钉头七针书(浮梦篇)+番外——暴妖蓝
暴妖蓝  发于:2009年02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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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左慈也不言语,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我发疯,直到我搞到浑身乏累,挫败地一屁股坐回到椅子上,他这才轻轻说道:“木然,对不起……”

  鼻中冷哼一声,将头扭向一边,表明自己的愤懑,我撅嘴说道:“不必!只求大哥你不要再奚落我了!”

  慕容左慈叹了口气:“在神首峰上初见你时,我便看出你的天命之相,但唯独双眼不在命盘之内,你又说曾害过眼疾,所以当时真的举棋不定。不知道是否该告诉你,但今天还是来了,却给你带来了这么大的困扰,是我的不是了!据说前朝曾有一个司天监大祭司,也是天命之相,却终因谋反朝廷落得个满门抄斩。可见命格之说,也真有他的荒谬之处!你既无意如此,我也不逼你,你便安安心心地寻你的幸福去吧!”

  浮梦篇·卷五

  21

  抬头看向他,丹凤眼中,我看不见一点杂质。不禁心头一软,纠结的嗔念顿时化去不少。

  “大哥,谢谢你!你知道我这个人,但只修身便已经很失败,齐家治国平天下的事情……我做不来……”

  慕容左慈笑道:“这个谢字,说的倒是蹊跷,你没有对不起我。滋事率意而为,那时真性情。”说着,转头看向窗外,“倒是有些羡慕你,不用挂心那么多,做个清闲自在王!”

  突然发现,他的背影,平添许多萧瑟。看着这样的背影,不禁然想到云陵。有多少次,在他转头的时候,从他的背影中读出这样的感觉。

  许多事,慕容左慈也好,封云陵也罢。他们终是放不下,仿佛只有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才是所谓的奇男子大丈夫?

  摇头,陶木然便是只想做个平凡人,不去挂心那些有的没的。

  然而,讥讽地看了看夕阳中自己脚下的影,不禁摇头苦笑,如今你挂心的事情,倒还少了?

  慕容左慈转头,“木然,以后打算如何?我刚才好像听你说要出门?”

  “哦!”自沉思中回过神来,我点点头,“外出,找一个人!”

  慕容左慈愣了一愣,“外面兵荒马乱,现在出去可不是上上之选。你要找何人,不如我代你找吧?”

  我苦笑着摇头,“大哥,有些事情,不是别人能代劳的!我……我自有主张!”

  慕容左慈眼神一转,随即笑道:“看来此人于你很重要!”

  “是,是我的爱人!”我坦然一笑,“忘了告诉大哥,他叫封云陵,是个男人!”

  既是相交一场,便没有什么遮掩。况且,世人的目光,我已习惯。

  慕容左慈眉峰挑了挑,随即笑道:“木然,谢谢你的坦诚!如有什么需要帮忙之处,随时可以找我!”

  说着,他忽然一皱眉,“封云陵?这个名字……倒是有些熟悉,姓封的……”

  “是,姓封!大哥听说过吗?”我问道。

  慕容左慈眉头忽一展,“我记起来了,离落朝曾有过一个凤鸣将军,十八岁便威震西疆,于平定八荒之乱时屡立奇功,人称西山凤鸣!这和你的那个爱人,是同一个人吗?”

  我不禁一愣,云陵曾说过他的将军头衔不过是个空头封号,不想竟还有此一段?当下说道:“这个我也不清楚,不过云陵说过,他是当时离落朝封家家主的儿子!”

  慕容左慈了然一笑,说道:“如此便错不了了,没想到昔日的凤鸣将军竟也隐居到普兰村,我于神首峰上呆了两年,竟是不知,当真可惜了!”

  可惜……可惜什么?早见了便要随你征战?我才不要!

  心中所想,自是不能说将出来,只是点头含糊过去。

  慕容左慈有说道:“木然,你去找他,可知他在哪里?此行目的地在何处?”

  哎……顿时呆傻到了当场,心中只是想着去找云陵,却不知道他究竟去了哪里。天下之大,竟是没有一个目标。陶木然啊陶木然,你有些时候当真痴傻得可以!

  慕容左慈见我这样,心下已是了然,当即笑道:“我倒有个想法,不知木然你可肯听?”

  “大哥但讲无妨!”

  “早前京城有句民谣:离落天,半边凤。可见封家势力之一斑,只是冶帝在位最后一年,性格鸠厉,百官惶惶不可终日,尤其是封家,冶帝似是处处为难封家,封家家主一气之下,将族中总坛迁出京城,到了定州宁次郡。还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了定州侯苏远,人称宁华夫人,前不久封家家主抑郁而死,宁华夫人便暂代了家主之位。如今凤鸣将军,很可能便是去找她了!”

  听得云陵的下落有了眉目,心中顿时畅快了几分,抬眼投去感激一瞥:“多谢大哥的提醒!”

  然而慕容左慈却是不以为然,看着我说道:“木然,你当真决定要去找凤鸣将军?”

  “哎?”我眨了眨眼睛,“大哥话中有话,难不成对云陵不放心?”

  慕容左慈摇头:“我不是对他不放心,而是对那个宁华夫人不放心!”

  22

  我问道:“那宁华夫人,不就是云陵的姐姐?她又有什么不放心之处?”

  慕容左慈说道:“木然你不知道,这宁华夫人可不是一般人物,她曾几乎当上了离落王朝的皇后,冶帝在位第四年,行罢束发理,便点了当时封家家主的女儿封云晓的皇后。但冶帝却不肯马上成婚,所以只入了储凤宫,没有入主凤仪殿。这婚事一拖便是三年。到了冶帝七年,皇帝性情大变,索性废后撤婚,朝堂之上,无不惊骇。封家自是很没有面子,后来迁至宁次郡,这封云晓竟嫁入了定州侯府。离落朝覆灭,定远王孱弱,其治下定州、远州、青州的三家侯爷各自为政,架空定远王。后定远王猝死,三州分治。定州侯苏金便也成了一方霸主!但苏金老迈,其子无建树,现在整个定州实际应该掌握在宁华夫人之手,前不久封家家主新丧,封云晓以女流之身挫败封家其他派系势力,取得家主之位。这个女人,论野心,论手段,又怎能是寻常之辈?”

  我深吸了一口气,慨然道:“这个宁华夫人,当真不是一般人物!”

  慕容左慈又说道:“宁华夫人于侯府中的住所,名唤红花厅。她继承家主之后,将封家和定州侯府的势力融合,形成一个庞大的组织,气焰一时无两,便是以她住所为名的,也叫红花厅。厅中之人,以袖口红色绣花为记,司窥探、绑架、暗杀等职,定州几乎已成他的天下了。”

  “袖口红色绣花?”我一下子几乎跳将起来,“大哥,你说的那个红色绣花,是不是花分五瓣,铜钱大小,绣于右臂袖口之下?”

  慕容左慈吃惊地看看我:“这个我倒是不太清楚,只是听说而已,木然你说的如此详细,可是真正见过?”

  腿一软,坐回到椅子上,眼神呆愣地看着前方,微微点头。

  “昨天,我便见到了这个红花标记!”

  “什么?”慕容左慈眉头皱起,“红花厅的势力,到了普兰了?”

  脑中瞬时开始剧烈转动,红花厅是云陵姐姐手下的组织,他们怎么会来到普兰?

  ……难道是云陵或是他的姐姐派来接我?

  摇头,那两个黑衣人来的蹊跷,面上疲惫之色尽显,且风寒入腹,应该是远路而来,又在山中隐藏多日,身体疲惫又被潮湿阴冷山风暴吹所致,如是为接我何需如此大费周章?

  或是……宁华夫人授命的暗杀?杀我?

  再摇头,家门时时开着,我时时在村边站着,杀我太容易太容易了。更不用大费周章,另外他们与我见面之时,言辞客气,目光闪烁却无勘查之感,应该是对我毫不知晓才对。否则怎能打草惊蛇?

  如此……他们的矛头,不像是对着我的。

  而自他们出现当晚,贵鬼家……离奇失火。

  但是……暗杀贵鬼一家?简直荒唐!

  “木然……你在想什么?”

  听得慕容左慈叫我,方自回过神来,见他眼神怪讶,忙将我与那两人见面的经过说出,同时说出自己的想法!

  慕容左慈听了也是奇怪,侧头沉思不语。

  我探头问道:“大哥,照你刚才的推测,贵鬼家中应该有个生者,想是被他们掠去了?”

  慕容左慈看我一眼,眼神闪出一丝为难,摇头说道:“这个我不太清楚,但以你之见,与红花厅脱不了干系!”

  苦笑一声,他又不是神,对贵鬼的了解又不及我多,此一问,当真强人所难。

  贵鬼,那生者,可是你吗?他们掠你又是为什么?

  云陵……宁华夫人……红花厅……贵鬼……

  轻轻抚上额头,这个世界……当真乱的可以!

  23

  猜,总是让人神魂不定,而猜出的答案,却是让人虚无飘渺。

  而且,当下之时更是——猜不出!

  那便让人几乎要发狂了!

  重重地呼出胸口一股闷气,索性不去猜了!而今,知晓答案的,便是那宁华夫人。我到了宁次自会问她!

  想到这宁华夫人,不禁看向身旁的慕容左慈,问道:“大哥,照你看这宁华夫人如何?”

  慕容左慈看我一眼,目光闪出不屑:“如何,还能如何?据说是离落朝第一美女。做储后时,她曾将一个仕女四肢砍下,至于瓮中,吊在房上半日,直至那仕女鲜血流尽!到了宁次进入侯府,绯色事件不断,后来势力日渐坐大,更将苏金摆于一边,男宠面首层出不穷。苏家的那几个后辈,或是他的裙下之臣,或被红花厅诛杀。定州侯名存实亡,现下定州的无冕之王,便是这个封云晓!”

  我的脸色不好看了,抬头问道:“大哥,你看她这样的人,会否将手中封家家主之位,拱手让与他人?”

  慕容左慈看我一眼:“你是说凤鸣将军?木然,不要怪我直言,纵使一奶同胞,于权力面前,反目相向的却还少了?我想宁华夫人现在最大的威胁,便是这个弟弟吧?”

  说着轻轻一笑:“当然,也许我以小人之心度了君子之腹,宁华夫人卧薪尝胆,委曲求全,为他的胞弟打下江山,然后请凤鸣将军去执掌也未可知……”

  “大哥!”我泄气地挥挥手,“你不用为我宽心,你后面说的这话我都不信!”

  心中开始烦乱,照慕容左慈所说,云陵此去必然凶多吉少。

  异常懊悔当初对云陵的支持,根本就没有一丝筹码,却应了这么大的一个赌局……自己怎就不能再任性执拗一点,便是一哭二闹三上吊,也要把云陵留在普兰,也好过他在外面的九死一生。

  然而,已经晚了,云陵已去,且三月不还。

  心被揪得几流干了血,我看向慕容左慈:“大哥,如此的话,我便更要去宁次看看!”

  后话咽回了喉口——纵是死,也要跟他一遭,黄泉路上也算有个照应,丰都城中也算是个故人。

  慕容左慈定定地看我,忽长叹一声:“木然,你的这份儿女情长,若是用于别处,便是天下万民之幸!”

  苦笑一声:“大哥不要取笑我了,我的心很小,被一个人占着,怎能容得下家国天下?”

  “好吧!”慕容左慈笑道,“你要去,我不拦着。但我要陪你一道,你也不能拦阻!”

  转头望他:“大哥,你……也要去宁次?可是……你重任在身,冶帝要你去找寻,天下要你去平复……”

  慕容左慈挥挥手:“不要把我说的好像圣贤一般,父命在身罢了!冶帝生死不知,此去正好一路寻得。再说,天下处便是天下,我闲云野鹤的身子,也去趟趟定州这潭浑水吧!”

  “大哥,谢你……”

  “木然,谢你……”

  “咦?你谢我做什么?”

  慕容左慈负手看向夕阳,朗声笑道:“说实话,今晨之时,我还不知道到底要去向哪里。只道不能再于普兰忍隐。而今,你给了我一处目标……也许,若干年后,这次的宁次之行,被载入史册垂于青史,我怎能不谢你?”

  我也跟着笑:“大哥,好大的抱负!”

  慕容左慈摆摆手:“闲话待留到路上吧!明晨出发,我还要回神首一趟,既确定了目的地,我也要准备一番!实不相瞒,近几年我也结交了几位忠勇之士,都是拥护冶帝的,索性一道赶去宁次,也好有个照应!”

  忠勇之士?心下暗暗撇嘴,在我看不过是前朝的遗老遗少吧?

  志向这种东西,真的不易扭转。

  24

  轻轻河畔,燕子低飞,花红柳绿被压抑在雨后潮湿的空气中。我立于青石板搭起的拱桥之上,抬头看见满天滚滚的黑色阴云。

  周围无人,条形石板被雨水冲刷后发出清冷的光。

  忽而传来吆喝之声,远远地走过一队人来。

  迷起眼睛,远远望过,那人群正缓慢地向我这边走来。行动非常缓慢,到了近处,听到铁链在地面拖动的声音。

  仔细看,人群中十有八九衣衫褴褛面容惨白,女子泪流满面,男子低头叹息。这些人的肩上,均扛着一个大大的木枷,双手被禁锢于木枷之中,双脚也同样被铁制的脚镣扣住,脚镣的铁链拖于地上。

  几个身穿官服的衙差,右手抚于刀柄,左手扬着鞭子大声呵斥着众人向前行进。

  眉头皱起,这些官差押解着囚犯,是去向哪里?

  另外……我在这里干什么?

  那囚犯中为首的,是一个老者,须发早已苍然,凌乱地飘在空中。眼神呆滞,正拖着僵硬的双腿,一步一步向前迈进。

  老者身后,是一个白衣少年,同样的重枷在身,衣衫到还整齐……如果不计那些鞭子留下的血痕的话。

  少年低着头,紧紧地跟在老者身后,衙差的鞭子飞过来的时候,少年便左右闪身,用身体将本该落在老者身上的鞭子挡下。身上的血痕,便又多了几道。

  老者偶尔回头看向身后的少年,眼神中露出心疼,却不说话,只是重重叹着气。

  少年依然低着头,为老者挡着鞭子。

  看不清少年的面容,却自那柔弱的身影中读出浓浓的哀伤与绝望。心中登时和这里的天气一样,罩上了浓浓的乌云。

  正压抑间,那群囚犯已经来到近前,忽听一声剧烈的唿哨声响,原本平静的河面,竟窜出数个黑衣人来,手中弯刀发出冷冷的寒光,向着人群招呼过去。人群顿时乱了,囚犯们发出惊声的尖叫,衙差们慌忙自腰间拔出刀来,向着那群黑衣人冲去。

  血光飞溅,黑衣人在人群中横冲直撞,每一个动作,便有一个生命消逝,衙差也好,囚犯也罢,血在地上连成一片。

  我吃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看着人一个一个地倒下,看着血在青石板上流成河。

  张口,却听不到自己的惊呼。

  立着的人越来越少,有几个黑衣人向着为首的老者和少年冲去。老者看着眼前倒下的众人,眼睛几乎瞪出鲜血。

  而那少年,则快速地挡在了老者身前,终于将头抬起,看着冲上来的黑衣人。

  我抬眼看去,那眉,那眼……

  将头低下,摇头叹息,怎么又是你?

  少年的容颜,正是我自己……

  梦魇……继续中。

  被女子刺瞎双眼,与看不清面容的男子欢好,这次又沦为阶下囚,被一群莫名其妙的黑衣人追杀。

  陶木然,你的梦境,要比你的现实生活刺激多了!

  忽听一声惊呼,我不禁再次抬头看向事发现场。那老者本来被少年挡在身后,却不知何时,猛然前冲,迎上了黑衣人刺过来的尖刀。

  惊叫声,是少年发出的,因为他看见了,穿过老者胸膛的,冰冷的刀尖。

  老者甚至没有机会发出呻吟,便已经死亡,留下来的,是看向少年的最后一道眼神。

  ——疼爱,却带着浓浓的忧虑。

  少年睁大了眼睛,呆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石板桥上,除了黑衣人,便只剩下他自己形单影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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