钉头七针书(锁情篇)(上)——暴妖蓝
暴妖蓝  发于:2009年02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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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苦笑道:“这件事情怕是你早就清楚,封梓楚早就告诉你了吧?当日封若柏曾说过,你们曾反转普兰找过我!”

  封若松猛然一甩头。露出惊愕神色:“这么说,你当真与凤鸣将军相识?”

  我心中一翻,来宁次这么久,如今总算再次跟云陵扯上了关系!

  猛抬头,望向封若松:“他……究竟怎么样了?你知道对不对?”

  封若松面上的表情更加僵硬:“果……果真是这样?你……怎么敢到宁次城来!宁华夫人她不会放过你的!”

  我冷笑一声,又是宁华夫人,她纵使三头六臂,陶木然舍得一身刮,又有什么好怕的?

  想着,探手劈胸抓住封若松的前襟:“我在问你!封云陵现在何处?”

  正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放下他吧,封家的事情,他只知个头脑,不如我来跟你说!”

  声音不大,却是浑厚异常,喝得我身躯不禁一震。转头看去,一个肥胖的身子缓缓自九曲桥转过来。

  封季礼一身锦衣,上绣点点金钱,打扮倒像个暴发的土财主,身边没有人搀扶,脚步却极是轻快,大袖飘飘之间,顷刻便来到近前!

  39

  封若松对着封季礼施礼:“爹爹!”

  我凝眉在旁边看着,封季礼挥了挥手,封若松退下。整个的湖心亭便只剩下我和封季礼两人。

  封季礼这才转头,紧紧地盯着我看。

  冷汗在额上慢慢滋生,这样的眼神,刚才我还发誓一辈子再不愿看见,不想只是片刻,便又在这样的盯看下逃无遁形。

  好在自开始,便一直没有将脸上面具撤下,由得它遮去面上的苍白。

  躬身,艰难地发声:“给统领大人施礼了!”

  封季礼冷冷地看我,半晌无声,忽然说道:“我是应该叫你陶木然,还是……殷非离?”

  只一句,便喝地我呆若木鸡,只觉得脚下地板突然变得松软,仿佛一股力量瞬间抽空了所有精神。

  身子晃了晃,然后强自镇定下来:“统领大人说的什么话?木然不懂!”

  封季礼笑了笑:“这样说,你咬定自己叫做陶木然了?”

  我咬咬唇:“不是咬定,末将本来名字便是陶木然。至于封统领提到‘殷非离’的名字,末将实在不知道那是谁!”

  封季礼一挥袖:“好个不知道,你不会连西山凤鸣是谁都忘却了吧?”

  提到云陵,心中不由泛起好大波澜,我冷然道:“我只知封云陵,不知道什么西山凤鸣,也不知什么凤鸣将军!”

  深吸了口气,继续说道:“如果统领大人是说封云陵,那我到可以告知,纵使将陶木然肉身化无,那每根骨头上,都要刻着封云陵三字!”

  封季礼想是没有料到我说出这番话,盯看我的眼神之中,竟是微微露出些许暖意。

  他叹了一口气,忽然问道:“你和云陵在一起,有多久了?”

  “四年!”我说道。

  封季礼在侧,必然已经自封若松那里得知了我与云陵的关系,自知隐瞒不住,索性说个干净!自来到宁次以后,凡事藏藏掩掩,如今说将出来,心中却是一阵清凉。

  封季礼点点头,说道:“能将云陵锁在身边四年不问世事的,除却殷非离,又哪有第二个人?”顿了顿,他转身踱到池边,“不过你不承认,我也不逼你!那个前朝大祭司,早已随着云阳市口那一刀,在世人脑中湮灭了!既是你随了云陵,我这个做叔叔的便叫你一声小子,你……不会拒绝吧?”

  我看着他的背影,夕阳中闪过一种沧桑之感。

  封季礼转过身:“你到宁次来,是找云陵的吧!”

  我点点头,说道:“统领大人与云陵为血肉至亲,能否告知他的下落?”

  封季礼笑了笑,眼神缓和下来好多:“小子这点你放心,云陵他现在很安全!怎么说他也是封家人,若有人想害他,但只我们这些老骨头,便是死也要护他一个周全!”

  不知怎得,一句话竟说得我浑身发暖,忙问道:“他……现在在哪里?我……我们约定他出来三月之内必来接我,不知为何耽误了行程?”

  封季礼说道:“我只说他很安全,却没说他有自由!今时今日,怕是他依然在侯府红花厅内的某处被软禁着!”

  “什么?”我眉毛挑起,“你还说他是封家人?为什么将他囚禁?”

  封季礼苦笑:“就是因为他是封家人,才难逃被囚禁的命运!”

  说着,伸手一指我身旁的石凳:“坐下!我们慢慢说!”

  事情有时便是这样,急不得恼不得!我只有听话地坐下,眼睛却从未离开封季礼!

  封季礼继续说道:“半年前,云陵是在你身边来到宁次的?”

  我点头,“他说父亲新亡,要来宁次祭奠!”

  封季礼苦笑:“新亡?那时他父已经死去将近一年了!他姐姐密不发丧,一拖便是半年有余,也就是这半年时间,封家的一切权力便落在封云晓的手里!”

  我惊得瞪大了眼,封季礼自顾说道:“然后,云晓传出上代家主死讯,满座惊哗,她如愿坐上了封家家主之位!开始操办葬礼!三月之后,云陵便突然出现在封家祠堂,于灵前放声大哭,据说悲痛万分,乃至哭出血泪!封云晓出面相劝,将其劝入红花厅。不想第二天便传出封云陵悲痛欲绝,身染重病的消息!众人虽心中疑惑,但他与宁华夫人乃是亲生姐弟,其他人自不能冒然提出异议!但托病之时不长,半月之后,封云晓突然拿出一张上代家主的书信,说封云陵忤逆不孝,将其逐出封家正室门墙,入劝诫堂思过!一直到今天,依然在红花厅的劝诫堂中,除却封家几个长辈,其他人断是不能相见的!”

  40

  深深吸了口冷气,我幽幽说道:“那封书信……是假的吧?”

  心中不禁对宁化夫人生出更多的恐惧,上代家主在世时隐忍不发,待死后封锁消息,一点一点蚕食封家势力,成熟后发布死讯,家主之位唾手可得,然后发消息给封云陵,诱他来到宁次,不声不响将其禁锢,然后伪造上代家主书信,收了封云陵的继承权。至此便再无人与之争夺家主的位置,将定州侯府与封家的势力集于一体,整个宁次乃至整个定州便收于股掌之间了!

  封季礼苦笑道:“即便是假的,又有什么证据?宁次城在她的手里,红花厅中高手云集,一张草纸也能被她粉饰成皇王圣旨!又有谁能说出个不字?”

  我转头看向封季礼,心中不由闪过一丝疑惑,风闻他这个四十八处督统领与宁华夫人致厚,而如今言语间似乎对那封云晓颇有微词,何解?他究竟站在什么立场上?

  心中想着,看他的眼神不由生出一丝戒备,封季礼何等人物,眉目一转之间便已猜出我的心思。

  “你是否奇怪,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

  我不答,算是默认。

  封季礼继续说道:“不要以为所有封家人都沉浮于封云晓,有几块骨头她未必啃得动!你当上代家主是个什么人,胸中锦绣又岂是凡人能够比拟的?云晓这个孩子,自小要强,却不是个心狠手辣之人。但凡事世事弄人,她的转变,跟前朝冶帝殷匡还有……”说着他看我一眼,眼神很是复杂,“大祭司殷非离有关!”

  心中一翻,说不出个什么感觉,只有暗暗苦笑的份儿。殷非离造下的孽已经够多,不在乎这一遭吧?

  封季礼摆摆手:“这个先不提,封家南迁之后,气势大不如前,尚待家主身体也趋于恶化,云晓自报奋勇入侯府作了侯爵夫人,三州架空定远王,封家出力不少,然而最后,家主突然发现,被架空的不仅仅是那个藩王。连他自己竟也逐渐被封云晓架空!无奈病情已经极重,只得在病榻前,歃血为书,将封家最后的精锐交给族中几个长老,这事封云晓知道,但确切是谁却摸不着头脑!”

  我点点头,看着封季礼,如此说来,封季礼便可能是那些长老之一了。

  封季礼点头笑了笑:“你应该猜到了,这些长老便有我一个,不过我平日征战沙场,于族中之事很少过问,封家南迁之时与家主意见相左,曾也是闹了一番的,是以封云晓料定家主定不会托孤于我,待他死之后,我便趁机与之示好,才得到她的信任!”

  我点头说道:“既是众长老手握精锐,却为何由得家主之位被宁华夫人篡得?”

  封季礼一甩头:“要不给谁?除去封云陵,封云晓便是上代家主唯一骨血,云陵像是在世上消失了一般,封云晓这个家主当然明证言顺!待封云陵来到宁次,宁化夫人羽翼早丰,强求之下封家必然遭到毁灭性的打击,我们岂不成了封家罪人?”

  说着封季礼双手一拍:“若是云陵早些出现,如今情况便大不一样!单单半年时间,却是回天无术!”

  这话说得我不由一阵惘然,以云陵身负重责,却是偏偏在我身边牵绊了三年,闹不清是对是错。

  封季礼又说:“如今各大长老宗府内外,便插红花厅的细作,早已草木皆兵,不敢妄动半分,唯我这里好些!但也心存顾虑,修了这湖心亭,便是像找个能放心说话的地儿!”说着,他看向我,“由此这红花厅的势力,你也可见一斑!今天是我五十岁寿辰,术士曾说我年半白而终!虽不致妄信,但毕竟心存罅隙,我的时间不多!要救封云陵,便要看小子你的本事了!”

  残阳落山,湖心亭内没有灯火,四周暗了下来。我望向远处点点灯光,湖心一轮皎洁的月,不知何处的丝竹之声传过,一片祥和!

  万籁静,月儿明,树叶儿遮窗棂;

  凭栏对月歌一曲,丝弦铮铮铮铮。

  中秋庆,家国兴,万世永太平;

  道不尽繁华盛事,万户守望京城。

  江水兮,永翻腾,浪花儿舞轻灵;

  奔流入海却难留,何其匆匆匆匆。

  喧嚣处,掌船灯,照得一江通明;

  长袖舞出清平乐,最堪绕指柔红。

  俏婵娟,红鸾动,素手把香茗;

  昂首展眉为君故,笑颜百媚丛生。

  明月台,广寒宫,烟云随清风,

  今生修得执子手,咫尺便是苍穹。

  不经然地,已经近了中秋,秋月歌再次萦绕耳旁。

  面上微微露出笑意,转头看向封季礼:“我从云陵叫您一声叔叔!”然后将面具拿开,露出容颜,“叔叔,相士也曾说陶木然有天命之相!可逐鹿天下,为王者之尊。我没有那么大的心,不过若是谁伤了封云陵,陶木然纵使一个人面对天下之敌,也要以命相搏,护封云陵的一个周全的!”

  ……

  41

  封季礼看着我,忽然长叹一声:“宿闻大祭司殷非离容貌不可方物,如今一见,我算是信了!也难怪封云陵当初一怒之下硬闯皇城,刀劈三道宫门,翔龙殿前喋血了!”

  皱皱眉,看来封季礼口中虽说不问,心里却已经将我认定为殷非离。

  我说道:“叔叔,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跟您一样在乎云陵!刚才您说救云陵的事,我想问究竟是怎么个救法?”

  封季礼说:“如今宁华夫人与红花厅气焰甚嚣,硬碰之下你我都将死无葬身之地!不过……”

  他忽然奖话锋一转:“小子,你来到宁次也有不短的时间,于宁次城目前的形势怎么看?”

  我一愣:“宁次城形势?看不出什么端倪啊?叔叔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封季礼笑道:“政治形势一天一个样儿,小子,想要于乱世中崭露头角,保持这样的嗅觉还是很必要的!”

  封季礼起身望向天上明月,继续说道:“三州之中,定州局势最为复杂,州中大局并不是掌握在定州侯苏金之手,那苏金年纪老迈,身体孱弱早已中所周知,所以才会大权旁落至宁华夫人手中。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定州名义上还是姓苏的!近阶段苏侯身体突然大有好转,有些事情已经开始亲力亲为,并且将自己的儿子安插在吏检司,这个你应该清楚了吧?”

  我点点头:“苏建青曾经跟我说过!”

  封季礼深吸一口气:“吏检司虽不如兵检司与户检司般扼住定州军事、经济的命脉,但中小官吏的任命却归其所管!苏家父子自这个环节入手,还不致触动宁华夫人的逆鳞,但这股势力,却确确实实正在一点一点滋生!”

  我愣了一下,忽然想到当初苏建青跟我讲他任吏检司主部之时,我隐隐觉得有些怪异,却一时找不到端倪,如今想来,苏建青这样的闲人忽然手握重权,势必会对宁华夫人构成威胁。

  “叔叔您认为,这是苏氏父子反扑的征兆?”

  封季礼点头:“在定州,苏家的名望是任谁都不可小窥的存在!其实他在背后做的小动作不止这些!”说着,他眼神复杂地看着我,“比如,你的这个南营右督尉的位置!”

  我一愣:“我……我不是苏家的人啊!”

  封季礼一笑:“怕是苏建青不这么想,外人也不这么想!你没有对苏建青说出你与封云陵的关系吧?”

  我摇头,封季礼继续说:“正是这样,他们才会培植你!小子,你在宁次就是一张白纸,宁化夫人并不会注意你!待到她开始防范的时候,你这张纸上怕是早已写上了一个‘苏’字!那时候,你手上的一万精兵,便是一口利剑了,为苏建青所用!”

  封季礼叹口气:“苏家的不孝子太多,好像苏青羊,占了一个苏字,却早已经是宁华夫人的裙下之臣!所以苏金父子纵使用你这个外人,也好过他!”

  我点点头,面上显出一丝凝重,苏建青当日推举我坐上右督尉的位置,着实有些莫名其妙。细细想来,封季礼所说道真有几分道理。

  封季礼继续说道:“如今宁次形势日趋复杂,红花厅和苏氏父子必要有一番对决,而与两者各有交集的……”他转头看向我,“小子,放眼宁次,也只有你一人而已!”

  我只有苦笑,不知觉间卷入这场漩涡,到真让我有些手足无措!

  “况且……”封季礼忽然又说道,“除了他们,你还有封家元老的支持!除此以外,那第四股势力,不是一直在你的身边?”

  我一惊,抬头对上封季礼,那双眼睛中再次透射出犀利的光。

  “叔叔,您说的第四股势力……是什么?”

  封季礼哈哈一笑:“小子,休要跟我卖关子,我暗自注意你不是一两天光景了!连年征战,百姓早已对征兵之事畏之如蛇蝎!几天的工夫招来两千兵士,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我张口,惊得说不出话来,原来征兵之事,虽瞒住了莫大寿,却被这封季礼看了个通透!

  封季礼沉声说道:“江湖之中,一直有一个莫名的组织,似是以拥戴前朝冶帝为宗旨,暗中刺杀各方霸主,攻则招招致命,退则声息全无,让各方霸主寝食不安。你今天所带的两个保镖,黄衫长剑,具是前朝冶帝手下供养的那批死士的装扮,怕就是这些人吧?”

  42

  要说出翔龙卫的秘密吗?我心中打了个结,暗暗摇了摇头,慕容左慈和苏菲是不会愿意外人对他们有过深的了解的,封季礼哪怕对他们了解再多,却不能从我的口中得到。

  强自笑了笑:“我和他人有约,他们的事情我不便透露,不过叔叔放心,救出云陵后,我自会与他们断了关系!天涯也好,海角也罢,找一个旁人找不到的地方度此余生,这世上便在没有封云陵和陶木然!”

  封季礼挑挑眉,说道:“也算你有主见,不过造化弄人,最终的结果往往由不得自己,你好自为之就是!”

  厅外,封若松拿了一盏灯过来,照在封季礼脸上,不知觉间,忽然发现封季礼的脸上安详了许多,灯光在黑色瞳仁中燃成两团火焰。

  “人五十而知天命,这些年秉着这些事,也挺累了。今天交给你的事小子你自己盘算去吧!若松会代我与你沟通,一切好自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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