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你要喝什麽…啊!旭?怎麽了?等我!」冷寻傲端著餐点走了过来,低著头的他没察觉到异样,自然而然地出声询问,就在离座位剩没两步时,有道黑影撞了过来,肩膀陡然一沉,胸膛一阵绞痛,他不悦地眯起眼把视线移到前方…
只瞧撞著他的男人低垂著头,微翘褐发说明了他的身分,手臂护在面前,挡掉脸上的表情,身子狂打哆嗦,忽然加了些力道推开他後,闷不吭声的朝门口奔去,冷寻傲迟疑地低唤一声,手下意识伸出去阻挡,空荡荡的唯有空气,因为那一秒的踌躇,错过了拦人的时机…正欲拔腿去追,衣角却被人扯住,随後一股蛮力将他向後拉去。
「他妈的该死…老女人你怎会在这?」回眸对上笑得一脸开心的莫紫萍,冷寻傲拍开他的手,毫无绅士风度的飙出脏话…天知道跑了个风梵旭已经够让他头大了,这疯婆娘还来凑什麽热闹?
「呵呵…你说呢,傲?」缩回被拍开的手,女人脸上没有愠意,食指抵上对方的红唇,缓缓滑过,轻柔笑声隐含无限眷恋,她的眸里充斥著对冷寻傲的露骨情欲…不曾被正视过的心意。
「老女人你喀错药不成?」眉头皱起,眼神飘向门边,对於莫紫萍的挑情行为不动於衷。
「呵……」淡笑不语,莫紫萍的手指顺著唇线往下探去,抚过男人凸起的喉结,慢慢滑移至胸膛,挑逗似的画著圈圈…
「你…」女人过於反常的行径,让冷寻傲隐隐约约察觉苗头不对,脸上神色阴情不定。
将视线转回她身上,对上那抹意图不轨的冷笑,打了个寒颤,凤眸顺著她的视线,渐渐移回桌面,看著琳琅满目的照片,冷寻傲震慑住了,手颤颤地捉起上头最显眼的证书,瞪著莫紫萍,他把纸撕成两半,口里逬出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冰冷无情,「莫紫萍,你别太过分了,上次风冥的骇客事件也是你派人干的吧?我还没找你算帐,你还有胆阴我?」
「哼…那又怎样?我只是不想看你受伤,不想看你被这男人骗得晕头转向罢了,这样也错了吗?难不成那男宠的技术当真这麽好?好到让你放下身段去倒贴他?」被冷寻傲的气势吓到,莫紫萍倒退了好几步,眼里闪过一丝受伤,她咬牙硬是倔强的对上男人阴沉万分的脸,发出讥笑。
『碰!』
冷寻傲黑沉著脸,攥得死紧的拳头直劈而下,木头制的餐桌应声破裂,无视渗著血丝的手,他转而掐上莫紫萍的脖颈,把她腾空举起,气结的瞠视著她,眼神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老女人,你说够了没有?给我闭上你的狗嘴,你还不够格批判我的情人!」
「莫、紫、萍,给我听清楚了,别以为你是悠朔表姊我就不敢动手,要是旭少了一根寒毛,就算你是总统女儿我也照、杀、不、误!」无视店里此起彼落的尖叫声,冷寻傲仍维持掐著她的动作,坚定地落下一字一句,眸色渐渐黯淡,手的力度加重,语闭,他将女人扔了出去,直朝门口飞奔离去…
「咳、咳咳…咳…」难过的乾咳著,莫紫萍狼狈的趴卧在地,泪水划过两颊,她的啜泣声参杂在旁人的惊喘、抽气声中…她在畏惧,男人临走前看著她的眼神,阴沉的读不出情绪,杀气,满盈著肃杀之气,恐怖得宛如鬼刹。
几分钟的时间而已,旭应该跑不远吧?
汗水浸湿了整件衣裳,映入眼帘的身影,始终没有那个男人…
冷寻傲开始慌了,眼皮一直跳个不停,一刻没找著,他的心神就不得安宁,到底在哪里?
疯狂的跑在街上,沿途撞倒了多少路人,推开了多少歌迷,踹走了多少媒体,他都不在乎了…
他现下关心的是旭在哪里,到底在哪里?
神也好,魔也罢,只求他保佑他的宝贝情人儿,千万不要让他出事阿…
相对於那端著急的冷寻傲,这端的风梵旭也没多好,低垂著头跑了良久,良久…彷佛只要逃得远远的,就可以当作一切都不是真的…
狂风扫得肌肤阵阵刺痛,呼吸渐趋急促,他缓缓放慢脚步,漫无目的地游走於街头,脑海重新回顾著餐馆的场面,越想越觉得诡异,女人出现的时机,似乎太刚好了点?
风梵旭停下脚步,静静地回想著,把当时女人说过的话细细咀嚼一番,不禁皱起眉头,那个女人的行为,似乎有很多地方不合情理,当时在女人把东西摊平在桌面後,脑子刹那间呈茫然空白,根本没去意识真伪,人就仓皇跑了出来,所以才没有注意到…
再说,他不是选择这个男人了,心彻底都交出去了,就应该要相信到底才是,为何还要踌躇不已?
不行…得回去男人身边,就算事情是真的,也必须由他亲自说出口。
打定主意後,风梵旭立即转过身,眼神竟跟同时刻抬头的冷寻傲对上,男人半蹲著身子喘息,额上汗水直流,徬徨无措的表情在看到他後,瞬间转为喜悦,眸里掩不住的担忧,瞬间松懈下来…
这就是缘分吧?
茫茫人海里,如此轻易的找到彼此,缘分将他们紧紧牵系著,红线的另一端,注定是他。
风梵旭张了张嘴,话还未能说出口,一股冲撞力袭向右侧躯体,蓝眸倒映著男人脸色难看地冲向他的身影,还来不及理解发生什麽事,痛楚瞬间蔓延开来,「寻……………痛!」
「旭!!!!!!!!!」扯开嗓子大叫,察觉不对的男人,先行迈开步伐飞奔过去,向前伸出的手,仍旧触及不到对方,他茫然的看著事情发生在眼前,却阻止不来,什麽事也做不来,挽救不回的无力感侵上脑…
不过眨眼间的动作,看在冷寻傲眼里,却有如慢动作拨映,每秒都是种煎熬…
柏油路上发生一场交通意外,两台汽车擦撞在一起,堵塞住马路间的通道,忽然间,後方一名车速骑得过快的年轻人意识到来不及煞车,握著手把的手反射性往旁一偏,连人带车摔向人行道,就这麽刚好地撞上了站在那的风梵旭,过於剧烈的冲击力,将风梵旭整个人撞了开来砸向商店,身体贴著玻璃窗滑落而下,浓稠的血,染红了透明的玻璃,划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旭、旭!!!愣什麽?快叫救护车啊…快啊!」冲向前抱住坠落的身子,冷寻傲红了眼,气急败坏的朝围观的人群吼道…
为什麽发生这种意外?上一秒才刚沉浸於相遇的喜悦,下一秒就得面对生死离别的场面?
为什麽会这样?命运何其残忍,心已被伤得体无完肤,非得强逼他们走向绝路?
「寻傲…?」一滴…两滴…温热的泪水点点滴滴落在脸上,风梵旭困惑地轻唤出声,模糊视线映著男人流泪的模样,看得他好心疼,纵使浑身痛得不行,他仍努力的想抬手替他拭掉泪水…
「我在这,在这…」握住那只伸向自己的手,冷寻傲的动作轻柔无比,深怕一不小心弄疼了怀里的人儿,看著他越发苍白的脸色,泪水就怎麽也止不住了…
「寻…那女人…是谁?」仰起头,风梵旭仍然忍不住问了,即使要死,至少让他死得无憾…
「那张订婚证书是假的,照片也是假的,就连你公司出事,全是那该死的女人动用关系搞出来的!餐厅那些东西全是伪造的,上次你看到的也只是误会…相信我,旭,相信我…我真的没骗你,这些都是她在鬼扯,不信你可以问悠朔,她是他表姊,他一定清楚的…那女人是忌妒你…抱歉,都是我不好,没保护好你,让她接近你、伤害你,害你伤心了…对不起、对不起…」冷寻傲开口解释,声音颤颤地带些哽咽,谈话间,他拉起男人握得死紧的拳头凑到唇边,安抚似地轻舔著那沁出血丝的手…
「是吗…那就好…不是你背叛我就好…咳、咳咳!」喉咙一阵腥甜,咳出了口鲜血,睫毛轻轻扇动著,风梵旭释怀地露出抹笑,笑容有些凄凉,看著男人的眼神有些虚缈怅然…
又是一场误会…
早从一个多月前的机场,他将他和弟弟的专治医生谈论的景象,错当成情人间出轨,导致气过头而强行要了自己後,他们之间的恋情就开始乱了步调…
不论有心破坏的、无心插秧的,全搅和在一起,误会一个个加深,他们都懦弱地选择逃避,折磨著自己,更折磨著对方…
误会,发生在他们身上,多麽可笑的名词,他与他,穷及一生的追逐,竟只是为了一连串的误会?
究竟是当初怀疑自己的他错了,还是後来不相信他的自己错了?
为什麽子虚乌有的事情,能颠覆他们之间向来坚定的情感?
不…其实谁也没有错吧?
爱的深浅往往决定了恨的强弱…
他们只不过是太爱了,爱得太深太深了,才会接受不了对方疑似背叛的行径…
他们不过是爱得太过火了,反倒被爱蒙蔽了思考,才会用这麽不成熟的方式伤害著彼此…
「旭!你没事吧?救护车马上就到了,不要吓我…不要离开我…不要抛下我…我不要…」怔怔的看著鲜红在白衬衫晕染开成,冷寻傲的眼泪掉得更凶了,童年过往排山倒树涌了上来,他本能地瑟缩著身子,拂上风梵旭沁血的嘴角,抱著他的手狂颤抖不已,他不想失去,亦没有骨气承受失去了…
拜托,不要带走他,不要从他身边带走他,不要再夺走应是属於他的东西了…
「喂,别哭了…唱首歌给我听…」看著为了自己哭得若似孩童的男人,风梵旭无奈地出声轻哄著,未来是个未知数,是生?是死?谁也料不准…
他只想多听听几遍男人的声音,将之紧紧封锁在记忆里…
他只想多看看几眼男人的容颜,将之牢牢烙印在心海里…
就当是任性也好,这刻请让他享受,享受被这个男人抱在怀里,捧在手心里呵护的感觉…
「………」摇著头,泪水依旧滑落,他不知道为何旭要他唱歌,可都什麽时候了,他哪来閒情逸致唱歌…他现在只想哭,抱著他痛哭。
「我想听失温,嗯?」风梵旭把全身重量托付给後方的冷寻傲,背倚在他怀里轻轻蹭著,表情透露出不容对方拒绝的认真…
「你…好,我唱…」终究敌不过风梵旭的哀求,冷寻傲咬咬牙,认命地扯开嗓音唱道,望著他的眼神,深情间染上了几许宠溺…
「……好想哭,在这失去色彩的世界…想解脱,在这失去重心的生命…你不会懂,我有多麽伤心……你不会懂…不会懂…」轻拥著怀中人,放任歌音旋律洋溢,悲恸的情歌,苦涩的爱情…
冷寻傲是真的哭了,滚烫的泪水,恣意纵横肌肤,是多麽炙的热度,啃心噬骨的痛…
他是真的想解脱,不要游走在爱与不爱的犹豫间,痛得彻底,伤得遍体,却仍是孤独…
旭怎麽会懂…怎麽会懂他在洒脱背後承受的煎熬?他的呐喊求助,谁能听懂?又有谁愿意懂?
他受够了,这样虚无渺茫的距离,近在眼前,抱在手里,终究是无能挽回,爱情为何这般痛苦,看著倘著血的情人,看著失了血色的脸庞,他的心,明明支离破碎了,为何还得佯装坚强…
风梵旭眯起眼,目光静静地看著冷寻傲,泪珠划过,在他脸上留下一道道泪痕,渗著血的红唇微启,喉结上下滚动著,原先低沉的嗓音融上沙哑哭音,更阐述出他魔性般地魅力,幽幽歌声响彻耳际,组成的乐曲音符,形同有生命般,传递著男人此时的情绪,无止尽的哀怆、悲伤、怜惜,深深的心疼、懊悔、不舍…
男人非常执著且复杂的情感,像是漩涡般缠绕著他,像是蜘蛛丝般困缚著他…
然後,他将再也挣不开,逃不了…这份羁绊。
「冷寻傲…如果我开口求你,咳、咳…你会不会答应?」神经麻痹了,感觉不到痛,愁绪万分的歌声,听著胸口阵阵紧窒,闷闷地很难受,风梵旭扯扯茫然吟著歌的男人,脸色苍白虚弱…
「嗯?你说,你说…只要是你的要求,我全都答应…」冷寻傲停住了歌唱,手掌摩娑著怀中人渐渐转冷的脸颊。
「呐…其实,我是个自私到不行的男人…咳…我想要我所爱的人,只属於我…所以,如果我死了,答应我…你不会跟…咳、别人发生关系…也不会爱上别人,好不好?」眼前的影像越来越模糊了,风梵旭伸手拂上情人的脸,指间眷恋地游移上头,小嘴滔滔不绝吐露而出的,是不曾说不口的爱恋…偏执的爱情观,强烈的独占欲。
「不会的,你不会死的…你会活得好好的,跟我一起…永远、永远…你不会死的,我不会让你死的,说什麽也不…」怀中人渐渐失去温度的身躯,让冷寻傲惊慌起来,拥著他的力度不自觉加重,声音隐隐颤栗著,其他东西可以玩玩就丢,但是这个人,说什麽他也不会放手…
「咳…咳咳…到底好不好?」再次咳出几口血,血腥味布满口腔的滋味挺难受的,他的时间或许已经不多了…风梵旭皱著眉,催促著对方给予回答。
「好,你说得都好…我不会爱上别人,也不会抱别人,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甚至下下下辈子…不爱了,除了你我谁都不爱了…」替他抹掉嘴角的血渍,冷寻傲哽著声音允诺…
「你真傻…」手攀扯在男人的肩臂,略微施力将身子托高,薄唇缓缓印上对方的…
手脚不听使唤了,全身虚脱无力了,浓浓地疲惫感覆盖上心头,风梵旭撑不住的阖上双眼,任由无垠无界的黑暗席卷过来,在最後意识消散的前刻,听见一道撕心扯肺的呼唤,声音…是那个爱他更胜於自己的男人。
「旭!!!!!」那记稍纵及逝的吻…手摸上被吻的地方,唇,还残留著冰冰凉凉的触感,然而献吻的人,被他抱在怀中,瘫软著身体,眸紧紧掩起,陷入昏迷…冷寻傲近乎失控地咆哮。
天空毫无预警的降下倾盆大雨,雨,湿了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雨,冲刷了他污渍的衣,他渗著血的伤,却怎麽地也洗劫不掉烙印心头的伤痛,却怎麽地也幻灭不掉崩溃绝望的情绪…
後来的事,冷寻傲完全不清楚,围观人潮说了什麽,救护车什麽时候来的,他与他是怎样坐上救护车的,他们又是什麽时候被送到医院的,他全然没印象了…
当他再次回神时,是在手术房门口的椅子上,两眼呆滞无神地盯著那块亮著『急救中』灯的指示牌…
「嗑」地一声,手术房被推开,一个穿著浅绿衣袍的男人走了出来,宫城斩,年纪约莫二十七、八岁,却已是这医院首屈一指的外科手术医生。
「医生、医生!刚被送进去的男人情况怎样了?」冲向前,冷寻傲激动地摇晃著医生的手臂问道,黑眸里愁云惨澹,满溢著担忧…
「先生,冷静点。命暂时是救回来了,外伤大致都包扎好了,不过失血过多仍需要输血…血库不晓得还有没有…」那名医生眼明手快的拍掉冷寻傲抓著他的手,显然他年纪尚轻、体力尚佳,可也禁不住男人这般粗鲁的动作啊!
「用我的!我跟他同血型的。」医生的喃喃自语自然逃不过冷寻傲灵敏的听觉,手再次抓上那名医生,语调藏不住的是仓皇著急,他和风梵旭著血型相同,不论血库的血是不是够,他是打定主意捐血了…
失去这回事,有儿时的两趟经验就够了,不愿再失去了…不想再坐以待毙,只要能帮上旭的,哪怕只是一丁点小事,他就会亲自去做!
「你别激动,先听我把话说完阿…风先生的命是救回来了没错,身体机能也确定无碍,但是,由於他在这场意外中,脑部受到严重冲撞,虽然没造成脑震盪,却会导致他陷入昏迷…醒来的时间,有可能是一天、两天…也有可能是一个月、两个月…更甚至一年,最糟的话或许是一辈子!住院费、医疗费、定期检查费,这些金额可不是笔小数目,这样你仍然要救?」苦皱起眉头,被抓住的手腕隐隐生疼,这家伙的力气真够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