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买骨(出书版)下部——罪化
罪化  发于:2009年03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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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者说你还在犹豫着,不愿意向季子桑下手?」他凄凉地咧了咧嘴,「可他
    毕竟是尸陀林主啊......」
    男人继续低头不语,但确实是有些犹豫了。
    不是下不了这个手,而是觉得自己没有下手的资格。
    陆青侯死既是因他垂丝君而起,要问罪求刑,自己也难辞其咎。如今又有
    什么立场,光明正大的来担当边个复仇的角色?
    他这样想着,心中便郁结了重重的一团,禁不住叹息出声。常留瑟立刻捧
    了他的手贴在自己心窝上,主动请缨:「你不出手那就由我来,算来我也不能轻
    易饶放了他。」
    垂丝君定定地看着他,但是到了最后也没作出什么明确表示。常留瑟便以
    为他是默认了,于是慢慢翻了个身贴近他怀里,轻声道,「在这件事完全了解之
    前--我还有个请求,希望你能答应。」
    垂丝君以为常留瑟又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主意,心想自己虽然亏欠他许多,
    却也不能一味地由了他去,是故意沉了脸色:「说来。」
    常留瑟道:「自从我把陆大哥的事告诉你之后,这些天来你一直闷闷不乐
    ......说实话我很害怕,这会不会是你又在想着要离开我......」
    他明明是笑着说出这句话,却让垂丝君胸中一滞。
    他又如何会不明白常留瑟此刻的感受?
    是自己平日里做人率性惯了,总要依着心情改变颜色,可现在心中多了个
    七巧玲珑的常留瑟,何等察观色,胡思乱想的一个人物。为了他,自己也该收拾
    收拾旧有的习性,不要让他担那些不必要的心事。
    这样想了,他默默搂了常留瑟的肩膀,软语哄道:「我不会负你,更不会弃你
    而去,只要你别再乱想。」
    此言一出,原本只是想做些慰借,却未料到正中了常留瑟设下的圈套,成
    精了的小狐狸立刻抹去了一脸的愁容道:「既然有了这一句话,那我若要留下来
    报复,你也不会袖手旁观的吧?」
    垂丝君啼笑皆非,只有将手臂箍得更紧一点,肩膀微微碰了碰他受伤的锁
    骨,常留瑟立刻小声地呜咽了作为讨饶。
    与尸陀林主的较量又岂是这一两句戏言所能够约定得了的,然而垂丝君也
    明白,要想平安离开尸陀林,光靠着整天待在洞穴中养精蓄锐是根本行不通的,
    确实必须主动出击。
    于是后来,垂丝君虽然依旧板着脸,却也开始关心起常留瑟究竟有什么打
    算才能脫出困局。而常留瑟深吸了一口气,回答他:山人自有妙计。
    这所谓的妙计,其实就是一出苦肉计。
    故意呈现出二人不睦甚至决裂的假像,要让季子桑完全放松了警惕,再来
    个里应外合,将他除去。
    然而即便是这一个妙计,垂丝君一开始也是反对的。不是他垂丝君玩不起
    置死地而后生,而是那个要置死地面后生的人不是他垂丝君。
    当看见常留瑟被季子桑一掌击飞的时候,他是真想不顾一切地冲上去将人
    抢进怀里。可是序摹一旦拉开,所有剧情便必须按谋划的步骤进行。
    面对季子桑这样一个挑剔的看客,为了他们两人共同的生机,戏必须逼真。
    逼真到就连垂丝君都能感觉到疼痛。
    与垂丝君刻意伪装的疯狂、或者手腕厚衣里暗埋的两袋血浆不同,常留瑟
    身上的每一片青紫都是真实的。它们有些是过去的残留,而有些则是这些天里
    故意弄上去的。为了造成自己与垂丝君不睦的假像,常留瑟也曾故意与垂丝君发
    生冲突,男人确实会依照计策冲他发火,并在不受约束的时候将山洞里的一切
    尽可能全部砸毁。
    但他却不愿在常留瑟身上留下伤痕。
    一味的打闹与口角,加上常留瑟天生一流的演技,确实可以蒙骗过那些
    立在门外的普通守卫。不过尸陀林主的亲自到场,却可以说是常留瑟的货真价
    实的劫难。
    在这条毒蛇的面前,假戏必须真做。
    垂丝君虽然心疼,却也并不是那种被情爱冲昏了头脑的,舍得之时必然舍
    得。只是他其实几次想要推翻原来的计划,捉住时机除去尸陀林主,好尽快结
    束对于常留瑟那不必要的折磨。
    不过事与愿违,他的拼杀只是徒增了常留瑟的担忧与伤痕。而每当他的身
    上多出一条伤痕,垂丝君的心头也会相应地多出一道痕迹。
    最后,当季子桑终于开始相信他们俩之间的决裂的同时,垂丝君自己居然
    也暗暗害怕起来,害怕常留瑟会把这戏里的粗暴绝情联系到戏外来,在无人可
    以见到的漆黑夜晚,他就会在床上紧紧抱住常留瑟,卸下他的衣物,用指摩挲过
    每一道伤痕。他要给他上药,然而都被拒绝了,说是因为不想引起尸陀林主的
    猜疑。
    面对着自己逐渐衰弱下去的体质,常留瑟始终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也
    笑着说:「我与你同为男儿,凭什么要被你如女子一般护在身后?你若真心疼我,
    以后便由我在上面--这样,为夫的为保你平安,受些区区皮外之伤也就值当
    了......」
    他话还没说完,双唇之间便立即被同样炽热的唇舌抵挡住了。
    黑暗中,男人环紧了爱人容易受凉的脊背,低声许诺道:「你我若是平安归
    去,这事--倒是可以准你一次。」
    常留瑟的眸子亮了亮,无声地点了点头。
    现在同样的黑暗中,垂丝君匆匆离开了尸陀林主的洞庭,在他身后,火光
    无声,却已舔亮了半壁石洞。
    男人继续沿着雕了蛇纹的石廊奔跑一路点燃所有的帷幔布帘。
    时机已经成熟。
    很快地,就有教徒发现林主寝洞附近着了大火,于是大声呼救起来。一忽
    儿功夫以后,数百教徒如工蜂般倾巢而出。他们也见到了被俐落地处理掉的那
    些守卫,顿时拔剑声、命令声、扑水声与奔跑碰撞声响作一团。
    垂丝君有意避开了喧嚣集中的地方,凭着记忆向尸陀林中心奔去。
    他依照常留瑟的计策出了尸陀林,也找到了该要找的人,接着又快马加鞭
    地赶回来。奔波寻找的几天几夜,他几乎都是在马背上度过。
    疲惫、辛劳,却都比不上心中铺天益地的焦虑。
    他害怕常留瑟撑不住这漫长的等待,害怕狡猾的季子桑识破了苦肉计,害
    怕自己迫到石林之中,看见的却只是常留瑟那具冰冷残缺的尸体。
    男人竟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害怕!
    ......常留瑟,常留瑟,什么样的条件我都应了你,只要你无事,只要你乖乖
    地,不再惹事生非,安稳地留在我身边--
    他这样许诺着,一边在黑暗中飞奔。思想之间,就已看见不远处的石林那
    黑幽幽的洞门,里面透着火光,依稀拖出两条的黑色影子。
    人果然是在里面。
    垂丝君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两条影子,登时仿佛有了浑身的动力。
    常留瑟应该已用化功的药汁牵制住了季子桑,那么只要自己能够及时赶到,
    不敢运功反抗的季子桑必然落了下风,到那时候......到那时候......
    男人紧了紧手中的太凤惊蓝,终于有了如释重负的感觉。
    然而也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觉得耳边一阵阴风扫过,连带着衣袍振动的
    沙沙声响。他猛地回头,正看见阴暗角落里,贴着两个打扮古怪,神情一如昔日
    明妃般死气沉沉的人物。
    是尸陀林中的高手。
    他们二人开始时贴着石壁游走,继而一左一右逼过来,垂丝君被迫停了脚
    步,就在距离石林不到百步的地方,拔剑出鞘。
    第十五章
    石林之内。
    季子桑铁青着脸色,听完狼狈的教徒一番急告。他回过头来,面上已经结
    了一层寒霜。垂丝君果然一路杀将回来,在林中制造了一团混乱,如今恐怕正
    朝着石林而来。
    一旦被他找到了,局势将雪上加霜。
    在没有确定自己是否中毒之前,季子桑不敢妄武学。若在这时遭遇了垂丝
    君,便只能进行撤退躲避。而作为保命的手段,就必须将常留瑟绑在身边,让他
    成为自己的护身符。
    这也正是常留瑟如此从容不迫,没有半丝惧怕的原因。
    他算准了季子桑不敢对他下手。
    将这其中的因果想了个通透,季子桑顿时恨不得将常留瑟生吞活剥了去,
    偏边时候靠在石桌上的人还不识时务地抬起头来,当即被他揪着衣领甩了三四
    个耳光,嘴角挂下血丝来。
    常留瑟被他打了,却也不气恼,反而依旧笑嘻嘻地提醒道:「勿动肝火......
    小心走岔了内息......」
    季子桑心中一凛,这才又记起了这点顾忌,立刻不露痕迹地浑吸了口气,缓
    下心神上边却还不忘记威胁道:「你别得意,我若是活不成了,自然也会叫你下
    去交陪!」
    说到这里,他忽然停顿下来,略微将头偏了偏。紧接着常留瑟显然地听见
    了什么响动,由远及近,铿锵作响。
    是刀剑急速碰撞的声音。
    「他已经来了,你的垂丝君......」季子桑低头捉住了常留瑟的手,猛地将他
    扯到自己怀中,「现在你跟我走!」
    说着他便架起了常留瑟,拖着就要往另一处洞口离开。常留瑟自然挣扎起
    来,季子桑不敢使出武学来直接将他击晕,便从怀里取了枚朱红色的丹药凑到
    他嘴角上,威胁道:「吞下去......」
    然而话音未落,就听见外面的刀剑声猛然停止了。紧接而来的是两道亡命
    时的惨叫声。
    常留瑟闭着双眼,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季子桑心中大骇,再顾不上塞什么丹药,愈发使劲地拽着常留瑟离开石床,
    紧走几步赶到了洞口--正好对上了一把青蓝色的长剑,兀然从洞外黑暗的直
    抵进来。
    「哪里去......」
    垂丝君高大的身影慢慢从黑暗中剥离出来,他浑身上下几乎被血液所浸
    透了,就连额前的头发也紧紧地贴在了面颊上。石林里面的火把照亮了一双犀
    利如鹰隼般的眼眸。
    面听见了他的声音,常留瑟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确实如约来寻他回去了,这一瞬间常留瑟心中霎时既是欢喜又有忧虑。
    垂丝君身上那么多鲜血,恐怕也是受了伤的。在垂丝君将陆青侯抢回山宅
    之后,常留瑟确实也曾想像过男人为了自己而搏杀。当时只觉得是白日作梦,
    然而当现在真正地看见了,心中却没有半点的得意与满足。
    「大哥......」他试探着开口,将一切的担忧不安经由目光传达过去,而得
    到的竟是男人破天荒的一个微笑。
    「我没事。」垂丝君说道,「你再忍耐一会,我们一起回去。」
    获得了如此安慰的常留瑟,似乎有些受宠若惊。他轻轻地喏喏了几声,最
    后也只百感交集地说了一个好字。
    「你们都给我闭嘴!」
    季子桑狠狠地箍住常留瑟的脖子,拖着他疾退几步,依旧将那枚朱红的药
    丹凑到他嘴边,一面威胁道:「你不要过来.否则我让常留瑟生不如死!」
    仿佛是这时候才看到了季子桑的存在,垂丝君冷淡地瞥了他一眼,挽一朵
    剑花,干脆俐落地将太凤惊蓝插进了脚下的岩缝中。
    「我不过来。」他说,「但你也绝对逃不掉。」
    季子桑定了定神,用力拽着常留瑟躲进了石林中央繁茂的石笋群里,在他
    头顶上十馀丈的高处,正是直通外界的一方岩口,从半空中筛落下凄凉的月色,
    投射在他黑色的长袍上,仿佛一缕游魂。
    「终于还是有这么一天。」
    他的声音在尖锐的石棱之间缠绕,幽幽地飘荡过来:「想想曾经,我也算得
    上你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走到今天这步实在觉得感概。」
    「用不着假惺惺。」垂丝君厌恶地打断他:「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耍弄心计,
    会有今天这番下场也不足为奇。」
    「咎由自取?」
    季子桑禁不住冷笑,他拍了拍胸口道:「十余年来,我如何对你天日可见。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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