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被洪哥和刘威告知要来做客的方然，睡意顿消，还是觉得非常奇怪。“可是我……”方然着实为难，他看看躺在身侧的黄彬，若是往年，同事新年来找他玩，定然十分高兴，只是现在……

　　“我们已经在你家门口了。”

　　“啊？！”方然就些惊愕，“那你们等一下，我就来……”

　　“是不是你的朋友来了？”黄彬表情没有惊讶，没有为难，反而一贯的平静，似乎事情本该如此。“那你去招待他们，我就先回去了。”

　　方然焦急道：“你要回去么？不行，你不是说，在过年离开之前，都会跟我在一起的。”“我只是回去拿几件换洗衣服过来，你不会要我这十几天都穿着同一套衣服罢？”“那我跟你一起回去拿，我不想你离开我的视线……”

　　黄彬嘴角轻露笑意，在方然的唇上蜻蜓点水般的碰了一下，便起身穿衣。“我很快就回来，咱们快下楼去，免得你的朋友等太久。”

　　方然打开店门，有些不情愿的看到洪哥和刘威他们热情洋溢的面庞。

　　“小然……新年快乐，恭喜发财啊。”

　　方母已经从厨房闻声出来，并且热情的招呼他们进门。

　　“妈，你怎么没有到寺院进香许愿啊？”方然觉得有些奇怪，原本母亲都是在第一时间天还蒙蒙亮时就赶到山上寺院烧香，本市的所有寺院也要一一拜过。甚至还有除夕夜整夜守在寺院，只为了抢烧头柱香的经历。

　　对迷信如此虔承，今年是怎么了？怎么个个这样反常。

　　“阿姨，新年快乐。”黄彬忙向方母问好，在洪哥与刘威仿佛惊见外星人的目光中，方然目送他离开。

　　方母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让方然招呼洪哥他们上楼。

　　紧接着，也匆忙出门去了。

　　事实上，黄彬并没有走远，在旧街的某个转角处站定了，反而似特意在等待什么。很快的，他与方母单独面谈。

　　“你特意把小然的朋友叫来，不就是想要跟我单独谈谈么，你这样煞费苦心，我自然不能让你白忙一场，阿姨，有什么话你就直说罢。”

　　第 45 章

　　新年的早晨，却是最为清冷的。更何况这种偏僻的地段，几乎没有什么行人往来。因为清冷，所以就算有些微的响动，轻声的低语也会显得异样的清晰。

　　他们来到河边，来到某个旧桥头。

　　方母似乎下定了决心，显然她也是万分挣扎。

　　“黄彬，你什么时候要去外地？”

　　“现在阳历是二月份，大概二月中旬左右，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么？”

　　“你能不能……可不可以早些离开……而且以后再也不回来……”

　　黄彬绝想不到方母会说出这样不尽情理的话，这不是他心目中方然母亲的为人啊。“……为什么？”黄彬不禁想起，在方然住院之时，方母的极力撮合。现在他与方然确实在一起了，为什么偏偏又想将他们分开呢？

　　方母迟疑半晌，但还是决定说出来。虽然有些难以启齿，但还是问了：“阿然有没有告诉你……那些照片的事？”

　　又是照片！

　　从最初的开始，一切的纠葛仿佛都在这些照片上。

　　他破坏了罗自新跟方然的感情，便是因为这些照片。他对方然敬而远之的关系，也是因为这些照片。有人甚至为了不知名的原因，还把这些照片放在他的办公桌上。可见这些纸质的玩意，却是一只可以控制人心以及命运的无情的背后黑手。

　　“我知道这些照片，而且我已经跟小然说过，我不会在意的。

　　“那他有没有跟你说……有人拿着这些照片勒索我们？”

　　“什么？你说勒索？用这些照片来勒索？”黄彬觉得有些惊诧，因为这些照片早就流传出去了，怎么可能还会有人利用已经曝了光的照片来勒索？

　　“都是些什么人来勒索？你们给钱了么？为什么不去报警？”

　　方母点点头。

　　黄彬不禁失笑，因为这实在是太可笑了。用脚指头想也知道，那些来勒索的人怎么会肯轻易罢手。这种事，本就该当即立断，置死地而后生的嘛。

　　方母哭的出了声，她在一个小辈面前流泪，觉得丢脸，却无法控制。

　　用手指拭去眼泪，可眼泪却偏偏掉的更凶。

　　“报警……那些人都是本地的地痞流氓啊，不给他们钱，他们就要把照片印成传单啊，满世界发放。警察局里，我们又没有熟人……若不能将他们一窝端，但凡我们有个轻举妄动，只会惹来更大的麻烦，我们根本不敢这样做。

　　“……他们还扬言，就算我们搬到外地去住，也是没有用的。黄彬，你若跟阿然在一起，他们就会来勒索你。一旦知道你有钱，他们会变本加厉的，他们更不会放过你，就象那些水蛭会不停的吸你的血一样……我知道，这根本不关你的事，你又怎么肯为了别人的照片付钱呢？到时候越拖越久，只会让阿然更加痛苦。我们家阿然也交往过很多人，就因为这样全都失败了。每失败一次，就象被刀割去一块肉，他已经遍体麟伤了。”方母只说的声泪俱下。

　　“黄彬，我知道你对我们阿然的感情也是认真的，如果没有这件事，阿姨我是一千个一万个同意你跟阿然在一起，还会打心底感到高兴。只是你们的感情越是认真，伤害就越大……所以阿姨求求你，趁早一点离开阿然，不管是对你还是对阿然，都好啊。”

　　黄彬心中烦乱，在原地打了个转，他伸手去摸自己的外衣口袋，却没能找到香烟。“既然如此，当初方然住院的时候，你又何必亲自打电话找我，想要撮合我们？既然知道会有这种结局，你就应该叫方然少来招惹我？现在算怎么一回事，把我弄上手，就想踢到一边？玩我啊？”想撮合就撮合，想要他离开，他就得离开么？

　　把他当成什么人了？

　　“那是因为……是因为我实在不忍心，我不忍心看着我的儿子这么痛苦……明明知道会这样，就算如此，他才二十岁，他本应该谈恋爱，本应该和其他的年青人一样，过无忧无虑的生活。而不过背负着年少时犯得错误，这样蹉跎一生。”

　　黄彬嗤笑了一声，心中的怒气渐生：“那现在，你就忍心了？我若是现在跟小然分手，他就不会伤心不会痛苦？那我呢？我就不会难过？”

　　“……那是因为，就在过年之前……他们又来了，又来了！我们根本不敢让他知道……”是恐惧，是痛苦，只要心中还抱着希望，这就变成了难以承受的压力。她怎么能忍心剥夺自己的孩子这得之不易的幸福呢？可是现实就是这样残酷？她不得不做出抉择。

　　“黄彬，你有办法么？你有没有认识的人，可以帮帮我家阿然的，你救救他……”

　　黄彬眉头紧皱着，激动烦躁的心情却无论如何也平静不下来。

　　“我一般都在外地，人际交情网都扎在外面了。这里场面上的人没有多少认识，除非我父母亲能够帮我，但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突然黄彬象是想到什么，又问道：“其实，我也看过这些照片，因为它们早就流传出去了，你知道这件事么？”

　　方母颤声道：“你说什么？他们向我们要了一百多万，竟然还有照片流出去……这不可能的罢？”

　　黄彬望着一地鞭炮燃放后残留的黄土，闻着这些硝烟的味道，只觉泛着恶心。“小然之前都会去一家酒吧，我们也是在那里认识的。那些照片早就在酒吧里传看了，这件事小然自己也一清二楚，难道他没有向你们透露么？”

　　方母一付快要昏厥的模样，脸色变的很难看。

　　“阿然什么也没有说，他什么也没有说……怎么会这样，他们怎么可以不守信用，我们都已经倾家荡产了，我们把辛辛苦苦买的房子都卖了，这么多年的积蓄都给了他们，他们怎么可以这样不守信用，怎么可以……”

　　黄彬觉得方然的父母真是短见了。

　　“跟这些罪犯讲信用，还不如叫狗不要吃屎来的更快一些。”

　　“那你叫我们该怎么办？黄彬，你若有办法，一定不要放弃我们阿然啊。”方母期盼的询问，却换回黄彬的沉默不语。

　　她心里隐约的感到无望，一切从黄彬反应便看出了端倪。

　　而黄彬的沉默，是因为他正在思考，那些照片之所以在酒吧流传，一定是曾经出现在异浪的这些群体之中的某一人所为。

　　而这个人与那些流氓定有人深切的关系。

　　否则是不可能拿到这些照片的。

　　现在问题是，这个人是谁？那些地痞流氓又是怎么得到方然的这些照片的？有些事，方然一定知道，但是若这样直接的询问，恐怕会引起激烈的反弹罢。他一定要小心，非常的小心。

　　原来，原来小然一直活在这样痛苦的阴影之下。他以为在异浪酒吧被散播照片是方然心中最难承受的痛了，谁想，这才是小然难以启齿，根本不敢向他透露一丝隐情的正真原因。如果现在有人拿着方然的照片向他勒索……哪怕只要一万块，他又怎么可能付这笔钱？！就算付了这笔钱，还有第二笔，第三笔，无穷无尽。

　　那么到最后，唯一的结果只能是，他将离开方然，而且是离的越远越好……将他们之间的关系，彻底的斩断，否定曾经有过的甜蜜，甚至还会避之唯恐不及罢。

　　第一时间，黄彬的心中便升起这样的念头，这是正常的，这是无可避免的。也许，方然在异浪酒吧乏人问津，那些被暴光的照片绝对是主因之外，这世上岂能全是短视之人，自然有从别的角度欣赏方然的人在，但是这些人，大概全部都会经历他同样的想法。最后，都会以最绝情的方式与方然分手。

　　这真的很悲惨……

　　但他是黄彬，他不是其他的人。

　　他曾经在广场上对方然郑重的承诺过，他对待每段感情都会全力以赴，尽力做到最好。

　　黄彬凝望着远处天际，依旧有人燃放的烟花，怔怔的发呆。

　　华丽的，璨灿的，如此耀目，却转眼既逝……

　　方母瞧着黄彬逐渐平静冷漠下来的表情，心中一凉。

　　她很明白，心中一片清明。对于这些有钱人来说，这么微不足道的感情，遇到这样的阻碍，大概便会随手舍弃。甚至不用激烈的思想斗争，不用内心痛苦的挣扎。

　　‘黄彬，你就算装装样子，我的心里也会好过一点。真是太无情了，太无情了……’既然如此，她便是磨破了嘴皮子又有什么用。

　　方母颓败着，沮丧着，神情憔悴，庞大的身躯也象塌了气的皮球，干扁了。

　　黄彬嘴唇掀了掀，却没能说出一句安慰的话。

　　有时候，语言根本就是多余的。

　　他只是默默的注视着方母蹒跚的背影，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第 46 章

　　将原本关机着的手机打开，一会儿的工夫便收到许多短信和N条未接来电显示。黄彬一一浏览过，有从亲戚家打来的，有生意场客面上的朋友发来的贺语，竟然还看到罗自新也曾打来电话，不禁心生感慨。

　　有些事这位罗大少爷大概一点也不知道罢。

　　他不经意的想，若当初，他没有对罗自新说出那番话，那么现在方然和自新又会是什么样的结局呢？

　　只怕，事情还是会走到他和方然同样的地步，现在这一步。

　　而接下来的路，却是难走，举棋不定，左右为难。抉择……从来就是困难的……他的眼前摆着二条路，且一目了然。

　　一条路平坦宽阔，自由畅快，却充盈着失落与寂寞。

　　而另一条路，遍布着荆棘艰险，可是却能与心爱之人携手并肩而行，让爱情萦绕周身，就算炼狱犹胜天堂。只是这条路没有尽头，望不到鲜花着景的场面，人的一生又岂能永远活在炼狱里面？！

　　在黄彬面对如此艰难的抉择之时，他却不由的好奇起罗自新的抉择。

　　不知道这位大少爷，是否已经妥协？

　　两个人处在不同的地点，有着不同的人生，却做着同样都是人生中最为重要的抉择。“自新，昨晚手机没有开，真是不好意思……怎么想到打电话给我？你不怕家里知道了要遭殃？”

　　好半晌，才传来罗自新睡意很浓的声音：“是黄彬……你有没有搞错，今天是正月初一，这么早就打电话过来……”

　　“只是想关心你一下，你的事解决了么？最后决定怎么做？”

　　又是久久的沉默，才传来罗自新显得十分落寞的声音。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如果让我一下失去金钱和地位，还不如叫我从十八楼立刻跳下来算了。可是要我跟女人生活一辈子，这简直是世上最残酷的极刑……黄彬，我知道你的意见十分中肯，你可不可以说说看，我该如何选择？”这痛苦的哀嚎应该是从灵魂深处无望的传出。“这种事，旁人怎么好插口……”

　　“没关系，绝对没关系，不管以后结果如何，我绝不怪你。”罗自新急切的说道。“那么，在这之前，我也有一件事想要问问你的意见，你可否先给我一些建议？”罗自新讶异于黄彬也有做不了的抉择，他机警的问道：“是不是……跟方然有关？”“没错，确实如此。”

　　当方然送走了洪哥刘威他们，已是中午时分。

　　都快要用午饭了，可是黄彬依旧没有回来。

　　方然拨了好几通电话，都提示，对方正在通话中。

　　他心中烦乱不安，在屋内走来走去，又忍不住跑出屋外去探望。

　　“阿彬怎么到现在还不回来，该不会出什么事了？我要去找他，没错，现在就去！”方然性子原本就急，这么想着，便立刻付诸行动。

　　方然没跑出家门几步，便见黄彬从不远处向他这边走来。

　　黄彬似乎也看到他了，向他挥了挥手。

　　方然心中大石落地，只觉得自己怎么这样婆妈起来，想的未免太多了。

　　“刚刚我打了这么多电话给你，你干嘛都不接啊？害得我……”方然虽然诸多猜想，但这也是事出有因的。

　　黄彬拉住方然的手，笑道：“方然先生，是谁昨晚叫我把手机关机掉的，早上一开机，这么多的未接来电，总得一一回复罢，礼不可废……站在外面吹冷风啊，看你手这么凉，快进去。”方然想想也对，怒气顿消，忙讨好道：“吃饭了，咱们早饭都没吃，我肚子都饿扁了。”

　　方母见到黄彬虽然微微讶异了一下，但是终归没有再说什么。

　　黄彬仿佛象是从来没有跟方母谈过那番话似的，反而与方然更加的甜蜜了。夜夜留宿不说，白天两人也是形影不离，把能玩的地方都玩耍了一遍，甚至连那些山上的寺院地要进去拜一拜。

　　各大商场很快就营业了，显得比往常更加的热闹不凡。

　　人们放下一切的心事与重负，只顾眼前的享乐。

　　黄彬拉着方然却在各个珠宝行柜前驻足细看，一一挑选。

　　“阿彬，咱们看这些干嘛？”方然有些疑惑，他一心想着情人财务紧张，这些珠宝如此昂贵，何必花钱买这没用的东西呢。他转念又一想，逛街嘛，只看不买也很有乐趣，虽然……他觉得逛街真的很累人，而且简直是在浪费时间。但是能跟情人在一起，无论干什么，他都会愿意。黄彬笑道：“情人节就快到了，我在想送你什么礼物好呢？这对钻石耳钉，你觉得怎么样？喜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