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仇——储薰莸
储薰莸  发于:2009年03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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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那是先生的命令。\\\"我没有回头看他,看着月光的视线在模糊的状态下迅速清晰起来。

      \\\"你知道?\\\"虽然我没回头,但我可以想象贝瑟此时惊讶的样子。他慢慢把头埋在了我的肩窝里,\\\"我想和你在一起。\\\"他抱紧了我的胳膊,我感到他的身子在颤抖,声音也是。\\\"让,我没法拒绝先生,我想追上你,和你站在同一个地方。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


      我明白。那时的贝瑟严格说起来还不是组织里的人,虽然我和他在一起已经三年,组织里的很多事情他也有参与,但是在外界看来他依旧只是我的床伴而已,所以他急需得到先生的承认,得到大家的承认。如果先生是以让他正是加入组织为交换条件去杀怸阳和比安卡,为了他一直在意的理由,他的答应也就不难理解。


      可是,贝瑟,你就没想过这样会失去我吗?

      如果爱一个人要以背叛和杀戮为代价,我不仅承受不住,还会厌恶,还会憎恨。怸阳说过,人的一生就是由得到与失去组成的,如果找不到这两者之间的平衡点,人往往会挑选铤而走险的极端方式来改变现状,而下场一般是惨不忍睹的。想和我在一起,贝瑟,如果那就是你杀死朋友的理由,那么我只能对你这么愚蠢而幼稚的想法说抱歉。


      \\\"其实那天……\\\"我突然觉得一阵尖利的疼痛,我转过头,看到贝瑟痛苦地揪着眉头,栗色的眼眸不知道看着什么地方,而抓着我胳膊的手把指甲深深地刺上了我的皮肤,形成四个明显的凹槽。我看着他,知道他想讲述那天发生的事,所以虽然很痛,但我没有移开他的手。


      \\\"其实那天我到了比安卡的病房时,怸阳已经在那里了……\\\"

      他停了下来,我没催他,静静地等着。

      \\\"她们在聊天,很开心的样子,但是我觉得哪里不对劲,比安卡好像知道要发生什么事一样,她的眼里有种了然和透彻,像是临死的人回光返照才会有的那样……\\\"贝瑟吞了吞口水,指甲更用力地刺着我,那幕回忆仿佛让他觉得很恐怖。\\\"我在想是不是因为她的病情恶化的缘故,很担心地问她,她回答说现在多活一天是赚一天。怸阳笑着对我说了一句\\\'你来啦\\\',然后我们就聊了起来,我们聊了很长时间,非常长,像是一个世纪那么长……然后,所有的事情就发生了,我杀了怸阳,再然后……\\\"


      \\\"RRR--RRR--\\\"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让我们都吓了一跳,贝瑟像从恶梦中惊醒一样回过了神,栗色的眸子瞬间恢复了他狡黠又迷人的神采;我有点不耐烦地起身去接电话,虽然被打断了对真相的回忆很不满,但是我告诉自己现在已经没有疑问了。他亲口承认了,他杀了怸阳。他的\\\"再然后\\\"后面,我毫不怀疑那是\\\"杀了比安卡\\\"。


      我拿起话筒,雅克博士欢快热情的声音立即传了出来。离开塔希提之前我给他留了号码,没有想到他真的来电话了。他向我询问公主的情况,并催促我赶快回去,研究中心的生物都很想我,有工作中的同伴,也包括鲨鱼。我心不在焉地应了几声就挂了,现在这个时候塔希提的海洋和美女都对我没有丝毫吸引力,虽然从五年前就确认了凶手,但我依然深深沉浸在怸阳和比安卡的死的真相中。


      多年以后,我看着贝瑟平静美丽的脸孔时经常在想,如果这晚雅克博士没有打电话过来,之后的历史是不是会被重新改写。我明白结局会是一样的,贝瑟的用心和人为力量无法阻止的自然规律客观而实在地存在着,这两种可以并列的力量执着强硬到无人可以摧毁,但至少从那时到结局的过程中,诸多痛苦和伤害,是肯定可以避免或者减少的。


      自从那晚之后我们的关系变化了不少,多了些轻松和甜蜜,我们不止在床上才感到快乐,我们会经常去海边散步,一起看电影,一起压马路,我们像恋人一样交往着,仿佛曾经的事只是一场恶梦。也许贝瑟认为我知道了杀害怸阳和比安卡是先生的命令,那么多少也会原谅他一点,所以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会像以前那样向我撒娇,会对我袒露他的心事,谈论他的想法和憧憬,他试图在心理上接近着我,我不排斥这种接近,只不过并不是每次接近都会有好的效果。


      那天晚上我们在海边散步,虽然没有月光,但是满天星斗把海水的每一朵都照得很清晰。我们先是牵着手,然后拥抱在一起接吻,然后他踩着我脚跳舞。那是很难得的安静又舒服温暖感觉,我们彼此紧贴在一起享受对方的体温。贝瑟说他真希望时间就这样停止,他的理想生活是有个建在海边水上的小木屋,水面上停靠着属于自己的皮划艇,沙滩上应该有巨大的棕榈树,树下有个小卖部,可以到树下一边乘凉一边买些饮料望海潮涨潮落……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我在塔希提岛住处得周围环境和他口中描述的几乎是一摸一样。

      “……我去过……”贝瑟的眼神在闪烁着什么。

      “你调查我?!”我用讽刺的语气问他,“是强尼派你去的吗?”

      那一瞬间我看到他很哀伤的表情,虽然他很快恢复了他平时的神色,但我确信我没看错。我当时理解为被人戳穿之后的尴尬和难堪,我从不知道我的话会对他产生多大的打击和痛苦,我从小接受到的可怜的课堂知识和丰富的社会经验没有“体谅”这一项,没有经历的人永远不知道那是什么滋味。我想那一刻我破碎了他的梦想,当然,明白这一切也是很久之后的事了。


      我们每天腻在一起,除了星期三,午饭后就出去,在太阳下山之前一定会回来。虽然我没发觉到他和人上床的蛛丝马迹,但他极力隐藏虚弱的模样总让我忍不住想他是去陪人睡觉了,而且极可能是群交。不过臆测不代表事实,客观地说,我知道他没有那么做。今天又是星期三,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我不免觉得有点冷清,只要他在总会像猫一样懒懒地腻在你身边,缠着你把全副注意力放到他身上,让我无暇去体会冷清的滋味。我想我骨子里是个怕寂寞的人,这点和贝瑟很像。


      我蹲在水池边想着上面乱七八糟的事,公主意识到我的心不在焉,用不满的眼神盯着我。我冲她抱歉地笑了笑,脱下上衣就跃入水池和她嬉闹起来,水池里顿时荡起由我们制造出的波浪。我抚摸着她的背鳍在水里转了几圈,玩得正开心的时候,公主忽然从我身边跑开,露出她两排尖利的牙齿冲上了水面。


      这是她对入侵者的反应,我抬头,看到水面上荡漾着一个模糊的人影,对方的红色头颅告诉了我那是谁,我浮出水面上岸,一边擦着湿漉漉的身体一边微笑起来。

      “嗨,杰尔。”我对他打着招呼,对他的来访感到很高兴,他至少有一个多月不理我了,今天会主动登门,虽然不奢望他的原谅,但至少证明他已经不像那天一样生气。


      “罗伊下午要把最后一批货脱手,没空来,他要我来通知你一声。别以为我原谅你了让,你这个出尔反尔的家伙,背信弃义,出卖朋友!要不是罗伊哀求我,我死也不会来找你的……”


      “我明白。”对他黑着脸的咬牙切齿,我知道里面的水分有多少,要通知我打个电话就行,会亲自跑这一趟一定包含其他的成分存在。当然,我不会笨到自己去问他这个问题,以他的脾气,除了招来他尴尬愤怒的挥拳,对改善我们两人的关系毫无帮助。


      “他呢?”杰尔的眉头一直拧着。

      “出去了,晚上才会过来。”我知道他问的是贝瑟。

      “我真搞不懂你!”杰尔抓了抓他的红发,我注意到他的头发已经顺着颈子垂了下来,而不是我上次见到刺猬头。“罗伊说你有你的安排,我们要做的是配合你的行动,对你和贝瑟的事不要管太多。可是让,见鬼的,我总觉得你还是对他不能忘情,至少在床上的时候一定是欲仙欲死吧,你确定你的豆浆脑真没被你快滥掉的下半身左右吗?!”


      杰尔蓝色的眼睛疑惑地盯着我,我没立即回答,杰尔的话让我有片刻的反思。他问得一针见血。

      “杰尔,告诉我,对于我和贝瑟的关系,你是怎么看的?”我套上上衣抵御凉意,对于西西里秋天不敢太大意,一不留神就会着凉的,那是怸阳每到春秋时说过的最多的话。


      “你和贝瑟?该死的我怎么知道你塞屎的脑袋是怎么想的!对付贝瑟是你的决定,虽然到目前为止我看不出哪里有半点对付他的样子,不过罗伊说你有自己的计划,你在重大事情上的决断从来没有出错过,这次也不会例外。贝瑟是我们的朋友,也是你的情人,如果我们都觉得两难,那么更为难的人是你!既然你决定这么做,那就有非作不可的理由,无论我们多相信贝瑟,怸阳和比安卡的死一定和他脱不了关系!可是,让,如果你不能放过贝瑟,执意要向他复仇,那么乔纳森呢?你明知道是那个老头下的命令,难道因为那些狗屁恩情就一笔勾销吗?!别忘了,他可是杀死怸阳和比安卡的间接凶手!”


      “杰尔,对先生要用敬语。”

      “那个死老头?!”

      我对他的粗鲁皱起眉头,但是也明白在这样的情况下,想纠正他的态度是多么困难。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结束了我的矛盾,我从上衣袋里掏出移动电话,意外地传出祁晔威的声音。


      “杰尔在你那吗?”

      我听出他声音里的微微慌乱,虽然这很可能是出现某件急事的征兆,但是我依然回答了“不在”。原因很简单,察觉出电话那头的人是谁的杰尔,正用恶狠狠的表情瞪着我,随时准备扑上来扭我的脖子。我在猜测杰尔今天到我这里来,是为了躲避祁晔威的可能性有多大。


      “不在?”电话里沉默了起来,好像在思考什么问题的样子。片刻之后,祁晔威的声音再次响起来,这次变得相当镇定和沉稳。“强尼找过我。”

      “哦?”我好奇地侧首。

      “他想买船。”

      我顿时明白了。在西西里的世界里,与毒品和军械并列三大支柱产业的就是贩卖人口,每年从卡塔尼亚港口买进运出的人超过数十万名,其中大多是妇女和儿童,他们再经墨西拿港口被贩卖到亚平宁半岛甚至输入欧洲内陆,等待他们的命运不是沦为妓女和童工,就是被转手卖到买卖器官的黑市,其间的利润相当可观。强尼在这方面一直很有兴趣,在争夺西西里之主的斗争中消耗不少元气的他,瞄准这块暴利的区域也很自然,而祁氏是世界上首屈一指的跨国海运集团,不仅有船经营,而且还拥有自己的轮船制造公司。如果能从祁氏购得两三只货轮,无疑对他在这方面的生意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而凭借祁氏的招牌和在全球的影响力,在很多时候可以省掉或者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我想这也是他为什么绕了这么大圈子,不在当地购买船只而找上祁晔威的原因。


      “你答应了吗?”我迟疑之后才问。

      “他出的价格非常优厚,有钱不赚不是一个好商人。”

      “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如果我说希望你拒绝他呢?”

      “那要看你能不能帮我找到杰尔了。”

      我瞟眼看了看杰尔望着我的脸,“他在我这儿。”

      电话里传来了放下心的舒气声,在这同时我的脖子上也陷入了快窒息的痛苦中。“哦让,我又被你给卖了,你这个卑鄙的混球,你该下地狱去!”

      “好了,杰尔,你真的想杀了我吗?”我笑推开他的爪子,觉得他涨红着脸的愤怒模样很有趣。

      “我可不要当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钞票的白痴傻瓜!”杰尔的声音愤愤的。

      “他不算是个很讨厌的人,他担心你,杰尔。”

      祁晔威当然不会答应强尼的要求,会损失集团声誉的买卖,与眼前达成交易的丰厚利益,两者之间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取舍。他急于确定杰尔的行踪是因为知道他不答应强尼,强尼会对杰尔不利。掌握对方的弱点是致胜的关键,而杰尔恰巧就是祁晔威的死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可以说是杰尔的幸福。


      “我才不需要他的担心!”

      杰尔说得潇洒利落,我报以微笑,他的发型变自然了,穿着也不像以前那么扎眼,说脏话的频率也明显减少,我不知道祁晔威使用了什么方法让杰尔变成这样,但是杰尔显然没意识到自己的这些改变,换句话说,祁晔威对他意味着什么他还并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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