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书 I————陆凌零
陆凌零  发于:2009年03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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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怀疑。"莫俟伸手拿过床头柜上的KY,挤出一些抹在手上往下面探去,"你的字典里有‘纯洁'这两个字么?"
"没有这两个字的人是你吧。"冰凉的手指探进体内,我微微皱了皱眉,"我还真有点后悔了,以你这频率我估计很快就要被吸干元阳身亡了--都是契约妖,你就不能和仲九学学?"
"和那只秃毛鸡学什么?"莫俟轻笑,抽出手指一个挺身,"他更喜欢死人的魄是他的事,我喜欢活人的元气是我的事--而且你的元阳的确算得上美味。"
"唔。"我随着他的动作低低出声,不过立刻就被两片略显干燥的嘴唇堵住。
"--何况我觉得这种你们称为‘做爱'的行为,的确是件很让人愉快的事情呢。"

第三章 魇之藤(1)
和当年上学的时候一样,聚会那天我仍旧是最后一个到的。
李颜站在酒店外面,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一路冲过来的我:"你啊,什么时候能准时点?从以前上课就每堂必迟到。"
我还以傻笑。李颜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身带路,末了还不忘提醒一句:"衬衫扣子没扣好。"
我跟在他身后,一边整理衣服一边学着他的口气:"你啊,什么时候能不用这种我老爹的语气训我?明明只比我大了一个月,老大都没你这么爱操心的。"
"那是因为你太没用。"李颜毫不客气地一针见血,伸手推开包厢的门,"进来吧。"
一脚踏进门里,扑面飞来一只大型不明生物,一不留神就给抱了个满怀。
"哎呀小文文,两年不见了,有没有想你二哥啊?"
"靠。"我笑着在大型生物的头上砸了一拳,看他松了手装模作样地揉着脑门,"就你这德性还想当我哥?出国两年一点长进都没有。"
"你也没什么长进啊,哈哈。"裴季礼笑嘻嘻地打量我一番,"啧啧,比从前更不修边幅了么。"
"比不上您老人家。"我笑着往里走,"接受了两年资本主义的熏陶,还真成了个假洋鬼子了。"桌边坐着一个人,笑眯眯地喊了句"安文"。我顿了一顿:"老大?"
"就说你一定会迟到,果然。"陈笑明笑眯眯地看着我在他身边坐下,"李颜告诉你的时间比实际的提前了半个小时,就这样你还比我们都到得晚。"
"好啊,你们三个联合起来骗我?"我笑着捏了捏指关节,往陈笑明肩上擂了一拳,"怎么样,这公务员当得还顺心吧?看你发福成这样,刚才差点没敢认。"
"没办法,应酬多啊。"陈笑明笑着耸了耸肩,岔开话题,"好了,既然人都到全了,就上菜吧?"
我笑:"记得给我果汁啊。"
"你那酒精过敏还没治好啊?"裴季礼笑嘻嘻地凑过来,"真可惜,看来你这辈子都当不成好汉了。"我纠正:"是酒鬼。"照旧被无视。"--我说,你要不要考虑跟哥哥我一起出国混?说不定换个地方就不过敏了呢?"
"是啊是啊,听说加州同性婚姻合法,你干脆给我办个F2签证过去得了。"我半真半假地提议,裴季礼也笑:"行啊,没问题,只要你嫂子同意就成。"
"你们几个,公共场合注意形象。"李颜揉着太阳穴,看着推门进来的服务员,"闹够了就快点来点菜,要不然别怪我给你们点一桌的蚝油生菜!"
一顿饭吃了四个钟头,到走的时候,除了我以外的三人都略带了些醉意。李颜和裴季礼同路,叫了一辆出租车。我和陈笑明挤上了另一辆。
"安文啊,不是我说你。"陈笑明半躺在靠背上,似醉非醉,"你说你,大学的时候成绩是我们几个里最好的,现在怎么就混成这样了呢?--我不谈,裴二出国念博士了,李颜在华翔也做到了中层,就你还在家里待业。年纪轻轻的,做什么不是出路?非得当个无业游民给社会添负担?"
"是--是--"我无聊地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街景,心不在焉地应着,"老大啊,你这官腔可是越来越厉害了呀。从前当学生会主席的时候就已经够呛,现在越发的变本加厉了。"
"死小子,我是为你好。"陈笑明笑起来,不轻不重地在我脑袋上敲了一下,"说真的,你将来就一点打算没有?家里也不担心?"
"他们才不管我。"我笑了笑,"我吃得好睡得香,身体倍儿棒,老大你就别担心了。"出租车开进了小区,转了几圈停在楼下。我啧了一声:"老大你住这儿?待遇不错呀。"
"你小子要有这个心,绝对能比我强。"陈笑明笑了声,打开车门,略有些费力地挤出去,"行,你回去吧。以后再联系。"
我冲他摆了摆手,看着他发福的身影绕过楼前不知种了什么植物、在夜里黑黢黢一片的花坛往楼道走去。几枝似乎是爬山虎的植物从花坛中生长出来,低低地攀爬在楼一侧的墙上。
"做个好梦。"我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笑嘻嘻地开口,微微地眯起眼睛。
打开家门,习惯性地一脚后拨砰地把门关上。打开灯,两脚把脚上的鞋啪啪甩飞到一边,趿上放在玄关的沙滩拖,扑沓扑沓地走进一片狼籍的客厅,边走边扯开领口的钮扣。
出门前落在桌上的手机闪烁着,似乎有未接来电。我走过去按下号码显示,跳过第一个显然是吃饭前李颜打来催促的电话和第二个号码,看了看最后一个,按下回拨键。
电话几乎是一拨通就立刻被接起了。我把自己摔进沙发,懒洋洋地对着那头开口:"喂?大叔,什么事?"
那边的声音明显地压低了,还带着怒气:"安文,现在几点了你还打电话过来?"
"哎呀,你不是早就习惯了么?"我懒懒地回答,一边甩掉拖鞋把两只脚都缩到沙发上,"我的作息时间你还不清楚么。"
"我儿子明天还要早起上学!"那边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算了......有事要你帮忙,明天过来?"
"行。"背后似乎有声响,不是莫俟就是仲九,"老样子,下午到。--哎,你这么长时间没找我,我都快以为社会治安已经好到路不拾遗的地步了呢。虽然作为一个公民来说这么希望社会动乱似乎不太对......"
"那就这样。"那边没容我说完废话就啪地挂上了电话。我把嘟嘟响着忙音的手机拿离耳边,一抬头,正看见仲九跳上打开了的窗台。
"安文,我出去觅食,天亮回来。"
"小心点,别惹麻烦。"我挥挥手,看他刷地一声跳出窗外不见。
莫俟长长的刘海垂到我颈间:"真狠心啊,见死不救。"
"你说谁?"我把手机放到一边,往后仰起头看他,脖子搁在沙发的靠背上。莫俟一手托住我下颌,拇指慢慢地摩挲着我的嘴唇,"好歹也是和你同寝室了四年的,你当年一定很不待见他。"
"错。"我没躲开,只是闭上眼睛,"只不过他现在胖得太难看了,我还是比较喜欢他从前的样子。--喂,明天还有事,今晚不做了。"
"无所谓。"莫俟不在意地笑,"就这么抱着一起睡觉也挺不错的。"

第三章 魇之藤(2)
走进警局的时候,迎面正遇上穿着白大褂的何法医。
"真有你的。"他冲我一比大拇指,"快下班了才来,老白估计又得被你气死。"
"他昨晚已经被我气死过一次了。"我耸肩,"这次有你的事么?"
"那是当然。"他咧嘴一笑,瘦瘦高高的身材挂着那件飘来荡去的白大褂,活像个衣服架子,"一会儿见啊。"
"老实说,我真的一点都不想见到你。"我龇了龇牙。
老白全名白信德,三十八岁,本市警局现任刑事科科长。他那长相,一看就是电视剧里经常出现的正派人物的典型,身形魁梧,正气凛然,只多了右眼下方一道三指宽的疤痕,据说是当年追抢匪的时候被砍伤的。每次跟在他身后,我总有一种往他背上拍张纸的冲动,上写八个大字:"警官神圣,不可侵犯。"
"你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走在前面的白信德突然转过头来,眉头皱成个川字。我抬眼望天:"没什么,在想你上次刮胡子是什么时候。"
白信德哼了一声,一脸完全不信的表情转回头去。我瞥见他走了几步,还是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下巴,忍不住心里偷笑一声。
"等着你们呢。"敲门进去,就见何法医从他的办公桌上抬起头来,冲着我们两个露出牙齿,顺手抓过旁边一大串叮铃咣啷的钥匙。我跟在他们身后,一直走到冰库外,看着何法医熟门熟路地打开厚重的大门,犹豫了一下。
"都这么多次了还怕个什么。"白信德瞥了我一眼,走过来一把揽住我肩膀往里面拖去,"这次的很正常,放心吧。"
"再正常也是个死人。"我皱眉,"我生理性厌恶不行么。"
何法医嘿嘿地笑:"你连鬼都不怕还怕这个?老白每次给你发的工资也不是白给的。"
"靠,就那么一点钱。要不是看在齐晔的面子上我才不干这差事呢。"我嘴硬。郁闷地瞥了一眼这个拿尸体当爱好的家伙,不可避免地想起自己家里也有这么一位,于是更加郁闷了。
匆匆地瞥了两眼,几乎是逃一样地跑出来,大口呼吸了两口新鲜空气。白信德这才把一直搭在我肩上的手拿下来,我多少有些感激地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怎么样?"
我点了点头,表示回答。何法医咧嘴笑了:"我就说,正常死因哪有我检查不出来的。--那这里就没我的事了,你们继续吧。"
白信德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给我泡了杯热茶。
"谢了大叔。"我接过来喝了一口,"是死在拘留所的吧?--我们是现在去?"
白信德抬头看墙上的挂钟:"我儿子该放学了。"
"哎哎,你还真是又当爹又当妈啊。"我没心没肺地嚼着喝到嘴里的几片茶叶,"你儿子好歹也是初中生了,放了学不会自己回去?有必要这么担心么。"一边看着他到一旁拿起电话,拨了个号码,啰里罗嗦地叮咛一大通"早点回家""别贪玩""赶紧写作业"之后才放下。
"真该让那些栽在你手上的家伙看看你这付婆妈样子。"我揶揄地笑着喝完杯子里的水,放回桌上,"--走吧?"
在拘留所里转了一圈,我一言不发地走出来,慢慢地沿着外墙走着。白信德跟在后面,终于沉不住气:"怎么,有什么发现没有?"
我答非所问:"大叔,那个人是什么案底?"
白信德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确认了周围没有闲杂人等才低声回答:"贪污,要等判下来至少是个无期。进来之后就有点疯疯癫癫的,过了两天就暴毙了。没查出死因,上面暂时压着,不过再压下去就不好交代了。"
我停下脚步,面前是拘留所的西墙。一整片墙壁上爬满了茂盛无比的爬山虎,粗大的主枝干从墙角伸出,蔓延得整片墙都是。巴掌大的叶子层层叠叠地遮得密不透风,在阳光下现出非常艳丽的鲜红色。
白信德顺着我的眼神看过去,盯着那片爬山虎一会儿,眉头渐渐地皱了起来:"奇怪,我记得这里似乎是没有......"
不愧是刑事科科长,观察力和记忆力都算得上敏锐。我笑了笑:"那是自然。一夜之间就能生长出来的东西,你从前当然不会见过。"
随手结了个符印拍上去,被拍到的叶子立刻剧烈地颤抖起来,慢慢地缩成一团。下面露出的褐色茎干渐渐渗出红色的液体,宛如鲜血一般的颜色,顺着墙壁丝丝缕缕地淌下来,渗到土壤里,立刻仿佛蒸发了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一丝痕迹也没留下。
"这是梦魇之藤,以人类的贪婪为原料而生长,会跟随宿主而移动和传播。宿主的精神受它的影响,长期为梦魇所困。贪念过于巨大而导致魇之藤生长迅速的时候,宿主会因为承受不住它带来的影响而精神崩溃,导致死亡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你的意思是,那人是因为这藤?--也就是说是自作自受?"
我点头:"八九不离十。虽说人是死了,不过留着这么个东西在这里总是不好,它会自动寻找新的宿主,搞不好还会传播种子。我现在就把它......"
没有说下去,因为听到了远处传来的啪嗒啪嗒的脚步声。白信德的脸色蓦然一整,一脸凶恶地对着我:"行,待会儿再说,可别拿你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教坏我儿子!"
"大叔--"我郁闷地看他一眼,"什么叫‘神神鬼鬼'啊?打了这么长时间的交道,案子都不知道结了几桩了,你还是不肯信这回事?"
"--总之,不许教坏我儿子!"白信德恶狠狠地盯我一眼,立马收起凶恶的眼神,转过去对着跑过来的少年:"小曦,不是叫你回家好好写作业的么?"
老白家的公子白曦也只有十四五岁的年纪,个子已经蹿得和我几乎差不多,头发剪得有些短,眼睛明亮,一脸的朝气蓬勃。跑到近前,冲他爸做了个鬼脸:"明天不是周末么。给你送晚饭来的,谁知道你又加班到什么时候。"转头朝我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安文哥--"
"叫安文就行了,叫什么哥?"白信德不满地冲我瞪了一眼,一把拉住正要扑过来的白曦,"不是叫你跟这小子离远点么?别被他带坏了。"
"安文哥咋了?"白曦不依不挠,"你又不说他哪里不好,教育儿子也要讲依据好不好老爸。"
"你--"白信德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吹胡子瞪眼睛的。我在旁边望天,心想:偶尔调戏一下神圣的警官看来也挺有乐趣。
"行了,今天就到这儿吧。明天之前保证帮你把问题解决。"我好心地解了围,在白曦毛茸茸的脑袋上拍了一掌,立刻被白信德一把抓住手腕扯开。"白警官你就只管好好想个对公众解释的借口吧。"
走出三步远,听见白曦跟他爸说:"饭盒放在你办公桌上了,我约了人打篮球,先走了。"接下来就是一声:"安文哥,等等我,我跟你一起走--"
"不行!"老白几乎是立刻接口,"我也没事了,这就下班。你跟我一起走!"
"老爸,你就饶了我吧--"
"对了。"走出几步我想起件事,又回过头,"老白,这人之前没犯事的时候,住在什么地方?"
"你问这个干什么?"白信德有些疑惑地看着我。
"没事,就是问问而已。"

第三章 魇之藤(3)
夜色深了。
白信德下班之前想必和值班的刑警打过招呼,我没费什么劲就打入警局内部,熟门熟路地摸到白天那堵墙下。
夜色里,爬满了整堵墙的梦魇之藤越发地阴森,手掌大的叶子片片张开,在夜风里沙拉沙拉地响着。
"拘留所里可是最不缺贪念的地方了,你一定很喜欢这里。"我看着它,点燃一只烟,轻轻地笑了一声。
"真可惜呀。"f
"--看起来不错。"话头被凭空出现的仲九接了过去,"你说要我解决的就是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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