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临————烨月朔行
烨月朔行  发于:2009年03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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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之前乱弄的药有没有问题。」被忽视已久,再加上同样担心的情绪,凌说话态度越来越糟糕了。
无法确定地反驳,紫祈只能忍下想骂人的心情,皱眉回应:「我不知道......」
「哼!我看你是记恨,所以故意乱配药吧!」
「你──」
「别吵了。」语气状似冷静,但尹桓的表情完全不是那麽回事。「就算睡著醒不来,月儿也需要安静。」
凌和紫祈对看一眼,各自哼声撇头。
「姓陆的。」尹桓轻慢地动作,以尽量不惊动温月的前提下转动身体,面向陆尘风。「虽然我跟你也算不上有多深的交情,但你能否看在合作过的份上,暂时放过月儿,请好一点的大夫为月儿看病,让月儿能在稍微好一点的环境下休养?」
陆尘风沉默不语。
「风哥。」末冷紧握陆尘风的手,唤回陆尘风的注意,以眼神请求陆尘风答应。他这麽做并不是在为其他人求情,而是想藉由这个陆尘风有些微打算答应尹桓请求的机会,一步步牵引陆尘风,离开过往的阴暗牢笼。
陆尘风拍拍末冷的头,自怀中取出钥匙,上前解开紧扣著温月手腕的环扣。
「谢了。」尹桓小声道。不过,陆尘风听了却依旧没什麽表示,让尹桓觉得陆尘风实在不对劲到了极点。说实在话,他从开始恳求前便已经准备好会听见陆尘风一贯的讽刺、嘲弄了。如今没听见那些话,著实觉得怪异。
末冷见尹桓抱起温月,道:「风哥,我让他睡我房间旁的空房。」
「嗯。」点头应到,陆尘风搭著末冷的肩,一齐领人到末冷说的那间房。
那间空房虽然许久没有人住,摆设也有些简陋,但还是有定期扫除,要让人暂时住进去还不成困难。空房右边为廊,左边依次为末冷、陆尘风的寝室。而沿廊绕过大厅以及一大片庭园造景,才是尹桓、紫祈、凌居住的客房。
尹桓以为末冷这麽安排,是为了防止他们带著人偷跑。可是实际上,末冷只是觉得这样陆尘风才比较方便去偷看温月,才会有机会思考许多一个人独处时解决不了的烦恼。
「你们去吃饭、请大夫,我在这顾。」末冷搬了张椅子在床旁落座。
「......」尹桓和紫祈犹豫著,凌则是直接冷哼:「你不会又想弄什麽伎俩了吧?」
如以往一般,末冷没多做回应,反而是陆尘风不悦地出手,毫不留情地扼住凌的颈项。
「唔!」
尹桓和紫祈略瞥了眼凌,再多看温月几眼,然後轻语:「麻烦了。」两人微向末冷点头,拖著沉重的步伐离开。
见著两人离去,陆尘风也没有想留凌的打算,拎著人丢出门外。凌咳了半天,一边咳一边愤恨地瞪著陆尘风,最後,在陆尘风没打算让路给他进去的情况下,才不甘不愿地暂时离去。陆尘风也在凌离开後,虚掩房门,搬过椅子坐在末冷身侧。
「风哥......」
「嗯?」漫不经心地应声,陆尘风眼里完全映著温月的脸。心情,随著那脸色的变换而变,温月眉紧皱了,心便沉了些,温月颤动了,心也抑止不住跟著颤动。
错得......离谱。就如尹桓所说的,错得离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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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不能......放过他?」
怔懵,陆尘风扳过末冷身躯,「冷,你爱上他了?」他不晓得该以什麽表情、什麽心情说出这话。如果末冷应是,他觉得他应该极力阻止,阻止的理由应该要是因为温月是他们的仇人,可是......他知道,那理由完全只是他想掩饰什麽的藉口。
「没有。」斩钉截铁地回答,末冷更为坚定地望著陆尘风。「风哥,你知道为什麽的。」
这时,陆尘风才赫然想起这段时间,末冷不时会对他说的话。
「我没──」
「我不要听。」末冷拉过陆尘风的手,叠附在温月略探出被单的手上。「风哥,你不需要跟我讲什麽,因为就像你听不进我的话一样,我也不会听进去。」
感觉温热的手上贴附了彻骨的寒,震颤,陆尘风慌忙缩回手,「冷......」
「我不在乎过去,尽管那些曾烦扰我到现在,可是我不在乎。」末冷冷静地看著陆尘风,起身,「我去煮水泡茶。」
白袖白衣在眼前扬起,陆尘风伸手,却停在半空没有抓住,任末冷推门暂去。
「怎能......不在乎呢......」低喃,陆尘风呆望著温月。
日夜的噩梦,十年的执怨,或许是执著於过去不敢放,也或许是害怕往後失了目标不知该如何活,总之,即便真的无法坚定,他却也是无法放弃。
无法坚定......却也......无法放弃......
挣扎、犹豫,直到末冷端著茶壶回来、顺道遣人带来热水湿巾,直到凌怒火依旧地伫立床旁、紫祈与尹桓分别带回大夫,陆尘风仍然陷在左右难决的恍惚中。
见大夫摇头道寻不出异状,尹桓紫祈客气送去,又往外寻找。来来去去,期待,失望,不断反覆,用了好几天,寻遍了城里的医馆,得到的答案都是大同小异。
没异状、没办法之类的说词,他们完全无法接受。若无异状,为何温月看起来会如此不适、如此痛苦?为何温月偶尔醒时,眼神会如此迷茫,意识会如此涣散?
「月儿......」乾哑的嗓音透著疲惫,坐在床榻上的尹桓轻拨温月颊上的发,接过末冷递来的温热湿巾,替温月擦拭头脸。
紫祈不发一言地跪趴在床侧,倦了,却仍不愿阖眼,认真地盯著温月的脸,期盼哪次温月能醒得较完全,这样,他就能问问温月,知不知道现在该用什麽样的药治疗。他想,温月一定是知道的,温月对医的认知一定比他、比那些笨大夫好上几百几千倍。
只要温月能真的清醒,哪怕只有短短的几瞬,紫祈相信,情况必定会有所转机。
相对於勉强支撑困倦的紫祈与尹桓,凌早已趴睡在桌上,被末冷遣人抱回客房。而对於尹桓和紫祈,除去一开始有叫两人去歇息以外,末冷都没有再对他们说什麽去休息的话,就跟他没再劝说陆尘风一样。
他现在只能看著所有人,适时的给予他能给予的一切。所以,他看著紫祈与尹桓奔波,看著凌焦躁,看著陆尘风的犹豫与挣扎,逐渐偏向放弃的一边。
虽然这麽想似乎有些过份,但末冷真的觉得,温月这次,病得很是时候。
「月月!」低声的惊呼以及陆尘风突然向前迈进的举动让沉思的末冷回过了神。见三人或明显或隐晦地表达出欣喜,末冷知道温月又醒了。
只是在看见紫祈低声对温月说些什麽,温月点头,紫祈俯身倾听温月细弱到几不可闻的举动时,末冷才知道温月这次比前几次还清醒得多。
略扬起了笑,末冷没随著三人一起往前进,他觉得,床榻旁已经够挤了,所以,他只安静地站在桌边,注意著四人,尤其是注意著陆尘风。
陆尘风这次倒没对末冷的注视有什麽感应,因为他整颗心几乎都被温月的状况所牵动了。他不得不叹,这世间的事真的是变化多端,任他前几天再怎麽说服自己别被末冷牵著走、别心软,但一连几天看著曾经他很是照顾的人卧病难起,而且这个病大概有一半以上是他造成的,他心情上的变动就更不能为他掌握了。
终究,他也逃不过那温润笑容下冷残的掌控。陆尘风无奈。
不过心里屈服归屈服,陆尘风依然没打算表现出来,就算他已承认无法再报复下去,也不想因为吐露真正的想法而被当作一颗能任意玩弄的棋子。因此,陆尘风仍是以一副死脸看著温月,以及近靠著温月的尹桓与紫祈。
当然,也由於稍微坦率地面对了事实,陆尘风比前些日子更能不胡思乱想地注视眼前的几人,因此他比紫祈更早发现温月的话语逐渐转变为气音,意识似乎也逐渐茫然。没花多久时间思考,陆尘风便在末冷疑惑地眼神下朝外走,到自己房里拿了几张纸。
回到原处,刚好看见紫祈因为很难听清温月接下去的话而著急。
「让开。」平静地指使尹桓,几日下来的烦忧似乎稍稍磨平了尹桓的心绪,陆尘风没听见往昔应该会有的质问或白眼,顺利地替换了尹桓原来的位置──他靠坐床头,让温月半起的身躯倚靠在胸臂处。
说不上温柔,可也没旁人想像的粗鲁。陆尘风将白纸摊在覆盖温月下肢的被上,另一手自腰际摸出了短刃。
「你做──」尹桓和紫祈同时紧张地扑上前,却也在看见陆尘风划破自个儿手心的同时噤声止步。
陆尘风看也没看两人,顾自用徐缓淌著血的右手抓出温月被窝里的手,紧握。见温月茫然的神色略因这小小的疼痛而清晰,陆尘风在耳畔道:「写下来。」说得霸道,但在场的人都听得出来那口气比以前温和了不少。
或许是有只有力的手在支持,尽管字扭曲得不成样,温月还是一颤一颤地写下剩下的几个药材,以及熬煮的重点。写完的那时,温月的神情几乎已经呈现了半昏睡貌。
陆尘风把纸丢给紫祈,人还给尹桓,默不作声地让末冷上药包扎。「什麽表情啊......」陆尘风白了扬著清淡诡异笑容的末冷一眼。
紫祈满心欢喜地抓著纸冲了出去,尹桓温声在温月耳畔道:「再睡一会儿吧,要吃药的时候我再唤你起来。」
反正抓药熬药的事几人帮不上手,就让紫祈一个人忙避免碍了事。陆尘风和末冷静坐静站,尹桓照几天来的惯性,耐心地清理方才陆尘风在温月周遭弄出的杂乱。除了凌醒了发现被移走又怒火冲冲地跑回来闹乱,马上被陆尘风劈昏再遣人丢回原处的一点小骚动外,房里呈现的气氛十分宁静。
尹桓等待温月的康复,之後,他会想尽办法让温月走,就算硬挡也要让温月离开。
末冷等待温月清醒,实现对他的承诺,让陆尘风完全放下心结。或许陆尘风决定自由生活,或许陆尘风决定和温月一起度日,但那都无妨,他只要带他大的陆尘风能过得开心。
陆尘风等待温月恢复原状,接著,他要以鄙视、漠然...等与往常无异的表情,说他懒得再收留他们,以免成天被他们烦。把所有人连同温月赶走以後,他会和末冷,一起过接下来的,缺了仇恨作为目的的生活。
一切的牵扯,都等著在温月真正醒了以後,斩断,或者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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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徐徐,木帘因风略起,凉而不冷的风滑溜溜地在房内绕转,牵起千万青丝,连起几缕吊胆的心线。
「里面的,帮忙开个门。」微弱的呼音自房外传来,扰乱了房内人的心绪。
末冷应声而起,将方才陆尘风赶走凌时顺手带上的房门拉开,紫祈小心翼翼捧著瓷碗的样子映入末冷眼帘。
稍稍让了路,看紫祈小心地跨步,虽然末冷觉得紫祈的表现有些夸张,但立场不同,他也无法置喙。略掩上门,末冷也随著陆尘风站到了床侧,静观尹桓叫醒温月,接过紫祈手中的碗匙,轻勺热腾腾的黑褐药汁。
温月神色仍有些迷茫,尹桓思考一阵,怕温月无法就著汤匙饮下,打算含著喂过。
就在尹桓准备含入时,温月松软的手轻拉尹桓衣袖,摇了摇头。「我......可以自己喝......」虚弱的语音透露出坚持,於是,尹桓小心地将汤匙凑到温月口边,细心地注意温月吸吮药汁的动作并配合,不让汁液滑出温月嘴角。
相较末冷和陆尘风平静地看著,紫祈观看得心浮气躁,心里一直埋怨药效怎麽都看不出来。
碗中药一点一点的减少,几人的心一点一点的被吊高,但当碗净空时,他们反而不发一语地盯著温月。
稍後,紫祈率先回神低骂,「一直看也没用啦,药效哪有这麽快。」像是要掩饰刚才也跟旁边的人一样出神的举动,紫祈掠夺过尹桓手中的碗,小跳步地要丢给在外面後著的仆从。
陆尘风稍稍平复心绪後,看尹桓佯装什麽也没发生一样替温月盖被、起身活动身体,於是也镇定地漫步往床尾的窗台,向外看景。
末冷好笑地摇头,无意间,望向让尹桓盖的被子遮得只剩一颗头的温月。
那眼神,清澈、温盈、坚定,薄白的唇,弯扬。
顿时,末冷傻了,见那张嘴无声地张阖。
温月说:「应诺你的,我会做到。」他不晓得末冷看懂了没,但无妨,他的目的已达到。话说回来,能在最後这个时候再次感受到玩弄人的小趣味,也还颇不错的,至少他这些年被他掌控的人都没给过他这种趣味。
是否,心境转变,一切真的都会跟著转变?
对温月来说,这已是无解的谜。
无视末冷诧异的神情,温月缓慢让神色重新变得茫惚,然後,他轻声叫唤:「桓......六六......」被叫到的两人一愣,尹桓快步回到床侧,陆尘风则犹豫地慢步。
风轻抚而过,温月淡淡地勾起微微的弧线。柳眉、细眼、弯唇,见著两人失神,温月嘴里低喃,阖上了眼:「抱歉......」他想对很多人这麽说,但从前的许多时候都不曾这麽开口。这是他最後的机会,反正都要放了,也没什麽不好说的了。
他或许,真的是个很胆怯,也很自私的人。所以对於在乎的人,往往......都无法说出真正的想法。不对琮的话抗拒,是害怕失去了如薄丝般的联系;不放走云的藉口,是害怕放了以後被他人得到;不反驳陆尘风当初的怨恨,是害怕真正的原因不被接受;不接受尹桓的真意,是害怕一切的谜团都是精心设下的骗局。
所以他用著一个接著一个的藉口,掩盖自己,尤其,是拿琮当藉口。
不过,这些都过去了。
感官已接受不到周遭的消息,他只看得见,过去一幕幕的景。
柳枝梅纹,那人手把手的教导他一切。
灿笑煦颜,那人一次次揽过为他说话。
翠笛傲心,那人带他融入班中、无力却仍尽心渴望予他庇护。
温拥柔情,那人遣散了他当时的寂寞,并再次融化他的情绪。
依稀记得曾见过那人的笑颜,尽管只有一次,且那次的笑仍然冷漠,「月......」那时,他完全熟习了那人教给他的一切,也完成了那人所有的愿。虽然心结成了冰,但他还是不住为那人给予的笑容,回以苦涩的微抿,尽管那人已经看不见。
依稀记得曾被那人扇了一巴掌,也只有一次,而那掌之後他见到的是无奈的心疼,感受的是无私的拥抱,「笨蛋,温你这个笨蛋......」那时,是他为了那人玩笑所求的生辰贺里,趁琮不在时偷跑下山,却仍被发现而被狠狠修理得体无完肤之後。虽然他微笑说没事,但那人依然呜咽。
依稀记得曾见那人一次又一次为了他,挺身抵挡而挨打,「魅儿,没关系的......只可惜,我依然没能保护你......」那时,那人被打得血流不止、手骨错位,却仍自责地凝视著他。他在那之後,忍不住求琮到时後放过那人,尽管琮别有目的的答应,但他仍然为了能让那人活命而高兴。
依稀记得曾被那人拖著跑遍街巷宅第,那人给他所有能给的一切,让他那时枯燥的心绪,再次缀上了欢欣,「别再闷著,你看你笑得多没诚意......啊?我付出代价再说?我都给你我的全部了啊......」那时,那张佯装苦闷的笑脸,散去他结起的防备,他忍不住笑了,也暗自下了最後要背著琮留下那人的命的决心。
往昔历历,温月满心沉浸。叶语飒飒因风起,梅影疏疏映雪晴,絮环缥缥随流舞,莲采豔豔荡湖明。
时过物迁,人非当年,然梦中一颜一色,却恍若从前。
那唇瓣仍然向上弯著,眼角,却凝著水漾,滑落。
生如梦,做戏一场。梦如真,情思难忘。心无还、暗神伤。荒唐年逝,哭笑默舍前尘放。

─ 全文完 ─

後记

这篇後记约略写了月临(若梦千华)的历程、人物的转变、某行想表达的东西...等,所以请务必看完正文再来踩後记这样XDD
(由於文章名大家看「月临」会比较习惯,所以以下还是用月临称呼本文......)

月临自一开始写到现在,应该有超过一年了,而现在的月临是重修过後的版本。某行之所以毅然决定抛弃七万多字的旧版重写,完全是因为接受了某大人狠评的洗礼(爆)
(当时幼小的心灵貌似变粉末了这样)(谜:你骗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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