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王笑了笑,又看向曲权道:"权儿可有什么想要的?"
曲权看了眼站在若王身边的若柔,道:"臣亦没什么想要的。"
若王大笑道:"好!好!果然是我若国的臣子!今日召众卿来,实有一事。"话音刚落,殿下众臣已开始窃窃私语。又听若王道:"是为若柔的婚事,众卿有何人选?"
闻言,众臣放静下来。一为首老臣上前一步道:"臣以为,沈将军年轻有为,此次更是为国立了大功,当是上上人选。"
众臣闻言,皆是附和连连。若柔看着沈沉,脸色微红,却见沈沉面无喜色,甚至微微失神,不禁有些不悦。
若王笑道:"众卿果知本王之心,本王也是早有此意。"又向沈沉道:"沉儿,本王对你视如己出,而今将公主许配给你,可更是亲上加亲了。"说罢,爽朗地笑起来。
沈沉抬起头,待看见若柔一脸幸福,也不多说什么,只道:"谢王上。"
下了朝。沈沉有些昏沉地走进青扬别馆,见到大堂上赫然挂着大红的布匹,装饰,忙道:"惊寒!"
若惊寒走到堂上,手里还提着个大红灯笼。
"惊寒,这是为何?"
若惊寒淡然一笑道:"少主要和公主成婚,做手下的岂能怠慢,属下只是想将这里办得喜庆一点,迎接公主到来啊。"
沈沉不再答话,只道:"找到......若遥了吗?"
若惊寒黯然笑道:"若遥?找到了又怎样?让他做你的小妾,还是当你的娈童?"
"是我负了他。"沈沉背过身去,不让若惊寒看到他的表情。这几天来,又私下派人去找,依旧没有任何回音,就如同凭空消失了一般,没有任何征兆。惊寒,你可知道,我是多么的无可奈何。我已负了若遥,又岂能再负了若柔......
若惊寒笑道:"不过如此,不过如此!"笑罢,也提着灯笼走了。
沈沉负手站在原地,只觉得头痛得厉害,正欲回房,却听得一洪亮的声音,"恭喜苍王。"
沈沉定了定神,回头道:"原来是曲将军。来人,奉茶。"
沈沉与曲权相视而坐,曲权笑道:"今日王上赐婚,下官此来,是庆贺苍王。"
沈沉也是一笑道:"如此,多谢镇宁将军了。"沈沉素知曲权对若柔别有情愫,此来,也不知是为何。
曲权道:"下官与苍王自幼为国效力,同生共死,此次苍王大婚,曲权略备薄礼,献给苍王。"说罢,从怀里拿出一个锦盒,放在沈沉面前。沈沉打开,只见盒内有一通体碧绿的簪子,一端分明是百合的形状,惟妙惟肖,说不出的精致。不觉心里一颤。曲权又道:"此物乃由特殊的翡翠制成,夜里可见其荧光,实乃一件宝物。"
沈沉看着盒内的簪子,道:"如此,多谢镇宁将军。"
曲权一笑,起身道:"夜色已晚,苍王好生歇息,下官告辞。"
见曲权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沈沉拿起盒内的簪子,苦笑了一下。起身,却见方才曲权坐过的位置上,赫然有个丝制的锦囊,忽然觉得有些眼熟,似在哪里见过。对了,这丝的质地极好,应是天蚕丝做成,而若国不产此丝。前些年,有西域使者到若国进贡,当时,供品内就有天蚕丝。听闻皇后特别喜欢这种丝,若王便全数赏给了皇后。难道这锦囊也与皇后有关?或者,是哪位公主?沈沉摇了摇头,只道自己想得太多了。
五月初十,吉日。益,嫁娶,沐浴,出行。忌,无。
是夜,灯火阑珊。
青扬别馆从未像今天这样热闹过。门前两边分别挂着两串大红灯笼,从高墙一直垂到地上,照得周围火红一片。两边分别立着一个小童,接受宾客带来的彩礼。天色刚暗,便见许多人向门内涌去,可谓门庭若市,这些人大多衣着光鲜华丽,可见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
偌大的厅堂已喧闹起来,看去,首坐的人气宇轩昂,不怒自威,此刻脸上满是笑意的,正是若国国君。他身边的那妇人,浓装淡抹,可谓闭月羞花,正是皇后若桑语。厅中,一身大红喜袍的,正是沈沉了。一头乌发束成了髻,系着大红的丝带,眉宇间有些清淡之色,却不扰俊美的容颜。不少官员举杯庆贺,沈沉逐一接过,却不见一丝醉意。
"太子到。"门外穿来小童的声音。若敛攸走进厅堂,右手持扇,一身明黄袍子,显得神采熠熠。
"恭喜苍王!"若敛攸笑看着沈沉,不意外地对上那双冰冷的眼睛。
"攸儿来了?来,这里。"若王指了指身边的位置。若敛攸一笑,打开金丝折扇,走上前去。
不一会儿,人大都来齐,厅里几乎没有空位,乐声响起,有些嘈杂。沈沉坐在若王下首,只觉得有些头晕。管弦声,谈话声,笑声混在一起,有种空洞的回音。堂前挂着的大红绸缎有些刺眼。
记得有个人,一身素白的衣服,纤细的手指,他为他弹奏"夕阳箫鼓",他为他落下一行纯净的泪,这是多久前的事?为何现在却恍如隔世?
"吉时到!"
随着一声刺耳的女声,乐声停止。堂中的舞姬齐齐退下。沈沉回过神来,目光越过中庭。火红的灯笼下,一打扮大红大紫的妇人,扶着披着盖头,一身火红的新娘。缓缓地向他走来。
若是若遥,穿上这嫁衣,会是什么样?揭开那盖头,他会笑吧。晶亮的眼微微眯起,像一只猫儿。他会依偎在他怀里,一声一声地叫他"少主"。沈沉嘴角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眼睛有些微微刺痛。
沈沉站起身,走到厅正中,一脸谄笑的妇人拉过若柔的手,放在沈沉手中,笑道:"吉时已到,拜堂。"
沈沉拉着若柔走到若王面前,妇人喊道:"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沈沉和若柔相对而跪,拜过后,沈沉扶若柔起身,一个宫女端着两杯酒,走到若柔和沈沉面前。妇人又道:"喝了这杯合亟酒,二位便是夫妻了。"
若柔伸手掀开红色的盖头,露出一张美丽娇巧的脸蛋,素手拿起一杯酒,举到沈沉唇边。沈沉看着若柔,伸手拿起另一杯酒,突然笑起来。
若柔不解地看着沈沉,看他拿着杯子走到中庭,众人皆是一片沉静,都齐齐地看着沈沉。明月散在他身上,泛着幽幽的光,沈沉举起手中的杯子,白玉的质地在月光下更显得洁白,透明。微松开手,精致的玉杯落下一个优美的弧度,"砰"的一声,碎成无数片,每一片都在月光下散发着白色的光晕。
若柔只觉得心里一颤。
一直坐在角落的若惊寒站起身道:"少主醉了,来人,先扶公主到倚香楼休息。"
若王凝滞的笑颜这才舒展开,又笑道:"众卿不必理会他们,今夜不醉不归!"
众人这才放松下来,继续谈笑。若王看了看四周,早不见了若敛攸,只道是年轻气盛,不喜礼俗。只是宠溺地摇了摇头。
桌上的红烛已快燃尽,若柔坐在铺成大红色的床上,呆呆地看着帐上的流苏。
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若柔抬起头,沈沉已站在门边,带着几分醉意。
"沈大哥。"若柔笑道,起身扶过沈沉,笑意直至眉梢,更增几分妩媚。沈沉抽出被若柔拉住的手臂,慢慢地走到窗口,月儿很圆很亮。
沈沉看着月亮,又念道:"同来望月人何处?风景依稀似去年。"正是那日在船上未念完的一部分。
若柔迟疑地走近沈沉,轻声道:"沈大哥?"沈沉转身看着若柔,眼里却无半分醉意,甚至有些凌厉。
"沈大哥,夜深了,休息吧。"若柔指尖紧扣着大红的衣袖,脸色有些微红。
"你没有话和我说吗?"沈沉在桌边坐下,看着快要染尽的蜡烛。
"什......什么?"
沈沉从怀里拿出一个锦囊放在桌上,道:"比如说,若遥。"
若柔看着桌上的锦囊,一怔,颤声道:"你......看了?"
"不错。"
若柔扣着衣袖的指尖有些发白,眼中抹上一层惊慌,"我没有办法,真的,我没有办法......"
"他在哪?若敛攸把他关在哪里了?"
"我不知道,不知道......沈大哥,你难道对我一点情意也没有吗?"若柔说着,已是泪流满面了。
"我问你他在哪?"
"我不知道!"若柔摇着头,声音带着几分凄厉,当日看见沈沉抱着季若遥,她就知道二人的关系非比一般,所以在沈沉出战前才吩咐了曲权,照锦囊里写的办事。如果沈沉带季若遥去了,那就让曲权将他带到若敛攸那里。若是沈沉没有带上他,就由她自己动手。却不料锦囊会落到沈沉手中。
"若柔!我最后问你一次,他在哪?"沈沉提高了声音,眼里已有几分怒意。
"若遥!若遥!若遥!你就想着他!你们都是男子啊!他什么都不能给你,权力,地位,还有子嗣!况且......况且他根本就是季国的一个娈童,你也不嫌脏,你们......"
"啪!"若柔停下口中的说辞,不敢置信地抚上有些火辣辣的脸。
沈沉收回手,眼中闪过一丝凉意,"你根本比不上他。"
若柔满面泪水地摇头道:"沈沉,你从来没有爱过我,从来都没有......"
沈沉转过身,低声道:"或许一开始......你太让我失望了。"
"一切都是因为季若遥,如果不是他出现,若不是他......"
"若不是他出现,我也不会明白,我根本就不爱你,若柔,我待你只如兄妹。"
若柔只觉得头脑"轰"的一声,脚步有些不稳。"不会的,不会是真的,都是他,都是他!我绝不原谅他!"
沈沉道:"你没有资格恨他,你难道忘了吗?那个被你们遗忘,被你丢下的亲弟弟!"
"你胡说,他怎么会是我弟弟!"
"他怎么会是你弟弟,你去问皇后就明白了。那么,你还记得小小吗?"
"小......小?"若柔脸色一白,"不会的,不会的,他是小小?他是小小?不可能,母后说过,小小已经死了,他不会是......可是你怎么会知道,怎么会......"
沈沉俯下身看着一脸苍白的若柔道:"现在,告诉我,小小到底在哪里?"
精致的红木床上,零星地散落着衣物和锦被。其间隐约可见两具交叠的躯体。上面的人神采非凡,煞是俊美。只是下面的少年眼神空洞,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若遥,遥儿,你是我的......"若敛攸细细地抚摩着那张细致的脸,一手扣住少年纤细的腰,猛烈地挺进少年的体内,发出淫靡的声响。少年只是一双空洞的眼睛,看着若敛攸,没有丝毫的情绪,没有丝毫的温度。若敛攸眼里闪过一丝凉意,更加用力地在少年体内进出,身下鹅黄的褥子散落着零星的血液,一如绽放的红色海棠。若敛攸闭上眼,将炽热的液体洒进少年体内最深处。
"若遥,看着我,和我说说话。"若敛攸伸手在少年脸上摩挲。"说啊,若遥。"
"呵呵......你不说吗?那我说。"若敛攸手指滑过少年纤细的背部,落在粉色的稚嫩上,轻轻挑弄,"你的少主,昨天和公主成婚了。"
感到身下的少年身子一僵,若敛攸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昨夜......你说,你的少主和公主会做我对你做的事吗?"说着,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少年的呼吸变得微微急促。"没错,他们会,他们还会有孩子,那些孩子都是王室的后人,你的少主此生将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恩......"季若遥微微颤了颤,若敛攸收手,看着手上属于少年的炽热,一笑,将指尖放入嘴里。
"若遥,我会好好待你。忘了沈沉......"若敛攸搂过少年,再一次进入少年的体内,动作却是柔和许多,律动了一会儿,若敛攸捧过季若遥的脸,才发现他已经昏了过去。
第九章
狐裘难暖冷如故,回首时,春已过。月圆月缺虚实度,晚风来急,霜华露重,只道夜深浓。月色凉凉残荷处,雪色茫茫百合谷。醒时枕边湿泪痕,梦到消魂,心字成灰,天涯无归路。
季若遥放下笔,轻伏在桌上,闻着淡淡的墨香。窗沿上不知何时飞来了一只鸟儿,站在那里叽叽喳喳,就是不肯走。
季若遥起身走到窗边,那鸟儿却一点不怕生似的,一双水灵的眼,一转一转地看着他。
"小家伙,是不是饿了?"季若遥拿了一块糕点,捏得碎碎的,放在窗沿上。那鸟果真埋着头啄起来。
季若遥看得有趣,心里的郁意似舒展了许多。望向远方的苍穹,季若遥忽然有些疲倦。"小鸟,你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呢?"伸出指尖抚了抚鸟儿毛茸茸的脑袋,她却头也不抬地继续啄着。季若遥叹了口气,撑着手看着窗外的一抹白。若敛攸不知从哪知道他喜欢百合,竟叫人移植了好几十株百合种在庭院里。转头看去,那鸟儿似吃好了,此刻竟憨态可居地来回度来度去。季若遥一笑道:"你呀,很像小灰,你们若是见了面,定能成为好友!"鸟儿歪了歪头,扑腾着翅膀飞走了,季若遥转身,若敛攸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那里了。
"你笑了。"若敛攸将季若遥抱进怀里,细细地抚弄他披散的发。"你喜欢鸟儿?我给你弄来。"这是若敛攸带他到这里来,第一次看见他的笑容,不觉有些心花怒放。
季若遥不着痕迹地推开若敛攸,低声道:"关在笼子里的鸟,永远都不会欢喜的。"
若敛攸沉默了半晌,又笑道:"无妨,只要在一起久了,自然会有感情。"言罢,捏住季若遥的下颚再度吻上去。季若遥微微侧头躲过,"那不是感情,不过是一种无奈的臣服......"若敛攸眼光一凛,拉过季若遥环在胸前笑道:"不管怎样,我不会放开你的,你只能永远地待在这里,等我的临幸!"
季若遥抬起苍白的脸,一字一句道:"多谢太子殿下。"
若柔站在满庭的百合之中,抬起头看着血色的晚霞,闭了闭眼,推开雕花的木门,轻步走进去。掀开纱帐,赫然看见红木床上躺着的人。苍白的脸色,尖圆的脸,不若从前的圆润,显然憔悴了许多。半露的肩膀零星地散落着红痕,被微微散乱的黑发掩盖。眼角凝着的一丝泪痕,让若柔心里为之一怔。
"若遥......"若柔有些迟疑地将手放上少年冰凉的额头。
少年轻轻张开眼,眼里的是一丝漠然,看向她,眼里这才恢复些神采。
"若遥。"若柔收回手,有些局促地看着少年裸露的肩膀。季若遥疲惫一笑,拉了拉被子,盖过肩膀,低声道:"若遥身体不适,不能迎接公主了。"
若柔摆了摆手,道:"没关系,你躺着就好。"
季若遥侧过头,背对着若柔。为何她会知道这个地方,为何她知道这里却不告诉沈沉。难道她一开始就知道若敛攸所做的事,并......默许了?
"若遥,其实这次来,是有些话想和你谈。"未等若遥询问,若柔便先开口了。
季若遥没有转头,轻声道:"公主但说无妨。"m
若柔顿了顿,道:"若遥,你,放手吧。"看到季若遥肩膀轻轻抖动,若柔放低了声音道:"若遥,是我们对不起你,可是,这次......"
季若遥明显的一怔,眼里滑下一行清泪。就是为了这个理由?好可笑,原来世上真的有事过境迁,若柔也不再是当初那个拿着纸鸢,会叫他‘小小'的女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