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什么话,我是真的喜欢他,什么叫放过他,什么叫纠缠?"我恨恨地吐出烟圈,劈头盖脸地朝符宣吼到,他笑了两声,恍惚中竟有些尖刻刺耳的感觉,问我道,"难道说小景你和那小子是两情相悦?"他嘲讽地看着我,我却是面上挂不住,青一阵白一阵,他却还不想闭口,继续道,"是你一厢情愿,还害得人家落荒而逃,你竟然还追过去,是要让自己难堪还是要让那小子难堪啊?"
记忆中,从小到大符宣这个表哥都是顺着我,偶尔只是喜欢调笑几句罢了,从来没见过他这般刻薄的模样,我一时讶异,话也说不出半句,他见我沉默,长叹了口气,又道,"小景,你知道什么叫喜欢吗?"
指间的烟枝一任燃烧,袅袅白烟弥散在我俩之间,我烦躁地又重复了声,"我是真的喜欢宋之南。"这下符宣却大笑起来,他转过身来,定定地看着我,"可惜他不喜欢你。"
"你!"我气得想要推门而出,符宣竟还伸过手来拽我的手腕,他并没有打算停止的意思,反而更加欺身过来,"小景,对于那位宋同学来说,你不过是个恶梦罢了,你将他害得那般模样,现在又去纠缠,还是说你现在有办法帮他摆脱困境,如果没有,你自己想想,这么做有什么意思?"
挣不开他的手,我兀自闭上眼睛,也不管他讲的有无道理,只说道:"我是想去给阿南道歉,再说,这关你什么事?"符宣不言语,我更是声量渐高,"你懂什么,我是喜欢阿南,我是爱他!"
符宣低声笑了笑,无来由地叫我一阵心慌,他松开握住我手腕的手,"原来在小景眼里,我竟然是什么都不懂呢。"他的语气有一种失魂落魄的寞然,这下我却不由对自己刚才的言语心下愧疚,试探性地叫了声,"哥,你怎么了?"
他摇头笑笑,"小景,告诉你一件事情。"
他看着我,自顾自地说,"其实,从小时候开始,我就一直喜欢你,可却也一直不敢对你说,怕伤害你,也怕伤害自己,到现在这个地步,小景你说爱上了个男人,表哥我倒不甘心起来,今天,对你表白并不是想强逼你接受,只是希望小景你能够多考虑考虑别人的感受。"
一席话说的平静无波,在我心里却是横生千层浪,我看着他的眼睛,寄希望能找出一丝促狭或是戏谑,可他偏偏是一脸严肃甚至有些痴迷,轰的一声,我的脑袋炸成一堆烂浆糊,只知道喃喃道,"哥,你别吓我。"
事实证明符宣并不是想吓我,我想要推开车门出去时,他一把拥住我,炽热的唇往我脸上压,他轻轻覆在我的唇上,良久并没有其他动作,我却是呆若木鸡,一切都过线了,乱套了。
15
回到自己的窝,难得邱沛东还没睡,没力气抬腕看时间,估计这刻也午夜时分了,他打了个哈欠,迷蒙着眼睛问我,"你表哥找着你没有?"
我挑高眉毛,斜了他一眼,心想难道竟是这家伙多管闲事,符宣才知道我这荒唐事的?邱沛东见我一副凶神恶煞模样,欲言又止,我冷冷说了句,"以后我的事情不劳你费心。"
走进自己的房间,反锁上门,我一下瘫软在床上,什么也不愿想,只求脑袋里能够平静空白,可是办不到!老天,不过倏忽短短时间,宋之南的尴尬震惊,符宣的无奈心痛,我一个人倒体会的通透,用枕巾蒙住脸,强迫自己早早入睡,却不知折腾了多久,再醒来已是东方发白,说实话,自己到底有没有睡着都不太确定,完全的恍惚状态。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去公司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去,于是在副董事长亲切问候员工的场合,我出言不逊,吴双和总经理都来圆场,不想我竟是如此的不识相,不但信口雌黄,更甚还拂袖而去,留的一众人等大眼瞪小眼,年轻有为的美女副董事长气得浑身哆嗦,我笑的狂妄,回去便准备好了辞职书,TMD老子我烦,烦到什么事也不愿意干。
这是自毁前程的愚蠢举动,我明白。事后吴双恨不得一巴掌拍上我的脸,她大概是有些恨铁不成钢,无奈我这块废铁没什么自觉,兀自沉陷在自己的狼狈不堪之中,连自己办公桌上的东西也不曾多收拾,便再也不曾踏入过这家软件公司。
我的行为成了很多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也有很多人痛心疾首,而作为当事人的颜某却半分不曾在意,因为我已经无暇顾及这些了。
我没有再去找宋之南,天知道为什么没有坚持自己当初想的,潜意识里不想承认是因为符宣,却逃不脱他那晚的那番话。自我安慰着现在不是时候,等阿南平静下来,等自己也平静下来,只是这一等竟是岁月蹉跎。
最初的日子里,我什么也不做,符宣过了两日便来看我,他敲门咚咚的节奏,让我心惊肉跳,邱沛东好事去开门。避无所避,门户大开,符宣直直盯着我看,他问我,"小景,这几天是不是身体不适?小姨让我接你过去。"
"我不去。"条件反射,脱口而出。
符宣好脾气的走过来,他俯下身来,"小景,跟我回去,好不好。"他说的那样自然,浑然不觉这般亲昵有何不妥,我却面色烧烫,该死的,就算是兄弟,有必要这样温柔深情吗?我别过脸去,眼角余光瞥过邱沛东一副尴尬不自在的样子,心里更是恼火,这般丢人现眼,我颜景承受不起。
如表哥所愿,我住回了他的公寓,因为无所事事的原因,从而沉迷于网络,却不曾想,倒因此振作了精神,没有别的原因,只是我在一个软件的技术论坛遇到了宋之南,我知道那是他的ID,叫做三月,他是三月出生的。
我打电话问邱沛东,确认这样的事实,小东回答我不知道,我惶恐又兴奋,因为似乎大约的记忆中,我看到过阿南用过这样一个ID,不会错的。那帖子是两个月前发的,内容关于数据加解密,正好这是他的偏好,我自欺欺人地认定那是他,是阿南。
在发给他的无数个E-mail无果后,日日盼他MSN或是QQ上线无果后,激动的无以复加的我在手指触摸键盘时都有些许颤抖,我注册了个新的ID,反反复复斟酌之后,连末尾打出的"^_^"也几经删改,这才下定决心发送出去,我装作了一个勤学好问的同行,尽力提供有用的信息,希望楼主能与自己交流交流。
事情顺利地令人不敢相信,那时候,阿南竟也在线,在自己不停摁键刷新后,我看到了他的回帖,不短,我一路近乎贪婪地看下去,却又多次停顿下来,那种不知他下面要说些什么的期盼和惴惴不安让我觉得自己好像个神经质的家伙,不知是喜悦还是悲哀搅得我心跳不稳,直到论坛下方他的头像变成灰色,我还呆着不动。
符宣回来的很早,他对我没什么特别的改变,好像那天晚上的表白不是从他嘴巴里所出一样,只是偶尔的眼神闪烁,让我不知该如何反应。他坐的离我很近,倒了杯酒,问我要不要,我今天心情好,倒恢复了以往的作态,轻笑道,"好啊。"
他握着杯子与我碰了碰,然后故作沉思,他笑,"今天就为小景你心情不错干杯!"他一饮而尽,那模样的确帅气利落,我也狠抿了一口,"谢谢。"
"小景,有没有想过,那天我对你说的话?"他发问。我不知从何答起,他并没有为难我的意思,自嘲笑过,"小景,别怀疑表哥的话,我是真喜欢你,不过小景你可千万别害怕,不愿意就当我那天没说过,表哥只希望我们之间还能像以前那样,你答应我,好不好?"
我支吾着,符宣竟这么说,像以前那样,我一阵心虚过后,徒留下不置与否的反应,而我对符宣就如同后来他形容那般一样,有着『未曾萌芽,却已萎谢』的爱情,空余惘然。
也许用残忍冷漠来表达并不为过,我对表哥的态度就是这般,杯中物尽后,调整后最初的茫然后,我对符宣说,"哥,你知道我不可能接受你,所以,我们还是像以前一样相处吧。"
16
我连着N天守在电脑旁,妄想成为宋之南的知心网友,这些天来不停重复着刷新网页的工作,直到胳膊酸手也酸,宋之南始终都没有主动与我交流过,他酷的可以,我又万般小心,力图让一切看上去都是偶然,并不是自己别有用心,实在是叫人疲累得够呛。
没有回帖,没有站内短信,如此几天后,我白熬红了一双眼睛,直到那天,小东一个电话过来,告诉我他回家过年去了,我这才猛然察觉到,年关将近,一阵颓然袭来,蓦然又记起自己现在还丢了工作,无业游民一个,过了最初的颠狂之后,堆在眼前的是一片乱七八糟。
没过两三天,老妈也来电话催我回去过年,符宣这两日也是繁忙异常,我却对自己的事情束手无策,毫无疑问,这个新年将成为我二十年来最糟糕的新年。刚开始,老爸老妈并不知道我丢了工作的事情,一切还不算难过,符宣比我晚回老家,除夕与外公外婆一起吃年夜饭时,才遇到。在长辈们面前,他足够恭顺有礼,是大家眼里极为出色的青年才俊,而我,虽然好歹也是从名牌大学毕业,也生的一副好皮相,却怎的也及不上他万分之一,小时候还有些不服,只是现在想想,大人们的眼光似乎还真没错。
年夜饭中场,我退到一边去抽烟,老妈一脸难看,的确,好不容易逼老爸戒了这烟害,我却又继承了这么个嗜好,外公素来和蔼,看我这么吞云吐雾,也有些面色不悦,我自嘲笑笑,退的更远,远出大家视线之外,正盯着窗栏外夜色发呆,符宣不知什么时候也跟了出来,他还是一脸笑意,"小景,吸烟有害身体健康。"我没搭理他,一时沉默,他站到我身边,拍了拍我的肩,"外面天气冷,早点进来。"
我点点头,心里面怪怪地滋味,不明白该作何解。
除夕转眼即逝,一年也是转眼即逝,新年伊始,真正叫我难堪的事这才出现。拜年是每年都要做的功课,去年这时,大家对老爸老妈的恭贺还都是恭喜发财,恭喜我能找个好工作等等,今年却都清一色地变成了"恭喜找个好媳妇",无一例外。哈,还真是一年风水一年转,却原来自己已经老到这种地步了,老爸老妈应承得欢喜,我莫明其妙每次都烧红了一张脸。而更过分的是,他们甚至还变相给我组织什么相亲,真是窘到一塌糊涂。
年初二那天,老爸生意上的伙伴许伯父来拜访,好死不死竟还带了自己的女儿来,其实他女儿也不是别人,就是婷婷,大名许婷婷是也。父母们谈着谈着便挪了位置,美其名曰让我们年轻人多交流交流。Kao,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这些父母竟还唱的出这么一出,婷婷肆无忌惮笑个不停,我却愈加难堪,她剥开桌上一粒糖果的包装,往我嘴巴里一塞,"你啊,别愁眉苦脸的了,吃颗糖甜甜。"
死丫头!
也不知道我最近这么些破事她知不知道,只是对上她甜美的面庞,心里总有些发慌,半天也谈不上一句话,最后一咬牙对她说,"婷婷,你就跟你爸讲,说我丢了工作,脾气又差,不适合你。"她笑嘻嘻的没个正经样儿,手里噼噼啪啪地卷着糖纸,"可是,颜景少爷,我爸他好像特别中意你啊。"
这该死的丫头,就喜欢跟我抬杠,我哼了声,"你爸中意有什么用?反正你不中意就好了。"说得过于自然,没料到婷婷面色一闪,她放下手里的糖纸,收了一脸嬉皮笑脸,"好,颜景你记着了,你欠我一个人情。"
莫明其妙,我真是自己找打,话题被小心翼翼撇过后,我们俩倒真交流了不少有用的东西。失业的事情是真,婷婷建议我自己创业。而她本科主修的是新闻传媒,从小到大对美术广告一直都很感兴趣,这方面造诣很高,现下在出名的电视台担任记者,听她口气,好像并不满意自己目前的情况,似乎她还想跳槽去广告公司。她鼓动我自己注册一家软件公司,能帮的上忙的她一定鼎立支持,这一通高谈阔论后,我倒也热血沸腾,认真打算起来。
婷婷和许伯父留下来用了午餐,他们走时,爸妈催我去送,我犹豫了半刻,便也跟了出去,她在车里向我挥手,我也挥了挥手,直到他们走远,回头才看见自己的老爸老妈杵在自家的大门口,傻笑不停,好不容易好转的心情又涌上一阵憋闷,我还真不是个好儿子。
17
为过年的事情忙了几天,没曾碰过电脑,婷婷走后的那天晚上,我翻出电脑里存着的血腥大陆,狠K了一顿,虽然是界面并不十分漂亮的游戏,倒也叫人过瘾。揉了揉发酸的眼睛,一头的网线接口亮着绿灯,我移动鼠标,终究还是揿开了IE,闭上眼睛点开收藏的论坛网页,甚至都不敢先登录,只不过是希望失望别来的那样快。
我搜出了自己的帖子,没他的回帖。
关闭了所有的窗口,屏幕上只剩下桌面的一片暗色,难道真的没希望了吗?
挣扎反复了N次,还是登录了网站,站内信息的铃声响起,我就像心脏被人提起了一般,仔细一看,原来只是系统消息,凄凉到嘴巴里发苦。电脑摊在床前的书桌上,我颓然地倒在床上,门外老妈过来送点心,她今天心情正好,带上门的时候叮嘱我早点休息,我茫然应了声,心灰意冷。
枕头被揪的不成模样,我起身准备去洗漱睡觉,突然电脑想起叮呤的声音,又有信息?我转身一下扑回电脑前,屏幕上显示:"您有新短信1条,发件人:三月"。欣喜若狂都不足以形容我现下的心情,是阿南,他祝我新年快乐。
我的手又开始哆嗦起来,想立即回信又怕自己是不是显得太过热情,磨蹭半天后,回了新年快乐又想多说几句,又怕措辞不妥,最后试着询问他对于自己创业的看法,毕竟是同学四年,毕竟是同行一场,网络传言,十分投机,难得的愉快。一直聊到凌晨,他说要去睡觉,我虽是满腹言语,也不敢挽留,客客气气说了再见以后,心里甜的苦的滋味搅在一起,最是心酸。
第二天,也就是年初三,我们照例是要去外公外婆那儿,这天早上,小叔家的小堂妹倒一蹦一跳地跑过来拜年,小叔和婶婶肯定又是去哪儿旅游,这小妮子是要寄在我们家几天,小堂妹年后才13岁,比我差不多小了十岁,平素没什么见面机会,一见面却很是亲密。
我半坐在被窝里套衣服,小妮子推门就入,吓得我一阵不自在,她在我面前做了个鬼脸,"懒虫,还不快点起床,还要去外公外婆家呢。"她自小喜欢我妈,也随我叫外公外婆,外公外婆止有两个外孙,做梦也想要个小孙女,正好便宜了堂妹,几年过年,小丫头都跟我们一起去玩,外公家也显得热闹起来。
老爸开车,堂妹坐在我旁边,一个劲地问,"今天让表哥弹琴给我听,好不好?"这丫头真是烦的可以,每年都这样,她口中的表哥除了符宣别无他人,我想想好笑,这丫头叫的如此顺口,不如就将符宣送给他当表哥好了。小妮子一旁还在摇我的胳膊,我拽了拽她脑袋旁两个小辫子,"好,当然好啊。"
姨父姨母还有符宣一早就到了,堂妹拽着我的手,撅起嘴巴,"就怪你哪,表哥他们都来了。"我随她撒娇,她倒不愿理我,看见符宣就紧巴巴地缠了上去,我在一边窃喜,看看时间也正好午餐,那丫头一直赖在符宣旁边,免去我许多尴尬,这时候堂妹还真是个救星。
酒足饭饱之后,老爸老妈,姨父姨母一桌牌场上见,也顾不得我们许多,外公外婆带堂妹出去买气球,到底是只剩下我们表兄弟二人,我一无措就想抽烟,刚掏口袋,符宣就来拦下,"别在这儿抽,外公不喜欢。"
我悻悻收起烟盒,他倒了两杯茶来,"小景,年后打算怎么办?"
我本不想跟他多谈些什么,只是没有话题也是尴尬,粗粗说了自己的设想,有婷婷的建议,也有宋之南的建议,符宣在听,难得一副认真模样,到我说完,他问我,"小景想要自己创业更好,本来我有朋友公司正缺个软件工程师,本来还想替你介绍呢。"他停下轻呷了口茶,又说到,"那注册资金你现在手头有吗?小姨父同意出还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