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昊!"跟他认识这麽多年,现在又住在一起这麽些日子,他情绪上的事情我看得一清二楚。
"予笑,我可说了,你别以为我有什麽想法。"他还是吞吞吐吐的。
"嗯,说吧......"
"你昨天晚上带谁回来的,是不是你老板?"
我顿时警觉起来,脸色一阵不自然,估计他也看到了。程昊算是我现在最亲近的朋友,说来也没有骗著他的必要,而且他已经发现了,我更没必要欲盖弥彰,於是坦白道:"是,我昨天和Benjamin一起回来的。"
"那个......你该不会是和他......有什麽特别关系吧。我刚碰到他离开......"
"程昊,这个事情你最好还是不要过问。反正我和他以後也不可能又什麽特殊关系,你就别管了。当不认识他就行了。"
"关予笑!你他妈的是不是脑子进水了,还说什麽以後!你现在跟他做那种事情就是不正常,是变态,你知不知道......"他突然激动起来,搞得我不知道怎麽收拾场面。
"你听我说,程昊,不是你想的那麽回事。"我有点词不达意。
"那是怎麽回事,你来说给我听听。大清早的,我就听到你叫得那麽大声,你叫我作何感想!"
听他那样一说,我大窘,本来不是个脸皮薄的人,但是我还是不自在的脸红了。虽然他说得很难听,但是我一句也反驳不了。
"你该不会给我说是他强暴你的吧,你没有那麽忍气吞声吧?啊?"
"程昊,我吃不下了。麻烦你收拾下碗筷。"我迅速扔下饭厅里的一切,逃回房间。我自然是没有想到会这麽的狼狈。但是怪不得程昊,要是情况反过来,我要是撞见他和男人在屋子里搞我也得是这个反应,说不定有过之而无不及。
点一枝烟,坐在窗台边上良久。
□□□自□由□自□在□□□
约莫八点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我有些烦躁的接起来。是秦鸳打来的,她说不知道周五是我生日,错过了想给我补过。我是不想出门了现在,一身骨头就跟散架了似的,而且一见到她我就想到卢悦霖,心里七上八下的,只能推说已经有约了。
晚点的时候,程昊来敲我的门。我还是硬著头皮让他进来了。他煮了面给我端进来,但我确实一点食欲也提不起来。只觉得心里气闷得晃。
"予笑,对不起。你多少吃点东西吧。"
"我没事,程昊,你没说过火。是我自己的问题,我真的......"
他拉开我的抽屉,熟练的摸到烟盒拿出来,点一根。我多少能明白他现在的心情,他也是把我当作亲兄弟那样的朋友,至少在没有任何利益冲突的情况下他绝对称得上两肋插刀的挚友。
抽完一根烟,他站起来,交代我一定要把面吃了,便转身出了我房间。
我躺在床上,想什麽都不想,却脑子里一团糟。混沌的睡过去,却又睡得很浅,连睡觉都不得安稳,只觉得焦虑。二十四年以来前所未有的焦虑。没想到我也有今日,那些烦恼本可以理智的抛诸脑後,却偏偏挥之不去。
次日上午苏漆漆不停的给我打电话,让我和她一起回家去,我实在不想起床,身体有些虚弱,我恐怕是生病了,但是怎麽也没办法鼓足劲起来,哪怕是去看医生。她问我是怎麽了,又不知道如何解释。只能说案子绕得人烦,没时间出门。她但凡听到我说工作的事情,就不大反对了。我侧过身,又睡去。
一般说来,我是个极其注重自己状态的人,无论是做玩票性质的游戏还是真正的有所追求。可是这一次,我却彻底的放纵,随波逐流。身体不舒服我也懒得管,只想那麽睡著睡著......
睁开眼睛就看到苏漆漆一双大眼睛。她眼睛红红的,也不知道发生什麽事情了,我仍旧好好的躺在自己的床上。仿佛睡了很长时间。
我伸出手去摸摸她的头发,"怎麽了,漆漆。"
"予笑,你个白痴,怎麽工作到胃出血,都昏迷过去了。还好程昊及时叫了医生来,要不......"
"嘘!说什麽瞎话呢,唬我做什麽。上午你不是还跟我通了电话麽。"
"你看看手表,呐,都几号了,你昏迷了一天一夜。"
"那,事务所......"我撑起身子,只觉得一阵眩晕,手上还插著针管。原来过了这麽长时间。
"没事,刚刚卢先生还来过,人才走。"她顿了顿,"秦鸳也来了的。"
"爸不知道吧?"说实话秦鸳来看我是意料之外,但是我更想知道关於卢悦霖的情况。我看我真是受了蛊惑了。
"还不知道,他人没在香港,去马来了。那边生意上出了点事情。"
"那就好,别刺激到他,你知道,我哥走了以後,他都神经衰弱得很。惊不得吓唬。"
唉,病一场也好,等好起来便又重新做人。一切重头开始,想来都是我自己多余的彷徨。我怎麽能接受一个男人呢,就算我能接受,我的家人朋友又怎麽能接受。真是太幼稚了,以为可以抛开世俗,为所欲为。就算是他卢悦霖,恐怕也真正做不到吧。
打发了漆漆回去,程昊又进房间来陪我。他做了我喜欢的酥炸小黄花鱼,真香。想来食欲这麽旺盛,病应该是好了多半。他也绝口不提那天卢悦霖跟我发生的事情。只是最後打趣说了句,"我还以为你是那里不舒服才发烧生病的,差点叫了肛肠科医生。"
"去你的,滚啊......"我一个枕头给他砸过去,力道十足。
"看看,一踩到你猫尾巴就下黑手。枉费我对你那麽好。"
"你对我是好,有什麽企图啊?"
"追你呗......"
"操,我不是同性恋。"说这个话的时候程昊也收起玩笑脸孔,我想我应该是底气十足的。要不我怎麽能对著程昊这麽大个尤物这麽长时间都毫无感觉。我那种奇怪的生理反应仅仅是对卢悦霖一个人而已。不过即使这样也让我乐观不到哪里去。
等程昊要出去的时候,我又叫住他。他认命的又去给我做了大鱼大肉,我狠狠吃了一顿後精神百倍。把落下的工作拿出来看,是该做点事情来分分神了。
爱情穴位(10)
半夜接到秦鸳的电话,跟她说了很长时间。结果到头来又不记得说了些什麽,都是些细碎的事情,小时候的事情。她对香港印象并不见得好。不过我觉得这个女人的温婉似乎对我一个人格外慷慨。不知道是不是能发展点意外出来。但是总是心有忌惮,一是因为苏漆漆,还有就是因为卢悦霖。
她究竟是报著怎麽个心态来接近我的,我觉得是个奇妙的事情。秦鸳早已不是少女,现在的情况她应该比我谨慎才对。不过想起她的小院子,想起她小巧的下巴映在月光下,想起她在电话里的细声软语,突然脑子里冒出四个字来,恋人未满。还真是有点诗情画意的。
星期二早上,我刚起床在阳台上就看见楼下小区里停著一辆熟悉的Aston Martin,说实在的,楼层这麽高,我并不是很确定,但是感觉那就是卢悦霖的车。在那里看了几秒锺,车子就启动了,打个弯出了小区。我照常吃过早餐去事务所。
同事都忙得不可开交,正直多事之秋。事务所接到的都是大案子,一个连一个,连我手头也是紧张得很。这个时候生病确实不是时候,幸好不是什麽了不得的问题。我到办公室没有见到卢悦霖,说不上来是松了一口气还是什麽。忙碌一阵便出去见证人。只觉得那个办公室让我呆不住。
还没走出办公楼,就遇上了秦鸳,她说是来偶遇我的。这样的说法,有几个男人招架得住。
我开著车带她一道去见证人。一路上心情愉悦,之後我邀她一起吃饭,她却说外面没有真正好吃的,要我去她那里,她做给我吃。我有点受宠若惊,开车去半山。
秦鸳做起菜来很利索,一点不拖泥带水。厨房里干干净净,她说我胃出血刚好,不宜吃得太油腻,全做的清淡小菜。跟她一起吃饭有点小烛对饮的感觉。她吃得不少,一点不做作。这一点苏漆漆总是做不到的,她无时不刻的记著她那些美容经,每日节食,只为保持一个不变的三围数字。吃过午餐我送她去置地广场,然後自己再回事务所。为了这样的女人,做点牺牲是值得的,这就是吃过她一顿饭之後的感悟。我觉得这样的感觉却不似恋爱,只是想与她呆在一起。就像自家大姐姐一样,并不想与她有什麽肌肤之亲,只是淡淡的说话。对,是说话,跟她说话是那麽愉悦。
看到焦头烂额的卢悦霖,作为他的徒弟,我自当帮他分忧。我劝他把手里的那个收购官司冗拨给我,我手里的几个案子并不见得紧逼,都是耗时间的财产纠纷案。他还是不愿意,说什麽怕我累得过了头。说实话要是别的男人这麽跟我说,我只觉得矫情,但话从他的口中出来,却是十分的真诚。但还是在我的再三"请愿"下把案子交给我处理了。我马上去整理了资料,著手去见相关人士。忙到很晚,我只觉得体力有些透支,於是从西装口袋里摸出块巧克力来吃。这是苏漆漆偷偷搁在我口袋里的。并不是每个和我关系暧昧的女人都知道我这个秘密,我对巧克力情有独锺,而且挑剔得厉害。每次苏漆漆看我大块朵颐都抱怨为什麽我怎麽吃都不胖,她却一吃就长出赘肉来。
比佛利的巧克力也是不错的,我一直贪恋那种能沁人脾肺的口感。
不知道苏漆漆再过三五年是不是能生出秦鸳那样的气质来,我这样想著。也许不该对漆漆再有过多苛刻,她已经做得尽善尽美,毕竟人无完人。
我在办公室呆到很晚,冷气开著忽忽的吹,看著卢悦霖的办公桌,有那麽一瞬间我在思考如果他是真的对我产生了感情,我究竟该如何去应付。可是,我又是知道得那麽清楚,这个世界并非那麽宽容,不是任何感情都不会受到置疑和苛责。对於他给我的关怀也好,细致也好,我也是个凡人,怎麽能不动容。那样优秀的人送至你跟前,对你百般讨好,任谁都是会对美好动心的。而且他是个理智知进退的男人,从未给我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谨慎又做得十足真诚,和被女人追逐自然不是同一个滋味。但是,现实也是容不得我动摇的。
从事务所出来,一个人饿的慌,随便吃了点东西便回去。结果看见苏漆漆坐在我家客厅里,面色不并见得缓和。我心里一沈,怕是她知道我和卢悦霖上床的事。可是又觉得程昊并不是那种多嘴的长舌之人。但是我肯定没有好事。
脱了外衣,一边到果汁,一边问她怎麽了。她却一个人坐著不说话,看来事情挺严重。苏漆漆并不是那种经常给我耍性子的女人。必定是让她很生气的事情了。
只好在客厅里陪她坐著......
"漆漆,究竟怎麽了,你说话呀。"我终究耐性不佳,几番追问她。
她抬起头看了看我,那眼神很是复杂,但是我还是觉得她对我总是眷恋得紧,无论怎麽看著我都是那麽深情款款的。她似乎觉得我真的没什麽耐心了,於是缓缓开口,"关予笑,我和你在一起这麽长时间,你就算是对我不咸不淡我也没有计较。但是,我不想你让我太难堪。我想我和你应该还剩下一点坦诚。"
"什麽事,话说得这麽严重?"我有点忐忑不安。
"我也晓得你现在忙,不比上学的时候,不可能时时和我在一起。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把空余的时间大部分留给我。就算有其他的女人约会你,我也不想太频繁。"她已经尽量的委婉,我知道她总归是怕失去我的,但是她这麽一说,我却觉得说不出的虚伪,她明明是个占有欲旺盛的人,何必做出一付贤良淑德的派头。何况我仍是更喜欢她的,她不该如此不自信。
"你可不可以不要这样跟我说话,漆漆。"
"那你要怎麽跟你说,还是说,你觉得这样的我很──假?"她果然是敏感得让我汗颜。
"唉,真不知道你那麽紧张干什麽。我只不过是和秦鸳出去吃几次饭而已。这并不能代表其他的,我也只不过当她是个朋友。"
"朋友?恐怕不止吧?"
"是,不止朋友,比一般朋友更知心一点。"我这样评价秦鸳并非为了敷衍苏漆漆,而是确实如此。
"知心......你就不能跟我说知心体己的话,非要和上司的未婚妻去说。她若是个有分寸的女人,就不该单独约你,她应该你和卢先生的关系,这让你怎麽做人。"
"好了,我知道了。你不要再追问这个事情了,我以後,尽量不单独和她出去就好。行了吧......"
"予笑,我一向信任你,你该有分寸的。"
"难道我这次做得很过分?"
"哼。"
"不要假想那麽多有的没的了,既然还有信任,我们就不要再为这样的事情搞得如此不愉快了,好不好?"我看她一眼,估计她也不会再得寸进尺,苏漆漆毕竟很懂事,於是问她,"你吃晚饭没有?"
"吃过了,程昊手艺很不错。"
还好她今日只是跟我讨论秦鸳的问题,说实话我真怕她和我提及卢悦霖,那才是真正让人头疼的事情。而秦鸳对於我来说,还没有到无法取舍的地步,也没有发生任何不可挽回的事实。
爱情穴位(11)
看来大多数人在一个时期都是要受感情困绕的,我关予笑也终究只是个凡人。不能一直无往不利。
虽然苏漆漆已然明确的跟我说到了秦鸳的事情,可是,每当秦鸳来约我的时候我又确实不知道如何来拒绝。她就是个那样让男人拒绝不了的女人。就算是陪她去看看画展,喝个下午茶,我也觉得是不容拒绝的事情。但就算是这样我也并没有和秦鸳做出过分越轨的事情。她小心翼翼,我亦步亦趋,就这麽僵持在暧昧的阶段。
卢悦霖并不是傻子,我和他未婚妻走这麽近,他自然是知道的。背地里也有那麽些闲言闲语,他却在我面前只字不提。我也不明白他是没有明确的立场来说还是根本就不在意。大家都忙於工作,他也只是淡淡的关注著我,不紧不慢的,我心里有数,他还没有放弃他的目的。不知道该说他幼稚好还是放纵好,竟然跑来追求一个男人。幸好他不是激进的人,没搞得我下不了台,我也只能暂时随他去了。但没想到当初秦鸳一句话是那麽的有道理,时间不是等待被证明不变的,而是来改变一切的。
结束了李总的案子,他上门来感谢,我把他推给了卢悦霖,因为手头还有个更棘手的案件。
这个案子很复杂,不能单纯的定义为刑事案件。就算是个老手也不见得能马上找到突破口来处理。而且涉及的人也很危险,我须得谨慎才是。这些无良人士我虽然没有接触过,可是以往从哥哥和老爹的口里还是有听说过一些。在香港不是人人都能和一些势力抗衡,它们是超出了所谓道德范围的力量,也在维系著这个社会潜在的平衡。从某种角度来将,我从小就知道关氏的生意做得那麽大是靠著这样一些不明的力量的,所以对他们的排斥我并不像一般人那麽强烈。可相对的,我也知道这其中须遵守的底线以及那些人为了达到目的所能做出的底线。
为了这个事情,我确实有些寝食难安,苏漆漆想尽办法拉我去散心,我也不能安心的陪她玩。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去置地广场接买完东西的苏漆漆,看见一个男人同秦鸳的父亲在那里喝咖啡。若不是苏漆漆在原地接了个电话,我也不会去注意到那两个人。这个男人我倒是一点不陌生,他就是我接手的案子里涉及到的一个关键人物刘傅,可是我一直没有办法去接近他,之後认出那个和他在一起的是秦鸳的父亲,我就想到能不能搭桥去接近一下这个男人。
心里本来也只是这麽一想,没料到第二天秦鸳就打电话来约我吃饭。只当是巧不巧!
我有些心不在焉的夹菜,琢磨著怎麽开口跟她提到这个事情。毕竟我是不想有求於女人,尤其是有好感的女人。而且,就算这些都不重要,那我也要顾及一下卢悦霖和她之间的问题关系。万一这样反而给卢悦霖添了麻烦,我到底是个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