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漆漆听我这麽说,轻笑起来。确实,我们都太紧张了,为了爱也好为了情也好,夫妻不见得要与之相爱一生一世,彼此可以选择另外的方式相处。这便是为什麽大多数人不容易遇见爱情,而几乎所有人都会结婚的原因。
"我知道,你爸爸是不是快不行了,你想生个孙儿给他,不让他遗憾。"
"对不起,漆漆,我一直这麽任性的要求你。"z
"那也是我自己送上门来的,多少女人想等著你糟蹋都没机会呢,我比起她们算是幸运的。"
她这样一说,我更是万分歉疚。不是每个女人都能为了男人如此牺牲的。她可以为了我牺牲爱情牺牲名誉,我又怎麽能拒绝这样的女人,又怎麽忍心伤害她。但却已经无法爱她,甚至找不回以前的那种感觉,我全部的爱和爱的能力都封锁在了卢悦霖体内,那是专属於他的。已经不是我的了。
苏漆漆把她买的鲜花递到我手上,帮我理一下衣领,拉起我的手,"走吧,去看看爸爸。"
也许父亲不是最满意苏漆漆,但是这是我的选择。她除了和Liven有过一段港人皆知的感情史外,仍旧是个适龄又美貌的女子,聪慧大方,性情温和,家世又与我相配,想来父亲也该挑不出什麽刺来。说难听点,比起我选择卢悦霖,他一定巴不得我选择苏漆漆。
父亲看我牵著苏漆漆的手,倒是笑了出来。我知道,他这才一颗心定下来。
我告诉爸爸苏漆漆要与我结婚了,他也不多问有关Liven的事情,我们都是做事体面的人,这些小麻烦自然能解决妥当。就算我不说,苏漆漆也能麻利的处理好。她终要嫁与我了,苏漆漆算不算得上功德圆满,恐怕其中滋味只有她自己晓得。我不敢多问,我们都不再是以前的我们了。有的话,连玩笑也开不得。
爱情穴位(36)
回家以後,我找到辛姨,问她家里保险柜里又没有像样一点的钻戒。
她愕然,问我要钻戒干什麽。
我沈声音道:"自然是送我女朋友,难道我还自己戴不成?"
听我这麽说,她一笑,边往书房去有边说,"终於又开始开玩笑了,我们三少爷回来啦。"我跟在她身後苦笑,这世界上哪有如此简单的事情。
她走到书房门口,又转过身问我,"你要订婚?"
"不,我想直接结婚,刚刚已经跟爸爸说过了。"
"跟谁?"
"呃......苏漆漆。是谁不都一样,反正是个女人就行。"
"呵,我情愿听你现在这个腔调,也好过你前阵子的魂不守舍。"她打开保险柜任我挑选。多数是妈妈以前的珠宝,虽然样式陈旧了些,可钻石都是上等的名钻。
挑来挑去选了一方镶的简单大方的全方美钻,不大不小,五六克拉,戴在苏漆漆那青葱玉指上已经嫌大。但是苏家不是靠她的手指来衡量的,须得送够份量的婚戒才行。她又把项链什麽的拿出来给挑选,我觉得都不合适,於是拿了那枚戒指,装在口袋里。
辛姨问我结婚的时间和张罗的事情,我都说交给她办便好,我操心不来。而且爸爸现在病著,越快越好,结婚也能冲冲喜。其实我是怕自己拖得越久越难过。
回到房间,我觉得一身骨头都要散了。
青凡从辛姨那里听到我要结婚的消息,很诧异的跑来我办公室来质问我。我现在已经能够接受爸爸以前的全部工作,他也已经成了我的助手,可是我们的关系仍旧停滞在一个奇怪的生疏带里。他这样行为无疑让我觉得很奇怪。
可我不想向任何人解释结婚的事情,尤其是知道我和卢悦霖关系的人。这对来说就是不停的揭伤疤,再强悍我也是个普通人,怎麽经得起这样的折腾。
带著钻戒去见苏漆漆,我已经从报纸上看到消息,Liven将要去日本进修,那可不是一般的公司,当然其中一定有苏家的鼎立相助他才能去。想来这个障碍解决了,我便可以送戒指给她,把她拐进婚姻的坟墓。她还是打扮成我以前喜欢的学生模样,休闲长裤配衬衫,清丽可人。头发现在稍微长长一些,扎个小马尾,翘起来,很可爱。我搂著她的腰,像我们以前一样,亲吻她的额头,把钻戒套在她右手的无名指上。
她没有抬头,於是我没有看见自己未婚妻这个时候眼睛里的表情。
我又问她什麽时候合适去她家里拜访,还有结婚要在香港或是其他地方。做个好丈夫并不见得困难,这些事情我都可以很有耐心的一一询问妻子,办得让她满意。而我已经不在乎这麽许多了。
苏漆漆的贤惠也不盖的,这些事情都一一与辛姨商量了,让人很放心。我去苏家拜访也不是头一回,自然顺利娶得美人归。周围的人因为我要办喜事而喜气洋洋。只有程昊来说了两句杀风景的话,他也是心里同情我,要与不爱的女人结婚。可是,哪有人人都能和相爱的人共结莲理的好事。
外人越是忙乎我越是觉得空虚清凄。不知道卢悦霖现在偶尔还会不会想起我这麽个人来。
可能他也听说了我要结婚的事情吧。
香港这个弹丸之地,什麽事情都能一传千里,我毫不怀疑。
陪著苏漆漆去买衣服买首饰,我让店员把所有9号的衣服都取出来一并打包了送去关宅,免得她以後搬衣服麻烦。我写了支票走出来,她有些不高兴的问我是不是不想和她逛街,我摇头。确实没有这回事,只是我现在做任何事都谈不上喜欢或者不喜欢,那只是我需要做的,包括结婚。
之後姐姐都代替我陪苏漆漆张罗结婚的事,我长时间呆在公司,只怕是不想回家去面对那一片结婚的气氛。我去找柳医生,他说父亲应该能去我的婚礼观礼,於是我放心下来。原来一切都比我想象的简单,除了我一直无法敞开的心扉。
这算得上是关家第一次娶媳妇进门,搞得好不隆重。辛姨在丽晶请了一百来桌客人,上千宾客。我们累得半死。苏漆漆打扮得光鲜亮丽,比起所有的女人都来得耀眼。托朋友帮忙也没有来不正经的记者,婚宴尚且算平安。父亲兴致很高,向众人夸耀自己的儿子,他甚至一不小心说错,叫我予文。我笑笑,知道他心里还是惦记著哥哥。而我,也许永远无法成为他心中理想的儿子。
不过,这世上不是人人都能如意,得学会知足长乐。
爱与痛苦都是无法相比较的。
後来在敬酒的时候,我看到秦鸳和他父亲也来了。按照辛姨请客的原则,他们也必是宾客之列。为了表示事过境迁的洒脱我还是硬著头皮过去敬酒寒暄。他父亲似乎以为我曾经对他女儿有过非分之想,於是上下打量苏漆漆。眼神显得不算友好,也许在他心目中没有女人能比她女儿更优秀。
我随问起秦鸳什麽时候结婚,她倒毫不避讳的说:"悦霖听说你要结婚了,就准备去台湾发展,现在事物所交给Tad打理。我想,我和他暂时不会结婚了。他已经向我爸爸提出戒除婚约。"
听到这个消息,我几喜几悲,只长长的舒出口气。
她又说:"他为你,什麽都可以做。你却牺牲不得一点。所以,爱就是这麽回事,爱得多一点的那个人必定是输家。这场感情角逐,我们都输了,你是唯一的赢家。你看看苏漆漆,她比我更可怜。"
我说一句失陪迅速转身离开了,心里确实承受不了这样的话语,因为太实在。在这个社会里,人们都最怕听到实话,那杀伤力可见一斑。可是无论如何,我也并非赢家,我爱悦霖,却没有得到他,甚至得不到他的谅解。我算个什麽赢家。
苏漆漆仍旧依偎在我身边,应付著各类宾客,交际手腕一流。只要她想做,也不难成为第二秦鸳,可是她们不是同一种性情的人。我倍感欣慰和歉疚。
以前的老朋友,知道我和苏漆漆几经波折,他们打趣的说我:"原来以为关予笑是铁丝心肠,原来还是喝不得二两美人酿。"我点点头应付,确实,并非每个人都有我这般的运气,遇见这麽多的人爱我。被爱往往是要比爱幸福一些的,哪怕是在心理上,仍是占优势的。
礼成送客,累到三更半夜。我回到房间倒床就睡,完全忘记了今夜也算是洞房花烛,新娘子却被我抛诸脑後。天亮醒来,见她睡在客房。我叹口气,只感叹人们爱的是一些人,与之结婚的往往却往往不是那个人。苏漆漆究竟是想如此选择,还是为了迁就我,我就不得而知了,毕竟她是那麽聪明的女人。怎麽会不知道其中的含义。
我把毛毯给她搭上,她却惊醒了。
睁著大眼睛看我,仿佛还不相信今天醒来,我已经是她的丈夫。
她起身说要和辛姨一起吃早餐,这些规矩她倒是比我还讲究。我也由著她,看她在浴室洗漱打理。突然想起以前我靠著洗手台等著卢悦霖帮我刮胡子,往事已然如烟。
苏漆漆见我发呆,问我怎麽了。我说,怕你後悔嫁与了我。
她抬头看著镜子里的我和她,突然微笑。我最怕她如此清冷的微笑,像是洞穿了无限世事,翻过无数筋斗,天凉好个秋的无奈,这样的认命,已然不是那个苏漆漆。
恐怕她一切都无所谓了,就像我现在一样,只用做足那个"苏漆漆",至於感情,更不去计较和强求。
没有蜜月,我匆忙赶回公司处理公务,静下来时,把脸贴在冰冷的桃木桌子上,呵我这颗心呐,仍旧在流血。而我的人,却走得老远了......
爱情穴位(37)
而我的婚後过得极其平静,和这世上大多数夫妻一样。也为小事情拌嘴,也会有夜不归宿,也会有玩笑过头的时候,但一切都归於平淡,因为没有激情。
相敬如宾恐怕就是这麽个样子。
公司里的事情渐渐理顺,因为父亲的情况稳定,我都定期去医院探望他,向他汇报生意上的事情。父子感情也不过如此,我见到他还是不免难过和心痛。我们彼此都伤害过,用最不希望的方式,但是身上流著同样的血,我们又无可辩驳。
姐姐怀孕的消息大大刺激了爸爸,他也隐晦才催促我赶快有所行动。可是天晓得,结婚这麽些日子我碰苏漆漆的次数还没有自慰的次数多,对著她,我很难提起欲望。我心里只挂记著那一个男人,只有他才能让我的身体失控,欲望横流。而离开他,我便冷漠得丝毫不为情欲所动。
若秦鸳说的是真的,那他现在也该不在香港了。我们已经没有同顶一片天,我想起来就怅然。
偶尔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发呆,苏漆漆知道我在想什麽,她总远远看著我,也不靠近。我也明白她的心,任谁都是怕受伤害的。恐怕她心里也会想我能不能随著岁月流失,慢慢淡忘卢悦霖。若是那样也好,可我终究做不到,那思念越积越深,在我身体里埋下种子,发芽开花,肆意疯长。
姐夫和所有即将当父亲的人一样,天天接送老婆上下,不让姐姐做一点累人的事情。
那日我问姐姐想生个儿子还是女儿,她说儿子吧。我没头没脑的问为什麽,她说,周平不是有个小女儿麽。我一听,惊得一生冷汗。女人都不是能用常理判断的动物。她见我紧张的神色,於是笑出来,骂我傻瓜,她又说,生儿生女哪能控制,都一样,反正都是自己的孩子。
不知道姐姐是不是真的放下了周平,但是我又希望她没有,明知道那样她更痛苦。
也不知道辛姨给苏漆漆说了什麽,她主动跑来找我商量生孩子的事。弄得我好不尴尬,若是以前,我定然开玩笑说想生就去搞个试管婴儿成了。可是现在大家都敏感,话断然是不能这麽说了。我唯唯诺诺,只说让她多计划多用心。可是谁都知道,生孩子那是夫妻两的事情,不是她一个人说生就能生的。
後来想想,本来结婚就是为了尽快给爸爸添个孙子。现在做也没有什麽不妥的。
於是在漆漆的劝导之下,我开始戒烟戒酒,准备跟她一口气生个儿子。
戒酒显得比较容易可是烟我已经有点不离手,戒起来异常痛苦。她给我买回来些乱七八糟的口香糖,女人有的时候真的是不能摆脱孩子天性,就算她已经打算做母亲。
然而怀孕并非想象中那麽容易的事情。有的时候天亮醒来我就问漆漆,你怀孕没有,她笑著骂我神经。呵,我确实神经了。
公司里的事情也越来越压力繁重,助手换了几个,都没有得力的。青凡并非不愿意帮我,只是他也有很多道上的事情要处理。他现在快三十岁了,也不打算结婚。我不好过问他的私事,只觉得他越来越刻意的躲著我。想问他为什麽,却一直找不到机会。
父亲回家中疗养已经有一些时间,多数时候都是苏漆漆和辛姨陪著他。他也乐得不见到我一天到晚都板著的脸。我现在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我在家里都随便的和佣人开玩笑,他们都喜欢我,家里因为我而气氛很融洽。可是现在我几乎不与人多说话,和苏漆漆也客客气气,更不用说辛姨。姐姐怀孕了也不常回家走动,家里的气氛显得很僵硬。不过,这样也好,大家互相不伤害。越了解越容易刺伤。
因为兼并一家电器公司的事情和爸爸又闹出点分歧来。他不同意贸然的扩张,而我并不是守旧的人,总觉得做电子行业以後发展一定无量。但是老人总是很谨慎,不愿意冒一点风险。我也没有管他的意见,同公司的上层讨论通过了这个提案。他像个小孩一样跟我赌气,三天不与我讲话,我亦不主动去亲近他。既然公司的事情都交给我了,情况自然由我把握,决断当然也该由我下。总之他就是一直无法信任我,他信任的人只有哥哥而已。为此我很气恼。
本以为我自己接手公司以後会开始漂白,但是有的生意不是那麽容易说脱手就脱手的。加之青凡喜欢在外面做事,把那些关系的都理得很顺,反而做起更多的灰色交易。不过,能掌控局势,我也并非没有底气,懂得小心使得万年船。
亲自去俄罗斯跑了一躺木材的生意。我也只是想离开香港,去透透气。
春去秋来,我结婚就快半年,姐姐的肚子也隆起来了,如人所愿,B超看到是个儿子,并且很健康。我也为她高兴。她稍微浮肿的脸色带著母亲以前那样淡淡的微笑。这个时候,只觉得她格外的美。
而父亲衰老的迹象并没有停止,他的听力大不如前,眼睛也不太好了。每日须得辛姨读报给他听。脾气也越来越暴躁。我时时不想回家,也不全是躲著苏漆漆,多数也怕遇见父亲。他很怕别人说他老态毕露,可谁又经得去岁月的摧残。恐怕我现在风华正茂,是怎麽也体味不到他的感受的。
办公室的秘书要结婚给我发来请贴,希望我务必参加。我温和的笑笑,问她那天有没有预约的客户,没有的话我一定到场。她看我几眼,那眼神很闪烁,又说:"您越来越像关经理了。"她说的是我哥哥,我听得那句话生生刺耳。我怵一下眉头,心头不痛快,可是又很快释然。我本就是学著哥哥的样子,有样做样,以取悦爸爸,现在有人说我做得十足像,我又有什麽好不开心的呢。
自嘲的笑一下,这些其实都不重要了。现在仍能牵动我的心的,只怕唯有那一个人的一举一动。而我因害怕偏偏回避著他的消息。手不自觉的又去摸索烟盒子,我想我真是难戒掉了,只要一想起悦霖来,我就无法克制自己。著不是年少时冲动的爱情,随著我们分开的一日一日,我更加无法摆脱他残留在我身体里生活里周围的所有感觉。那思念把我烧得体无完肤。
回到家里,看见苏漆漆穿著粗线的毛衣在摆弄爸爸的老CD机子,里面放著好多年前的流行歌曲,她斜躺在贵妃椅上跟著哼:我看到了他的心,演的全是他和她的电影,他不爱我,尽管如此,他还赢走了我的心......
我走过去,抱住她,眼泪汩汩的流下来,不知道她是否有感觉到。
事後我问她怎麽了,她只说她有点感慨而已。可我知道,漆漆并不喜欢表露自己的感情,这样的举动无疑是有原因的。
於是问她,"你是不是後悔嫁到这房子来?"
"说什麽呢,我嫁的是你,又不是房子。你怎麽敏感得跟猫一样。"
"嘿,说吧,是谁惹你不开心了。"我用手拨拨她的头发,又长了些,随著这岁月疯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