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沉默地一起走着,谁也没有说话,直到走近以前李深广居住的地方附近,赵毅才问:"你这些月上哪了?"
李深广没有回答,仍然沉默。
"为什么突然把我赶走?"又问,他仍然不说话。
"你倒是说说话呀!"他停下来,猛地伸手扯着他,眼神在质问,李深广仍然没有说话。
"算了!你既然都不说,我也不想问!"气极的赵毅调头往回走,李深广突然从后一把拉着他"慢着。"
"做什么?你不是打算跟我绝交吗?"赵毅一把甩开他,生气的眸子对上李深广阴沉的眼睛,良久,李深广才深呼吸一口气,说:"对不起,家里发生了事情,我心情不好拿你发脾气。"
原以为他一定会大声刨哮着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什么都不对我说!可他没有,上一刻还很气愤的眼神下一秒就变得相当担忧:"家里怎么了呀?没事吧?你就是为了这个离开?是不想我替你担心吗?真是的,怎么都不跟我说,说不定我可以帮上忙。"
温柔的口气没有丝毫责难,一阵强烈的自责涌上心头,李深广生平第一次生自己的气--笨蛋!我这是在说谎骗你知不知道?没事干嘛那么相信我?我不是好人!
"事情已经解决了。"内心暗礁汹涌,他忍着想要伸手抱他的冲动,只说了这样一句话,却升起更强烈的不安和自责,内心某种异样的情绪在翻腾。
看他不想把事情原委托出,想必是有不可告人的难言之隐吧,赵毅难得细心地发现且没有追问下去,然后就扬起笑脸:"算了,既然你都回来了,我们就不要再讨论这些事情,要喝威士忌吗?我请客!"
才刚走两步,李深广突然问:"小毅,你真的那么信任我吗?"
赵毅停下来回望他:"你是我的朋友啊,我在这里唯一的朋友。"
唯一的?是吗?
不由得的,他为这两个字心情轻轻飞扬起来。
都说好人死得快,坏蛋活千年,他这个坏事干尽的家伙居然也会有这么被信任着的时候,老天爷它真的不长眼睛啊。
赵毅不是一个很特别的人,不过这个人一旦喜欢上,就很难对他放手。
这也许是李深广生平第一次用自己的心去喜欢一个人,那个人叫赵毅,长着一张叫他想忘都忘不了的脸。
内心阴暗的负面情绪跟与日俱增的情愫像冰与火的结合,狠狠折磨了他好长一段时间,不过,人是一种为了幸福而进行选择性失忆的动物,渐渐的,李深广学会克服心中那种阴暗的情绪,放任自己喜欢这个年纪比他小上一岁的男孩。没错,李深广的外貌尽管比实际年龄成熟许多,可他实际上只比赵毅大一年。
就因为年轻,所以会冲动。
刚发现自己感情的时候,尽管难以控制,可还是努力的收起心意,可在这个冲动热血的年纪里,要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保持适度距离是很困难的事情,往往自身的行动要比脑子的转动更快,李深广矜持了一年半,忍耐到现在已经算是奇迹。可他已经不想再忍耐那种想要得到他的心情,与生俱来的强烈占有欲随着赵毅对他不知不觉的纵容与日壮大,然而,就当他想付诸于实际行动的时候,赵毅却突然说:"我要回中国。"
"什么?"突然听到的惊爆消息让他发热的头脑瞬间冷却,完全不知道自己说话所造成的威力的赵毅继续说下去"我想去看看......哥哥最后逗留的那个城市。"
深呼吸一口气,李深广好不容易才让自己回复镇定。
"可是,你父母不是都不让你出门吗?又怎会让你回国?"
"所以就得瞒着他们干嘛!就在后日启程,是临时决定的,冼姨已经帮我安排好一切,我这趟非得要出去不可......唉!对了,不如我们一起回去如何?"
赵毅用期待的目光看着李深广,后者沉默好一会儿后摇头:"不,我不去!"
"哦,是吗?我还想在旅途上有个伴呢!"赵毅失望的叹口气,随即又露出高兴的笑容"那这样吧,我回来给你带手信,你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如果我说想要你,那你会给吗?d
李深广意味深长一笑,说:"那么,我想你尽快回来,可以吗?"
"可以呀!其实也不打算要留太久,可能......一个月左右就会回来。"
"那么我等你回来好了!这就是最好的手信。"
"李深广,我从来不知道你是这么油腔滑调的人!"
"是吗?"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如果你高兴的话,我可以再油滑一点。
赵毅笑,干净的笑容就像一个纯净的天使,相对的,令李深广内心的丑陋更加突显。
我是个卑鄙的家伙啊!他在心里默默讽刺着自己。
两天后的清晨,赵毅坐飞机走了,李深广没有送机,却在小屋里听到飞机从上空呼啸而过的声音......
第11章
从上次在不知明的地方呆了三天回来以后,赵毅就变得相当奇怪,奇怪得连刘如这么粗神经也察觉到不对路。关心的问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他只是一个劲儿的摇头说没有,说不知道。
刘如开始有点生气,他这个样子明摆着是发生了什么事却都不愿意说,这是为什么?是信不过他吗?还是对他有戒备心?不管是哪个原因都让刘如觉得不高兴,明明都已经说了要做朋友嘛!
赵毅本来预定要在两个星期后启程回去的,可这时改变了主意,在奶奶家发生的事情太突然,纵使没有实质性的根据他还是想要知道事实真相,没事来由的,他暗暗觉得奶奶所说的话并不假。
为了这个他连续几个晚上趁刘如去酒吧时偷偷潜入他的房间翻东西,尽管赵俊留下的东西并不多,可如果他确是赵俊这个人没有错的话,那么有某些东西必定可以勾起他潜意识里的记忆,毕竟以前赵俊是那么喜欢刘如。
可是,连续一个星期的冒死寻找都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在奶奶口中听到那些话之前,他看着那些录影带之类的东西还会有一些没有来由的感触和心悸,可现在当他刻意寻找那些感觉的时候,那些欢声笑语和幸福影像看进眼里却只成为一个平板的节奏。
有这样一种说法,当你刻意想去寻找某样东西时,那样东西往往会躲在你怎么也找不到的角落,当你不需要它的时候,它却又突然跳进你的视线范围。
现在赵毅的情况就是如此,几经折腾后,他甚至嘲笑自己的愚蠢,这怎么可能?只是左右两只手的写字问题罢了,又怎能如此轻率证明他的身份?也许是奶奶老了,记错了,也许是他睡的时候太多,连写字的习惯也改变了......
他坐在厅子的沙发上心烦意乱的翻着书本。翻着觉得没劲儿就胡思乱想,东张西望,无意间眼光撇见搁在酒柜里的那个上了架子的魔方。刘如曾经告诉过他,这魔方是蓝悠调回原本位置的,那时他还深有感慨的说:这是命运啊!最后摆正魔方的人居然是蓝悠而不是赵俊。
下意识地,赵毅打开酒柜把魔方拿下来。
这小小的东西能跟人的命运牵扯在一起吗?
想着想着,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扭动起来,原本已经摆回原来位置,固定起来的魔方再次转动,几个回转后,已经走不回原位。反正闲着没事干,赵毅干脆倦到沙发里玩起魔方。
要扭正魔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一直干到刘如起床,从房间里走出来都没有摆弄好,魔方还是混乱一片。
刘如出来看见他在跟那个小东西拼命,不由得牵嘴一笑:"喂!你对那种玩艺儿有兴趣吗?"
"一点儿吧。"
"魔方的哲理可是很深的哦!"他一边说着,一边走进卫生间,听见外面的人问:"你也懂哲学的吗?"
"那种鬼东西谁懂?我只是道听途说了一些罢了。"
"哦?怎么回事,说来听听?"
"那我把我听到的总结一下,就是说恋爱的命运就像转动的魔方,千变万化惊喜无穷,可是,能坚持把它扭回原来位置的人却不多,不到最后一刻,都不知道谁才是真命天子。现在这话听来特有道理。"刘如对着镜子剃胡子的动作稍停顿一下,轻叹着说"我就是最好的例子。"
赵毅听了没有说话,刘如也没把话栓子接下去,洗好脸换好衣服后就走出厅子,赵毅抬起头看他,突然问道:"这魔方最后是蓝悠扭回去的吗?"
"是啊!"刘如似笑非笑的扯起嘴皮"那天晚上我还做了个怪梦,梦见蓝悠成了我的终生伴侣,现在想来还真讽刺,最后扭好魔方的人是他,可我居然到最后都不能接受他......"为自己的话犹豫一下,刘如皱起眉"大概......就因为他是蓝悠,我才更没办法接受吧,正如我无法把你当成俊一样。"
赵毅听了露出微笑,低头轻轻转动手中的小东西,问:"你知道为什么最后把魔方扭回去的是蓝悠,而现实中他却未必会是真命天子的理由吗?"
刘如耸肩:"这么复杂的问题不要问我!我不懂!"
"看!"他举起魔方向着他"被蓝悠扭好的魔方,又被我弄混了。"
刘如一呆,赵毅继续下去:"明白了吗?就像结了婚后会离婚一样,人只要一天还活着,命运就会不停转动,魔方就是摆正了也能再次弄混,就等于我的出现把你跟蓝悠既定的命运改变了一样。我想,如果我没有出现的话,也许你现在已经面对现实,和蓝悠一起了。"
"小毅......"刘如苦笑,低下头,他的话其实没有错,如果他没有出现的话,说不定他会跟蓝悠在一起,那么,赵毅是蓝悠命中注定的克星吗?
"还有,感情的事,有时不需要花很多心思,下很多精力才能达成,如果机遇和命运都做好安排的话,那一切都会很顺利,玩魔方也一样有能速成的时候。你相信吗?我能在两分钟内把这个魔方摆正。"
刘如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他,前面那一句话他是认同的,幸运的人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幸福,可是后面那句话也未免太夸张吧?看那个被他再次弄混的魔方东一块西一声的搁着,就是知道方法去扭也要花上好一翻功夫和力气,哪有人有这个本事在两分钟内完成它?
"我不相信!"刘如用超级肯定的语气说。
"真的不信?"赵毅双眉一挑,看向刘如。
"当然!如果你真行的话,就现在做给我看,我倒想知道你能不能在两分钟内把它完成!"一边说着,刘如过去坐在他的旁边,抬起手腕看新买回来的手表,问"真的要做吗?"
"好啊!我会让你大开眼戒!"
刘如摆明了一副不相信的样子,眼光紧盯着手表,待秒针的指针搭正12的时候,他喊道:"开始!"然后他看见,赵毅并没有如他开始所想的那样拼命扭魔方,而是举起右手,把魔方使劲儿摔在地上,魔方的格子散落一地,他目瞪口呆。
之后的事情都不用说了,把魔方打散再重新组合是件多么容易的事情,不消两分钟,只过了一分零三十八秒,一个回复原状,完好无缺的魔方就摆在刘如眼前,刘如哑口无言。
"看吧!"赵毅得意地把魔方自他眼前转两圈,展示自己的胜利"道理就这么简单!感情有的时候,也可以这么简单,只消一个动作,一句说话就可以解决的问题,只看天时地利人和对不对就是了。"
刘如笑了起来,赵毅也跟着笑,不光是刘如,就是赵毅自己也从这一举动中得到启示,如果天时地利人和都合适的话,感情就可以简简单单被解决了。
如果他就是赵俊的话,那问题就会如魔方一样,轻易的又重组在一起了。
而先决的条件是,他必须有这个勇气去面对这件事,就像他有勇气打散魔方一样。
但如今最大的问题是,他要怎样去证实这件事才对?这才是最让赵毅感到头痛的事情。
刘如以为赵毅快要回到美国去,这几天都有带他出去酒吧玩,蓝悠见了赵毅对他露出浅浅的微笑,赵毅觉得这样的蓝悠很好看,忍不住就上前跟他说起话来。
如果他就是赵俊的话,能这么容易就对蓝悠产生好感是理所当然的,他细细的揣摩着蓝悠在自己心中产生的影响,毕竟是和赵俊相识十多年的人,潜意识的印象一定会很深刻,说不定,蓝悠给他带来的影响会比刘如更大。
整一个晚上,赵毅都拉着蓝悠说话,蓝悠也没有拒绝他,两人坐在一起熟络的样子宛如当年还没有认识刘如前的赵俊和蓝悠,当然,刘如不太清楚在跟他认识之前这两人的感情会有多好,只知道眼前的景象让他感触良多便是。
感触归感触,他可不会傻得再被自己感情制造出来的幻觉困挠。因此,当小三子酸酸的对他说‘蓝哥又要被抢了'的时候,刘如只是皱皱鼻子没有发表任何宣言。甚至在心里好笑的想着:如果赵毅能替赵俊达成心愿也是桩美事!到底蓝悠是赵俊无法达成的初恋。
可两人的热切交谈持续不到一个小时,就有不速之客闯进,是王岚,他几乎每晚都会准时出现,小三子现在见他不再像以前那般摩拳擦掌,而是改在刘如耳边唉声叹气,叹得刘如那个拳头想直往他鼻子上招呼过去。
王岚出现以后,赵毅又回到小三子和刘如之间,刘如在调酒,调好以后问赵毅要不要喝,赵毅挥着手说他不想喝醉,小三子却之不恭的代为解决。
蓝悠和王岚在凌晨十二点离开,走的时候习惯性地向刘如那边看上一眼,他正跟小三子侃侃而谈,瞥见蓝悠的目光便笑着举起手摇两下,蓝悠苦笑,他的方式还是一成不变。
赵毅坐在两人中间独自沉思,都没有注意到蓝悠要离开的身影,他不用上学也不用上班,整一个晚上就陪刘如坐到天亮,凌里四时准时下闸锁门,回去的时候空气很凉,刘如从以前的小房间里取出一件暖和的衣物让他穿上,两人呼吸着令人舒畅的空气走在冷清的街道上。
"什么时候回去?是这个周末吗?"刘如从容的问,看他的眼神坦荡直率,赵毅突然有了想要告诉他一切的冲动,可一想到事情还没有证实,就硬生生地把话吞回去,只是说"没有啦,我决定暂时不回去了。"
"什么?"刘如微微错愕。
"有些事情还没有处理。"
"我能帮你吗?"
可以!但不用了。赵毅心里这样想,说的是另一套:"这不用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说白了是我不想那么早回去而已。"
"真的只是这样?"刘如怀疑。
"嗯!真的。"
"那就好!"
两人又并肩走了一会儿,刘如突然握住他冰冷的手,赵毅吓一跳,本能的想要挣脱,抬头却见刘如坦率的笑容:"干什么?我又不是色狼!只是想看你还冷不冷。"
赵毅低下头,脸泛起一丝丝微红,可刘如没有发现这些。
中午趁刘如还在睡觉的时候,赵毅偷偷打了电话给美国的冼姨,他是他们兄弟二人的奶妈,所以对他们谁是谁一定分辨得比谁都要准确,这是证实一切的最快途径,他感叹自己怎么笨得今天才想起这件事,他相信冼姨是绝对不会欺骗自己的。
可是不知道是天意弄人还是什么的,冼姨的电话一直没有打通,只有一串无意义的急而快的呼叫音符,他最后泄气的盖了电话。
既然那样,就只有等到冼姨的电话再说吧。
才这样想着的时候,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打进他的手机,接过来一听,竟是意想不到的声音:"小毅,是我。"
即使有电话线的阻隔,赵毅对这个声音还是太熟悉了!那个在美国陪他度过寂寞两年半的好朋友,他不由得兴奋起来:"李深广!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