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要来的爱————闻馨[下]
闻馨[下]  发于:2009年03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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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章
我做了一个恶梦,梦里,我的俊死了。
医院特有的消毒药水味不断透过呼吸传进我鼻中,我抬头,俊就睡在我的面前。
房间的灯光很暗,我看不清他的睡容,却能看见他长长的眼睫毛在微风中轻轻颤抖,就像一个落入凡尘的天使。
我伸手去抚他不再柔软的脸颊,感觉那已经不再存在的温度。
"刘如......别这样......"有人伸手拉我,我没有看,那个人在我耳边叹息。
我手腕上的表滴嗒跳动着,提示着我时间还没有停止,可我感到,我的一生在这里定格。
那个拉着我的人又对我说:"如果你想要哭的话,就哭吧,会比较舒服一点。"
哭?我为什么要哭?
他不是好好在这里的吗?我要哭些什么?
门外有脚步声,然后门被打开,有陌生的人走进来。
"好了,尸体要送走了。"
然后有一个人过来,拉起白布,盖着他的脸。
"混蛋你不要碰他!"我一拳揍向那个人,他被我打得鼻血横飞,跌在地上,我气得浑身发抖,蓝悠紧紧钳制着我:"你不要再发疯了!你就不能让小俊安静一下子吗?"
听到俊的名字,我安静了一下,转头一看,却已经再也见不着他的容颜。
我没有勇气再去掀起那片白布,我的心在呼号,在狂啸,可我却无法把这些感情表现在脸上,我只能站着,就这样站着,看着他被别人推到外面,看着他躺上白色的棺木,看着棺木的盖子在我面前磕上,隆的一声,猛然把我抽回现实之中。
就这样,永别了啦!
我闭上眼睛,心已经不再痛楚,它已经被掏空了,还哪会有疼痛的感觉?
送走了俊,我站在车子离开那条道上很久,都没有移动,蓝悠的手上还包着绷带,他问我:"小三子已经脱离危险,清醒过来,你要不要去看他?"
我木然地点头,然后他伸手来拉着我,带着我走。
医院的灯光白得有点剌眼,我像走在梦境中那样,来到一个陌生的房间。
打开门,床上面的熟悉人影动了一下,挣扎着欲要爬起来,蓝悠过去扶着他:"小心点,不要把伤口扯开!"
"大哥!"小三子叫我,那声音充满歉疚,我看到他努力着想要从床上下来,蓝悠费力阻止他。
"大哥......我对不起你!我没能好好保护他......对不起!......"小三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如果他能下地的话,相信这话是跪在地上给我说的。
对不起?这三个字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都到了这种地步,我还能怪他么?
尽管我想要忽视一切,可小三子那个样子实在叫我无法忽视。
"算了,你已经尽力了。"我一摇头,一摆手"大哥不怪你......真的。"
话这样说,我却忍不住心酸,小三子咬着唇痛哭,蓝悠麻木了许久的脸孔露出辈恸的神色,我不忍再看,就转身出去。
傍晚,我叫蓝悠留在医院里陪小三子,我自己则回到公寓里收拾东西。
公寓的现场已经清理干净,可我仍然不愿意回到那个地方,那个充满我和俊的回忆的地方。
一切都跟往常一样,除了少了俊。
我在公寓里收拾着东西,用一个黑色的旅行袋把它们全部装在一起,手提电脑,数码相机,还有他喜欢的唱片,一件一件仔细的收拾起来。
他的钱夹放在一旁,里面有一张我和他一起的合照,那是我迫着他放进去的,我没有打开它再看一眼,便把它跟其他东西一起放进行李袋中,还有床头上那个相片架子,到我收拾得差不多的时候,才发现,家里已经没剩下些什么。
就像一开始我就不拥有些什么。
收拾完了以后,我就来到阳台里,点燃一根香烟,放在嘴里有一口没有口的抽着。
黑色的夜幕镶满了星星,我想起前一段日子我跟俊回去他的家乡,在他奶奶家天井里一起观星的那天晚上,还十分清楚记得他在我怀里的温度。
有人说,看见天上有一颗流星划过,马上许一个愿望,就能实现,那天晚上,我也看见了流星,我也许了愿望,但为什么它没有替我实现?
其实我的愿望很简单。
我只想跟我最爱的人永远在一起!
可是,它却没有替我实现!
俊,你还欠我三个字!你怎么可以都没跟我说就走了?走得那样匆忙,甚至没有留下一句像样的话......你对我最后说的一句话是什么?哦!我想起来了,你说‘小心一点',那你自己呢?为什么又这样不小心?
第二天,我接到蓝悠的电话,才知道俊的奶奶来了。
在俊所有亲人当中,俊喜欢的是他的奶奶,那是一个相当慈爱的老人家,记得我当初见她的时候,还觉得她长得像床头婆婆,可今天再见,她老人家原本还有一半灰黑的头发已经变成雪花白,那双充满活力的眼睛像两个无底空洞似的直视前方,她枯瘦的双手紧握着,颤抖着,才一段时间没见,她一下子年迈好几十岁一样,像流干了蜡泪的风中残烛。
老人家没有因此大病不起,实在值得兴幸,她来,是要见心爱的孙子最后一面,见到我的时候,她抬头问我:"小俊呢?"
似乎,还没有接受现实。
我自嘲,我不一样吗?我比谁都不愿意接受现实。
俊的奶奶忍着眼泪,帮忙打理他的身后事,有好几次,都差点要昏倒,我们都劝她好好休息,她却一个劲儿的摇头:"这是我能为小俊做最后事情的机会!"
听了她的说话,在场的人无一不伤心。
葬礼在三天以后举行,俊的父母似乎不想我出现在他家儿子的葬礼上,他那专横的母亲甚至对我毫不客气地下驱逐令,开玩笑!我比他们谁都有资格站在这里!最后,还是蓝悠的一句话将他们彻底打败,连气都不敢多哼一声:"都最后了,难道你们就不能做一件让小俊觉得高兴的事情吗?"
他们没敢有别的异议。
我知道俊讨厌狭窄的地方,所以叫蓝悠为他找一片最大的土地,他喜欢山,喜欢海,他的墓地,就在背山向海的位置。
葬礼举行的那一天,天气很阴沉,下着微微的细雨。
我们站在绿色的草地上,穿着黑色衣服,戴着白色手套,我手捧着一大束白百合,蓝悠撑着伞子站在我的旁边,俊的奶奶表情木讷地看着那个深深的洞穴,她今天没有流一滴眼泪,仿佛她的眼泪早已流光了一样。
黑木棺材安静地靠在一边,白色的墓碑下,是一个早已准备好的深坑,那里,将会把我的恋人和爱情永远埋葬。
神父抑扬顿挫的声音宣读他的一生,我无心去听,因为那都是虚假的,骗人的。
待神父宣告完毕,神职人员要上前去把棺材抬进坑子里的时候,一直呆站着的老人突然从一旁扑出来,正个身子扑到棺材上,老泪纵横:
"小俊啊--小俊--你为什么要丢下奶奶一个走了啦!奶奶那样的疼爱你你咋的这么狠心啊--你回来啊!小俊!你回来!老天爷!你把我这条老命拿去吧!求你让小俊他活过来啊!不要带走他......不要......"
我们站在一旁,谁也没有出手阻止,很多人在叹息,有人拿白色的手帕轻轻擦掉眼泪。
然后,俊的父亲上去扶拉她:"妈!时候到了!要下葬了!"
"你走开!你没有资格当小俊的爸爸!"
老人家突然一发狠把男人推开,抱着棺材继续哭,终究还是哭得昏了过去。人是昏了,可双手还是死死扒着棺材不肯放,神职人员好不容易才把她带走。
在他们带着老人家离开时,我上前去。棺材已经上好了盖子,我无法透过雕着黑十字架的棺材盖子看到我爱人的面容,可我仍然能透过这有形的物体,看到穿着白衣,双手交握胸前,有着安静、沉和、美丽睡颜的人。
我俯下身子,在冰冷的黑色木头上吻一下,这是最后一次了,俊。
蓝悠,还有其他的人围上来,向俊做最后的道别,隐隐约约的,我听到老人家在不远得抽泣着。
棺材放进坟坑当中,我把手上那捧百合花扔进去,然后,无数的鲜花从各人的手中往下丢,落到棺材上,我一直丢,不停地丢,直到丢下去的花把棺材完全淹埋起来,我才停下。
神职人员拿着铲子上前,我从他们手里夺过那把铲子,淡淡地对他们说:"让我来做,这件事......"
其他人似乎有异议,蓝悠在一旁帮我:"让他做吧,这也是小俊的希望。"
于是,他们就没再抗议。
我拿起铲子,把挖出来的泥士一点一点的铲回坑子,墓碑之上,他的黑白照片中,他明亮的眸子在对着我笑,仿佛听见他的声音在耳边悠荡:真是个笨蛋!这么辛苦的事情都要做!
我说,我想亲手送你往最后一程。
墓地的四周栽满了花,是个很幽雅宁静的地方,背山面海地立在高高的地方,我站在墓园的一角,看着远山的景色,这里,是最靠近天堂的地方。
俊,我没有翅膀,不能带着你去飞。而现在,你有翅膀了吗?你可以飞了吗?你......到天堂了吗?
灰色的天空又飘起鹅毛雪,风中,我仿佛听到那一首歌,一首在过去是何等陌生,无论听多少遍也记不住的歌词,此刻却在脑海中清晰浮现:
你说你最爱丁香花
因为你的名字就是它
多么忧郁的花
多愁善感的人啊
当花儿枯萎的时候
当画面定格的时候
多么娇嫩的花
却躲不过风吹雨打
飘啊摇啊的一生
多少美丽编织的梦啊
就这样匆匆你走啦
留给我一生牵挂
那坟前开满鲜花是你多么渴望的美啊
你看那漫山遍野
你还觉得孤单吗?
你听那有人在唱那首你最爱的歌谣啊
尘世间多少繁芜
从此不必再牵挂.
院子里栽满丁香花
开满紫色美丽的鲜花
我在这里陪着他
一生一世守护他
--END


第二部 第1章
蓝悠提着那个足足有三分一身高的超级市场购物袋子,吃力地往楼上爬去,路途中碰到一个同楼号的师奶,对方很热情地跟他打招呼:
"真是辛苦你了!小悠,又帮你那位朋友进货了?"
蓝悠很想用友善的微笑回应,可手中袋子的重量只会令他露出扭曲难看的笑容,因此他把嘴角抽动两下以后就决定不再笑了。
提着袋子到了那个熟悉的门口,他从兜里掏出钥匙,没有开门,就听见里面传出的某人的激烈声音:
"什么?不在本市!那家伙上什么地方去了!......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反正钱我已经付了,你再要多少我都可以给!我要你在一个月里给我找出那个家伙!要不然的话我可是不会再付一分钱!"
然后是话筒狠狠磕在电话上的声音,蓝悠皱起眉头,这家伙还是不没有变化。
开了门,一阵刺鼻的烟味儿扑面而来,蓝悠伸手捂住鼻子,这情况已经不是三天两头的事情,可他就是没有办法习惯这种令人窒息的空气。
屋里像刚打完二战一样,混乱不堪,地面上全是罐装啤酒的空瓶子,还有掉得满地皆是的烟头,衣服鞋袜到处乱扔,屋子里基本上连一件称得上完整的家具也没有,不是这张桌子缺一个角,就是那张椅子缺一条腿。
自从赵俊死了以后,刘如就彻底变了个样。
他无时无刻像只受伤的野兽,眼睛充满可怖的血丝,连续几个星期没剃胡子的下巴,乱七八糟的爬着湖渣子,再加上那身不堪入目的装扮,若不是认识他已经好几年,说不准还会以为他是刚从牢狱里出来的重刑犯,或是什么杀人不瞬眼的杀人狂魔呢!
"你昨天晚上又喝酒了?"
蓝悠用脚踢开一堆垃圾,把袋子搁在空置的地面上,除了烟味外,还有一股令人难受的酒气混在里面。
刘如没有回答,一下子从地上跳起来就要往外走,蓝悠一下子拉着他:"你要去什么地方?"
"找王哥。"
"你不是昨天下午才去过吗?"
刘如没有回答,一下子挥开他的手,蓝悠再次抓着:"你吃饭没有?"
"那些东西不吃也罢!你放开我!"
刘如一下子挣开蓝悠的手,蓝悠从他后面说:"走啊!你最好再也不要吃东西,我看待找到张佑明的时候凭你现在这手劲拿什么去跟人家拼命!"
刘如一下子回过头来,一瞬间,那充满杀气的眼神足以让人血液凝固,可已经练就一身功力的蓝悠仍然不饶不让地直视他,以提醒他这个铁一般存在的事实--你没有足够的体力,就没有对付张佑明的能力!
几个眼神交锋后,刘如终于回过身来,拉来那个白色塑料袋子,胡乱翻藤起里面的东西,找到几个面包,就把它们全部往喉咙里塞去,蓝悠真有点害怕他会被面包哽死。
他从袋里拿了瓶矿泉水让他喝,他没喝几口就扔下:"这样就可以了吧?"不等蓝悠回答就转身快速离开,蓝悠在他身后苦笑,默默地为他收拾善后。
因为赵俊的事情突然发生的缘故,蓝悠的升学试考得一塌糊涂,幸好的是,他的母亲一向很体谅他的感受,尽管对他的期望一向很高,可也没在这种时候责备他,不过,当问他是否愿意出高价挤进省内有名的名牌大学时,蓝悠拒绝了。
他拒绝在这个时候离开这个城市,因为,刘如很需要他。尽管那家伙从来没有说过‘请你留下来帮我'这种话,可蓝悠仍然觉得,这种时候他应该留在他的身边。
小三子的伤势日益好转,蓝悠一天往两头跑,一方面看着刘如不让他弄出什么岔子,另一方面要去医院看望小三子。
小三子的医药费由赵家全部负责,毕竟他是为了救赵俊才会弄成重伤差点送命。
再过几天,这小子就要出院了,可他却一直希望能提前离开。
"大哥他怎么了?他最近还好吧?他还在为找张佑明的事奔波吗?要是我能在旁边帮他多好啊!蓝悠你能不能叫医院通融一些,让我提前离开医院?......"
每一天,小三子这些话总要叨念一片,听得蓝悠都觉得有点烦。
小三子出院那一天,很意外刘如也来了,昨天晚上,蓝悠把小三子要出院的事告诉了他,其实也没指望他会来接人,没想到他还是来了,不过那幅流氓般的模样教医院的人以为他是进来寻衅闹事的,几乎没把他给赶出去。
小三子见到刘如时格外高兴,兴奋得眼泪直掉:"呜~~没想到大哥你居然会来接我!我还以为你再也不认我作你的小弟呢!"
刘如一手拍在他的脑袋上:"说什么傻话!走吧!医院这种不祥的地方还是尽早离开的好!"
蓝悠慢步跟在他们的身后,心想刘如伤心归伤心,暴躁归暴躁,终究还不至于不管自己身边的兄弟。
只希望他能尽快擦掉悲伤才好呢!
张佑明的通辑榜贴得满街皆是,死了爱侄的赵俊的叔叔并不会那么容易放过那个杀掉赵俊的家伙,为此,刘如感到十分不屑:"当初他处理俊的案子时,也没有那么积极!现在人都已经死了,他才过来凑热闹!真他妈的狗腿!"
他的心情蓝悠只是明白,于是只笑笑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刘如疯狂寻找张佑明下落的事件持续了半年,那小子杀人逃窜后至今仍是下落不明,估计是那个省公安厅局局长看在‘一夜夫妻百夜恩'的份上,把他送到外国躲避风头去了,对于这件事,刘如说了十分狠毒的话:"送他去外国?看是怕他惹麻烦,给送上天了吧?这倒是便宜了他!要不落在我的手上,我不把他扒皮碎尸老子就不姓刘!"
转眼间,就到了夏季,蓝悠升上了大学二年级,他开学那一天,正是刘如的酒吧开张的那一天。
刘如经营的那家酒吧是他数年打散工(可不是光打散工这么简单呢)积累下来的钱财再加上小三子一部分合股,王哥一部分赞助开起来的,原本赵俊还有一些钱寄存在他那儿,大约数万元,可那笔钱他愣是不肯拿出来,说什么是‘老婆给我存下来急用的',十分了解他脾性的兄弟们也没怎样去迫他,就由得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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