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蒹葭————吹不散眉弯[中]
吹不散眉弯[中]  发于:2009年03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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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误会横生
陈湘又定了更才回来,看见我的脸吓了一跳。我倒不是想瞒他,只是服了三七血竭散后已睡得迷迷糊糊,加上话也不是一句两句说得清,只能继续不说话。陈湘自己经历过,倒也明白嘴肿成这样说话费力--他针灸再厉害对这肌肤外伤也没作用,只能给我做做冷敷,各自睡下不提。
第二天我自然也不能再去上工,让五哥替我请了病假,仍在家里养伤--玉肌凝雪膏效验不凡,脸上淤肿已消了不少,估计三五天也就没事了。亏得我后来用内力相护,要不这上百巴掌非打得皮破肉烂不可,那要弄不好可真得破相了。
午后正自无聊,皇甫骏又兴冲冲地过来--我看他穿得是青衫,也犯不着行大礼;他也不在乎,拉着我神秘兮兮地道:"你那招还真是管用--那么泼辣的人,如今乖得跟小猫儿一样了。"
我估计昨天跟他话说多了,脸上肿消了些,嘴却越发肿起来--照照镜子实在肿得太难看,我还是拿布蒙了起来--皇甫骏看着我直乐。我白了他一眼,指指自己的嘴,他连连点头,道:"我知道,委屈了你!你不用说话,我也就跟你说一声,让你放心。"他站起来转了一圈,终于问我:"陈湘知道了么?"
我心说你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你不就惦着陈湘吗?跑来跟我汇报战况,分享战胜的喜悦是虚;来探问陈湘的反应,怕他要跟我走是实!
皇甫骏见我不言语,拉着我道:"你别误会,我对陈湘没别的意思--他是你的人,这点规矩我还是知道的。我就是--你知道,我是独生子,也没个兄弟姐妹;这皇上的位子就是孤家寡人,所以我喜欢出来,跟大伙儿不分尊卑地混在一起,有说有笑才热闹。"
我想想他说得也是实情,九五至尊,其实高处不胜寒。就听皇甫骏接着道:"你这个人,适合做朋友--有事了热心热肠、急人之难;没事时有说有笑、轻松自在!陈湘这个人,清超拔俗,可远观不可亵玩--我就想时常能看见他,就象那园子里的梅花,案头的水仙,让人觉得眼目清凉,耳根清静;会觉得这世界很美好,很值得留恋。"
他果然是个绝顶聪明的人,这说法正说出了我心中的感觉--陈湘性子偏冷,就是跟他再亲热,下了床还是觉得这个人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让人自动离开一尺,暗暗含着敬畏。
和山崎那极端的性爱之后,感官刺激到了极致,本来什么都不会让我觉得更享受了;可是和陈湘在一起,我不自禁地就缴械投降,如凡人对菩萨的膜拜,学会放下自己,学会承受,学会期待,学会毫不犹豫地把自己交出去--因为你知道他可以弥补你所有不足,可以全心全意地被信任!
如果说我跟山崎的爱情辛烈如酒,让人兴奋不已,躁动不安;那跟陈湘就是清幽如茶,最终回归宁静,恒久幸福--哪位先贤说过,绚烂之极,总要归于平淡吧?最完满的幸福是什么?大概就是什么时候都没有不舒服就好!
我握住了皇甫骏的手,我明白了他对陈湘的倾慕,正如我们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理想形象,陈湘是我们心中的完美化身--天上的月亮普照万川,我能把月亮收进自己房里不让别人看吗?强收进来的也是那一缸水月吧?如果非学乌云闭月,独自拥有,那云又如何配得上这明月?迟早要被月光穿透,被风刮走吧?
皇甫骏从我的眼光里看出我明白了他的心,也紧紧握住我的手,相视一笑,彼此心照。我不能说话,他就开始给我说起他的事--小时候父皇母后十分恩爱,就他一个孩子,父皇励精图治,请了最好的师傅,对他要求甚严;母后自己身体不好,唯恐他生病,整日一大堆嬷嬷太监跟着伺候--所以他最大的愿望便是一个人跑出去,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终于自己做了皇帝,他终于可以解放了--"前两年刚即位时,太放任自己,结果被内官利用,专拣我玩得高兴的时候来奏事,我就全委托给他,结果搞得尾大不掉!这人又不老实,还要谋反--幸好发现得早,及时扑灭了。"--这事我听钱茂卿说过,朝中权监专权,有"坐皇帝""立皇帝"之说,去年那权监被凌迟处死时,甚至有人拿钱来买他的一块肉吃。
"我现在明白过来,国事不可轻懈,不过我是个坐不住的性子--只有倚仗朝中方正大臣,象李阁老、杨大学士,陈师傅他们。我看古圣贤书,为君者重在用人--能者各居其位,各司其职,自然垂拱而治,天下承平。可是师傅和阁老偏不肯放过我,偏要我规规矩矩地坐朝问政--我其实做不到,又不敢不礼敬他们,所以宁肯跑出来,实在是怕被他们唠叨。"
我心里禁不住笑,都说皇帝富有四海,其实也不是没有烦恼。皇甫骏这个随便的性子,比较适合当个诸事莫问、饱食遨游的二世祖;想想他高坐朝堂的样子,好比沐猴而冠,我都替他难受!可他的苦处就在于不喜欢还逃不掉,所以才变本加厉地躲出来混闹。
我没法子劝慰他,只有拍拍他的手以示理解。他大是感激,又说起种种新奇古怪的竞赛玩法--我也是个爱玩的,听得有趣,不免两眼放光;他更是得意,连说带比划,兴高采烈之极。
我听他说得高兴,连时候也忘了。直到陈湘推门进来,见到我俩拉着手有说有笑,愣在当地--周五哥想是接小睿去了,也没听见招呼他。
我们俩看见陈湘脸上神色,登时知道不妥,连忙放开手,同时站起来。皇甫骏道:"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陈湘淡淡地道:"峋风有伤在身,今天都没出工,所以我早点回来照顾他。"说着一双清水样的眸子扫到我脸上,柔声道:"还疼不疼?"
我摇了摇头,伸手去拉他,他任我拉住手,揭开布看看我的脸,回头却问皇甫骏:"他的嘴肿成这样,一直说不了话,你可知道这是被谁打得?"
皇甫骏好生尴尬,拱手道:"这事都怪我。"陈湘一声冷笑--他素来温文有礼,这可算最不给人面子的举动了。
我一扯陈湘,强自张口道:"别无礼,这是皇上!"
我这话说得含混不清,加上太过匪夷所思,陈湘愣了一下,道:"你说什么?"
我灵机一动,想起昨天皇甫骏写得亲笔赦书,掏出来递给陈湘,陈湘看了一眼,越发惊疑不定,道:"哪儿来的?"
我这才想起这赦书上也没有皇甫骏的名字,只好指着皇甫骏,用力道:"这是皇上!"怕陈湘不信,再作出什么不敬的举动来,说完便屈膝下拜,以示真实。
皇甫骏赶紧过来扶我,苦笑道:"我自己微服惯了,望之不似人君,也难怪他不信,你不用多礼了。"
这回陈湘也不能不信了,看我跪在地下,略一迟疑,只得也屈膝跪下。
皇甫骏赶紧拦住他,道:"又不是在朝廷上,行这样大礼干吗?快起来,大家还是好兄弟。"
陈湘站起身来,道:"是峋风在人前失了礼数,所以受了皇上的责罚?"
我连忙摇头。皇甫骏赔笑道:"是蓉儿让人打得--当年在江南你也见过,她,现在是我的皇后。"
陈湘深深看了我一眼,道:"草民不知皇上驾到,失礼之至。"
这话听来客气,其实跟"端茶送客"差不多,皇甫骏也觉得尴尬难耐,道:"峋风受了委屈,我很过意不去,所以来看看他--他既然没事,我就走了,你好好照顾他。"
送皇甫骏出门,正好周五哥接了小睿回来,小睿和皇甫骏很熟,一见面就扑到他怀里,叫道:"皇甫叔叔。"皇甫骏抱住小睿,着实亲热了一番。小睿又拉着要他在家吃了饭再走,陈湘过去接过小睿,道:"叔叔还有事呢。"
皇甫骏道:"陈湘",陈湘道:"小睿,叔叔今天有事,回头再请叔叔来家里玩。"小睿道:"叔叔,那你以后常来陪我玩。"皇甫骏连声道:"我一定常来,一定常来。"

(十七)绝裾而去
有了小睿,当然不会寂寞;饭后陈湘又查问小睿的功课,眼瞅着小睿哈欠连连了,才让周五哥带了他走。我知道陈湘有些误会,可是现在也没办法解释,只好眼睁睁看着他忙来忙去。
终于熬到两个人洗漱完毕,我伸手去抱陈湘,他冷冷地拦开我,道:"你伤还没好,我别碰到你,你在这里睡,我去那边睡吧。"
我心说你让我打了七十荆条,伤成那样都没分过房,要为我脸上的伤昨天怎么不分?还不是心里有了疙瘩?
我跟皇甫骏拉着手那是惺惺相惜,因为我们俩都喜欢你,也都喜欢轻松玩乐的生活--昨天我还觉得这掌嘴一百比打屁股要轻松的多,一来不那么疼,二来没那么难看,现在我却宁肯也是被打四十板子好了--至少我能开口解释,不用这么被陈湘误会啊!
可是陈湘这明显是吃醋的言行我还是心里很受用--至少说明他在乎我,他为了我不惜得罪皇上!所以暂时无法解释我也不很着急--心里掩不住得意,拉着他越发温柔相待,只盼哄得他转来。
陈湘几次推不开我,沉下脸来,道:"那荆条呢?给我拿来。"
我一呆,随即知道他这是要惩治我--难得见到陈湘动怒,我跟他可好久没正经玩过了,我倒要看看他醋劲儿有多大。所以我迟疑了一下,还是把荆条拿了过来。
陈湘道:"认不认罚?认罚就解了衣服趴下。"
上回因为他耽延了几个月才给我解毒,我玩笑着打过他一回,答应过他我做错了事也同样任他责罚--这事过去有一年了,没想到应到今天。我倒不是不让他打,可是您老人家站在那儿,让我趴哪儿啊?
陈湘见我迟疑,道:"我知道你不能说话解释,我也不想屈打了你,你要不服咱俩就先分开两天,等你能说话了,说得出理由这顿打就免了。"说着放下荆条,转身就走。
我哪能任他出门?闪身先把门带上。陈湘见我把着门口不让他出去,一回手又把荆条抄在手里,在床上抽了一下,道:"你不让我走,那就赶紧趴下认打。"
难得见到陈湘发威,我又好气又好笑,回身把门插死,解了衣服,趴在床上。
陈湘道:"我成日在外头忙,没时间多陪你--你跟皇,皇甫骏玩得投机,不是他来找你,就是你去他府上,我也不怪你!可万事有个分寸--你们不干下没脸的事,会惹出皇后娘娘来?还不打别处单打脸?"他说到这里,气得声音都颤了,荆条雨点一般落在我身上。
这荆条是我找来的,可我没试过,只是陈湘都能挺六七十下,我原没把它放在眼里,这会儿抽在身上才知道难熬,没想到这么细的枝子,能直疼到皮肉深处。
可是这深深的刺痛中,分明还有一丝快美之意--陈湘那么冷淡的人,终于为我动了气!我追了他多少年,他只是很有分寸的回应,我不知道他对我是报恩之心,还是觉得可以一块儿过日子--现在这块石头终于有了热度,我急于想知道,他在乎我究竟有多深!
几十荆条过去,我后半身已经跟着了火一般,虽是趴在床上,还是忍不住身子乱颤。我咬着牙一声不吭,两手紧抓着床,忽听"哧"得一声响,床单竟被我扯裂了一道口子。
陈湘立时停了手,急促的喘息渐渐平复,问道:"受不住了?"
我摇摇头,劝着自己,别叫,别躲,再忍一阵,我倒要看看他什么时候停!
陈湘似乎如梦方醒,退后两步,有气无力地道:"你好好想想吧。"
我长长呼出一口气,忽然听到门插的声音,一回头,陈湘却在拔门插--打都打了,还要走不成?我挺身扑过去,右手一下子按住门插,不让他再拔。
陈湘手中荆条一挥,抽在我背上,喝道:"你放手。"
我不放,回头看着他--打了不罚,罚了不打,你懂不懂规矩?
陈湘气得眼都红了,荆条朝着我右臂便抽。我疼得一缩手,随即又按紧了门插,你打死我我也不让你走!
一荆条下来就是一道红印,我眼瞅着右手从小臂到手背跟缠满了红线一样,侧转头看着陈湘--他已经满眼是泪,终于一荆条抽在门上,荆条断成了两截。我回身抱住了他腰,眼泪也下来--陈湘,够了么?发泄完了么?
我觉出他胯下的坚挺,伸手掀起他衣襟,慢慢含进嘴里。陈湘身子一颤,忽然一下子抽出来,一巴掌煽在我脸上:"你有没有廉耻?"
这一巴掌打在肿着的脸颊上,火辣辣地生疼,可更疼得是我的心--没有廉耻!陈湘竟这么说我?这话可比荆条鞭子厉害多了--我在他心目中就是个没有廉耻的人?
我气得浑身哆嗦,血就往上撞,一把将他掀到床上--我跨下早涨得厉害,我忍着先服侍你!我再想也先哄着你,小心翼翼地护着、求着!我在哪里不是做主的人?到你这儿我趴在你身子底下让你上--曲意承欢的结果你就当我是个没廉耻的男妓?那我还忍什么?我今天就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男人!
陈湘看我发了疯一般,拼命跟我撕打起来--越打我越兴奋难耐,他又哪里打得过我?被我三下两下摁趴在床上,陈湘怒道:"顾峋风,你跟别人不干不净,还敢碰我?"我跟谁不干不净了?我有什么不敢?
我挺枪直顶进去。陈湘一声惨叫,挺身又挣扎--他越挣扎夹得越紧,我越发快美非常;这样打打停停闹了得有一顿饭功夫,我爆发在他体内--而他的身体依旧诚实,也随着我的抽搐爆发了。
从跟他在一起我从没这么激烈过,精疲力尽地退出来,我几乎瘫在床上。陈湘本来伏在床上,我一躺倒,他立时起来,好像怕什么脏东西沾到身上一样--扶着腰一瘸一拐地到了门边,奋力拔开门插,开门冲了出去。
就这样绝裾而去,再也不肯回头!我心里一阵委屈,眼泪一下子冲出眼眶--陈湘对我,只怕真的没有我对他一半感情,我这几年委曲求全才得到他的心,稍微做错一点就毁个干干净净--我这样辛苦是为了什么?
从此陈湘就跟我分房而居,过几天我的脸好了,自去九城巡戍司报到上工--因为要补这几天拉下的倒班,每天也是早出晚归。陈湘比我还忙,十天里倒有九天不在家吃晚饭,在的那一天也是查问小睿的功课,跟我除了非说不可的话,一句不肯多言。我的心也淡了,强扭的瓜不甜,也懒得再去兜揽他。
直到一个多月以后,我又遇上钱茂卿,才知道陈湘这阵子被皇上请去给太后调理身子,隔一天一去,每次施完了针就跟太后母子共进晚膳。太后身体一直不好,从被陈湘调治之后感觉好多了,所以特传懿旨,擢陈湘入太医院为医正,几乎天天离不了他。
钱茂卿一个劲儿恭喜我,要请我喝酒,我却一句也听不进去--陈湘,陈湘,这么大的事你竟然提都不跟我提一句,就算不是夫妻,我就是你儿子的师父,你也该告诉我一声吧?你对我连起码的尊重都没有--是不是因为在你心里,我是个"没有廉耻"之人?
我跟钱茂卿喝得酩酊大醉,也不知怎么回的家,周五哥打开门放我进来,皱眉道:"小爷,你瞧瞧你,这都什么时候了才回来?还一身酒气熏天!小睿刚才念叨你半天了,你怎么给人家当师父的?"
"我给人家当师父还当出不是来了?人家当爹的天天这么晚回来,没见你说一声--找我干什么?又不是我儿子!"我也急了,这家里都拿我当什么了?谁都能排揎我,正事怎么不跟我说?我就是个孩子保姆是不是?
"小爷喝醉了,你惹他干什么?小睿才睡着,别把他吵醒了"五嫂听见出来,低声埋怨五哥。
"算我没说!小爷,我服侍你洗澡去吧。"
"你别管我--陈湘,你给我出来,我有话问你!"

(十八)两不相欠
周五哥吓了一跳,道:"这是怎么了?小爷,你小点声,别吵醒了小睿,你平时不是最疼小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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