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身边损友
燕儿颤声道:"没什么,阿七说他闲得无聊,问我二爷那儿有没有书借他看看。我说有是有,可是我不敢给他,得问问二爷。"
这不胡扯么?我会因为阿七借书看就把他"腿打折了"?我拿藤鞭一点阿七:"真的?"
阿七直起身子,惨白着小脸只是点头--我气得,抬手给他一鞭道:"你要看书也要背着我?我不让你看书了来着?什么书我不让你看了?"
阿七头一偏,让藤鞭落在颈下,他也顾不得疼,回头看着燕儿,一双大眼纯净而无辜。
我向燕儿道:"你二爷不就在这里吗?什么珍本古籍,不能随便给人看?"--俩孩子串了供胡说八道,编谎话也编得有点谱啊,你们当我是白痴啊?
周若谷脸一红,咳嗽一声道:"那个,我还有点事",拔脚就往外走。我看得蹊跷,明摆着他们这里头有事,就瞒着我一个。我心头越发有气,藤鞭一横拦住周若谷,道:"等等!燕儿,把你二爷的书拿过来给我看看。"
周若谷急道:"不行。"
燕儿看看我,又看看周若谷,跪着没动。把我气得,真是胡三爷说的,这船上到底听谁的?我怒道:"周若谷!"
周若谷看我真动了气,退了一步,陪着笑跟我打哈哈,道:"怎么着?连我也打呀?"
我冷冷道:"你们背着我搞什么鬼?"
周若谷一个劲儿跟我作揖,过来低声道:"不是背着你,怕你看了生气--我那儿还有什么正经书啊?你别大白天往外起啊!"
我这才明白,他那里的书,除了春宫图就是房中秘术,怪不得他们鬼鬼祟祟的--可我还真不能这当口给他起出来!我憋了这一肚子火,又不能真打周若谷,一回头看见阿七瞪着一双大眼看过来,恨得我一脚踹了过去:"没出息的东西!你才多大,就这么不学好?"
周若谷听我这么说,也没脸再在我这儿耗了,贴着墙壁溜了出去。我看着阿七,心头怒火中烧--怪道这小子有那些勾引人的手段,可惜长了这个好胚子,他这般不长进,我还顾念着他做什么?拿藤鞭向他一指,道:"你喜欢看二爷那些书,索性跟了他去,别让我再看见你!"
阿七给我一脚踹出老远,听我这么一说,从地上爬起来扑过来抓我裤脚,仰着泪水涟涟的脸只是拼命摇头--我实在看烦了他这一脸苦相,一抬脚将他甩到一边道:"你给我出去!"
阿七跌在地上,叫一声"不",掉转头又爬过来扯我的衣袖,我拂袖将他甩开,忽然觉得不对,喝道:"你方才说什么?"
阿七哭道:"不,要!"这时候燕儿也惊声叫道:"阿七,你说话了?你会说话了?阿七?"
阿七呆跪在地上,张了张口,道:"我,我"--看看我,看看燕儿,脸上的神情又像哭又像笑。燕儿早奔过来扯着他道:"阿七,太好了,你会说话了?你再说句话,你叫我一声!"
阿七慢慢叫道:"燕,额"--显然好久没说话,口齿还是不利落。燕儿已喜得无可无不可,嗔道:"什么燕呀鹅啊?叫姐姐!"阿七慢慢叫道:"燕,额姐姐。"燕儿一指戳在他额头上,骂道"呸,什么鹅姐姐?叫燕姐姐!"
我见这两个小家伙在我这里动手动脚,打情骂俏。"哼"了一声,转身摔门出去--阿七这小子人小鬼大,原来这哑巴也不是真的!枉我看他可怜收留了他,看来是一肚子花花肠子。
我又到兵器室呆了一下午,晚饭和周五爷、孙海他们一起吃。周五爷还问:"少东家呢?"让人去请,不一刻豆蔻过来,说少爷头疼在房里休息,不跟大伙儿一起吃了--我料他是没脸见我,也就不理不睬。
周五爷看着我道:"怎么,跟少东家闹别扭了?"我道:"没有。"周五爷劝我:"少东家性子是轻浮些,不过他跟你一块儿玩大的,又没什么野心--你论辈分是师叔,就着他些吧。"我气道:"我是他师叔,我能不能管他?"
周五爷笑道:"你管他?当然能管,谁还能不让师叔管师侄啊?"这话明显倚老卖老,带着嘲笑的意味了。孙海看我沉了脸,连忙打圆场,把话往别处扯:"对了,舵主,怎么不见你那漂亮小跟班了?"
说到阿七我更有气,"他不是我跟班了,以后他跟着周若谷。"孙海道:"不会吧,少东家那儿人还少啊?"我道:"要不让他到桨队里去。"孙海一笑,道:"看来这孩子是犯了事了--他不懂规矩你教训他,他那小身板,哪摇得动桨啊?是吧五爷?"
周五爷直乐,直到吃完了饭,站起来拍着我肩膀道:"走,我跟你回去看看。"--五爷大我十几岁,没儿没女的就看着我亲,我心里烦了也只能找他商量。如今看我闹家务,自然要过问一番。
我忙道:"我那边没什么事,不劳五哥操心了。"五爷道:"怎么,当了舵主,你那里我就去不得了?"
这话说的,我一句话没有,乖乖陪着他老人家一起回来。五爷道:"你跟少东家究竟怎么回事?"我不言语,周若谷那些事我也说不出口。五爷道:"他私下动了阿七了?"
我摇摇头。五爷笑道:"我量他也不敢,就是想动,他也得跟你商量啊--那是阿七不服你管,去招惹他?"
我急了,"五哥,你说来说去,好像我除了跟他争风吃醋就没别的事了?"
五爷赶紧拍我肩膀:"五哥是瞎猜,那你们到底闹腾什么呢?"
说着话已到了我的房间,推门进来,阿七正在房中跪着,见我跟五爷一块儿进来,倒吃了一惊,也不知该继续跪着还是起来伺候。
五爷就跟没看见他似的,喝一声彩道"这收拾得可真齐整,比你一人住的时候可好多了--有人伺候就是不一样啊。"
阿七见五爷好说话,偷偷扫了我一眼,爬起身来去倒茶。我叹口气道:"五哥要是喜欢,让他过去伺候您吧。"
五爷接过茶来,笑道:"君子不夺人所爱。"
我道:"没啥爱不爱的,这孩子我是不想留了--五哥看他还使得,就带了他去;要不,给他安排个别的差事。"
阿七"扑通"一声跪下,眼里登时汪出泪来。五爷道:"他犯了错,你教训他,他还不服不成?看这孩子怪可怜的,也不是那溜奸耍滑的。"说着看着阿七:"瞧你把舵主气的!我做主,替你主子教训你五十鞭子,你服不服?"
阿七身子一颤,点了点头。我一声冷笑:"不是会说话了吗?还装什么?"
五爷一惊,道:"什么?"
阿七一字一字地道:"阿七愿意领舵主的责罚。"
五爷看看我,又看看阿七,惊道:"这怎么说的?他不是哑巴?"说着捏着阿七的下巴让他张开嘴仔细看看,道:"也是啊,哪儿都好好的,敢情会说话啊。"说完自己也沉下脸来:"那可难怪你主子生气,这么大的事,你把我们一船的人都骗了--要我说,打你一百鞭子也不多。"
阿七颤声道:"我,我,我不是"
五爷道:"不是什么?"
阿七低着头,半晌道:"不是,我要,欺瞒,"他越急越说不清楚,眼泪又流下来,我最烦他这苦情戏,一抬手拦住道:"行了,不用说了,你收拾收拾,跟着五爷走吧!"
阿七脸色惨白,急道:"我愿意,打,一百鞭,求舵主,别赶我,走"
五爷也劝我:"人是你自己要来的,没几天又要打发了--这茫茫大海上你叫他往哪儿去?堂堂舵主,连个跟班也管不住,传出去不是笑话吗?"
(十二)严厉管教
五哥人情练达,这番话说得我哑口无言--这小子还是我从人家手里强要过来的,还说他性情顽劣我留下调教--这倒好,没几天我又把他送走--明摆着是我弄不过他--真是好心被雷劈,他都不用说话,哭两回装装可怜就把我玩弄于股掌之上--顾峋风这回也真是栽到家了。
我想起三爷的雷厉风行--不管什么身份,只要在他船上违了规,责罚起来何曾手软过?就是后来据五爷说把我当成他的兄弟了,那一顿皮带不也打得我在床上趴了十来天--阿七不上进,我却只想把他赶走,怎么就没想到要好好管教他?把他的毛病管过来?
难怪三爷说我还需历练--我本来就年轻,再不立威,谁都能在我面前放肆,说什么令行禁止?指挥若定?我连这一条船都管不好,以后还能掌握整个船队?
想到这里,我转身到里屋把藤鞭拿了出来。一指阿七道:"你想挨打是吧?好,脱了裤子趴到桌上,我今天就好好教训教训你!"
阿七看了我一眼,再也不敢迟疑,站起来走到桌边,哆哆嗦嗦解开裤带,宽大的裤子直接褪到脚边。我见他还留着底裤,皱眉道:"还不快脱?"阿七看了五爷一眼,头一低,连底裤也扯下来,露出臀上几条淡淡红印--那是中午打的,当时打他只是想吓唬吓唬燕儿,当然不会下重手。
阿七趴到桌案上,大腿不自觉地哆嗦。我道:"在我这领责你记着三条,一不准乱动,二不准拦挡,三不准喊叫,犯了一条,这一下就算白打,记着没有?"
阿七应一声"是",双手抓住桌沿,两条腿立刻绷紧。
我将藤鞭在他腿上一戳,"两条腿分开,放松"--这是为他好,绷得太紧容易受伤。
他依言分开双腿,只能两个脚尖着地。脸埋在手臂中间看不见,耳朵后头却都红了。我道声:"自己数着",挥藤鞭抽了下去。
阿七头猛地一抬,却真不敢叫,半天嘴里吐出个"一"字。他慢慢数,我也就慢慢打,下手可比中午狠多了--这么大的孩子,学了一身狐媚魇道的坏习气,索性这一回打得让他记住,把聪明用到正地方去。
他好久没说话,又怕数错了,每打一下都要半天才报出数来。五爷看我这么陪着他练习数数一般,不像恼羞成怒会打坏了他的样子,也就站起来道:"你慢慢教训他吧,我先走了。"
打到四十,他两个臀瓣上都横着十下又斜着十下,小屁股上满是格子块,几乎没有了可打的地方。
我心说一次一百也够他受的,照这个速度我也有些烦了,索性再打十下收手算了。屁股上没地方可打,藤鞭便抽向他大腿根,哪知道这一鞭下去,他的腿猛地一抬,嘴里也叫出声来。我一愣,因为想结束惩罚,这最后十下当然下手重些,可是方才打在旧伤上渗出血来都没见他这样啊,于是问他:"怎么,受不住了?"
阿七连忙摇头:"没,没有,"我听他声音里又带着哭腔,骂一句:"没出息!你这一下又抬腿又喊叫的,这两下重数。"他应了一声,又数出个"三十九"来。双腿不自觉地紧紧夹在了一起。
我拿鞭头在他大腿根点了点,知道大腿不比屁股肉厚,挨打分外疼些,大腿根又是软肉分外敏感。正要缓缓手放他过去,就听得门外呼吸之声,显然有人在外头偷听,而且不止一个。我走过去一把拉开门,燕儿"哎呀"一声,差点跌进门来,亏得豆蔻一把把她拽住。
我冷冷地道:"要看就进来看,偷偷摸摸的干吗?你们二爷自己怎么不来?"燕儿吓得白了脸,颤声道:"二爷跟周五爷说话呢。"豆蔻拉她一把,垂手道:"舵主息怒,是奴才们自己不懂规矩,这就回去跟二爷领责去。"
看来周五爷是劝周若谷去了,所以才支了这两个家伙出来,既然如此,我也别让他们急着回去,遂道:"既然来了,索性看完了再走。进来,把门关上。"
两个小家伙听我这话,以为我要连他们一起打,战战兢兢地进来,燕儿跪下哭道:"奴才知罪,舵主饶命啊。"豆蔻也跟着跪了下来。我也不理他们,喝道:"阿七,数到多少了?"阿七撅着屁股晾在那里,羞得满脸通红,听我问起,答道:"三十九。"
我有心立威,道:"好,大声接着数--你再数那么慢,可两下算一下。"
阿七吓得一哆嗦,藤鞭一着体就把剧痛呼化作数字报出来,这回打得快多了。我也不管新伤旧伤了,藤鞭落在哪里是哪里--数到五十多,屁股上紫红一片;到了七十多,紫肿破损,皮开肉绽,几乎鞭鞭带血--阿七的嗓子也喊哑了,声音越来越虚弱,快也快不起来了。
我听他数到八十,看看打得也够了,停了手道:"知不知道为什么打你?"阿七汗出如浆,张了张口,没发出声来。我怕他又不会说话了,倒了杯水递给他,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接过来慢慢饮下,杯子还给我时还道声"谢谢"。
我瞟了一眼地上那两个,道:"看够了没有?"燕儿瑟缩着哭了出来,豆蔻吓得不敢出声,只是连连点头。我道:"这一个会说话了,你们两个倒哑了?"燕儿忙道:"没哑,看,看够了。"我一笑:"看够了就滚吧,跟你们二爷回禀一声--有什么话让他来找我。"
两个人战战兢兢地磕头退出。我回头看看阿七惨不忍睹的屁股,到房里取了金疮药来,一边给他料理,一边问道:"为什么打你?"阿七略一迟疑,道:"都是阿七的错!"
我道:"我问你哪里有错?"阿七道:"舵主说什么,就是什么!"我气得,要不是手中没了藤鞭,真想再给他一下!喝道:"你还觉得冤是不是?"
他咬着牙道:"不冤。"
"那我问你错在哪儿了?"
"我要跟着舵主,又不能让舵主满意,教训我是应该的!"
"你这么说倒是我无缘无故地打你了?"--我简直哭笑不得!
"主子打奴才,原不用理由--阿七是奴才,要打要罚,全凭主子高兴!要打一百,只打了八十,是主子慈悲。"--这小子,不会说话时就只会哭;会说话了立刻一套一套的。
我气得:"我没逼你给我当奴才!"
阿七道:"是,舵主不想要我,是我求着要给舵主当奴才!舵主说打一百就容我留下--所以我认打,打死也不冤。"
我给他噎得,半天道:"你正事不干,专看那些个淫书,学那些不正经的--我打你还不对了?"
阿七一欠身子,疼得嘴里"丝丝"直吸气,委屈地道:"我怎么学不正经的了--舵主让我养伤不用出门,我就是呆着无聊想找点书看看--咱们这里没有,就问燕儿一句周二爷那里有没有;燕儿说有,可是不敢随便拿给我看--我哪里知道二爷那是什么书?"
我一愣,细思量当时经过,这么说也不无道理--周若谷那儿有那些书,连我也不知道,燕儿当然跟着他主子研习过了,所以阿七找她要书她会说"被我知道打折了腿"--而我就是受这句话的影响,所以才认定他没干好事。
"你是说?你不是想看那些个淫书?那你又不早说?"
阿七转过了头,道:"我想说,可是那时候,我说不出话来。"
我看他趴在桌子上跟我说话实在难受,想想他这顿打有点冤,也就不那么理直气壮了,抱起他放在床上。这才发觉他上身衣服都是湿得--看来方才被冷汗浸透了。我忙道:"把湿衣服脱了。"一边给他擦净身子,又问道:"你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一直装哑巴?"
(十三)各有其道
阿七道:"我没装--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去年遇上海盗,眼看着他们杀了好多人,我妈妈也,也给他们逼死了,我吓昏了,醒了就发不出声音来了,一年多一直不会说话--后来燕儿那样说,我很想解释,可还是不会说;直到舵主要赶我走,我急了,不知怎的就叫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