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失算,早知道就不调节高度了。个猪哥忒没义气了,居然抛下行动不便的伤员,一个人避风头,唉,大难临头各自飞啊,如果真能飞就好了。小羊啊小羊,你平时不是很关照我这间吗?有事来没事更来,现在怎么失踪了。救命啊,这里的气压好低啊。我再次郑重发誓,日后一定维护自己行动自如的身体。快要命了。
快要命的原因是妈妈御驾亲征。
没有要命的原因是亲征的妈妈是宋蝉的。李平堰暗地里呼出口气,还好不是自家妈妈。
宋蝉的妈妈来了后就一直杵在探望人员沙发里,距离病床一米五,背挺得笔直,严厉地直瞪着宋蝉。宋蝉扭着头,咳嗽着,一脸别扭,眼里只容得下床头柜上的瓶瓶罐罐。
李平堰偷偷打量了几次,想说话又不敢。
沉默的力量是什么?
就是生人勿近的压迫。
最后宋蝉妈妈动了。李平堰一紧张,因为他看到对面宋蝉猛地一跳,受很大惊吓的模样。
宋蝉妈妈站起来,低头拿包,没看宋蝉,说了句:"做人要讲良心。"直视前方,走了。
宋蝉等妈妈走了,滑下去,把个毯子紧紧裹在身上,李平堰看他很可怜,温柔地问:"蝉蝉,宝宝,没事吧?"
毯子里没有回答。r
李平堰有点愣,朱矍还没有回来,小羊也没有现身,病房里冷空气流转。
他转头想看看外面的松树,百叶窗却是放下的。
对哦,朱矍怕外面太亮,打扰他们两个休息。
他闭上眼,希望听听松涛,这样他就不用听宋蝉低低压抑却泄露出来的哭声了。哭得他心里难过。
他现在尤其不喜欢听哭声。这一个多月里他听太多了。
下意识地,他脱口而出,"没事了没事了。"
宋蝉咳嗽,越来越厉害,李平堰有点担心,大声冲门外叫:"小羊,小羊。"
小羊匆忙进来,从毯子里探进去,摸宋蝉的额头,又冲出去。
李平堰急了"怎么了?朱矍,朱矍!"
朱矍刚踏步进来,迎面一个苹果砸在头上,他反应快,伸手接住,皱眉,"发什么疯?"
"要你何用!"李平堰责骂,"要你帮忙的时候不知跑哪里去逍遥了。"
"宋蝉呢?"朱矍回头看到的是一张空床,李平堰的反应又那么剧烈,语气里不由得紧张了。
"急救了。昏迷。"李平堰气得扭头。
朱矍眨眨眼,靠过去坐上床沿。"没事的,没事的。"说着拍拍他的肩膀,摸摸他的头发。"你别自己吓自己。"
李平堰恼火地拨开头上的手,"你知道什么。周大夫的脸色很紧张。"想了想,他推朱矍,"让开,我去问小羊去。"
"好了。"朱矍把他推回去,"我去找小羊。别乱动。骨头还没长好,有脑子的就先顾好自己。"
李平堰对着出门的背影恨很,"装什么熟人啊!"
手下一摸,摸到本《医院的鬼故事之四》,立即丢到床下。"怪人。"
"宋蝉没事。小羊说他睡眠不足,体力透支。很快就回来。"李平堰再醒来,朱矍正坐在床边老位置,看漫画,见他睁眼,提供消息,"别担心了。"
"嗯。。好像昨天晚上也没怎么睡。"李平堰安心,口齿有些含糊,不太清醒地搓搓脸。回想昨晚,对面的飞碟似乎一直亮着。
"看着脸色不好,不过小羊说他真的只是感冒。"朱矍放下书,开始收拾书包,准备离开。
李平堰扭头看看窗户,百叶窗透进来的是橘红的光,看来又到傍晚了。
"喂。"李平堰叫他。
"怎了?"朱矍正伸懒腰,保持姿势停下来等他说完。
"明天就别来了。"他见朱矍挑高眉毛,马上接着说:"现在不是暑假吗?你也别老浪费在我这个弱质美青年这里,抓紧时间去玩玩啊。看猪哥这么一表人才,不会没女朋友吧?"本来从来没想到过,这话一出口,他倒真的好奇起来了。
"嗯,的确弱智。"朱矍点点头。"女朋友有啊。我晚上陪她。"他继续动作,口气淡淡的。
"啊,好罪恶的说法哦。"李平堰掩着嘴,很三八地上下左右瞄朱矍。
朱矍真的是不错。这么一个多月给伺候下来,李平堰给朱矍的外貌打4分,身材5分,动手能力5分,就是老妈子样的个性有点难办,到底是该加分还是扣点?
"谢谢你这么关怀我。"朱矍背包,"少操心。等你钢钉拆了,你求我来看都不来。臭小子。"他伸手,李平堰下意识一缩,朱矍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头,然后帮他把床放平。"我走了。明天想吃什么水果?"
"葡萄。"
"了解了。"点点晚饭,"你多少要多吃一点。瘦得跟猴子一样,弱智霉青年。"
"哟哟,算你有腹肌了。"李平堰很不开心。切,哪壶不开提哪壶,点人鲜血淋漓的痛处。扣点!烂人!
朱矍抬抬一边眉毛,"对啊。你也想要有就多吃点。"
背对李平堰,朱矍挥挥手就走了。
房间里只剩下夕阳、空调、我,李平堰很满意,享受私人时间。
咦?猪哥怎么知道换水果了呢?猪脑进化了啊?哦西瓜再见,哦西瓜再见。李平堰躺着唱歌起舞。嗯,手臂的确真的细了,可怜我那读书时候练出的才露尖尖角肌肉啊。偷偷看肚子,唉,更别提腹肌了。。。啊,对了,今天只是顺口说猪哥有腹肌,他居然就认了,真厚脸皮。切。不过看他也的确像有腹肌的类型,下回一定仔细考证。哎呀,不知道他的女朋友漂亮不漂亮。哎呀哎呀。
正胡思乱想,宋蝉又坐着手推车给送回来了。
和小羊换班的护士把睡着的宋蝉放回床上,盖好毯子,对李平堰点点头,李平堰回了一个了解的灿烂笑容。
"他没事吧?"李平堰很小声问。
"累了。"护士答完,又看看宋蝉再看看李平堰,"有事按铃。"李平堰火速比出个ok的手势,护士就走了。
睡不着,书只有鬼故事以及某类看了难受的女性读物,饭没胃口,李平堰有点想念西瓜了,好歹是零食嘛。
窗外黑了。
猪哥应该正陪者某美女吃好东西吧,太嫉妒了!
唉,猪哥啊猪哥,我知道你今天一定也带了西瓜,为什么不放下再走呢?
唉,李平堰啊李平堰,吃不到你才想,为什么要这么贱骨头呢?
李平堰嗤笑起自己。
宋蝉平稳地呼吸着,听着听着李平堰眼皮又沉了。
看来宋蝉小弟弟没事了。
这样休息才好,看我,恢复这么神速就是因为睡得多啊。
睡得多就梦得多,虽然醒了记不起来,可是当时娱乐就好了嘛。
啊,来了来了,梦来了,本美青年要张开双臂膀迎接你~~~
............为什么?!居然梦到猪哥的裸体?!
仔细一看,啊啊啊啊啊,居然真的是腹肌的啊。。。。
李平堰带着无比疑惑和悲伤的心情,再度入睡。
5
"四下漆漆黑,那个德国人突然感到有个尖锐的东西轻轻敲击头顶,"宋蝉停下来歇歇,咳嗽了一下。
"蝉蝉,宝宝,求你了......"李平堰已经求饶几次了,每次都给无视掉。现在故事要到高潮,真是叫停也不好不叫停也不好的两难境地,弄得他不知道是该叫蝉蝉别说还是快说。
托高超想象力的福,他从来对恐怖故事很感冒,到目前的人生里只有屈指可数的恐怖电影经历,总是毫无尊严的吱哇乱叫看完再让人笑很久。恐怖片、恐怖故事,这么没格调的事情为什么那么多呆头鹅喜欢做?
"黑暗里,一个烟斗伸到他眼前,有人冷淡礼貌地说,给我点燃它。德国人愣愣地看着那只如同鸟爪子的老人的手,乖乖照办了。"宋蝉又停了。
李平堰战战兢兢等着,可是宋蝉似乎没有往下接的意思,所以他只好问,"宝宝,然后呢?"
房间里关了灯,饶是李平堰这种夜猫子也看不到远处。昨晚的象腿人还在脑海里游着,今天李平堰包得特别扎实,突然猛地觉得脚底下一寒,李平堰忍不住哇了一下。
黑暗里一阵唏唏嗦嗦咔喳咔喳,然后宋蝉在对面哈哈大笑,"小哥好好玩。"
"对哦,欢迎来玩哦。"咬牙切齿。
"辜振鸿。"宋蝉抛出三个字,意思是终结,留下茫然的李平堰。
"啊?这个不是鬼故事吗?"呆了呆,李平堰缓过来了,很气恼。他难道长了一张很好涮的脸了?蝉蝉宝宝居然是接猪头的夜班吗?
宋蝉哈哈大笑,咳嗽,好一会儿才平静。
"蝉蝉,是不是该好好吃药睡觉啊?"李平堰安静地说。"好不容易的暑假,怎么一个个都想泡在医院里,不无聊吗?"
"嗯,知道了。"宋蝉消沉了。
"蝉宝宝?"e
"小哥喜欢朱哥吗?"宋蝉突然问。
"咦?这是什么问题?"李平堰一吓。好小羊啊,居然连这么天真纯洁的少年郎都没放过?这是犯罪啊犯罪。"小羊借你什么怪东西了吗?!"声音都颤了。
"小羊姐姐?啊,她说明天会带点书给我。"
"蝉宝宝!你绝对千万不可以拿她给的书、漫画、cd、vcd、dvd、光盘。听到没?!我就是一时不查,中了她的毒计了。"惨痛啊。
"。。。噢。"
"没关系,蝉宝宝,我听得到你语气里的疑惑,不过,在你不知不觉间,我已经以我的血肉之躯为你打造了纯洁的明天了。"李平堰慷慨激昂,热泪纵横。
黑暗里宋蝉笑,小哥真的很好玩。
"我有个大十岁的哥哥,我非常非常喜欢他。"宋蝉慢慢说,"不过,说喜欢啊喜欢的,就什么事情都能做了吗?所以我想问问小哥。小哥看上去和朱哥感情很好。"
"我和猪哥吗?嗯。。。"李平堰思考,"蝉宝宝,其实啊,说出来要破坏你的想象的,我和猪哥也就是普通熟。"
"假设呢?假设小哥和朱哥很好。朱哥没有小哥就活不下去,小哥愿意做牺牲吗?那种很痛的牺牲。"
李平堰沉默,这个问题超出他的常规思考范围,为了个猪头牺牲?且听上去牺牲那么多?"我想想再回答吧?"他没法草率说会或者不会。
"哦。小哥想好了一定告诉我。"接着,宋蝉的毯丘又亮了。
李平堰明明没想过睡觉,可是没一会儿又着了。
着前他想着,啊呀,毯子没盖好,可别得象腿病啊。。。
6
小羊夹着寒风低头鄙视躺着装小媳妇的李平堰,过了花开花谢的时间,她冷冷留下声"哼",走了。
李平堰开始咬着毯子哭。
宋蝉乖巧地等小羊的足音消失殆尽,才悄悄问:"小哥,还好吧?还挺得住吧?"
"呜呜呜呜呜呜。"人家好命苦,为什么给蝉宝宝带的是《浪客行》,给我的却是《箱之中》《槛之外》,呜呜呜呜呜呜,正当的投诉权又给无情摧残,差别待遇差别待遇啊。含泪抬起头,他深沉地对着天花板一字一顿:"世间何物似情浓? 整一片断魂心痛。"
"小姐啊~~~"
"春香啊~~~~~"隔着条走廊,两人泪眼相看。
小羊悄无声息探头进来,横眉冷对,"静。"
"噢。"
切,抒发抒发古典文学也给禁了,李平堰无聊至极,待小羊继续查房大业,偷偷摸摸从床头柜的里拽出便携dvd和耳机,唇前竖起食指:"蝉蝉宝宝,记住哦,这个事情绝对不能让小羊魔头知道哦。"
"病房禁止看片子吗?"宋蝉看看病房里的电视机,很好奇。
"小羊要是知道我有这个,肯定会带那什么什么片子来残害我的。"李平堰打颤。组装好耳机、电池,他快活地邀请宋蝉"过来一起看啊。"
"小哥,我感冒哦,会传给你的。"宋蝉咳嗽。
"来啦,来啦,反正已经在住院了,怕什么。"李平堰朝他大力挥手,于是宋蝉小朋友就蹦蹦跳跳钻到李平堰的毯子里,并努力协助李平堰翻身成功,一人一个耳机看片子。
朱矍准时七点进来,就看到李平堰的床上一个大大的毯丘,于是丢下包凑过去,敲门,"有人在家吗?"
宋蝉缥缈地出来应门,"小哥睡着了。"
"看什么片子在?"
"连续杀人魔。"宋蝉困惑。
朱矍噗哧笑,"果然还是好这个。"把耳机从他耳朵里摘掉,示意宋蝉让到旁边,小心地将昏睡的人翻面,"猪啊,只知道睡。"温柔地拍拍头顶。
"小哥不是怕死鬼故事吗?"宋蝉缩在角落里,看朱矍料理李平堰。
"他只是不能理解超现实。他最乐意边吃饭边看血淋淋的侦探片了,画面越详细他越兴奋。就是个变态。"朱矍撇撇嘴,将机器递给宋蝉"要不要继续看?"
"不了。我想睡觉。"宋蝉回自己床铺,躺下的时候问:"朱哥和小哥其实很熟的吧?"
朱矍拉过椅子,老规矩坐到李平堰床沿边,撑着头,"算是吧。他昨天睡得不太好?"李平堰正睡得眉头紧皱兼磨牙。
"昨晚我拿冰袋冰过小哥的脚,好像吓到他了。"宋蝉吐吐舌头,"不好意思。"
"哈哈哈哈哈,你还真做了?"朱矍鼓掌。
"我还问了小哥一个问题......"宋蝉吞吞吐吐,看朱矍的好奇眼神,索性就说了:"我问小哥,如果朱哥你没他活不下去,他会不会为了朱哥做牺牲。"
"猪头怎么说?"
"他说要想想再答。如果是朱哥呢?"
朱矍摸摸下巴,"会吧。"
"可是会很痛,很危险。"宋蝉急急补充,"朱哥?"
"后悔更伤。睡吧。"
宋蝉不响了,朱矍塞上耳机,继续《医院的鬼故事》系列。
7
朱矍没来。
李平堰开始还开心欢呼,后来就急了。
不会是出什么事情了吧?
不想还好,越想越觉得可疑,这么久以来,这是第一次他没有露面。脑筋打结到最后,李平堰深呼吸,起身抽出拐棍,踏上公用电话之旅。
走廊上的门都闭着,阳光从另一边的窗户照进来。李平堰吃力地慢慢挪动。白色走廊,亮暗交替,只有他的拐棍打在地上的声音。他默默走,恍然有种错觉,仿佛自己正在一列首发目的都不确定的列车车厢上,只要稍有差池就会给甩出车外,被无垠的未知消化掉。黄梅天里,离开空调就闷地没办法呼吸,他摸摸额头的汗,抬头发现电梯还在很遥远的地方。再走一点就好,就要到了,没事了没事了,他不断给自己打气。好不容易到了电梯口,叮的电梯门打开,朱矍从里面走出来。
李平堰眼睛瞪得老大,霎时不知道是该放心还是该怒火攻心。
朱矍的微笑让李平堰迷惑。
本来说给这个猪哥的外貌4分,其实保留了很多。
他的笑容真的很好。
李平堰呆呆看着他,看着他从书包里摸出串葡萄。
"小叮当......"朱矍的书包好神奇哦,服了。
"吃啊。"朱矍低声呢喃,把葡萄送到李平堰嘴边。李平堰被他的声音蛊惑,张开嘴咬了几颗葡萄。
甜蜜酸涩的味道在身体里爆裂,汁液顺着嘴唇留下下巴,流到脖子上,湿湿粘粘。朱矍的手指慢慢抚上皮肤,顺着脖子摸到下巴,摸上嘴唇,摩挲,然后他把手收回到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