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哥,东西我等一下自己收拾就好了。"
"都已经好了,反正我也闲着。"
"对了立哥,你出来后,都在做些什么?"
黄立把最后一件衣服搁到衣橱里后,就坐到床上,笑了笑,"我啊,我出去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杀我弟弟。"
"什么!?"羽伊瞪大了眼睛。
"别怕,我没下手。那时候明明就是想让他去死的,可是就在下手的一瞬间,就想到你了。然后,就不想杀他了。"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下不了手了。可能,已经被你的伟大彻底的影响了。然后,我把所有东西都留给他,就回来了。拿了几万块,开了个小车行,生意还不错。比起以前,辛苦是辛苦了一点,但快活多了。所以,羽伊,谢谢你。没有你,我可能又回去坐牢了吧。"
羽伊笑了笑,"立哥,真羡慕你。"
"为什么?"
"因为你把以前的一切都放下了。"羽伊转身拿了一件外套,对黄立说:"立哥,我要出去几个小时,晚饭就别等我了。"
"你要去找你哥是吧。"
羽伊点点头,"我至少要去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我跟你去吧。"
羽伊摇摇头,"不用了,我想自己去。"
"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真的不用了。"
"我坚持。"
羽伊看黄立一脸"没得商量"的表情,只能叹气。但一想到见到羽文的情景,羽伊的身体就忍不住激动地颤抖。真的要见到了,该怎么反应?
羽伊始终不相信羽文失忆了。他一定还记得自己。羽伊坚信!
羽文偶尔会上杂志报纸什么的,所以要找到他的住所一点都不难。开了近半个小时的车,就已经到了。那是一栋很漂亮的别墅。
羽伊记起他跟羽文刚来这个城市的时候,羽文就曾经指着一栋别墅跟他说:"哇,小伊,你看,那栋房子好漂亮啊。"
而自己永远都没办法给他住那么漂亮的房子。但他现在就已经住在这里面了。
第 24 章
羽伊让黄立留在车里,自己则下了车,对着门口的两个保安说:"我找李羽文。"
保安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说:"找错地方了,这里没这个人。"
"那我找林子觉。"
这时候保安才抬头看了羽伊一眼,确定不是什么生意上朋友的时候,才说:"我家老板正在谈生意,没空。"
"你跟他说,有一个叫李羽伊的人找他。他一定会见我的。"
"你就是李羽伊?"
羽伊点点头。
两个保安互看了几眼,对羽伊说:"我们老板说了,如果有一叫李羽伊的人找他。就把他赶走,他不想看见这个人。"
"你说什么?"羽伊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不然怎么会听到这么可笑的话。
"我们老板让你走,他不想见到你。"
羽伊像是被人当场淋了一头冷水,冷到了心里去了,冷到他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不可能!他明明记得李羽伊这个人!他明明记得我的,为什么还会说这些话?假的,一定都是假的!"
"这些话都我我们老板亲口说的,所以,李先生,你还是回去吧。不然我们哥俩个动起手来就对不住了。"
羽伊真希望自己的耳朵是聋的,可却还是听得明明白白,嘴里一直说着:"不可能......不可能......我是他弟弟。"
黄立觉得事情不对劲,就从车里下来,走到羽伊身边,"怎么了?"
羽伊转过头看着黄立,"我哥他,赶我走......那不可能,一定是他们说错了,或者是我听错了。一定是的......"
黄立心疼地看了羽伊一眼,他从没看见羽伊露出过这种......让人想哭的神色。就算是在监狱的那次,那里面至少还是带着希望的。
"叫你们老板出来,至少让他当面说清楚。"黄立转过头对两个保安说。
"对,把我哥叫出来,不然让我进去。我要听到他亲口对我说!"
"不行。我们老板说了......欧......"
保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黄立狠狠的一拳打倒在地上。那个保安根本没料到黄立会突然出手,一点也没防备,立刻就捂着脸蜷缩在地上喊了。另一个保安见了,上前跟黄立扭打了起来。
"快进去,找到你哥再说。"黄立把那保安的手扭到身后,抽出空隙对着还在发呆的羽伊说。
羽伊这才回过神,慌乱地点点头,就往别墅里跑。
跑了十几步,羽伊回过头去,就看见黄立被五、六个人围在一块,还有两个朝自己的方向跑来。虽然很担心黄立,但羽伊还是向里面那栋房子的大门跑去。
越来越近了。离那个人越来越近了。
纯白的大门,明明就在眼前,可羽伊却感觉好像跑了很久,才能接近。
羽伊把大门推开的时候,身后的保安也追上了他。
原本屋里面的人聊得正开心,但看到有人突然闯进来后,都安静了。直直地看看这个大胆的人,静观事后的发展。
羽伊向门内扫了一眼,有十几个人。但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中间的他。两年半了,那张天天都在想的脸,一点都没有变。只是头发比原先要长很多,随随便便的扎了起来。还穿上了西装。
虽然很好看,可羽伊感觉,他不适合穿西装,太深沉了,真的不适合。他明明最喜欢笑的,为什么,现在却扳着一张脸?用看着厌恶的东西的眼神看着自己?
"对不起老板,他们突然闯了进来,拦都拦不住,要不要报警?"追上来的保安对着羽文说道,已经拿起了手机,做好了要报警的准备。
"不用了,你们下去。"
"是,老板。"
在两个保安离开的时候,黄立也追了上来。不过他的样子看起来没那么好,嘴角都破了,一边脸也肿了一块。黄立扫了在场的十几个人,就看见那个长头发的男人。不用问也知道他是谁了。虽然跟照片上一样好看,或者说,很有魅力,但还是讨厌。
羽伊看见羽文看自己的眼神后,心脏的温度在一点一点的变冷。但还是走上前去,拉着羽文的手。肌肤与肌肤之间的触觉,两人的体温在相互传递。羽伊这才敢相信,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是真的,真的活着站在自己面前。
羽伊笑了出来,但却有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算是喜极而泣吧。羽伊终于忍不住,把羽文紧紧地抱在怀里,头埋在了他的颈边,"哥。你真的没事了......"
"我没死,你很失望吧。"
羽伊全身颤了一下,慢慢地抬起头,在看见羽文那冰冷的眼神后,不敢置信地摇着头。那双眼睛里的东西,是羽伊从没见过的,冰冷、厌恶、轻蔑......像看着肮脏到不能再肮脏的东西一样。
"哥,你说什么呢?我是羽伊,你忘了我吗?"
羽文把羽伊从自己的身上推开,冷笑了一下,"你当然想我把你忘了。不过,我怎么可能忘了你?我记得最清楚的,还是那次在医院里,你拔掉我身上的针管。"羽文看着羽伊的眼神,更狠了,"你想杀了我!如果不是我爷爷,我早就死了!哪里会有现在的一切?别以为你在杀我的时候顺便自杀,事情就完了。只判了两年半,真是便宜你了。"
这些像一把利剑一样刺进了羽文的心里,流血不止。
黄立终于听不下去了,"你他妈的说的是人话吗!"冲上前去要跟羽文撕打,可是被羽伊拦住了。
"立哥,这是我跟我哥的事,别插手好吗?"
"可是,这个人......"
"求求你,别插手。"
黄立看着羽伊那悲哀的眼神,很久,才点点头。
羽伊对黄立感激的笑了一下,可那表情,却更像在哭。
羽伊转过头去看着羽文,真的想很问他一句,"哪些人能做到在杀人的时候,‘顺便自杀'?那是绝望到什么地步才会做的事,你知道吗?那是带着什么样的感情,你又知道吗?"
但这些话,羽伊说不出口,一点都说不口。羽文接下来的话,不仅让羽伊说不出口,更让他有种掉进地狱的感觉。
羽文走到羽伊身边,在他耳边轻声说:"你不仅是个杀人犯,更是一个变态。你吻了我,在我是你哥哥的时候,你吻我了。吻了一个傻子,你自己的哥哥。"
羽伊像是突然听到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大笑了起来,"你说得对,我是个变态,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变态,怎么样?"笑得过了头,都咳嗽了。边咳边笑,连眼泪都笑出来了。
"我看你不止变态那么简单了......用不用我给你个机会,让你当我的女人啊......"
羽文话还没说话,就已经被羽伊狠狠地扇了一巴掌。他看着羽文,像在看着一个陌生人一样,或者是像看着怪物一样,"你不是我哥!"
羽文摸了摸有点红肿的脸,无所谓地笑了笑,"我当然不是你哥。我跟你,什么关系都没有。"他从身边的茶几上拿了一份东西,递给了羽伊,"我知道你早晚都会来的,这份DNA的检测报告已经写得很清楚了,我们半点血缘关系都没有。我的名字叫林子觉,不叫李羽文。"
羽伊接过那份报告,仔细地看了起来。一切就跟羽文说的一样,他们,没有半点血缘关系。一个和自己相依为命生活了那么多年的亲人,突然被告知他们之间没有半点血缘关系,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羽伊笑了笑,他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他只知道,心脏那个地方,疼过头了,反而变得没感觉了,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羽伊把报告放回了原位,对羽文深深地鞠了一躬,脸上没有半点表情,"打扰了,林先生,是我认错人了。我的朋友还打伤了你的保安,真的很对不起。我们这就走。"
"等一下。"羽文,不,应该是林子觉,从衣服掏出了支票本,在上面写了一些数字后,就把它递给了羽伊,"这里有五十万。就当你照顾了我那么久的生活费。以后,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羽伊看了羽文很久后,突然扯了一下嘴角,笑了起来。接过那张支票,说:"谢谢你了,林先生。"然后就拉着黄立回去。
黄立愤愤不平地想给羽伊出头,但被羽伊紧紧地拉着,只能跟着他走。
羽伊走了几步,又回过头去。捂着心脏的位置,对着羽文说:"这个地方,已经死了。一点都不疼了。"
羽文什么表情都没有,只是看着他们两人走得很远,很远。直到看不见他们的身影,才笑着对客厅的其他人说:"刚刚只是一个小插曲,不要介意,我们继续谈我们的。"
黄立开着车,羽伊坐在副驾驶座上,手里还掐着那张五十万的支票。看着窗外一晃而过的风景,半句话都不说。眼里也没有半点波澜,像在发呆。
"想哭就哭吧,会舒服很多的。我不会笑你的。"黄立忍不住开口。
"哭?有什么好哭的。我哥,早就在两年多前就出车祸死了,不是吗。该哭的,早就哭完了。现在根本没什么理由可以哭。"
"既然死了,那以后都不要去想了,想多了烦。"
羽伊点点头,"嗯,不想了。再也不想了。"
第 25 章
在回去的路上,羽伊一句话也不说。但在快要到黄立住的地方的时候,他突然让黄立停车。
黄立很快就停下了车,但是很担心,不放心地说:"你要干什么?"
羽伊像个没事人一样,笑了笑,说:"我还能干什么?都这么晚了,我们还没吃饭呢。我去买点吃的。"说完就要打开车门下车。
"等一等。"黄立拉住了羽伊的手,从钱包里拿了一百块给羽伊,"拿着,你现在身上又没钱,怎么买?"
羽伊又笑了起来,接过黄立手上的一百块后,扬了扬一直掐着自己手上的支票,"谁说我没钱了,我有五十万呢。"说完,就下车了,往超市小跑过去。
黄立看着羽伊的背影,握着方向盘的手劲越来越大。他真的很气愤!也很心疼。
明明已经认了他做弟弟,却没办法为他出头把那个该死的男人狠揍一顿。只能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他受伤。明明是一个那么好的人,但那些不好的事总会有他的份。好像真的没办法幸福一样。
黄立真希望自己是羽伊的亲哥哥,那他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痛苦。当然,也希望羽伊是自己的亲弟弟,那自己一定不会做了四年牢。
亲人,真是说不清楚。
回想间,羽伊已经提着一大袋东西过来了。
"都买了些什么?"
"一点熟食,还有......"
"还有什么?"
"啤酒。"羽伊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其实我长这么大还没喝过酒。想一下,我都快二十二岁了。刚刚看见了,就买了一点,算是庆祝我出狱。"
黄立点点头,也觉得今天该让他喝点酒。
"上车吧。"
羽伊这才坐上车,把剩下的钱递回给黄立。黄立没有拿,反而从钱包里又拿了五百块出来,塞到羽伊手上,"你刚出来,又没钱。这点钱你拿着,以后要买什么才有,用完了再跟我拿。"
羽伊连忙摇摇头,把钱又塞了回去,"立哥,你对我太好了,这钱,我不能拿。况且,我......"羽伊停了一下,"那个人刚给了我五十万。"
"别以为我不了解你,这五十万,你会用吗?"
羽伊没有说话,黄立说得很对,他确实不会用这些钱。
黄立又把钱重新塞回羽伊的手上,"就当我借给你的,有钱了再还我。"
羽伊犹豫了一下,点点头,"谢谢你立哥。"
黄立像对待小孩子一样揉了揉羽伊的头发,"谢什么谢,我不是你哥嘛。"
回到住的地方,黄立就把羽伊买的东西装盘子,开了两瓶啤酒。边吃边聊。什么都说,就是很有默契地不再提羽文的事。
"立哥,明天我想去找工作。"
"这么快?"
"嗯,老呆着不做事,我也不习惯。"
"如果你不介意,到我车行里做吧。从学徒开始,我那里正缺人。一个月的工资是一千八。当然,这是学徒的工资,如果做得好了,自己当师傅了,工资就不止这些了。怎么样?就当是练一门手艺也好。你想什么时候开始上班都好。"
羽伊倒是觉得这工作很好,也适合自己,很乐意地接受了。
"立哥,你出来后,怎么会想到干这行?"
"因为年轻的时候喜欢玩车,对车还算挺有研究的,那些零件也熟。所以就觉得当个修车的也挺适合我。那些时候没去看望你,也是因为忙着弄这个车行。只是以前怎么也不会到我会干这行。"
"世事无常。"羽伊忍不住接了下去。
"没错。世事无常啊。"黄立叹了口气,仰头喝了口啤酒。其实他也有好几年没喝过酒了。以前喝的多数的红酒或者其他比较贵的。现在喝啤酒倒觉得有点不习惯了,没喝多。
羽伊也跟着喝了一口啤酒,一点都不觉得好喝,很酸很苦。却还是忍不住一口接一口地灌。很快,酒瓶子就见底了。
黄立没有阻止,反而开多了几瓶给羽伊。他觉得,今天晚上能喝多少就让他喝多少,喝醉了,发泄一下或者好好地睡一个晚上,也总比憋在心里好得多。
羽伊果然是第一次喝酒,才一瓶,整张脸就红得吓人。但他自己似乎没有发觉,依然一口接着一口。黄立就在旁边看着。
过了些时候,羽伊前面的空瓶子也多了几瓶。他慢慢地停了下来,然后低着头,抱着酒瓶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