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归II————夕辰
夕辰  发于:2009年03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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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孩子一溜烟跑了,然后又回过头来,道:"谢谢你,刘老爷!你真是个大善人。你放心,我以后再也不会偷东西了。"
郑廷雅看着这一幕,心里掀起惊涛巨浪,是他,就是他!当年就是这个人杀了他全家,使自己家破人亡,从此无家可归,成了一个孤儿。他还记得那晚他举着刀子砍下来的狰狞模样,还记得那场让他绝望的熊熊燃烧的大火。从那以后,他就发誓一定要手刃仇家,为死去的爹娘和妹妹报仇。郑廷雅看着面前的杀人凶手,全身微微颤抖,掩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握着,几乎要掐出血来。只听那人又说道:"谢谢你,小兄弟,哎,你帮我抓住偷儿,我却把他放了,你不会生气吧。那孩子还小,这么做也是生活所迫。"
后来,郑廷雅跟踪了他,才知道原来他就是刘子衡的父亲刘大元,也知道了他在京城所做的事。他很矛盾,刘大元杀他全家,他现在找到他,为了报仇,他应该也杀了他全家。可是刘子衡是他朋友,他们兄妹是无辜的人。杀人的是刘大元,与他的子女无关。然而当初他下手杀害的人又何尝不是无辜善良的人?一片好心换来的却是生命的代价。即便他后来忏悔,拼命做善事,可是杀了人就是杀了人。死去的人是不会活过来的,忏悔又有什么用?若当初他提出让爹把那银两借给他,爹肯定会答应的。可他为何偏要选择杀人这条路!说到底,还是因为他的贪婪,想把别人的钱财据为己有。他当初做那一切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会有今日。既然让自己找到了,自己定不会放过他。杀人就要偿命!况且他背负的是三条人命。想了许久,郑廷雅终于做了决定。
那天晚上,子时时分,他换了身夜行衣,蒙着面潜进了刘府,进了刘大元的卧房。
刘大元自从杀了人后,心里恐惧,从此睡眠极浅,稍有动静便会醒来。当他看见房里有人,吓了一跳,喝道:"谁?是谁站在那儿?"
郑廷雅揭了蒙面巾。刘大元借着月光,看清来人,"你不就是昨天那位帮我抓了偷钱袋的小孩的兄弟吗?咦,你半夜闯入我房间,有事吗?"知道是认识的人,刘大元放松下来,想下床点灯。
郑廷雅明了他的意图,阻止了他,"不必点灯了。我来找你,是来杀你的。"
"杀我?我和小兄弟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杀我?"
"无冤无仇?你错了!我和你有不共戴天之仇。你忘了二十年前在郑家的那个夜晚吗?"
藏了二十年的秘密被人揭开,刘大元脸色惨白,一下子失了力气,双手撑着桌子,身子摇摇欲坠,抖着声音道:"你,你怎么知道,二十年前的事?"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就是当年那个小男孩。幸亏当时你刺偏了,没能杀了我。我从大火里逃了出来,被师傅所救。我发誓要杀了你报仇。我找了你十年,终于让我找到你了!"
刘大元颓然坐倒,掩面说道:"这二十年来我没有一天好过。我对不起你们,天天为你们念经超度;我还拼命做善事,希望减轻自己的罪孽。我一直活在痛苦里。我想过自首,可是我放不下我的妻子和孩子。"
"你放不下你的妻子和孩子?可你有没有想过我爹娘!他们只是好心收留了你,你竟为了那五千两银票,忘恩负义,谋财害命!"
"是,我忘恩负义,我不是人!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我说对不起没有用,我知道你要杀了我报仇。杀人偿命,我不怨恨,这是我应得的下场。我的财产你也可以拿去,这些财产都是用那五千两银票挣来的。我什么都可以不要,我只求你放过我的儿子,女儿和府里的人。他们都是无辜的,他们并不知情!"

第十章
郑廷雅不愿看他哀求悔恨的样子,扔了一个小瓷瓶在他面前,道:"这是鹤顶红,你自己看着办吧。"
刘大元拿起瓶子,把瓶子里的粉末和着茶水倒进杯子,看着郑廷雅的背影,最后哀求道:"你的家人是我杀的,你要报仇,杀我偿命,我死而无怨,只求你放过我的孩子!我知道你一定会放过他们的,对不对?"
郑廷雅闭着眼,道:"我不会找他们的麻烦。"
"谢谢你!"说完,刘大元喝下杯中的茶水。
郑廷雅拿起瓶子,看也不看对方一眼,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夜色中。
包间里静默了一阵,郑廷雅先开口打破安静,"听小公子说你找我,我就知道你已经知道了。秦风,京城第一名捕,确实当之无愧!"
"郑廷雅,要是你把死者交给官府,同样可以报仇,你为何要这么做?"
"秦风,你有你的原则,我也有我的坚持。"郑廷雅背转身,直面秦风。
秦风紧紧盯着对方的眼睛看,似乎要看穿他的锐利眼神。
郑廷雅没有躲开他剖析审视的目光,直视回去。
"郑廷雅,既然你有你的坚持,我想你最好对刘子衡说明一切。若没有合理的解释,刘子衡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不是好敷衍的人,他也不是懦弱的人。"
"秦风,你比我想的还要聪明。做你的敌人并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多谢夸奖。"
"我希望下次见面,我们不是敌人,而是朋友。"
"我从未把你当作我的敌人。"
"秦风,你这人真的不简单。"说着,便出了茶楼。
看他离去的方向,应是刘府。
"秦风,你果然还在这里!我刚才想到了一点,肯定对破案有帮助。听福伯说,刘伯伯是二十年前才开始礼佛念经的。虽然刘伯伯是个大善人,可无论怎样,你不觉得他这么做很奇怪吗?如果是刘夫人这么做还说的过去,为什么刘伯伯会这么做?而且还是他要刘夫人跟着他念经的。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这样。你去他家乡查一下,肯定能查出什么来。我想凶手一定和刘伯伯在家乡的时候有关。那晚凶手肯定在刘伯伯房里,而刘伯伯认识凶手。若不然他不会死的那么平静。而且只有一只杯子被下了毒,其他的杯子都干干净净。茶壶里的水也是干净没毒的。凶手是把毒下在了那只杯子里。如果刘伯伯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喝下那杯毒药的,肯定会挣扎,死不瞑目。凶手一定是抓了什么把柄逼刘伯伯就范。开始我也怀疑是府里的人。可是经过我这几天的调查,排除了他们的嫌疑。那么凶手就是府外的人。你去他家乡查查,定能找出线索,说不定凶手是他家乡的人。"弈宁急切地说着,本想亲自去查,若不是不能离开京城,弈宁也不会来找秦风。毕竟他一直把秦风当作自己要达到的目标和竞争的对手。
秦风把他按坐在椅子上,道:"我已经知道了。"
"你知道了?那你去查了没有?怎么样?有没有线索?"弈宁一连串的发问。
"你先别急。我想让凶手自己告诉你真相比较合适。"
"你已经抓住凶手了?"
秦风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说:"算是吧。"
"那凶手现在在哪儿?"
"去刘府了。"
"刘府?哪个刘府?"
"死者刘大元家。"
"什么!凶手去子衡家了!你怎么不抓住他!凶手已经杀了刘伯伯,如果他再对子衡他们下手就糟了!子衡他们现在很危险!秦风,你这捕头是怎么当的。不抓凶手,反而让他再去刘府!"弈宁拔腿冲了出去。
秦风沉默地看着他离去。e
小路子疑惑地看了秦风一眼,也跟着跑了出去。
"福伯,子衡在哪儿?"一到刘府,弈宁就问刘子衡的去处。
"少爷在亭子里,正和郑公子说话呢。怎么了?"瞧他一副担忧焦急的样子,福伯不禁问道。
弈宁闻言,又立刻往亭子去了。当听到郑廷雅的话,顿住了,收住往前冲的步子,僵在原地。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了,他根本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他惊得连呼吸都差点停住了,眼睛睁得大大的,一脸的不可置信。
亭子里的刘子衡并不比他好多少,甚至更糟。一直以来在他心里敬重有加的父亲竟然是杀人犯,还背负三条人命!这个事实就像晴天霹雳,让他几乎崩溃。他紧紧咬着唇,死死地盯着郑廷雅,似要盯出个窟窿来。他虽不愿相信,可他知道郑廷雅没有必要骗他。自己想要的真相竟是如此不堪,如此残酷,叫他情何以堪。强迫自己听郑廷雅说完,即便事实伤人,甚至丑陋,可他还是一字不漏的听完,嘴唇咬出了血也毫无所觉。
郑廷雅把事实全部都告诉了他。不管怎样, 他有知道的权利。至于他愿不愿接受,会不会接受,已不是自己能控制的。不过看他惨败灰暗的脸色,郑廷雅忍不住说道:"那些事是我和你父亲之间的恩怨。我无意与你对立。 你父亲最后会那么做,我想你应该明白。"
刘子衡呆呆地坐着,并不说话。不是他不说,而是他心里混乱至极,不知道要说什么,该说什么。
弈宁失魂落魄地沿着来路跑了出去。他找到秦风,目光黯淡,没有了之前的神采。他呐呐地问道:"你早就知道了凶手是郑大哥,所以才叫我去叫他,对吧?"
秦风点头。
"为什么?为什么郑大哥会是凶手?为什么刘伯伯会杀人?为什么真相会是这样?"弈宁像是自语般说着,眼泪一颗颗往下掉。他一直把郑廷雅当作亲哥哥般亲近爱戴,在他心里,郑廷雅一直是高大的存在。如今得知这个消息,而且还是他亲口说出的,而且其中还有一个是他朋友的父亲,对自己亲切和蔼的伯伯。这无疑是给他巨大且猛烈的打击,让他无法思考。
秦风想安慰他却不知该从何安慰起。他一手搭在弈宁的肩上,微微用力握住,说道:"真相本就不美好。我以前就说过你不适合做挖掘真相的人。你太干净,迟早会受伤。即便不是这次,也会是下次或者下下次。很多事都不会如自己希望的那般美好。"
"秦风,你为何要做捕快?"弈宁抬眼问他。
"最初是为了伸张正义,后来做久了,就放不下了。"
"即使像我一样会伤心,会难过,你也没有想过放弃吗?"
"若是放弃,早就放弃了,也不会坚持到现在。虽然事实让人难过,可是刘大元后来的二十年都在悔恨中度过。他做那么多善事,使真心悔过。郑廷雅之所以没把他送交官府也是为他着想。你想想,要是他把刘大元交给官府,那么所有人都会知道他曾杀过人。到时候人们会怎么说?刘子衡兄妹该如何面对众人?这都不是让人乐见的事。郑廷雅这么做,也是为了他们兄妹。他虽逼迫刘大元服毒自尽,可刘大元也算是心甘情愿。"
"是这样吗?"弈宁抹了眼泪,仔细想着秦风的话。
"毕竟背负家仇二十年,要他放下仇恨应该很困难,他能做到这样,也算不错了。"秦风想起在茶楼时郑廷雅所说的"坚持"。
秦风把案子从头到尾写了个清楚,然后把卷宗交给府尹大人。至于如何定郑廷雅的罪,那已经不是他的职责了。后来他又去了刘府,刘子衡兄妹已经振作起来,承继父亲的善举。那名叫"以宁"的少年脸上也有了笑。他和刘子衡兄妹依然有往来,并未因这件事而有所改变。至于郑廷雅,上面好像对府尹大人施了压,未定郑廷雅的罪。
秦风对于这样的结局,笑了笑,没再提起过。

第十一章
今日,阳光灿烂,秋高气爽,是个十分舒爽的天气。御花园里,弈宁正陪着当今皇上赏花聊天。正在兴头上,忽闻一位公公禀报说李成浩李将军求见。皇上兴致被扰,心中不快,皱了皱眉,冷着脸,道:"什么事不能明日在朝上说,非要现在见朕!"周围的近侍见龙颜不悦,个个垂着头,不敢吭声。弈宁晃了晃皇上的胳膊,开口说道:"父皇,李将军这么急着见您,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不然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打扰您。"弈宁是大家捧在手心的宝,有他求情,皇上压下心中的不快,宣李成浩。
"皇上,臣有辱皇命,请皇上降罪!"李成浩一见皇上,就跪地不起,开口便让皇上降罪。
皇上看着跪在地上的臣子,道:"李爱卿,朕命你护送贡品南海紫玉灵珠进京,究竟发生何事?"声音不大,听不出任何情绪,可那威严的气势却让在场的人都不敢抬头,当然弈宁除外。李成浩戎马一生,战功显赫,为人刚正不阿,是个真正的忠臣良将。这次皇上让他护送贡品上京,是对他能力的信任与全然的放心。弈宁听闻过李成浩的一些事,对他很有些敬服,此刻见他这般,好奇地伸长脖子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李成浩伏首于地,道出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李成浩率十名身怀武艺的部众护送贡品,众人都警惕小心,不敢有丝毫的松懈。一路上也十分顺利。行至立京城只有一天路程的景泰镇时,天已经黑了,于是他们就在镇里的一家客栈歇息一晚,打算第二日一早就出发。越是离京城越近,众人越是不敢有任何的放松,反而都更加小心。晚上分两拨人轮流守住贡品。下半夜寅时时分,一个黑影潜入房间,欲偷走贡品。那守卫的五个人纷纷亮出兵器,与来人打了起来。打斗声惊醒了李成浩和灵位五个人。等他们赶到时,先前的五个人倒下了四个,只剩一人苦苦硬撑。李成浩一进房间,首先查看贡品。此时贡品已被来人夺得。李成浩和剩下的六个下属与来人缠斗,欲夺回贡品。无奈来人武功极高,他们七人联手,最终还是让来人逃脱,供品也被劫走。李成浩和其十个下属的武功在朝中皆是一等一的,即使在江湖上,也是一流的高手。来人竟能在未伤他们分毫的情况下,点了他们的穴,劫走贡品,那人的武功是何等厉害!贡品被劫,李成浩不敢耽搁,立即赶回京城向皇上请罪。
李成浩的武功,放眼整个朝廷,已是数一数二的,他的十个手下也是少有人能及。能在他们的手中逃脱的机会已是微乎其微,更不用说还是带走了贡品安然无恙的离开。皇上听后震怒。这南海紫玉灵珠可是大理国进贡的。据说此珠能治百病,百毒不侵,是个宝物。现在竟被人偷走,而且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只有一张写有"借珠一用,用完即刻归还"的字条。皇家的东西岂能说借就借?当皇帝是什么人,竟未打招呼,只用一张纸条就把东西拿走。
"好大的胆子!朝廷的东西岂是如此好借!"皇上紧紧捏着手中的纸条,不高的声音里夹着山雨欲来的怒意。
李成浩跪在地上,始终不敢抬头。此刻,手心已满是汗水,背后早已冷汗一片。周围站着的近侍都战战兢兢地垂着脑袋,大气也不敢出。
"李成浩,你护送贡品不力,致使贡品被劫,朕命你追回贡品,将功补过!"
"谢皇上,罪臣尊旨!"李成浩叩首谢恩。
弈宁从头到尾看着,一直都未出声。此时,他站起身来,走到皇上面前,屈膝下跪,规规矩矩地行了个君臣之礼,说道:"父皇,紫玉灵珠这么宝贵的东西,若要追回怕是不易。贼人既然能在李将军等人的手中劫走,武功必是深不可测。李将军是带兵打仗的将军,在战场上是无人能及的。可要是说到破案,追查劫走贡品之人,李将军并不是最合适的人选。而且对方是谁我们还并不清楚。儿臣认为,追查此案,另一个人更为合适。"
皇上看着这个向来爱玩爱闹的么子用如此认真严肃的语气向自己建议,沉吟了片刻,道:"宁儿,你说李将军并非最合适人选,那你认为谁最合适?"
"父皇,儿臣认为秦风担此任务最合适不过。"
"秦风?京城第一名捕秦风?"
"是。"
"好,朕就依了你,命秦风全力追查此事,务必抓住劫珠之人,追回灵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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