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言晖脸上不禁笑开来了。他突然觉得，刚才两人的举动，实在很幼稚。幼稚到不行......
这两人见面总会像这样吵上一架，可是，吵归吵，两人也已经十分『熟悉』了这种相处模式了。反而不吵一下还会有些奇怪呢...
「欸，你觉得之弦会喜欢什麽啊？」方豫襄看著琳琅满目的小饰品不禁脱口问道。
「你不知道喔？亏你们相处了那麽久耶！」
「季言晖，我叫你来，是要徵询你的意见，并不是叫你来说废话的！」
「好好，别生气别生气......」季言晖收起了玩笑态度，「只是...你以前都不曾送过他东西吗？」
「小时候，我们家和他们家会到餐厅吃饭，至於礼物...别人都会自动送上门来，然後...自从开始了独自的生活之後，也都只是到餐厅吃吃东西，象徵性的庆祝罢了...所以......」
「所以你根本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方豫襄虽然有点生气他现在的态度，却也不可置否的...他的确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好啦，豫襄......」季言晖一把搭上了他的肩，「所以，我今天会好好陪你，找到要送给之弦的礼物呀！以前就算了，以後你可要认真的想想，要怎样才能让之弦感到幸福。对吧？」
难得季言晖会这样好好的说话。
而且居然每字每句，都还挺有道理的呢......
不知为何，他们来到了一条小巷子里...这条小巷子里的店，并不像外头那样有著醒目看板，而是给人清清淡淡的感觉......方豫襄就这样被吸引了...
被吸引到底还是因为橱窗内那摆饰品...
方豫襄停下脚步，凝望著那饰品。
第十四章
杜子澄和路之弦在画廊门前踱步许久，终於决定走进去向店主询问那幅画。
「老板...请问那幅画...」两人走到店里，有礼貌的问著老板，「怎麽卖啊？」
顺著路之弦修长的手指看过去，老板不禁笑道：「哈...小夥子，你眼光真好啊，是内行人？」
路之弦连忙摇摇头，他哪会是什麽内行人？只不过因为那幅画......
「怎麽卖呢？」
老板拿起了计算机，喀喀喀的按了几下，拿给路之弦看，「这样，如何？」
路之弦看了看计算机上所显示的数字，又看了老板一眼，眼神间，像在透露些什麽......
老板看了看路之弦的眼神，又连忙按了按计算机...「这样是底限了，小夥子呀，总得让我赚钱吧？」
路之弦缓缓开口道：「喔...好，那就这个价钱吧。那画框......」
看到路之弦不再露出方才那不知何意义的眼神，老板松了一口气，而後拿出了画框的样式，给路之弦挑，「是是...你挑吧......」
「子澄，你觉得要哪个好呀？」路之弦把一旁正在赏画的杜子澄拉过来。
「我想想喔...」
「这个好了。」两人异口同声。
其实这两人的默契很好，连看上的画框都一样呢......
挑完之後，路之弦温文有理的对老板说著：「那，老板，我先付帐。」
「这样加起来，总共是......」
没等到老板讲完，路之弦已经将几张大钞递上了，「不用找了。」路之弦如此慷慨道。
然後留下了既傻眼又欣喜的老板...因为路之弦并没有照著打折之後的价钱付帐，甚至多送上了几张钞票......老板原想退回多馀的钱，走到门口，却已找不见那两位优雅男士的人影...
「之弦啊，老板对你可真好呢。才看了他一眼就马上压低价钱了。」杜子澄对著他说。
「喔...你说刚才啊......其实，是我觉得那幅画...怎麽可能才值那点钱？所以...我又多付上了几张钞票，因为我觉得那幅画的价值应该要再高些。」
真不愧是含著金汤匙银汤匙出生的路少爷呀...似乎，钱都不是问题呢...呵呵......杜子澄心想。
「之弦，你的想法跟别人不太一样呢。」
「没什麽啦，我只是真的如此认为，罢了。」
低头看著刚才在店里拿出的名片，路之弦瞟过一眼，并不是很仔细的......但是老板那姓氏却是深刻的记在他的脑海里──张。
虽然再平凡不过，却是记住了......
＊
方豫襄看著放在橱窗里的饰品，不自觉的脑海中浮现了那天梦境中，路之弦的童言童语。
──『小襄你看，蝴蝶飞起来很漂亮吧！』
如果是现在的之弦，一定也会这麽说吧......
「之弦喜欢吗？」季言晖打断了他的思绪。
「一定喜欢。」方豫襄看了他一眼，「我保证。」
看到方豫襄那样信心满满的样子，季言晖突然觉得好笑......不过绝非嘲笑。而他不想再挑起『无谓的纷争』，因此也只能在心中默默的笑著。
两人走入了那家手工艺品店，直截了当的跟店主说：「我要那个，帮我包起来。」
或许是店主被方豫襄的『乾脆』给吓到了吧...愣了一会，才缓缓将他包起，然後递交给方豫襄。
第十五章
刚才结帐时，季言晖想起了方豫襄的阔气，又忍不住想调侃他......
「这麽阔气喔？少爷就是少爷，哈哈！下次你乾脆拿支票本来开票子算了！哈哈哈哈......」
「你很吵欸！早知道就不要带你出来了！」方豫襄白了他一眼。
「不过......豫襄啊，有句话我一直想和你说。」
「什麽事？」听到季言晖的语态似乎又转变了，方豫襄的态度自然也软下来。
「要好好对待之弦。」
「这还用你说吗？」他已经无怨无悔对我付出这麽多了......「我当然会。不过，你怎麽突然说出这种话？该不会你和我的之弦......」
换成方豫襄在调侃季言晖了，两人总是爱这样吵嘴......
有次杜子澄问了季言晖，到底是什麽原因让他们那麽喜欢一见到对方就要吵起来（杜子澄当然知道这个吵是带著玩笑性质的），季言晖是这麽回答他的：
『这样比较不无聊。』
当时，很显然杜子澄不甚满意这答案，所以杜子澄又问了方豫襄，而方豫襄是这麽回答他：
『真的不知道，一看到对方就有想和他吵的冲动。』
然後杜子澄叹了口气，就当作自己没问过吧！
两人的答案都是如此无理......他认为这两个男人的世界并非他和路之弦的那样简单......简直复杂到了极点。
「方豫襄，你在想什麽啊！拜托一下，我的心里只有子澄一个好不好！」
「好好好......随口问问的还这麽激动...」
随即季言晖又严肃了起来，他和方豫襄说：「如果你再让他伤心，我和子澄不会放过你的。」
「我让他开心都来不及了，又怎麽会让他伤心？」方豫襄平静的对他说。
不过，对於路之弦，季言晖是真心希望，方豫襄能够给他幸福的......
＊
四人回到各自家中之後，大家都颇期待生日那天的到来......季言晖和杜子澄虽然并非当事者，也很期待，在他们生日那天，他们又会有怎样的『进展』......
「子澄......之弦替豫襄准备了什麽啊？」季言晖躺在杜子澄的腿上问著。
「这可是机密喔，不能说。」杜子澄微笑著回答，边顺著季言晖的头发，「那，豫襄呢？那也是机密？」
「对啊，是机密，不能说。」
季言晖的手向上伸起，捧住了杜子澄清秀的脸庞，起身坐起，吻下他的唇......
「言晖...我常常在想，如果没有遇到你，我会变得怎样......」
＊＊＊
男人牵起女人的手，满脸歉意的对著杜子澄说：『对不起，我想，我喜欢是女人...』
杜子澄坚强的说著没关系，心里却是淌著血......
那天，季言晖细心的发现了他微红的眼眶。季言晖没有强求他，杜子澄就像信任似的，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季言晖...
不知道为什麽，明明认识季言晖还不到一个月，心中却对他十分信任。凭著心中的感觉，就这样告诉了季言晖...
与其说是告诉，不如说是哭诉还比较贴切。
『不适合的人，就别强求了。』当初的季言晖是这麽对他说的。
『他不能给你幸福，但我能给。』季言晖紧握住他的手，像是要向他传递他心里的感受，『只要你愿意，请你相信......就算是同性间的爱情，也可以很幸福的。』
在季言晖的眼中，杜子澄看到了他的诚意。很坚决的......
或许有人会说杜子澄被季言晖的三言两语给骗去了，但杜子澄心中有个小小的直觉──这男人是十分认真的，说不出来的感觉......反正他的直觉就是如此告诉他的。
所以杜子澄决定再给自己一个机会，也给季言晖一次机会。
『你保证？』杜子澄问。
『对，』此时季言晖的眼神，又变得更加的坚定了，『我保证。』
＊＊＊
第十六章
生日那天，首先收到的生日礼物是从英国寄来的对鍊。从包裹背後的字迹，方豫襄不难看出是许恩缇寄来的。
以前大学时代他们三个就会互相为彼此过生日，因此许恩缇有这种举动，方豫襄和路之弦一点儿也不意外。
包裹内还有一封信，是要给路之弦和方豫襄的：
豫襄，之弦：
这两条项鍊，是我和我的未婚夫精心为你们挑的，希望你们会喜欢。
也希望你们带上这条项鍊，能够幸福......
对於之弦，我感到抱歉...害之弦误会了我和豫襄，也害之弦难过了一阵子，真的不好意思......
如今我在英国找到了归属，你们也有好的结局，这真是令人开心，对吧？
最後，还是祝你们幸福。相信你们一定也可以幸福的。
因为在我眼里看来，你们就像是老早就注定好的那样...
＊
信不长，短短几句而已。
比起项鍊，两人更注意的是最後那句：『你们就像老早就注定好的那样。』
因为，在他们的心中，对於彼此也都有种说不出口的熟悉。
绝非认识二十几年、相处二十几年的那种熟悉感，而是，比这份感觉，更加深的，熟悉......
＊
真正的庆祝会是在晚间的事儿了。
四人一致认为晚上办庆祝会，灯光美、气氛佳......於是就这麽决定了。
继许恩缇的包裹之後，第二个收到的礼物是季言晖和杜子澄合送的。
「谢谢你们。」方豫襄和路之弦一同说著，四人脸上都充满著开心...
「之弦，你打算送给豫襄什麽礼物呢？看你这麽有艺术气息，想必挑的东西一定也很有艺术感才对。」季言晖问。
「对啊......豫襄呢？豫襄准备了什麽礼物要给之弦？」换成是杜子澄在问方豫襄了。
於是两人各自走到了某个地方，把筹备已久的礼物拿出来......
路之弦抱著一个上头还覆著布的长方形的物体，而方豫襄拿著一盒包装过的礼物。
「豫襄。」路之弦比方豫襄更先喊出了对方的名，「这是我为你准备的礼物。」
在方豫襄面前，路之弦先是害羞了会儿，接著又像想到什麽似的，幸福的笑了起来。
『唰──』的一声，盖在画上的布被掀了起来。
「豫襄...这是我很喜欢的一幅画。其实...也令我感触良多...」
映入四人眼帘的，是美丽的夕阳。话中除了美丽的夕阳之外，还有层次分明的山景，方豫襄也呆了...正如路之弦所说，这幅画的确令人感触良多......
彷佛要将他们带领到另一个世界去了。
他们两个肩并肩，一同看著这幅画，又看了看对方...
「我真的...可以一直依赖著你吗？豫襄......一直...依靠著你...直到，永远......」
「我就是给你依靠的。」方豫襄对他微笑，暖暖的微笑，「小时候如果被同学欺负，你第一个找的不是老师，而是我呀！现在想想......或许，我们生来，就注定要在一起的吧...？」
「生来...就注定要在一起的吗？那麽...我们的缘分，或许，从很早、很早以前，就已经注定好了喔......」慢慢的，路之弦将身子靠向方豫襄。
「之弦，」
「嗯？」
「你相信，有上辈子吗？」
「...我相信......因为，豫襄你总是给我如此熟悉的感觉，说不出口的熟悉...」
路之弦打从心底，是这麽觉得的......
第十七章
搂著路之弦的腰，方豫襄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手掌大小的礼物盒，「这是我给你的礼物。因为我不喜欢他原本的颜色，所以我又自己重新包装过了...包装得不太好......」
路之弦以微笑带过，不过，这似乎是在方豫襄的预料之中...
「谢谢你。」
接过方豫襄手上的礼物，路之弦问道：「我可以拆了吗？包装的好不好根本没关系...我在意的是豫襄啊...我会很小心的，将他拆开的...」
掩饰不住雀跃的心情，路之弦白皙的脸上更是浮起了一阵阵的红晕。
......二十多年来，第一个，豫襄亲手给我的礼物，我当然会好好珍惜的...
像是看不惯自己那称不上精美的包装，也能让路之弦这般小心翼翼，方豫襄忍不住说：
「直接拆掉就好啦。」反正包装得那麽差...
「不行。因为，连包装都是豫襄的用心...」
路之弦硬是仔细的，将原本的包装纸拆了下来，然後再细心的，将包装纸对折、再对折......
因为，连包装都是豫襄的用心。
看著路之弦这动作，方豫襄嘴边不禁漾起了一抹笑容。
之弦啊，从小到大，你还真是没什麽改变呢...一样是如此的细心...
待路之弦见到包装纸下的用心时，心中的暖意霎时升起......眼眶似乎也产生了模糊。
「这只蝴蝶送给你，你可不能再把他拿去放生了...」
路之弦想起了小时候的那段对话...
＊
『小襄你看...好漂亮的蝴蝶喔。』
『送你。』
『可是......』路之弦看似有些为难的看了方豫襄，又看看手心内的青绿色的蝴蝶，『蝴蝶就是要飞才会漂亮呀！』路之弦决定将蝴蝶放回空中，放他自由。
『小襄你看，蝴蝶飞起来很漂亮吧！』
方豫襄看著飞翔著的蝴蝶，又看了路之弦一眼，『可是那是我送你的耶......』像是受到委屈似的，他小小声的说。
『小弦，算了。』方豫襄的小手牵起了他，『蝴蝶还有很多，以後我再抓给你.........』
＊
「豫襄，蝴蝶...就是要飞，才漂亮......」
手中装在玻璃盒里的，用青绿色缎带所编出的蝴蝶，虽然不像小时候他们看到的那只是活的，却还是栩栩如生......
「你真是一点都没有变，真的。」
「谢谢你......」路之弦呆愣的望著方豫襄许久，他露出了笑容。
「之弦开心，我也会开心。」
方豫襄一把抱住了眼前这笑容极为真诚灿烂的人儿，他好开心啊...因为路之弦的笑容......
这笑容，可让他的心情好上一整天呢！
...过去的日子，为什麽没有发现到你...为什麽？
如果时间能够重新来过，我会更加的呵护你......
第十八章－终
曾经，他问过他，相不相信有上辈子？
他回答：相信。因为和你在一起，总会有熟悉的感觉。
他反问他，相不相信呢？
他回答：相信。不过，没有回答原因。
所以他又问他，为什麽相信呢？
他回答：心中的感觉，告诉我的...我想，我们一定很早就注定好了。
所以，我们一起来到这个世界上。
所以，我们一起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所以，我们.........
我想，我们也是接续著上辈子吧。接续著上辈子未完的情缘......
不论上辈子的情缘，结局是好是坏，这辈子，我们一定要在一起。
在一起。
．
．
．
不要放开我的手。
我们要在一起。
身旁人儿的双眼迟迟未睁开，听著熟悉不过的规律呼吸声，方豫襄明白他正在甜美的梦境中。
再看看他脸上的那抹微笑，美丽，已经不足以形容......
他们的手紧紧的握住彼此，不会放开。
－－－－＜青绿色缎带．全文完＞
作者废言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