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绿色缎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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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绿色缎带．相约来生

第一章
路之弦开著车，面无表情的看著前方。身旁因为喝醉的人则深深睡去。
说什麽要带我出去玩，害我高兴一下...结果居然是自己醉倒，还要我照顾他。
回到家之後，更是将不省人事方豫襄吃力的背起，走进屋内。
手臂上不禁感受到强烈的阵痛，伸手摸上墙壁的开关，恢复明亮之後将他放到沙发上。
路之弦自己也不知道，为什麽自己会心甘情愿的这样照顾他、陪著他。
照顾这样任性的人，对自己来讲到底有什麽好处？
轻叹一口气，他清楚了这些问题的答案。
不知何时开始，自己对方豫襄的情，其实已经逾越了友情了。
打从一出生，似乎就被紧紧的绊在一起了。
将他扶到浴室，退去他身上的衣服，仔细的帮他洗澡。
这不是第一次，路之弦似乎也习以为常，而方豫襄则当作平常不过的事情。
吃力的将这比自己还高大的人弄乾净了之後，再扶到床上。
见他熟睡之後，才放心离开他的房间，坐自己的事情。

＊

「之弦...帮我拿来...」隔天一早方豫襄因为不堪头痛而醒来，起得如此早，连路之弦都感到不可思议。
「好。」简洁有力的回答，路之弦明白他要的是什麽。
不到一分钟，路之弦走到他的房里，递上一杯水，和解宿醉的药。
「头很痛吗？」路之弦关心的问著。
「嗯...」方豫襄将药吞下，「等下就会好点了。」
「那就好，」路之弦对他微笑道，「那...我去准备早餐了，等一下我会叫你下来。」
「好。」
快速而又不失细心的，路之弦将早餐准备好了。
坐在餐桌前的两人，并没有多说话，直到路之弦突如其来的一个动作，才划破了彼此的沉默。
「唔......」路之弦突然放下餐具，抚著有著灼热感痛楚的左眼。
方豫襄没有多说话，也赶紧放下了餐具，走到柜子旁取出一瓶药水，走回他面前，
用手轻柔撑开路之弦的左眼，温柔的滴了几滴药水进去。
路之弦的左眼，打从婴孩时就是这样...失去了原有的黑瞳。
不久，灼热感好不容易散去，抬起头，对方豫襄温柔的说著：「谢谢。」
看似平淡的两人，生活中也没有特别的事。使得两人间的互动，又更少了。
但是...这两人居然也这样生活了二十五年。也就是说...从出生一直到现在，没有分开过。
就好像彼此都要有对方那样子。
路之弦的细心，方豫襄的傲气，一切看似平淡自然。
但是，始终把他当作"最好的朋友"的方豫襄，却不懂得照护这从小到大陪伴著他的人，除了偶尔帮他递上止痛的药水......
或许他视为理所当然、或许他认为男人应该可以好好照顾自己
──却从未发现，自己总是被路之弦照顾著。
「等一下恩缇会来，他说我们三个已经很久没在一起了。」方豫襄说。
「恩缇啊...好啊...」可是路之弦却有些落寞著。
端起用毕的杯盘，走到流理台心不在焉的洗了起来。
呵......我根本不用失落吧...对豫襄来说，跟恩缇在一起，很好啊...很好......
从未真正关心过我的他，才不会管我在想什麽。
真讽刺，相处这麽久，居然没有真正关心过我。哼哼......

「叮──咚」
「我去开门！」方豫襄兴冲冲的跑到门口。
见他那开心的模样，路之弦的脸更是沉了下来。
而在心不在焉的情形之下，好不容易将杯盘洗好，走到客厅招待"客人"。
方才的脸沉的跟什麽一样，转过身见到许恩缇，却还是得挤出他一贯的笑容面对他。
「嗨...恩缇，好久不见了。」虽然是硬几出来的笑容，路之弦还是保有一丝令人感到温暖的元素。
啧！什麽三个人一起出去玩，根本就是他们自己想要...一起的吧......

第二章
聊到最後，路之弦却发现自己居然一句话都插不上，只好有些尴尬的离开现场。
「你们聊吧，」他起身向房里走去，「我进去看书。」
「之弦......」另外两人则默契十足的叫他留下，但路之弦却"碰"的一声，将门重重甩上。
而门後的路之弦，并没有像他自己所讲的在看书。而是悄悄的靠在门边，听著他们聊天。
听著听著，泪水不知怎的一滴滴的从脸颊滑落...
豫襄，如果...如果你可以在恩缇身上找到你所认为的幸福，就去吧...
在你心里，我充其量也不过是很好的朋友...对吧？
如果要说，方豫襄和许恩缇在交往，应该不为过才对。
从大学毕业之後，他们两个的感情甚至是比毕业之前更好了。
身为"中间人"的路之弦，理所当然从两人的口中，也都明白他们之前的情感。
也正是因为这样，路之弦才会默默的，哭泣著。

「之弦，」方豫襄来到了门口敲门，让路之弦吓了一下...
连忙擦去泪痕，装作什麽事都没发生过的样子转开了门。
「有...什麽事吗？」路之弦的语调很明显的下滑了。
和恩缇在一起...应该很快乐吧？
「我们要去搭摩天轮...你要去吗？」方豫襄问道。
「不用了...你们去就好...」说完，马上又把门甩上了。
再次的靠在门边，隐约可以听到他们离去前的对话...
「之弦怎麽了？」是许恩缇的声音。
「可能...是昨天没睡好吧？」方豫襄仅是如此淡的答道。
「没睡好吗...呵呵...」门後的路之弦沿著门滑坐了下来，「你果然...没有真正关心过我...」
他轻声叹息著，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说著。
＊
窗口橘色的夕阳映入客厅，路之弦不知道坐在这儿等他多久了。
本来坐在沙发上的他起身，随手拿了件外套向门外走去。
毫不犹豫的发动深色的汽车，来到路程并不长的一家，颇有情调的咖啡厅。
「你来了，」柜台前斯文有礼的男人走到他面前，「还是点拿铁吗？」他问。
「嗯，就拿铁吧。」习惯性的，路之弦对待每个人总是微笑以待。
「之弦，你怎麽了？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男人熟练的替他泡著咖啡，边关心的问著...低柔的声音令人听起来很舒服......
「你不会懂的。」路之弦低下头，好多心事的样子。
「到底怎麽了嘛？」另一个男人也走过来，问著路之弦。
「好了，你的咖啡。」男人优雅递上香气四溢的咖啡。
「言晖、子澄...我很高兴能有你们这样关心我的人...真的......」
接过杜子澄泡的咖啡，路之弦啜了一口，他继续说道：
「我真的很羡慕你们，总能了解彼此...用心对待著彼此...呵呵......」

杜子澄和季言晖，单纯从一个顾客的角度看去，并不会令人马上联想到同性恋这个名词。
路之弦之所以会知道，是在某一天，那夜阑人静的夜晚，方豫襄嚷嚷著要喝咖啡，
很巧的是家中刚好没有咖啡了，路之弦只好出门"寻"咖啡。
他知道挑剔的方豫襄不是很喜欢便利商店的咖啡...马上联想到的，就是已经和店主混熟的那家，
情调非常好、好到另他永难忘怀的咖啡厅。
那天，甫才进门，就发现他们两个亲腻的举动。季言晖当初和杜子澄，亲腻的拥吻。
路之弦还记得自己当初尴尬的窘状...然後，他讲了这麽句话，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化解了尴尬。
『那个...你们...你们不用介意...因为、因为...我也是和你们一样...』是喜欢男人的男人。
讲到最後，声音渐渐小到连自己都听不到了......
这就是令他们想起不禁莞尔的认识过程。
「听你这样说，方豫襄又怎麽了？」那个迟钝的人。季言晖心里这样想。
「其实真的没什麽，他跟我们应该不太一样的吧？跟一个女孩出去玩...没什麽...」
路之弦虽是如此说著，细心的杜子澄却在他眼中发现了一丝丝的悲伤，让他忍不住问道：
「之弦，可是你不觉得没什麽吧？别心口不一，在这里有什麽事我们都会专心倾听的。」
「呵呵...真的没事啦...喝完子澄的咖啡，就会好些了...」路之弦也希望这样就会好些了。
喝完咖啡，路之弦付完钱之後，还不忘挤出一个能够让他们放心的笑容。
然後，头也不回的开车离去。
　　
第三章
咖啡店里，他们隔著玻璃窗，看著离去的车。
等到车灯渐渐消失了，季言晖和杜子澄对看了一会儿。
「子澄，你觉得...我们可以怎麽作？」季言晖问。
「什麽都别作吧...适时的给之弦鼓励，这样就好了...欸...言晖你干麻啦...」
季言晖搂著杜子澄纤细的腰际，下巴靠在他的肩上，「只是很久没这样抱你了。」
「很久？」
「只是...觉得这样抱你，很好。每次抱你，都很想这样不要放手。呵呵...常常会有这种很奇怪的念头...」
季言晖在他耳边轻声说著。
「我所想的念头其实也很奇怪...」杜子澄稍稍向季言晖靠著他的那方偏头，
「想要好好弥补言晖的念头，可是...我也不知道要弥补什麽呢...真奇怪呢。」
「这种感觉...就好像......我们，早在很久以前就认识了。」
＊
路之弦将车库开启，熟练的将车停好之後，自然而然抬头看著方豫襄的房间。「灯亮著啊...」
他喃喃说道。
快步走上阶梯，打开大门，方豫襄静静坐在沙发上，像是在等他。
「豫襄...你回来了...今天好玩吗？」坐到方豫襄身旁，路之弦用一种听了让人舒服的声音问著。
「当然好玩啦...从摩天轮看下的夜景真的很漂亮，下次我们再一起去好不好？」
我们？是三个还是两个？？
「如果...下次你还是和恩缇去的话就去吧。」虽然路之弦仍保持著一贯的微笑说著，内心却异常的挣扎。
笨蛋，我干麻问他今天好不好玩啊？路之弦心中不禁暗自骂著自己。
「那...豫襄，有点晚了，我先去洗澡，嗯？」
路之弦起身走过方豫襄面前，头也不回的走进房里，然後，再次的重重甩上门。

重重关门"碰"的一声，方豫襄不禁微微震了一下。
之弦...今天怪怪的。以前的他从来不会...从来不会这样甩门。他一直都很温柔的...。
今天却一次次的藉由这个举动，像是在表达他内心那..."深不可测"的情绪。
之弦，你到底怎麽了？

方豫襄看看腕上的手表，预估路之弦应该洗好澡了才对。
他大胆的转开路之弦的房门，呃...预估有些误差。
才踏进第一步，就看到路之弦只用浴巾裹著下半身，上半身一览无遗的裸露在他面前。
猛一看路之弦，方豫襄则发现到他的皮肤白皙的漂亮，又是如此的纤细匀称......
看著，方豫襄脸红。
「豫、豫襄...有什麽事吗？」路之弦的脸已经快要烧起来了，连讲话都结巴。
「我...我只是想来看看你好了没，想来跟你说声晚安的......」
「呃...喔...好......晚安...」
「晚安。」
方豫襄讲完晚安之後，也忘了他原本是想来问他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之类的。
把门轻轻带上，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注意到自己快速的心跳，和发热的脸庞。
他不懂为什麽脸红。小时候一起洗澡，他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有著不同於以往的情绪......
只是，这时的他并没有特别注意这种情绪。
当然，迟钝的他也还没意识到自己对路之弦的情感，其实早已生根发芽。

另一个房间，路之弦用刚才擦头发的浴巾盖住自己因为害羞而发热的脸庞。
躺在床上，脑中居然是一片空白。甚至连生气方豫襄的心情都消散了...
「被豫襄看到了...唔...可是、可是这又不是第一次！我干麻把自己显得如此狼狈啊？」
转过身把脸整个埋入枕头里，脑中依旧空白著。
渐渐的，路之弦脑中的空白，渐渐变成一小段、一小段的回忆。
他想起小时候和方豫襄的种种，在脑海里...居然是如此清晰。
　　
第四章
场景是一个房间，小房间。
一个男孩正在叮叮咚咚的弹著钢琴，另一个男孩则是在旁边看著书。
然後，看书的男孩打断了练琴的男孩。
『你的眼睛怎麽了？』他指著男孩的左眼问著。
『看不到。』男孩修长的手指停下，回答著他的问题。
『会不会痛？』
『有时候会。』
从头到尾一直问问题的男孩，伸手替他抚了抚左眼。另一个男孩不明白，这到底有什麽意义？
『这样就不会痛了。』
『嗄？』男孩偏头。
『好了，你继续弹琴给我听。』他坐到原本的位置上，继续翻著他的书。
『喔...』坐在琴椅上的男孩依然不明白，究竟他刚才的举动有何意义之有？还有，为什麽要听他的话？
算了，反正我本来就要练琴。

＊

路之弦慢慢想著这些回忆，突然他笑了。
那时的我们，真的很单纯很天真......
隔天一早，方豫襄可说是因为悦耳的弦律而醒的。
好熟悉的琴声啊...是之弦吧？能令我感到如此熟悉的琴声，也只有他能弹的出来了。
在房里隔了许多道墙，有些弱音的部分甚至是听不见了。
於是方豫襄决定起身走到路之弦的房里，想听个仔细。
但是走到路之弦的房门前时，他却步了。
站在门口的方豫襄突然觉得，这首曲子的曲调让他觉得有些许的悲凄。除了原本的小调之外，似乎...有著演奏著夹杂在内的情绪。
方豫襄明白，如果这时突然闯入，路之弦除了会大大的错愕之外，一定会停掉这首小调的乐曲，换上一首大调的曲子。
因为路之弦也清楚著，比起悲凄的小调，方豫襄更喜爱大调的欢娱气氛。
所以方豫襄就这麽听著，直到结尾。
待路之弦阖起琴盖的这段时间，方豫襄赶紧回到客厅的沙发上，拿起报纸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你、你醒了？」路之弦从房里走出。「是我吵醒你的吗？」
「没有啊，我刚才才来这边的。」
「唔...那，我去准备早餐。」
「嗯。」
又是这几句重复性的对话，一成不变的。这种一成不变的模式，到底什麽时候才可以改变？
路之弦虽然心里这样想著，却还是一如往常的迅速又不失细心的替他准备好早餐。

「之弦，」
「嗯？」
「你几年没弹琴啦？」
「不知道。不过...我还是很喜欢弹琴。...你干麻突然问这问题啊？」
「没什麽...刚才不经意听到你的琴声，感觉好熟悉...好温暖。」只是有点悲情罢了。
是吗？你高兴就好。
路之弦没有说出这句话，只是给他个笑容。不同於平时那制式的笑容，这是最真诚、发自内心的。
方豫襄看到他那笑靥，觉得眼熟，想试著从自己的片段记忆中佐证，却又找不著...
或许是和之弦相处的回忆太多了吗？
而看过路之弦这笑容的他，又再次脸红而不自知了...
早餐完後，方豫襄把路之弦拉到刚才发出琴声的房间里。
「之弦，弹琴给我听。快点快点...我都帮你把钢琴打开了欸！」
「怎麽...这麽突然啊？」
「小时候都是这样不是吗？」
小时候？这样...？
在方豫襄的催促之下，路之弦坐上刚才弹琴的椅子上，伸出那双修长白皙的手，弹奏了起来。
而这次的曲风，和刚才是完全相反的。
因为豫襄，所以我决定弹这首。

而路之弦不知道，方豫襄居然可以隐约从他弹琴的神情中明白路之弦此刻的心情，和刚才是完全不同的！
不是曲调的关系，而是由内心所散发出来的那种，说不出来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