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闭儿+番外(又名:十九岁)————巽九
巽九  发于:2009年03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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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歇没有猜,因为猜不到还猜,只是浪费精力。
章虚现在想起都会露出笑容,"他对著那老师说你讲的太慢,还不如我自己来得快,然後又说他也没有每个课都不听,至少语文他是每节必听的。"
"後来我父亲就跟那老师说请给他自由,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小幻读完小学初中。中间他跳了两级,所以他进高中时只有十四岁。这几年内,他人渐渐变得不那麽特殊,至少在外人看来,除了话少点,他跟普通人无异了。只是我们家里人都清楚他的个性其实还是那个样子,甚至可以说更甚了。他在自己身边划了个圈子,就连我们父子几人也打不破的圈子。小幻说那不是因为我们不好。他说这个世界真的很无聊,到处都是神经病跟无聊的人。我们很担心,对这种情况又很无力。医生的治疗只能药理上治疗,一个人的心智得靠人自己。十五岁那年某天,他突然对我说哥你说我要不要结束这种无聊呢。我当时很火,於是跟他说你敢发神经的话我就揍死你。然後他笑了笑说那正好哥你帮我作了答案。我很无奈,於是说你就不能为我和小玄想想吗?他这才不吭声了,也没再提起这个问题。又过了一段时间,他突然跑来跟我说,他觉得这世界也不是那麽无聊了......"
周歇直了直身体。他清楚,总算到最重要的地方了。

第十章
冬季本来就夜得早,今冬是暖冬,稍微晚得迟了点,不过等周歇终於从章家老大的办公楼踏出来时,太阳早没了影。
他在大街上逛了一大圈,然後转了弯进了熟悉的小道。到了店子时他朝著吧台上的风扬笑。"能辞职吧。"
风扬闪亮的眼珠子盯著他,"决定了?"
"嗯。"周歇点头,"比起看不到他,我发现还是看到他的感觉好点。"
"享受?"
"对。"
"那成。"风扬终於露出一抹笑容,"从现在开始,你已经不是‘千年'的人了。"
周歇点头,"谢谢。"
"不谢。以後你还是可以来的。"本返身要走的人半转过身,"嗯?"
风扬举举手中的杯子,"以朋友的名义,你和章幻,都是我的朋友。"
周歇笑著点了点头,终於离开。
风扬拿出手机,"小尘,在干嘛?写作业?骗人吧你......肯定在看动画对不对?......得了,今晚我早点回去......嗯......改变主意了......陪你看动画......"听到那边突然高转的兴奋音调,不由得又笑了。
如此,真好。

周歇拨通了很久没有再拨过的电话,电话那头一直响,响到他以为会出现服务员那动听而淡漠的"你拨打的电话没人应答"时,电话终於被接起。
"......"那边接了电话,却先是沈默了一阵,而後才问,"谁?"
周歇以为他会问你找我什麽事。结果竟然是一个谁字,都不知道该怒还是该笑。於是他也顺著道,"我。"
"你是谁?"
"我是你老公。"这话绝对没有逗趣的意思。
那端又问道,"我老公是谁?"
周歇想起章虚说的话:小幻六天前已经开始接受心理医生的治疗了。心理医生会开始为他改写记忆。
後悔自己为何没有早点做决定那种毫无意义的事情周歇今天下午已经做过一次,他不想再做第二次,因为章家老大说,七天前我找过你。
对,他找过他,但是被他拒绝了,而且把人挤走了。周歇一边冷冷地想,嘴边却平静得很,"你老公是周歇。"
"嗯?"那端惊疑了声,而後又道,"我知道你。"
周歇笑,"那是应该的。"又道,"明天有空吗?"心里暗暗庆幸章幻的治疗才刚开始,没有完全把他自他记忆里抹除,要不然他还真不知道能不能把那小子弄出来。
章幻道:"明天?明天我得去见徐医生。"
一手狠狠砸上桌子,却在挨上桌面的前一刻卸去了力道,该死的治疗,治疗他娘的!嘴上却笑嘻嘻的,"见医生也不用一整天嘛~抽个时间约个会都不成?"
章幻为难,"白天不成。一整天都得在医生那里呆著。还有,我为什麽要跟你约会?"後面的是真正的疑问。
"......白天不成,晚上可以吧?再说了你不想知道为什麽你会有个老公,还有为什麽需要治疗吗?"
章幻凝思想了一下,是啊,他什麽时候多了个老公?他明明记得这个人好像是──对,他跟他哥情人林笕是一个同宿舍的。什麽时候成了他老公了?莫名其妙。"好吧,那晚上八点?"
"八点会不会太晚了,你家离学校蛮远吧。"
"我自己开──"车字没有出口,章幻突然想起最近他被他堂哥禁止驾驶了,"那你说几点?"
"七点。在M大小东门口见。"
"好。拜。"
"晚安。"周歇终於放下手机,吁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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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幻出现在M大小东门口时,周歇早已经站在那。在灯光下,章虚只能看到他一手插兜,一手夹著根──烟。章幻拧起眉头,走过去。
"抽什麽抽,掐了。"
周歇抬脸朝他笑笑,"怎麽的?抽烟还碍你事了?"
"百害无益。扔了......"一手过去截烟,一边就愣住了。
这个场景,他有印象。
"我们以前──"真认识?
周歇笑笑,把烟在垃圾桶上头按了两下,而後扔进桶内,朝著他,又笑了,"想起什麽来了?"在看到章幻歪头凝思时又笑了,一手圈住他肩膀,"走走,咱吃饭去。"
"我吃过了。"章幻顾著回答他问题,一下子忘记了他现在被不熟的人触碰的事情。
"你吃过了?我可没有。"反正管他有吃没吃,这趟饭局,是吃定了。
"这是......?"章幻用筷子戳戳那团白色物体,有点呆地看著周歇夹起来边咬边吐字:"水煮鱼啊,别告诉我你没吃过。"
章幻疑惑,"这东西好吃麽?"全是花椒和辣椒,还有上头浮著那麽厚的一层油。周歇嘻嘻笑,"一般般。不过,你不觉得这个跟你很像吗?"他指指筷子中间的食物,"你的脸,跟它的脸,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章幻愣了一下,有些不明白他说什麽似的,眼神迷惑。周歇一直看著他,心中七上八下,直到听到对方的冷笑声,"在你眼里,我就是一条死鱼?"他才露出笑容,却不说话,只是看著。章幻的眼神却又染上了迷茫,他问:"我怎麽觉著我们以前来过这里?"
周歇但笑不语,章幻又道,"应该是来过。"刚才那个场景,还有在小东门那个场景,他脑海里忽闪忽灭的,像是古老的照相机,哢嚓哢嚓直响,只有一串串的瞬间即景,没有办法连贯起来。
"你以前真认识我。"不再是疑问,而是确认。既然认识,为什麽他现在记不起他?是他记忆出了问题?
周歇却站了起来,嘻嘻笑著,"咱们结账。出去走走。"
章幻只得跟了出去,两人沿著学校南边的围墙一路出来,左转往上。时间已经是八点半之後,周歇带著他,经过学校操场外面的大街上。隔著铁围栏,操场内一片寂静。围栏外头白雾缭绕。章幻突然出声,"等一下。"
周歇看著他走到一俩人力车面前,上头是沸腾的热汤跟排开的食物──麻辣烫。章幻也会吃这种东西吗?惊疑在看到章幻向老板要了食物小碟之後化为肯定。
这家夥,水煮鱼基本没吃什麽,却朝著这种食物下手了,周歇看著那热汤里的食物,敬谢不敏。在他眼里,这些个东西,跟垃圾食品无异。却看章幻吃得兴味,只好过来等著。那老板看著章幻一阵,突然惊呼一声,"啊!是你!"
惹来章幻疑问的眼神,那老板笑道,"你不记得啦?上次有年轻人酗酒闹事,是你上去教训了他们一顿......"
章幻道,"我想起来了。那都几个月前的事了吧......"小摊老板摆手,"不久不久,两三个月而已。幸好你把那群人弄走了,要不然他们後来肯定还得犯事。哈哈......"
周歇在一旁,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这一段事情,他不知道,但是章幻却记得清清楚楚。虽然从章虚那里早就知道了,章幻要改写的记忆,只是跟他有关的那些。不过他就是不爽!凭什麽不舒服了就抹掉?!这让他觉得好像在丢抹布。可惜他周歇从来不想当块抹布,尤其是在他没放手的时候。想想心里暗自下了另一个决定。
正巧章幻也吃足了付钱,老板不愿意收。推却一番,最後只收了一半。周歇过去拉起章幻的手往外走。
"干嘛?"
"带你去个好地方。"
好地方?章幻看著满屋子的烟味酒气感到无语。这就是他所谓的好地方?
他看了一阵,终於道,"你的品位未免太特殊。"这,如果他没弄错,应该是"那种"店子吧。
周歇却拉著他直向吧台,跟调酒师熟练的打招呼。章幻本想离开,却听得那调酒师朝他叫,"嗨,章幻,好久不见。"
章幻看那人几眼,"风扬?"
在一旁的某人暗自吞了口气:他押对了,章幻果然还记得风扬。
叫了一杯酒,把心里头越发蓬勃的不满先压了下去。他们经常利用幻想去加强感受,以内在感受作为自我认同的基础,由於内在感受经常变转,所以自我认同经常转变。
什麽狗屁报道!他先是骂两声,不屑地想:不过是被他从"认同"中驱除出去了而已。他这麽告诉自己:还没有完全被驱除出去,所以他还有希望。所以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让他想起来,哪怕使用不入流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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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晚上,就见章幻跟风扬两人叽里咕噜很久,好像几百年不见的老友。周歇心里头那个酸哪,终於忍不住凑上去,"喂,我说你们。几百年没见了?至於这样吗?"
章幻不解,"我们怎麽了?"
周歇一憋,哼一声,别开脸去。
风扬看他两眼,歪著嘴唇笑,"别管他,酿醋呢。"
章幻更是不解,"醋?"
风扬一个人笑得直不起腰。周歇恼羞成怒,直想拿瓶子砸扁他。至於章幻嘛,自然是莫名其妙。
风扬得理不饶人,"周歇,来来来,特意给你调的一款新味,尝尝看。"
周歇知道他准没好事,却仍旧经不住诱惑,因为风扬的调酒味道是挺有名的。
"我靠!这、这什麽东西?"失算说的就是这麽回事。
风扬噗哧乐,"醋。你喝之前就没闻到味儿吗?那麽呛的酸味。"
周歇一边灌水一边摇头。风扬冷冷道,"心不在焉,活该。"
周歇一愣,直起身体,"我们得走了。"
"哼哼。"
"都十点半了。太晚了不好吧。"这话则是朝著章幻说的,章幻一看表,点点头。也站起来,跟风扬告别。
两人走在小道上,树叶轻微碰撞的声音,街上行人已经变得稀稀落落。毕竟是冬天。
"也只有我们真闲。"章幻看看街道,笑笑。
周歇却没有接话,反而换了个话题,"处理感情的方法,寻求拯救者,一个了解他们并且支持他们的梦的人。恐惧平淡,唯恐被遗弃,害怕寻找不到真我。对人若即若离,却又依赖支持者。"
悠悠的语调,像是背诵诗歌,章幻一顿,"你玩什麽呢,莫名其妙。"
周歇看著他的姿势,一字一顿,意有所指,"没有大动作,慢条斯理,刻意的优雅。安静而幽怨,抑扬顿挫,措辞小心,语调──柔和。章幻,你在掩饰什麽?"
"......什麽?"
周歇冷笑,"幻想带来的感受会好受些吗?"
"......你要说什麽?"
"因为觉得世事无常,所以就藏起来躲起来,一点事情就逃避,做抹游魂、表现出一副谁都不能近身的样子,真能解决问题?"
"......呵......真不知道你要说什麽。"
"你哥全跟我说了。"
章幻头大,抚眉,"你到底要说什麽?就算也许我们以前认识,你不觉得你说的这些有点莫名其妙吗?"
周歇微微笑,"章幻你知道不知道你这种难以捉摸情绪起伏的性格,真令人不舒服?"
章幻摇头,"我难以捉摸?我情绪起伏?我令人不舒服?"他看看对方,再看看自己,不由得笑出来,"我倒觉得你的情绪有点不对劲。你受什麽刺激了?"
"我没受刺激。只不过听说了一段旧事而已。"
"旧事?关於──我的?"看起来是这样没有错。
果然周歇点头,"章幻,我想问你,你是不是觉得每个人都在误解你,你不被重视?所以也对别人实施同样的对待方式?"
章幻无语,"那是小孩子的做事方式。"莫名其妙,他又不是小孩子。
"说对了,你就是一个小孩子。"周歇说,"当然,我,也是。"
"我现在才承认,我们都是小孩子,不成熟,任性,自以为是,只会享受。你得不到你想要的──"
"等等!"章幻举起一手,"你是小孩子这我没意见,但是我是不是,不该由你来说。而且我得不到我想要的,我想要什麽,你知道?"
周歇提高声音,"我以前不知道,不过现在知道了。你想要的,是一个完完全全属於你的,不管是人还是感情,甚至包括思想和生活。"
"那是变态!"章幻不由自主地提高声音,而後又压下来,"那是变态才会有的想法。我、我是不可能的。"
"如果在感情上过度需索是一种变态,那麽,你就是变态。"
"你──你,不可理喻!"章幻气急,飞速转身,"我走了!我抽什麽风了!竟然会答应跟你出来会面。真就是一个错误!"
背後周歇的笑声传来,章幻回头,周歇正笑得畅快,"你也终於会急了。"章幻看著周歇越笑越开心,"被人逼到歇斯底里的滋味如何?"
章幻一愣,"......你、你神经病!"
"对,我是神经病,竟然被一个只活在自我里的人卷入了他的感情生活。不知道就罢了,在知道之後还一股脑跳进他挖的大坑里。不是神经病是什麽。"
说完又笑了,直直盯视著对方的眼睛,"倒是你,还要继续装下去吗?"
"......我装什麽了我?"章幻一愣,而後反驳。
"装著你他妈的不记得我!"
"......"
"装得倒挺像的嘛。要不是跟你吵这一架,要不是你因为我这段乱七八糟的话露出了马脚,我还真要相信你真不记得我了。"
章幻看著他唇边的冷笑,又看了看自己的脚,终於承认,"你怎麽发现我的不对劲的?"
周歇指著他,"第一,如果你真不认识我,那麽,我对於你而言,就是一个陌生人是不是?"
不等章幻回答,他又道,"那麽,以你原本的个性,你会跟一个陌生人吵架?"
"那也许因为我好奇,想知道你以前说的认识是怎麽回事。"
"我开始也这麽以为,所以加重了语气。这种指控,你觉得能够使你为了那种好奇而忍受吗?"
原来如此。章幻暗自叹口气,他也不再掩藏,手交握靠在身後,"那现在呢。你发现了,又怎麽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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