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贱,怎样?[第一部]————月落猪蹄[上]
月落猪蹄[上]  发于:2009年03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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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阿达不说话了,他再次蜷起身子,垂首不语。
我将纸巾盒放好,瞥一眼那人的那副模样,偏偏是这般姿态又让我叹气投降。好,我承认我吃软不吃硬,就是对着这动不动就顾影自怜的家伙底气不足。
然,恰当我要说话时候,阿达悠悠开口:"我对你什么认识?我不知道......但你关心过我,帮过我,替我出了头,为我打了人,我都记得。记得很清楚。"顿了一顿,他的视线离开我,投射到天花板上,"我对你的认识,大概就觉得你是个冒傻气的小孩,笨笨的,可也只有你这样的蠢人,才会毫无企图得关心我吧,尽管只有一点点。"
这些话让我哑口无言。
阿达的眼神在回避我。
但他继续笑着,把话说完:"前天晚上,那句话对你来说可能仅仅是个笑话,然而我是当了真的......这件事本身是不是也是一桩笑话?"
尽管句子很拗口,但我还是明白了阿达的意思,那句话是我在什么样的心情下出口的呢?
"你是我的朋友"?啊啊,为什么我在前天居然可以大言不惭得说出这种不害臊的话来?我追悔过去,眼望着还在凝神注视天花板的阿达,不禁苦笑:"我并不是在开玩笑。"
他收回了视线的网,投到我身上,似乎渴望捞上几条有价值的鱼。
我咽了一口唾沫,面对阿达的直视,有些尴尬,就如同真的被网缠身一般不舒服,但气势上不能示弱,还是把话出了口:"我当时,的确是把你当了朋友的。"
所以,才会说出类似什么"you jump I jump"一样档次的话来。很可惜,那时候的确是真心的。我并不是个容易跟人亲近的人,但对阿达,从最初的"吸引"--这是贬义词,到紧接下来一连串的事情,我想说,我觉得阿达很......可怜?
也许是因为首次接触这样身份的人,也许是阿达身上的确有着风尘气质以外的东西让我觉得好奇与喜悦,我似乎很轻易就接纳了这个人,作为朋友。直到他耍宝似的告诉我韩浩磊的事情--以及......
复叹口气,我走近阿达,问道:"还疼吗?有没有打到你的胃?"
阿达轻笑,伸出手来,我顺着他眼神的指示在他掌心上轻轻一拍。
不约而同得,我们都笑了。
"你真的把我当朋友吗?"阿达问,有些迟疑的口气。
我点头,"是。"
"现在呢?"迫切语气的追问。
我再度点头,明白过来那句"放弃"指的是"朋友"一事,有些惭愧,也有些高兴。
阿达猛然抱住我,久久不放开。
身形僵硬的我还是回抱了他,就听见阿达低沉的声音痒痒得钻进耳膜:"我不知道该对你说什么好,最俗的......对不起,谢谢。嘿,会不会觉得我很贱?"
"不是说了嘛,在我面前不要提这个字,我跟你,一样的。"我笑起来,感觉到拥抱的力度在加大。
他觉得对不起我吗?
这样的困惑,让我脱口而出:"我们不是情敌吧?你真爱韩浩磊?"
没有回答。阿达放开了我,沉默片刻后,他才笑道:"若我说是,会不会吓到你?我对他的感情跟你是不一样的,他是我的恩人......"
面对阿达这认真的模样,我不禁皱起了眉,思绪回到了前天晚上。

第八章(3)、
那一晚也称得上是风起云涌,至少在我看来就是如此。
阿达向我坦白交代他跟韩浩磊有一腿的惊天动地事实之后,深恐我疑惑难消或者虽信而不深,便提议要带我去欣赏"证据"。
我自然不能不问那"证据"是何物,阿达媚笑如匕首,就是在欺负我的天真幼稚:"我是很想把捉奸在床的铁样证据给你看,不过很可惜,韩浩磊的房间我进不去,而且这个点......我估计......"
想起韩浩磊在与我用餐的途中匆匆离席,我一时无语,片刻后才问:"这个点,他能在哪里?"
阿达回我一笑。
接下来,我才晓得阿达有多么神通广大,他出去一会,带回两套侍应生的衣服,嘱我换上。我自觉像执行任务的侦察兵,然则为了平复莫名的情绪以及满足好奇,我照着阿达的吩咐,穿戴整齐。
侍应生需要系领结,我被那玩意KO了数次,阿达终于从带笑旁观,到不耐得叹口气,走过来三下五除二得帮忙打好,偏是,这等小事,他还不忘在末了添加一句:"真是个小孩子,叫你口水巾是对了。"
想反驳,还是忍住了--作为男人,连领结都不会打,整出来一条"红领巾",是不是丢脸?
一身黑白的侍应生服装,阿达做事,也可谓滴水不漏,他低头看我的鞋,一双黑蓝间杂的波鞋,继续摇头,依然感慨--果然是没长大。
在我忍不住要开口诘责时候,阿达终于为我做完了变装最后一步,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双黑色皮鞋,皮色黝黑发亮。打扮完毕,对镜一照,我总算知道所谓人要衣装的含义,镜中人矜持的微笑中,却蕴含了我所厌恶的某种东西。
阿达说时不待我,匆匆拉了我离开房间,前往目的地。
在传说中会员制的酒吧,传说中的VIP室,昏暗的灯光下,悄悄站在角落的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指点,就能清楚得看到沙发中缠绵的两人。
那是韩浩磊,同那夜我曾有幸见过一次的贵妇人。贵妇人倒在韩浩磊的怀中,仿佛骨质酥软,从我的角度无法看清他们的表情,只能看到韩浩磊低头,高脚杯在他手中,呈四十五度的倾斜,舒缓的音乐声中,偶尔间杂着两人的笑语。
能听见他们在互相调侃,绅士淑女的世界背后,有着极端猥亵下流的存在。
若非亲历,我很难相信衣冠楚楚的时候人能够这般对话,就我可怜巴巴的认识,这样的语言,就算拿到床上翻滚大战时为增加情趣而用,也显得太过火了。
环顾四周,除了我在发抖,房间内尚有的五位侍应生,包括站在我旁边的阿达在内似乎个个对此艳情片视若无睹,其中一个还半跪在沙发前,专门负责倒酒,每倒完一次,他就垂首膝行稍离,动作快捷稳定,显然也是毫不为所动。
我忍不下去,偷偷瞄了阿达一眼,做了个想离开的手势,阿达也用手势回答我,再稍等一会儿,现在不是走的时候。
于是我只好继续忍耐,眼睛可以瞟到别的地方,但那细碎的人声却无论如何也躲不了。
女方的呻吟听起来就像母猫在发情,时高时低,时而悠长若猿啸,时而低幽如聊斋曲,我不晓得这声音听在异性恋男子的耳中是否煽情极致,然对我来说,堪称位列十大令我冒冷汗的声音三甲内。
仿佛一把锉刀在挫我的耳膜,就在我快要保持不了双手负背的姿势时,沙发上的一对总算站了起来,她在他的拥揽中,两人风度翩翩,眉目含笑得款步而行。
阿达扯了扯我,我才留意到侍应生们都在三十度低头状态,我只好依样画葫芦,直到听见房间门关上的声音。
两人一走,我完全愣了,不知道该做什么,恍惚中似乎阿达在向别人道谢,然后我在他的带领下,鬼鬼祟祟得从酒吧里离开,回到房间,换了衣服,阿达给人送回去,再回来关上房门。
这期间,我就算不是个木偶,也该是个傀儡。
诸事完毕,阿达笑容可掬:"如何?对这一幕还算满意么?"
我说不出话来,定定得看着他。
阿达耸肩:"干嘛?我不是导演编剧,也不是演员,最多只是售票员与影院里的引领员,小人物而已。你不该把怨气发到我身上。"
沉默片刻,我收敛那该归类为憎恶的眼神,转头问道:"那你说......你喜欢这样的人?"
阿达大笑,笑声中他单手压住胃部,弯腰抬头,声音却朗朗:"我早说过了,我是个贱人。你知道什么是贱人么?贱人就是喜欢糟践自己。对韩浩磊动心,那绝对是自作孽。我问你,你爱他什么?他够帅?够风度?所以,你就毫无防备巴巴得跑来,就算他对你的手段是那么不正派的......哈,该称作什么?迷奸?随你怎么说吧--你还是暗自窃喜,以为他对你另眼相看,是这样么?哈哈,口水巾啊口水巾,你要我说什么好呢?你读了那么多年的书,看来都是读进狗肚子里了,还是法学院的高材生?真是笑死人了,你这样的人,说得好听是纯洁,说得难听是幼稚,你能够成得了什么事?你说,你说......"
我紧咬着唇,全身火烫,在阿达的大笑不止中,开门离去。
"不想再看到你,不想再踏足这个地方。"那时候的我,在熊熊燃烧的怒火中,不可抑制得感到一阵羞愧。
我也......够贱么?

第八章(4)、
够贱。哈哈。
他的笑容淫邪欠揍,懒懒洋洋,怎么不够贱?
翻开这本手稿,有人皱眉,这个,你这叫小说么?杂乱无章,身为叙述者的你,三不五时穿越时空,跳进"我"的世界里大发宏论--先生,常理来讲,这是很不对的。
啊,那好吧,不叫小说,随便胡乱叫它什么都可以。反正我只负责乱七八糟得写,不负责归类,讲清楚一个故事,从来就不是我所擅长的。
警告一下,下面的文字又要开始颠三倒四了。
我要讲一个故事,关于一个少年的故事,故事嘛,就从某个小巷里开头。
天下着大雨,滂沱大雨,雷鸣电闪,不过六点来钟,天色已经黑沉得像深夜,一道电光劈下,雷声像要轰动整座城一般连绵爆响。
OK,在这样的气氛中,少年蹒跚着脚步,缓慢得走进小巷之中。到了巷口,他踯躅起来,最后停了脚步,在倾盆大雨中像个傻子似得呆若木鸡。
少年身上,并没有任何雨具,自然已经浑身湿透。他刚满十三岁,离家出走已有大半年,在无依无靠的流浪岁月,只有跟着一帮同是流浪汉的团伙,靠着偷窃,赖此为生。
小巷的尽头,有个年代久远的三层砖房,房子的主人据说是位年过花甲的老头,廉价出租了这块地方。那里,就是少年所在团伙的大本营--头领看中这里的环境,夹杂在城市之内,又是城市的暗死角。随着新时代的圈地运动,小巷周围五十米开外,已统统被高楼大厦所包围,唯有小巷,奇迹般得保留了下来,与城市的光鲜亮丽隔绝,另有一重天地。
少年在雨中浑身颤抖,遥望了一眼小巷的尽头,还是咬了咬牙,转身离开,他一气狂奔,跑到最近车站可遮雨的地方,方才停下。
此时候车的人并不少,时值下班点,又加下雨,路上的汽车仿佛全都陷入了泥潭中,时速不超过十公里,长长的车龙既望不到头,也看不到边。
少年焦躁得在人群中张望,寻觅着动手的机会。很快,他瞅中了一个年轻女子的肩挎包,女孩似乎心急如焚,每每把头探到雨中,张望着来车。
他小心得靠近女孩,在拥挤的车站,这般缓慢的动作并没有引起周遭人的警觉,相反,众人见他一身雨水,几乎不用他费力,便自动得让出了小道来。
不动声色得将美工刀片紧贴于掌心,少年不多会就已站在女孩的身边,女孩有所察觉,回头望了一望,但神色间并无厌恶,她是想不到,那个冻得嘴唇发紫的清秀少年,会是个欲对其下手的惯偷。
时机来得非常凑巧,这时候又有一批穿着校服的学生拥进了车站,本已挤挤嚷嚷的地方更加人满为患,人群出现短暂的混乱。
少年见女孩的视线为那群学生所吸引,一咬牙即刻下手,他借着几只胳膊的遮挡猛一下划开女孩的挎包,手闪电般得探进包中。挎包有两层,他再次用力将里层也弄开了口,迅速摸到一个方形钱包状的东西,悄无声息得放入裤袋中。
他并不着急逃,而是像之前一般慢慢得后退,看得出来,女孩并没有发现自己的挎包已经遭遇不测,脸上的神情愈发得不耐烦,嘴里小声得嘀咕着"最讨厌下雨了"。
在少年就要功成身退的时候,他无意间一瞟,女孩已经等到了来车,欢欣雀跃得冒雨冲上街边--那是一辆黑色的长轿车,少年分辨不出那车该算什么档次,只见车门一开,女孩消失在车内。
车子很快开走了,少年叹了口气,暗自为自己侥幸。辛苦奔波了一天,总算不至于空手而归。
在车站等了一阵,此时大雨渐霁,少年揣着战利品,迅速离开了车站。
重新回到小巷中,他找到个遮雨的地方,从裤兜里掏出刚偷来的东西,如他所料,的确是个钱包,红色的钱包,左下角处镶着一行金色的字母,少年并不晓得这是意大利某著名的皮具牌子,只是直觉上,他觉得这钱包款式还挺好看的。
打开钱包,里面的现金不算多,倒是满满一钱包的卡,颜色各异,少年取出卡来,认得是几家大银行的柜台机用卡以及信用卡,除此之外,还有些名字怪异的地方所发的"VIP"贵宾卡。
钱包内除去品种繁多的磁卡外,另一处引人注目的地方就是钱包内部左侧,还贴着一张年轻男子的半身照。
少年想那人必是女孩的情人了,他细细端详,照片中人眉目俊朗,英气逼人,一双眼睛尤为特别,微微眯起,尽管嘴角含笑,但那双眼睛却毫无笑意,刚冷似铁,便是照片,也仿佛能从点墨般的瞳仁中透出一丝冷寒。
漂亮而成熟的男人--少年起了好奇,他从钱包中取出这张照片,放进了自己贴身的上衣口袋中。

第八章(5)、
少年收起钱包,深深得叹了口气,快步走到小巷尽头,左右看没有旁人,他的脸上现出害怕的神色,手在半空迟疑了数秒,才落到了门板上。
连敲了五下,屋中才传来一声沉闷的问话:"是谁?"
"我......"少年见房内没有动静,苦笑一声,接了一句"小齐。"
门开了,探出一个青年男子的刺猬头,上下瞄了少年一眼,才把门打开至可容少年进门。
进得门去,一楼大厅内一伙儿人正在三五成群得盘踞在一堆吃饭,众人大多没有理会进门的少年,只有那个为少年开门的刺猬头青年凑到少年跟前,低声对少年道:"怎么回来得那么晚?下一波人都出去了。龙头叫你回来后去他那里交代。"
少年闻言,身子轻微得一颤,他不敢拖延,攥着口袋中的钱包,快步上到了三楼。
三楼有四个大房间,其中最靠里、对着内巷的那间就是龙头的私人房间。少年自从加入了这个团伙,已经进去过数次了。相较一些始终无缘一进龙头卧榻的人,少年知道自己还算是被这个龙头所"宠爱",这份特殊待遇也招来不少人的眼红--而少年心里清楚,他对于这份得天独厚的"恩宠"抱持着多么无奈的心情,如果可能,他压根儿就不想要这份优待。
门还是紧闭,少年敲了敲门,怯生生得自报家门,紧跟一声"进来",少年推开了房门。
房间不小,大概三十来平米,靠窗的位置摆着一张大床垫,中间一张圆桌子,门边靠墙而立一个款式古典、漆成暗红色的大衣橱,除此之外,再无其它家具。
龙头坐在桌边,而桌上推满了各种小喽啰们带回来的战利品,少年瞟了一眼那堆积如山的物件,站到龙头的身边,小心翼翼得拿出那个钱包,恭敬得交给龙头。
这个团伙的龙头是个三十末进四十的高大男人,相貌威武,站在一帮青少年面前,的确颇有老大的气势。他接过少年的钱包,瞄了一眼,扔到物品堆里,脸上没有丝毫喜色,声音也近似结冰:"怎么这么晚?小绿他们说你不愿跟他们一起行动?"
少年低头,没有吭声。
龙头再打量了少年一番,面色缓和下来,笑道:"我知道他们眼红你,你啊,唉,我就疼你这什么都不说的乖乖样。过来过来。"
依言过去,少年顺从得坐在龙头的腿上,他别开脸,唇角挂着一丝无奈的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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