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骤然斗志昂扬!
都没等到下午,满腔热情被兜头冷水浇灭了一大半。
饿了,得吃饭吧,馅饼能从天上掉下来?
高伟成带着钱包,而且钱还不少,刚领了补助金,两千块。
张程也带着钱包,而且钱更多,还有楚副教授的三张信用卡呢,四五十万一次性都能拿出来。
可是--
四五十万全堆在包子铺老板眼皮子底下,人家也不见得肯施舍出半拉包子来。
俩人只好卖东西,首先想到的就是笔记本,这东西值钱啊,买了三万八呢。
张程开始卖弄,点开电影,巩俐穿着金黄的凤袍,满城菊花铺陈,周杰伦深情慢唱《菊花台》。气势多恢弘啊!原本招徕了三五富户,画面刚动,"呼啦"一声被吓得四散溃逃,惊慌大叫:"妖术妖术!""妖僧妖僧!"
怒气填胸的人群抄家伙从四面八方潮水般涌过来,俩人冷汗直淌,把累赘全扔了,落荒而逃。张程慌不择路,一脚踩空,差点骨折。
俩人跑出三里多地,出了城,靠在小树上"呼哧呼哧"直喘气。
高伟成庆幸,"幸亏我穿着耐克。"张程也感慨,"昨晚上我真明智,没等他回来先睡......"赶紧住嘴,脸通红,高伟成也没在意。
一个肚子叫了一声,另一个肚子也叫了一声,"我想吃饭!""废话!我也想吃饭!""我们......我们去偷吧!""偷?那是技术活,你精通?"
高伟成全身上下摸了个遍,突然呵呵呵笑起来,从脖子里掏出个玉石小挂件,"这肯定值钱。"
俩人找了家当铺,举着挂件对朝奉说:"当东西。"
满脸精明相的小矬子上下打量他俩,一伸手领着他们进了小房间,开门见山地说:"来路不正吧,我瞧瞧。"
接过去扫了两眼,面无表情,"当多少?"
张程心说:电视上哪回演的不是一卖上百两。于是说:"纹银一百两。"
朝奉吓得浑身像筛糠一样地抖,"纹银?纹银?小店哪来的纹银?"
俩人面面相觑,似乎在说:至于慌成这样吗?
还是高伟成有点理智,他怕纹银,不是怕一百两!纹银有什么好怕的?于是说:"你看着办吧。"
朝奉又恢复正常了,放开嗓子阴阳怪气地唱:"杂玉坠子一枚,缺角破损,虫蛀鼠咬啊~~~~"
"虫蛀鼠咬?"俩博士诧异至极,异口同声说完盯着小矬子。那家伙泰然自若,似乎说的是不容置疑的事实,问:"当多少?"
怎么又问这个?"看着给吧。"
又唱,"两吊大钱~~~"话音未落,矮着声音问:"死当活当,活当一吊大钱。"
张程冲口说:"你才死当!"
高伟成长长叹气,"天下乌鸦一般黑,到哪当都一样,就死当吧。"
得!俩人捧着两吊铜板出来,买了四个馒头,花了八文。张程这计算机博士开始用他那计算机脑袋计算,"按一个馒头五毛钱计算,四个铜板一块钱......"数了数,断定,"你那块玉值五十块。"
"胡说八道!我买了一千多。"俩人明知上了当,所以黑眼镜的论断也没引起义愤填膺的情绪。
不过没关系,古代生活水平低,物价也低,旅店一间小屋子一晚上才要十个铜板,相当于两块五毛钱。俩人戳在门口,看着巴掌大的地方以及泥胚子夯成的床叹气。
张程舒服惯了,一瞧这架势,首先不乐意,"换上房!我受不了这个罪!"
没等高伟成同意,先跑去视察了一番,所谓"上房",就是脚掌大的地方,以及涂了层包浆的泥胚子夯成的床。价钱却是二十个铜板。
俩人只好将就一下了。
可惜,这是夏天,没蚊帐、没蚊香、没杀虫剂的夏天!
张程一夜没睡,光顾着打蚊子了。高伟成倒是睡着了,早晨起来,整个一麻风病人,全身红点无数。
张程幸灾乐祸,"你这医学博士终于能派上用场了,你说你会不会贫血?"
高伟成浑身颤抖,攥着黑眼镜的手惊恐地瞪眼,"我会不会得疟疾、猩红热?"
张程一跳三丈远,"疟疾猩红热是不是传染病?不会还有非典和禽流感吧?"
"我要回去!我要回去!谁说我要到古代来的!老天爷啊!您快行行好吧,我要回去啊!~~"声泪俱下!!!
什么宏伟壮志都没实现,损失了大量财物,俩博士回来了。
一个劲地问:"为什么他们说我俩是还俗和尚?"
历史博士笑眯眯地答疑解惑:"你们去了南朝梁,最崇尚佛教的朝代。还了俗没被打死就该偷笑了。"
这次穿越是不成功的,原因很简单,他俩研究的科学过于现代,在那落后的时期完全用不上,得换俩深受传统文化熏陶的古典派知识分子去,最好是饱读诗书能出口成章的。
那好,那就换成重量级的盟主与副盟主大人,一个文学博士,一个历史博士,凭服饰就能判断朝代,谁的势力范围在哪儿,门儿清!还有个是武林高手。一文一武,这搭配完美到家了!
于是--秦礼言和萧疏桐穿了。
番外2
鉴于第一次试运行失败的惨痛教训,俩文人决定做好万全准备:
首先,去哪儿至关重要!
萧疏桐要去西晋,理由:那时代崇尚自然、闲散舒适、局势混乱......连男女之间的设防都远远低于其它时期。最关键的是--整个西晋士大夫阶层仰慕美男子,小桐同学那叫一个帅!
秦礼言不乐意,"我就看不惯大老爷们涂脂抹粉,还吃药扪虱,三四年不洗澡,随地大小便。我要去清朝,可以光明正大地戴眼镜。"
萧副盟主扯着他的头发说:"你要戴大马尾辫假发吗?"
于是清朝和西晋正式被剔除。
俩人清瘦,唐朝不行,不受人待见,能有什么作为?再让别人当成逃荒避难的。俩人享受惯了,特别是秦礼言,这几个星期被人伺候得......啧啧!所以汉朝以及之前一概免谈,时隔两千多年,生活品质极其低下,连裤子都是两截式的。
萧疏桐要掺和兵荒马乱,建一番丰功伟业;秦礼言要享受和平繁华,痛痛快快肆无忌惮地旅游观光。
没法统一,俩人只好各让一步,决定去北宋仁宗年间。
秦盟主崇拜苏轼,萧副盟主仰慕司马光。仁宗年间经济发达、文化内敛精致,符合小言的要求;此外,北宋四周环伺着辽、西夏、大理,从建国到亡国一直战争不断,边关百姓人心惶惶过了今天担心明天,符合小桐的要求。
既然如此,不去北宋去哪儿?
其次,得带银子,多多益善,好不容易穿越一回难道去受苦受难?
萧同学向来俭省,积蓄颇丰;秦同学负债累累,全身上下摸不出几个大子儿,从方先生家顺了个仿唐三彩小人偶。
把钱凑在一起,人民币带着没用,一律换成银条,足足三百两,找人截成一两左右的碎银子,装了一口袋。
秦礼言对着资料拿毛笔画铰钞,刻了一方印,"啪"盖上,历史博士目瞪口呆:"你还有造伪钞的能耐?以假乱真!神仙都戳穿不了!画个百八十万两的。"秦同学照办了。
好家伙!够俩人享受一辈子的,吃喝嫖赌也能支持一年半载。
秦礼言偷懒,说:"我就出了一千多块,你是大股东,财政大权由你掌管,我绝对放心!"萧疏桐更懒,"不出钱还不想出力了?美不死你!"俩人用极其激烈的方式进行了一次深入"探讨",秦礼言明显力不从心,只好忍辱负重,拎起口袋充当出纳会计。
再次,难道穿T恤衫牛仔裤去?那还不得所过之处谩骂喝斥纷至沓来?影响美观影响市容,也不贴合俩人温文尔雅的古典气质啊(?)!
小桐同学又掏私房,上网订购了四套北宋家常深衣,一套三百多,为免再被人当成还俗的和尚,又花大价钱买了两顶帽子,找人加了假发。
穿上身,潇洒!文雅!俩风度翩翩的混世佳公子(?)!斯文气派被烘托至极点!
可惜,有一好没二好,钱包急剧缩水!秦同学又从方先生家顺了个仿南朝石貔貅。
再其次,什么季节去?
这太关键了。坚决不能是夏天!
秦礼言要伤春,萧疏桐要悲秋,俩人僵持不下,谁都不肯妥协。那就取春秋季节的中间好了。小桐要猫冬,小言要消夏,秦盟主话还没说完,被萧副盟主一招起手式吓了回去,但心里却一直在祈求老天爷千万不能是冬天,缩头缩脑能有什么乐趣?
准备基本齐全,只要稍微修整一下细节就能出发了。
所谓"细节",就是秦礼言的眼镜,总不能太骇人视听吧,换成了隐形的。
换洗衣服揣了一口袋,小桐不肯拿,小言还得自己背着。
万事俱备,只欠穿越!
找了个风和日丽的早晨,俩人摩拳擦掌准备大展宏图。众喽喽个个眼眶红肿鼻腔抽噎,依依惜别之情表达得淋漓尽致。秦礼言直犯疑惑:难道是生离死别,怕我们一去不复返?
某喽喽拉着副盟主的手一阵激动,"您不带件兵器去?抗把砍刀吧。"
吉林儿子一脚把他踹开,"刀是粗人用的,怎么配得上我们小桐儒雅的气质,你懂不懂美学搭配?怎么着也得带把宝剑,倚天碧血那种。"
萧疏桐微微一笑,"你什么时候看到满大街男女老少每人别把枪的?古代也一样,刀剑是危险品管制物,守卫国家安全维持治安稳定的专业人员才能光明正大地使用,比如士兵捕快。你电视剧看多了吧。"
秦礼言在旁边帮腔,"李逵天不怕地不怕还要把斧子藏在书箱里,我都背了两大包了,再塞把剑,我还活不活了?"
于是--
富家公子领着他的小书童(?)踏上了茫茫未知的穿越路!
盟主毕竟是盟主,老天爷也是势利眼,专门眷顾官大的。到地方才发现,原来是春天,秦礼言站在小溪旁,欣赏淙淙流水,嫩桑柔吟,盟主大人伤了回春,陶醉,"燕草如碧丝,秦桑低绿枝。"
多富有诗情画意啊!可惜,某理想落空的文化人完全牛嚼牡丹,"这里是东京汴梁,不是燕地也不是秦川。"
"生活要靠自己创造情趣!你的全身细胞毫无情趣成分。"
副盟主对着一望无际的橙黄油菜田猛打喷嚏,"我......我花粉过敏。"擤完鼻涕,突然抬头瞪眼,指着菖蒲丛中小石桥上的刻字颤抖,"高邮东桥?啊!~~~江南!!~~"
秦礼言陡然一跌,差点掉水里。
盟主大人蹲在桥边上发牢骚,"这里离汴梁有多远?"
"你搞清楚,我学历史,不学地理!呃......此地属于未来的江苏,汴梁属于未来的河南,到底多远?"
"废话!这我也知道!该往西边走吧,唉!"
"你这也算知道?该往西北走!"
"要不然就在高邮来个半年游得了。这是我老祖宗秦观的家乡,还有闻名全国的高邮咸鸭蛋。"
一个大喷嚏,剑眉倒竖,"这时代咸鸭蛋还没发明,别尽想着吃。我要找司马光探讨《资治通鉴》,顺便问问他砸缸的事。"
秦礼言笑,"我也要跟苏轼交流交流笋烧肉!"
萧疏桐刚想说:这还是吃的。神色一凝,"地方错了,时代......不会也错了吧?"
秦礼言僵住,好半晌才说:"先离开这荒郊野外再说。"
得!俩人甩开常年不运动的双腿找集市。秦盟主更可怜,身负"重"任!
站在集市口,看着过往人群,秦礼言吹口哨,萧疏桐跟着打响指。
吃完午饭,秦礼言坚决不肯步行,"买驴买骡子。"大财主完全同意,他的脚也是隐隐作痛。
卖驴的中年大汉伸出四根指头,小言伸三根,那人扭头就走,小桐一把抓住,作了个揖,"某家买两头,还望大官人高抬贵手!"那人笑,伸出两个指头,别高兴,那手势表示--八!
这回换博士们扭头就走。
可是--
仅有的竞争对手一个干瘦小老头更黑,就伸了一个指头,更别高兴,那手势表示--九!
俩人又折回来,掏伪钞,大汉没接,冷笑,"某家收现银。"
白花花的八十两买了两头驴。
大汉突然拉着大股东的手,神秘地咬耳朵:"相公可要马?"
秦礼言眼睛不好使,耳朵灵着呢,抬脚就踹,"滚!我还想活着回老家!"
这下可好!吃喝嫖赌的计划彻底泡汤了,得改成省吃俭用。秦礼言还是比较高兴的,钱少了也就意味着负担减轻了。
顺着官道骑到大运河边上,码头繁华忙碌,过往船只络绎不绝。
副盟主一声令下:"摆渡过河!"盟主掏钱雇船。听着小言的一口普通话,船老大给旁边的桨手使眼色,秦礼言心里"咯噔"了一下,不动声色地撞撞小桐,自己率先唱江南小调:"姐儿啊~~莲丛mia~~郎儿咿~~船头yia~~"小桐会意,故意操着江南口音说:"yiu劳大go(有劳大哥)!"
俩人顺利过河,呵呵窃笑,夸奖自己聪颖通达应变能力超强。
晓行暮宿,出了未来江苏进入未来安徽。
这可就发生了质的转变啊!从平原地带进入了山林地区!出纳会计换人了,小言自身难保还想保护生活物资?
眼前是黄山余脉,俩附庸风雅的书生相视而笑,一个呼:"五岳归来不看山!"另一个喊:"黄山归来不看岳!"策驴上山!
"呼啦"一声,一群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剪道贼将俩人团团围住,人手一把大片刀。
俩人暗忱:无论哪个时代,非法社团总能聚集大量的管制兵器。
一个络腮黑大个断喝:"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打此过,留下买路财,如若说个不字,嘿嘿,管杀不管埋!"
秦礼言往后一缩,把萧疏桐推到了风口浪尖。武林高手果然气度不凡,斯文一笑,"小爷走千家闯万户,刀口上舔血裤腰上拴头,尔等安敢太岁头上动土?还(huan)不快滚!"
秦礼言伸出脑袋,"你江湖黑话不少啊!"
萧疏桐侧头,"《江淮陆势简录》上全有记载。这帮人一点创意都没有,我也给他来点传统的。"
秦礼言黑了大半张脸,"那是四楼的书,你最好别看了!"
剪道的哇哇怪叫,一窝蜂奔腾而来,秦礼言暗唤:老天爷啊!抱着脑袋滚下来。
萧疏桐翻身下驴,一伸手拍倒一个,后续部队源源不断扑上来,副盟主气定神闲,施展平生绝学,大圆小圆滔滔不绝使将开来,绵绵劲力以柔克刚。太极就是好,有用不完的招!小桐同学正沉浸在锄强扶弱的激动情绪中,猛听见亲爱的盟主大人一声惊呼:"救命啊!~~"神情一恍惚,没来得及去救,被人揍了一拳。
半个小时后,俩人穿着衬衣衬裤,身上青一道紫一道地蹲在树根下,翩翩佳公子变成了落难小叫花。身边财物被洗劫一空!伪钞漫天飞舞撒了一地。
络腮黑大个拎着俩人的帽子,啐了一大口唾沫,"还俗和尚?腌臜泼才!"踩着伪钞走了。
秦礼言捧着曾经的仿唐三彩小人偶现在的破瓷烂瓦欲哭无泪,"这什么世道啊,剪道的骂受害人地痞流氓小混混。"
萧疏桐摸着自己的脸,"知足吧,还不错,求财不求命。......咝......疼!"
俩人一瘸一拐地下山,什么旖旎风光都没看着。
坐在一个集镇口的界碑旁,小桐叹气,"我饿了。""我也饿了。""你有钱吗?""废话!废话!......嗯?......我有这个!"掏出了仿南朝石貔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