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去听了节课,跟李群借电脑打旅游文章,李群问:"你那台高配置苹果笔记本呢?"
秦礼言扯谎:"坏了,黑眼镜正帮我修着。"
"那你忙着,我去交文章。"u
秦礼言传完文章,吃过午饭,到图书馆泡了一下午。
傍晚去饭店。看见方鑫从大厅出来,秦礼言奇怪,问:"你的工作这么快就完成了?"
方鑫斜了他一眼,脸拉得老长,擦身而过。
秦礼言突然笑了起来,"趁着你四叔这几天放假,你赶紧偷懒吧。"
这噩梦急忙谗笑着折回来,"秦先生,您不会告诉他吧。"
"我犯不着告诉他!"噩梦刚笑出两颗大门牙,秦礼言接着说:"其他人告不告诉我就不能保证了。"
方鑫惊恐,眼睛瞪得像铜铃。
秦礼言心说:未成年人啊!就是毛躁!一个板栗敲在他头上,"你干吗这么怕他?你就是不洗碗他能把你吃了?"
方鑫不甘示弱,踢了他一脚,"你全说些废话,要是没把柄抓在他手上,我能这么听话?"
"哦?什么把柄?"
"就是......"噩梦猛然警醒过来,恶狠狠啐了一口,"你什么居心?"
"不说拉倒,我不稀罕。"转身朝西餐厅走去。
方鑫在他身后小声嘀咕:"管好你自己吧,你见到我四叔不也像见到猫一样吗?"
方鑫往门口蹭了几步,想想,还是拐了个弯进了厨房。
秦礼言又熬了四个小时,点了份一百多块钱的蜗牛,拿刀叉挨个戳一下,吃了几口,没心情,朝门口看了两眼,没一会儿又暗骂自己:"神经!人家正在放假,这时候还指不定在哪儿鬼混呢。"刚骂完,突然回过味来,"他鬼不鬼混关我什么事?"狠狠叉起蜗牛塞进嘴里,没嚼几下就咽进了肚子。
站在饭店门口吹了十几分钟夜风,低落地坐车回学校。
这时候方先生在干吗?很显然,秦礼言猜对了,人家正在--鬼混!
方铮驰伙同闵榛坐在光线昏暗暧昧的酒吧里,一人端一杯红酒,前面茶几上放着四五只空杯子。
方铮驰笑问:"刚才那个是你的新......"
"不是!"闵榛打断他,"别提他,我倒胃口。"
"我的话你一点都没听进去。"方铮驰放下杯子,"你如果不想游戏人间,最好别在这种地方寻找伴侣。"
闵榛闭着眼睛叹气:"不是所有人都那么幸运的。"又睁开眼,"秦礼言呢?你今天怎么没带他出来?"
"他啊......"方铮驰微笑,"正在彷徨。我认为我不该推波助澜,而是给他优沃的时间和空间认清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当然,为免他误入歧途,偶尔还是要给点导向性提示的。"
"行了行了吧,你快拉倒吧!别跟我玩文字游戏。"闵榛连连摆手,"真期待他什么时候也能让你方寸大乱。"
"方寸大乱目前还没有。"方铮驰歪在沙发上,"小乱倒是从来就没断过。"
"恋爱啊~~~"闵榛一副哲学家的表情,"深入其中方能解其中滋味!"
方铮驰哈哈一笑,举杯与他碰了碰,"好了好了。我恋爱经验有限,没法跟你探讨这么深奥的情感问题。我们还是来谈谈庸俗的交易问题吧。"
闵榛坐直身子问:"你在城区的五十几套公寓要不要我帮忙尽快脱手?"
"好。囤了半年多了也该出售了。"方铮驰顿了顿,"我们大学旁边的那套留下来。......总往郊区跑挺累的。"
闵榛盯着他,很久都没说话,钟声敲了九下,闵榛回过神来,幽幽地问:"是不是一旦谈起恋爱,满脑子都是他?做什么事情都会不自觉地联系到他身上?"
方铮驰笑眯眯地看着他,先点了点头,然后慢悠悠地开口:"九点了,我现在就想着他偷瞟着菜单,专点昂贵菜肴的表情。"
闵榛调过脸去,深嗅弥漫着脂粉味的空气,总结--千万别跟谈恋爱的男人谈论严肃的事业!特别是他的恋爱对象不在身边的时候。
闵榛总结的是真理吗?也许吧。
但是--
对我们的方先生完全不适用。
我们的方先生向来主张--生活要靠自己创造情趣!没有温饱,情趣就会根基不稳,生活如何完美得起来?他这么有见地的人能让自己生活在温饱线下?况且,在不久的将来,方先生认为自己将承担着更加繁重的生活负担。作为一个体贴的丈夫,即使不能使得家庭大富大贵,至少也得保证有瓦遮头三餐不愁。
所以方先生说:"我们不能拖累政府,不能戳破经济泡沫,不能大量抛售商品房造成物价下滑,既然这样,那么每平方不得底于一万五。"
也不想想,他是通过那些闲杂人等,内部价八千多一平方买的。
各位是不是失望之极?
哈哈~~~娱乐嘛~~~
42
第二天,秦礼言一大早起来,逃了课站在校门口公交站台上,远远看见张程从教工宿舍区出来,秦礼言下意识地躲到站牌后面,可惜--晚了。
黑眼镜阴阳怪气地喊:"小言~~~~"那个"言"字被拉拉扯扯拖到半天云里,恨不得绕着地球转几圈,打个中国结再送到秦礼言面前。
秦礼言心都凉了,硬着头皮转出来,装出泰然自若的表情,刚想胡扯几句打马虎眼混过去,汽车正好到站,秦礼言暗呼:"侥幸!"完全无视一群老弱病残,一马当先冲上去,站在司机后面死死盯着他,直勾勾的眼神似乎在无声地传达着--快开车!你倒是快开车啊!
黑眼镜哈哈大笑从马路对面跑过来,在关门前硬挤了上来,一步蹦到秦礼言旁边,坏笑着攀上他的肩膀,"小言~~~"这个"言"字顺着风飘出二里地,在玫瑰花丛里盘桓了三年五载,惹了一身香粉,蜿蜒返回,贴着秦礼言的鼻子钻进了耳朵。
秦礼言激灵灵打了个寒战,全身发冷;面红耳赤,额渗薄汗,好像又热得厉害。
"小言~~~"黑眼镜拽着秦礼言的脸颊,"你也有今天!老实交代,你和方......"
秦礼言赶紧打断他,"那么你和楚......"
黑眼镜慌忙捂住他的嘴,左右瞟瞟,车上一大半都是学校的老师和学生,这事要是传出去,还让不让人活了?
汽车靠站停了下来,黑眼镜二话不说立刻拉着秦礼言下车,秦礼言老大不乐意,"哎!哎!我还没到,你干什么?"
俩人坐在街边小广场的花台上,周围全是晨起打太极的老人。
黑眼镜居心叵测地撞撞他,"人家可是爱你爱到骨子里了,你怎么说?"
秦礼言站起来就走,黑眼镜也不拦着,呵呵笑着说:"你逃!你尽管逃!从他那里逃得掉吗?"
秦礼言唉声叹气地回来,一屁股瘫在地上,靠着花台像全身没骨头一样。
黑眼镜踢踢他,"好了,我不像你那么没良心,光知道凑热闹。起来!听听张大少告诉你点儿常识。"
秦礼言白了他一眼,心说:你这也叫不凑热闹?
黑眼镜举目遥望远方,一副饱经沧桑睿智通达的表情,脸色凝重、态度诚恳、声音飘忽,"两个人相处啊!那叫一个微妙!......最关键的就是......"
秦礼言表面似乎并不在意,实则耳朵竖得直直的,摒声静气,生怕漏掉哪个字。
黑眼镜清了清嗓子接着说:"明确谁做家务!"
秦礼言都没等他话音落地,跳起来就踹,"废话!全是废话!我要是跟他相处,一辈子都用不着做家......"陡然住嘴,可惜--又晚了!
张程瞪大眼,一脸不可思议,"还......还有这么好的人?"
"好?你想要?拿走!我巴不得满世界兜售,谁想要直接拿走,不用给钱!"秦礼言又瘫下来,先长长叹了口气,"楚老师多好啊,他是你的导师,你的学分、论文、学位全都不成问题。我还要熬两年零一个半月。"
"哈!他好?明明知道我今天要去给大一学生上课,昨天晚上还死按在床上......"黑眼镜脸通红,偷眼瞧瞧秦礼言,那家伙果然在窃笑,黑眼镜恼羞成怒,拿背包当乒乓球拍对准秦礼言的脑袋狠狠抽了一个弧圈球,"你别得意,你也就是迟早一天的事!"
秦礼言揉揉头皮,不信邪,"我死活不愿意,他能把我怎么样?"
张程斜着眼睛看着他,"死鸭子嘴硬!其实......其实......"满面春色,说不下去了。
秦礼言听话听一半,心里着急,抬头问:"其实什么?"
黑眼镜咬着舌头咕哝了一句,"其实除了刚开始,后来也挺舒服的。"声音比蚊子哼哼还低。
秦礼言没听清,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好话不说二遍。"拎着秦礼言站起来,"你要去哪儿?不早了,我也要走了。"
秦礼言含糊不清地说了声"去东郊",黑眼镜也没在意,俩人各怀心事分了手。
秦礼言坐在公交车上认真揣测张程那句不说二遍的"好话",足足过了一个小时,大概猜了出来,秦礼言鄙夷:"无稽之谈!谁信啊!"但是,内心深处--就在左心房与左心室的交汇角落里,一个小小褶皱却在强烈反问:"过来人难道睁眼说瞎话,自己给自己受的苦难找借口?"
在离小区四五百米的地方下了车,秦礼言慢吞吞往方铮驰家蹭,一路上也没闲着,先把来这儿的理由想好了,他要是问就这样回答--我要画画,事关五千块钱的生意。
进了门,找了一周,没睡觉也没炒股票,书房里还是狼籍一片。秦礼言的那些说辞没了英雄用武之地,懊恼:枉费我搜肠刮肚绞尽脑汁。
秦礼言黑着脸站在客厅里,"大白天的也出去鬼混!"
钻进画室,抽出曾经被划破的大宣纸,握着铅笔不知道怎么下手。"什么是霸气的?"翻着眼睛瞪吊灯,"干脆画老虎吧,你长的就跟只矮脚虎似的。"
秦礼言到网上搜了张老虎水墨画,打印出来,照着它构图落笔,两个多小时之后,自作主张题写--偏向虎山行。掏出傅抱石的章,"啪"一声盖上。
秦礼言看看表,十点多了,烦躁,不知从何而来的闷气郁结心中没处舒散,抱怨:"就五千块钱,难道还指望我给你一点一点描工笔,来幅写意挂着意思意思得了。只要是毛笔画的文化就低不了,完全符合你的要求。"
肚子饿了,秦礼言开冰箱找了个面包,一口咬掉一大半,进厨房泡了杯碧螺春,看见旁边放着毛尖,镊了几颗加进去,喝一口,鄙薄:"就听你胡扯!"
刚吃完饭,手机响,秦礼言接起来,问:"高伟成,什么事?"
"生活补助你不要了?还是找到了金主看不上这几百块钱了?"
"你胡说什么?"秦礼言脸通红,心里疑惑:这点混帐事情难道都传到他耳朵里去了?"我马上就去拿。"毫不犹豫挂断了电话。
正想进画室取老虎画,不经意从窗口瞥见方铮驰从闵榛的车上下来,秦礼言微笑,但紧接着就"吱溜"一声钻进书房,虚掩着门察看动静。
方铮驰进来,站在门口愣了一下,嘴角渐渐弯起一道弧线。不动声色地换了拖鞋,拎起皮鞋跟秦礼言的旅游鞋放在一起。脱掉外套扯下领带扔在沙发上,进厨房沏了杯茶,坐在楼梯上喝完,依旧无声无息。又站起来,进厨房做饭,没一会儿,阵阵香味忽忽悠悠飘进秦礼言的鼻子。
秦礼言悄悄出来,蹑手蹑脚地进画室卷起画,贼头贼脑地换鞋子,轻轻转门把,生怕发出一点声音,刚打开门,方铮驰端着盘子笑眯眯地问:"舍得出来了?吃完饭再走。"
秦礼言后背僵直,耳朵通红,跟偷了东西被人逮到似的,都没好意思回头,"呼啦"一声旋风般卷了出去。
方铮驰微笑:适当的冷落果然能收到奇效!
秦礼言先去了趟纺织品物流公司,把那幅粗制滥造的画卖了五千块钱。回学校到学生处领了八百块补助金,又到老梆子那里领了一千二。临出门,白教授说:"我那学生说你的旅游文章写得不错,送来了酬劳,拿去吧。"又递出一千五百块,秦礼言兴奋,恨不得一口亲在老头那张沟壑纵横的老脸上。
秦礼言掏了点积蓄,凑足一万块,给方铮驰打电话:"你在家吗?"
方铮驰躺在阳台的躺椅上,周围清风徐徐弱柳款摆,"不在,你要过来吗?傍晚吧,跟我一起吃饭。"伸手拂开柳条,笑着问:"想吃什么?"
"我......我还要上班。"
"吃完了上班并不迟。如果我给你放假......"
"我要上班!"秦礼言"喀吧"折断了一根藤条,"我要上班!"
"真敬业,"方铮驰抚弄旁边的吊兰,"吃笋烧肉好不好?"
秦礼言"哦"了一声。
很久都没人说话,电话里能听见双方和缓的呼吸声。
方铮驰举目遥望云层,轻笑,"从这里看天空,纤丽纯净,深不可测,似乎又清澈见底。妙曼!妙若!妙不可言!"
秦礼言傻了,彻底傻了,揪了串紫藤花一朵一朵排出掌心,愣了半天,支支吾吾地问:"你......你学......文学的?"
方铮驰支着脑袋无声地笑,明明满脸捉弄的表情,声音却非常平和,"一个家庭用不着两个人一起学文学。"
秦礼言毫无征兆地"啪"一声合上手机盖,从紫藤架下站起来,拍了拍满身的落花,透过紫色花丛凝视天空,鼻子一歪,"妙曼?灰蓝色配上灰白色,工业污染严重,连只小鸟都没有,哪只眼睛能看得见妙曼?"
心里狐疑:他这几天怎么了?吃错药了?明明就是个奸商,干吗愣是把自己伪装成诗人?
傍晚,秦礼言回去,在阳台上找到方铮驰,他正睡得沉静。
秦礼言看看手表,四点多了,坐在旁边不知道要不要叫醒他。
进厨房转了一圈,什么菜都没做,撇嘴,"笋烧肉呢?空口说白话!"动手洗了两根青菜,猛想起早晨黑眼镜说的话,急忙停手,匆匆跑出厨房,差点跟方铮驰撞个满怀。
方铮驰侧头看看厨房,笑问:"什么把你吓着了?"
"家务活!"
方铮驰了然一笑,"你这么金贵的独生子女怎么能做家务?特别是有了体贴的丈夫之后。"秦礼言铁青着脸,举拳要揍,方铮驰勾着嘴角拉他进厨房,"帮我洗青菜。"
秦礼言靠着水池阴沉着脸,"洗青菜就不是家务活?你就是这样体......"慌忙一手掀开水龙头一手拿青菜。
方铮驰笑了起来,胸膛轻轻靠上他的后背,握着他的手缓缓搓洗叶子,贴着耳朵诱惑:"很多事情,一个人做会觉得琐碎繁重,怨恨它无休无止看不见尽头,但是两个人一起做却妙趣横生,盼望它无休无止永远看不见尽头。"两只右手十指相扣,把洗好的青菜放进竹篮,"生活要靠自己创造情趣,情趣空洞虚幻吗?"低沉地微笑,"我们正在创造情趣,化腐朽为神奇,家庭琐事魅力无边。你做的,另一个人期待;我做的,另一个人欣赏。那么,一起做的呢,整个过程都在期待都在欣赏。"两只左手十指相扣,把水龙头关掉,"我们正在创造奇迹!两颗心的奇迹!"
秦礼言迷迷糊糊,回过头来,嘴唇被逮个正着。
方铮驰把魂飞天外的秦礼言拉到客厅沙发上,秦礼言醒过神来,懵懵懂懂地问:"不要我帮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