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叮咚叮咚!"
与沈闷的雨声并不匹配的清脆门铃响了起来,没想到这种坏天气还有人会来拜访的我一时之间没有反应,似乎是在抗议我没有即时应门,门铃声也变得不耐烦起来。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有人在大力的死按。r
即使是业主委员会来提醒灾害天气也不用如此粗暴吧。一边在心里抱怨,我一边赶忙跑去开门。
多年大学宿舍生活养成的习惯,让我没有确认下门外不是趁著大雨打劫的人便拉开了大门。
不多久以前,我也有过这样轻率的举动,那次门外站著杨恒,手提一盒月饼笑得温暖的杨恒。
此时,门外站著的还是杨恒,只是差一点,就没认出来。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杨恒,并不是说他的表情凶恶到了堪比雨天打劫的土匪,但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狼狈的他。
那身精致的西装不管原来是藏青色或是其他深色,现在在楼道灯的照射下一律呈现黑色,只因为它已经被浸透了,被雨水。杨恒整个人就像水里面捞出来的一样,从头到脚,大概也是从里到外全湿透了。
"杨总......"我张了张嘴,除了这声招呼说不出其他的话。
从来没有想到还有机会看到这个人,并且是在这样一种情况下。
杨恒抿紧了嘴,用手捋了下额前的头发,这不会让他的头发干起来,却可让我看到他的眼睛。
即便睫毛上还挂著水汽,但我可以清楚的看到他的眼神里包含著太多我不了解的情绪。
他也不说话,只是面对著我站著,直到他身上的水滑落在地上形成了一滩水迹。我才想到,不管怎样,应该先让他进来收拾下自己再说。
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在自己的房子里听到不是自己洗澡发出的水声是一项很新奇的体验,可是我却坐立不安,无暇享受这种体验。
如果是上门形式问罪的话我该如何是好?就坚持辞呈上所写的并不适合这份工作的理由麽?那种说出去万能的理由其实到了个例的时候显得那麽的苍白无力。
若是杨恒发现了什麽那就否认到底好了,反正又不能把我的脑子剖开来看──我甚至有了如此消极的想法。
不断的假设、否定,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却没有结果。杨恒很快从浴室出来了,他穿著的是我的睡衣,我穿在身上松松垮垮的到了他身上就像缩了水一样,那样滑稽的效果本该让人发笑的。
我却笑不起来。看著空空如也得茶几,猛然想起,茶都麽有泡一杯。
"我去泡茶。"我急忙起身,哪怕是拖延一小会儿也好,我鸵鸟的不想面对。
"不用了。"杨恒没什麽起伏的声音传来。
他是生气了麽?我心里愈发的惴惴不安起来。
"那要不我去煮点姜汤什麽的?据说可以驱寒的。"
"驱寒麽......"杨恒想了一下,又回绝了,"姜汤太麻烦了就不用了,有酒麽?"
酒?
"只有啤酒......"
"那也可以!"
"可是......"若是为了驱寒,应该是白酒黄酒之类的吧?我虽然不会喝酒,但也没听说过啤酒可以驱寒的。
我悄悄回头看了眼杨恒,他坐在沙发上,头上搭了块毛巾看不清楚表情,但周身散发的冰冷气势,即使是我这个离了好几步远的人也能够感觉到。
我走进厨房,从冰箱上的那打啤酒里拿下一罐。想了想,又拿了一罐。
拿了两罐啤酒来到客厅,一罐放在杨恒面前,一罐象征性的放在了自己的面前。
杨恒拿起自己的那罐,拉开了拉环,仰头就灌下一大口,那样子让我想起了了他上次喝醉了酒的时候。如果那个时候也是这个样子的话,也难怪一个人不到九点就能喝到人事半醒了。
"你不喝麽?"杨恒看我坐著不动,出声问我。这个时候我才发现自己拿了两瓶出来其实非常的不合时宜。
"我......"我不知道该解释什麽。伸手拿过啤酒,想要拉去拉环,却拉了好几次都没有拉开,反把自己的指甲弄得生疼。
"小安你一定不常喝这个。"杨恒笑了笑过来帮我拉开了拉环,那笑勉强的让人看了好是心疼。
"其实......我不会喝酒。"罐子都已经递到了口边,那不熟悉的味道钻入鼻子,我还是有点抗拒。
"不会麽?凡事总有第一次的。能不能陪我喝呢,一点就好。"
能不能陪我?当杨恒用无比悲伤的语气说出这话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全身都没有了力气,该不该拒绝呢?拒绝的话是怎麽都说不出口的,那我又该如何。
我并不那麽十分通晓人情人情世故,这个时候更是小心翼翼,害怕走错任何一步。
我的沈默似乎并不能影响到多少杨恒的心情,他的心情已经糟糕到了不能再糟糕的地步了。
一罐啤酒就跟一小杯红茶一样,用不了几口就见了底,我又跑了两次厨房,最後索性一打啤酒全部拿了出来,反正全部喝光了也就这麽多,再多也没有了。
"小安,你为什麽要辞职呢?"
本来以为他是来我这喝酒来著放松了警惕,可就在最不经意的时候,一直担心著的问题给甩了出来,打了个我措手不及。
"我......"
"为什麽连你也离开了呢,在这个时候......"
我还没有回答,杨恒又是一句话,我这才发现他其实并没有期待我的回答。那麽这个时候,即使照本宣科也没有什麽意义了吧。
那麽现在,就姑且做个听众吧。
"小安,你尝到过被背叛的滋味麽?"
三罐啤酒喝光,杨恒终於是放下了啤酒罐子,整个人靠在沙发的靠背上,那姿势以及穿著睡衣的缘故让他看上去很是慵懒,只是他的眼神依旧是清明的。擦头发的毛巾已经拿了下来,我可以清楚的看到他的眼睛,直直的,只是看不透彻。
背叛?是指我的辞职麽?我张了张嘴,可还是觉得没有解释的必要,所以我摇了摇头。
"早上的时候,我走进办公室,看到了你的辞呈,我以为什麽事情搞错了,便打你的电话,可是一直都关机,我......"
听他这麽一说,我才想到,昨天和Ann通电话的时候手机没电,之後一直没有充过电,所以杨恒才找不到我。难道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会冲到家里来,在这一个糟糕的天气,只为了一个解释?
"今天很忙,一直到下班时间才空下来,我开车过来,可保安说小区里没有车位了我只好走进来,那个时候雨已经开始下了,我没伞又花了点时间找门牌......"
一切都有了解释,为什麽杨恒会浑身湿透了出现在我的门口,但这无法解释他为什麽会要喝酒,而且显然是一副借酒浇愁的模样。
"杨总,那个......"
"这个时候,就叫我的名字吧......"
"呃,杨......那个,"我还是无法直接叫他的名字,只能含糊带过,"如果我的辞职给你带来什麽麻烦的话,那真是对不起,但是......"我很紧张,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语音的微微颤抖。
"哈哈哈哈......"杨恒突然大笑了起来,我从来不知道我诚惶诚恐的模样会取悦一个半清醒的人,只是他的笑声听起来绝不是高兴。
"小安,我没有怪你,真的。我只是......我只是......"说著说著,杨恒的头埋到了他放在膝盖上的手里。
"我只是失恋了,然後你又离开了,我只是......"闷闷的声音从那手掌下传来,最後甚至有些微的哽咽。
杨恒一直把他的头埋在手掌中,骄傲如他不会愿意别人看到自己的眼泪,所以只会让它们在自己的手掌中流尽,然後抬起头来便永远是那个站在高处的人儿。
但我知道,那样独自承受的痛苦,并不是几滴眼泪可以带走了。
当杨恒抬起头来,举起第四罐啤酒对我说"小安,陪我一起好麽"的时候,我看著他那泛红的眼眶,也举起了自己面前的那一罐。
无论是放弃还是整装重新出发,杨恒都是用这样的仪式来告别一些什麽,丢弃一些什麽。是告别一份真挚的感情还是丢弃一些不必要的束缚,这都无关紧要。
重要的是,只想找个人陪。
这是杨恒第三次来到这里。第一次的时候我以为那只是巧合不会再有第二次,第二次的时候我以为那是幸运不可能再次重演,可还是有了第三次。
但这肯定是最後一次了吧。
之前我还在想,多年後我会不会因为没有亲口告别而感到遗憾?现在,或许是一个免除这种顾虑的机会。
被人背叛一定是痛苦的,失恋也是痛苦的,而放弃的痛苦一定是凌驾於两者之上的。
我也需要一个仪式,来告别。
这个时候只有我清醒,真是太不公平了。
PS:花了2个小时才写了2300字都不到还如此没有质量的文,真是让某人汗颜啊......看来是今天下班前的鸡飞狗跳让某人到现在还没恢复过来酝酿更文情绪啊......
那麽,如果愿意,可以稍微期待下有可能出现的V2版本啊......[逃~]
第十五章
一醉解千愁或许是真的正确的。不过十度的酒精浓度就能让初试者的我飘浮起来。
如同在宇宙中飘浮著的尘埃,那麽渺小,以至於忘了存在。
两个灵魂,因为渴望爱而彷徨著。
我看著你,你却看著别人。
"杨恒,你说你失恋了......可前几天你不是还说是暗恋麽,怎麽这麽快......"
酒能壮胆,之前一直没有叫出口的名字这麽顺理成章地出了口,不过因为舌头有些大显得并不那麽动听。
"我、我也不知道怎麽会这麽快......"杨恒很郁闷。
"呵呵,不会是对方这麽快就结婚了吧......"其实我心里想的是,莫非是杨恒你要结婚了只是对象不是自己心中的那个人,所以就决定这麽放弃了吧。
"我不知道。"
"不知道?"
"她走了。她不再呆在我的身边了。"
"那去找她啊!"我脱口而出良心的建议,不过显然没有经过我的大脑。杨恒若是有放下这里的一切去追寻的勇气,那早该用来表白了。
"你要我用什麽理由去找她?"
"理由?你需要个理由?"我反问,就如同我听到了一个这个世界上最幼稚的问题一样的口气。
我爬到了对面的沙发,一屁股坐在了杨恒身边的位置上,把他的脑袋掰到我的面前,凑进,直到我可以感觉到他的气息,不知道不是不因为喜欢所以对方的一切都会让人觉得欢喜,那酒气传来混合著杨恒身上的味道竟然能给人怡人的感觉。我知道他也一定能感受到我的气息,不过那一定是讨人厌的酒臭吧。
我看著他的眼睛,看见他的瞳孔中倒映著一个模糊的我,看不清那个自己的表情,但我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对他说。
"我喜欢你......请留在我身边......"
感觉到那具和我贴著的身子一颤,看来即使是我说出来的,这句话本身还是很有震慑力的。
"只要对她说这个就好了。"我松开了手,自己的身子慢慢往下滑,让自己变成了窝在沙发中的姿势,一手伸向茶几上的啤酒罐子。
这是第三罐,还是第四罐?我已经记不太清楚了,只知道杨恒喝的肯定比我多。
"是这样麽?"
拉环才刚拉开,就感觉一双大手扶著我的肩,一张此生难忘的脸凑到我跟前。
"我喜欢你......请留在我身边......"
那一瞬间,没有感觉到任何的气息,是不是我们俩都屏住了呼吸的缘故呢?我的心脏,在那一瞬间只怕是被震得暂时停止了跳动了吧,这种连做梦都不可能出现的画面就这麽出现了。我努力睁大眼睛,想要看清对方的表情,只是眼前始终是模糊一片。
算了吧。我放弃的闭上眼睛,或许这样的模糊还有自我安慰的想像空间。就像心脏终归是会正常的跳动,幻想总有破灭的时刻,杨恒的眼睛里,终究映著的不是我。
"呵呵,杨恒你喝醉了呢。"我笑了笑,去拿酒罐子,喝了一大口,"不过那表情不错哦!"有把我感动到。
"是麽......"对我的评价不置可否,杨恒也不甘示弱的去拿啤酒,之後我们俩就你一口我两口的喝著。
"呐,杨恒,我说你失恋我陪你喝酒还是我出的酒钱,这笔帐怎麽算都是我不划算啊。"况且还是陪自己喜欢人喝解闷酒,又在清楚的知道没有自己的机会的情况下,连幸灾乐祸的份都没有。
只能伤心著他的伤心,虽然我必然比他更要伤心。
"那我下次再请回来好了。"杨恒表现的很大度。
这种大度於我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虽然我也很想有下一次,但真的没有机会了。
"呵呵,只可惜没机会了啊......"
"为什麽?"杨恒感到奇怪。d
"我要离开了啊。从此以後我们就是前上下属关系了。"我在前字上加重了语气,"那可是同路人甲差不多关系啊......"
"谁说前来著了,我还没准你辞职呢!"这话本应该气势十足,可是由现在醉酒的杨恒口中说出来,却透著一股子可爱的任性。
"呵呵,这可不是你说了算的啊......现在,现在结婚都自由了,择业当然也是自由的。"
"我不要你走!"杨恒拉过了我的脑袋,让我看著他,像个吃不到糖的孩子。
"你只是因为我在你失恋的时候离开所以不舒服的啊,所以......很快就会啊好起来的。等你招了一个新的助理,比我能干一百倍的助理,你很快就会习惯自己办公室里另一个人的存在,就像你习惯我那样。呵呵,要知道习惯的力量可是很伟大的哦,那个时候你大概只会记得我的名字,但脸却是模糊的。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我们也不过合作愉快嘛。就像恋爱一样,如果没有可能,那也不要太执著了,下一个会更好也说不定。有些人终究是有缘无份的。阵痛总是有的,但那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很快,就会过去的......"
我喃喃地说著话,也不关心杨恒究竟能听进多少。其实很多是说给自己听的,说服自己离别,并不是那麽可怕的事情,习惯让我们不愿意轻易改变,但习惯也是养成的,没有什麽是不能改变的。
所以,安承平,你一定可以的。
杨恒,希望你也可以,去展开一段新的恋情。我要你幸福。
"啊,没酒了......"
我的第三罐还不知道第四罐啤酒见底之後,我在茶几上搜巡了一下,发现居然全部只剩下空罐子了。当初买的时候还担心这一打啤酒的下场多半是要放过保质期然後结束纯观赏的使命进入垃圾筒,可是没想到不到两天就全部完成了其本该有的使命。
我的意识其实已经不甚清醒了,头一次喝酒就能喝这麽多是不是很厉害呢?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酒精激起的兴奋让我本能的去寻找更多......的酒精。
回头一看,杨恒手里那罐似乎还是满的样子。我眼前一亮,但估计那光芒闪得太厉害让杨恒感觉到了什麽,他二话没说就把罐子往自己嘴边一塞,三下五除二就看到他的喉结在移动。我扑上去,也只抢到一个空罐子,第十二个空罐子。
"啊!没了!"我的抱怨脱口而出,带了点怨恨,扭过头去瞪某人,某人却对我的怨愤置之不理,倒是笑得很灿烂。不过那灿烂怎麽看都是喝醉了的傻样。
"呵呵,没了呀。"看吧,连说的话也是这般傻样。
"还我还我!"我扑上去揪住他的衣领,死命地用能把衣服扯烂了的死力气,我都忘了那其实是我的睡衣。
"酒......还是少喝点好......嗝......"
看吧看吧,这家夥都喝得打酒嗝了还好意思说我,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