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年————tapeti
tapeti  发于:2009年03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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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么?"那眼睛笑的时候就像天上的月牙,泽也笑得单纯,两排密密细细的小白牙齿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突然,石若川还没反应过来,泽也一口啄上了他的面庞......
(哗啦......鼻血四溅中......)

不是没想过,若这样日子长久的过下去也是好的。
很多年之后,石若川总会在听着琴声的时候这么想。
或许回忆就是用来说明一个人的老态,而我已经这么老了么?每日都要在宣华那人曾经睡过的榻上,仰面望着那飞天莲花的藻井许久才能入眠。
梦里全都是他......(插句题外话,作者这几天北欧女神走火入魔,晚上做梦都在拎着屠龙剑砍怪外加开箱子......)他笑的时候,不笑的时候,蹙眉的时候,咬着下唇的时候......这个人就像一个魔咒,一个一生一世都解脱不了的魔咒。
有时候殿外树叶子响,我也会惊坐起来,想着是不是他回来了呢,会不会就像那一年短暂的晴天一样,坐在殿前郁郁葱葱绿叶子旁边,微笑着等我看见他......
不是没有说过要带他出去游山玩水的;也曾经答应要和他一起领略大漠风光;那丝竹千里飘飘的江南更是他心里头一个梦,可是,梦做了那么多,身子却被钉在这重重宫闱之中,就像风干了的蝴蝶尸体,凄艳残破。
原来,一切早就在开始的时候迈错了步子,之后,再也来不及......

石人
莫道石人一只眼,此物一出天下反。
一开始这话是当作笑话来听的,可是到了最后,却发现这一切是真的。
不是没听过前朝前前朝亡国的故事,尤其是前朝,那可是自己亲手带兵灭的,若是不知道,那也是笑话。
天降石人,这纯属放屁,老天若有那工夫挑拨天下倒不如直接一批响雷把这天下所有的龌龊事情全都毁个干净岂不更好,白茫茫一片大地多清静。
天下,却真有人反了。
不是没有反省,刚登基那几年,那人在身边,自己处置起国事来到也分外上心,不知为什么,总似乎是怕把这国家弄坏了遭他暗地里嘲笑。之后的三年,心里一直凄凄切切的念着这人已经去了,政事更是抓得紧,生怕等到某天梦里见了他,却被他指着鼻子问这国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只是这几年,自己乱了方寸,帝王术学的又欠火候,于是就有人,在私底下暗自动手了。
却不恨。
那时候,自己不也是这样子的么......
除了没费劲儿的做个石头人石头乌龟什么的刨个坑放进去再费劲巴拉的挖出来--笑话,这事情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可是老百姓信。

"琥珀......"石若川看着前线送来的战报,"听起来不像个男人的名字......不过打仗的手段倒是不错的,对手么?很好的对手呢......"
"哥......"泽也在一旁担心看着,却不太明白自己哥哥怎么会皱了眉头又松了眉头,嘴角还流露出一丝笑意。
这灯火通明的勤政殿,待久了还是略微的热,泽也拿了手巾,细心的帮那人擦去额角零星的汗珠。
于是就有了妄想,若时光停滞于这一刻多好,那人素手低眉,眼神里却满满的全是对自己的关切,心里灌的慢慢的,拼命捂住,就怕一瞬间捂不住,这幸福撒了一地可怎么好?
于是定了决心,琥珀是么,就算你叫大势至菩萨我也要将你打成舍利,这地界儿没有神,我,才是自己的神。(这里涉嫌我对《朱雀记》的怨念,看过就好。话说那时候我一直想把大势至打成烂柿子来着......)

这雪,慢慢下起来了......
转眼便入了初冬,这仗一打便打了半年有余,只是楚朝那铁骑本就不是荒废的,再加上那人收了心清理朝政,叛军那里渐渐见了颓势。
于是就有人想来投降,镇远大将军桀遇弥却奉了皇上诏书,凡是一般士兵,降了的不予追究,回家继续种田去;若是军官,您今日背主降我,谁知哪日您会不会背我叛我再捅我一刀子,这种养着狼崽子让他长大了来咬我的事情,对不住了,这世道没人是傻子。

"对了,你要是下辈子还想谋反,叫他们把石人雕好看些,这样还能当个石像生蹲你坟前不是?"
这是石若川对这叛军头子琥珀,好整以暇的说的最后一句话。
那尸首在城门上吊了三天三夜,最后还是泽也一句话放了下来。

"哥,太计较反而生嗔,那人既然已经死了,又何必和他一般见识。"
那日夜间,泽也用调羹舀着一勺清粥,微笑着看着石若川说。
石若川手一抖,险险那粥就洒在了身上:"这事,你怎么知道?"
不是想瞒你,只是有时候,若不用暴戾的手段,怎么能平稳的守住你的国你的民?
"那日和哥一起批阅奏章看到的......"那人云淡风轻,顺手把自己手中那一勺子晾凉了的粥塞进那人嘴里,小脸儿笑得若花儿盛开,声音带着小动物般的腻,"哥......"
"好......"石若川早就心软了,咽下那口粥,摸摸这人脑袋,"哥答应你。"
答应你,我什么,都是愿意答应你的啊......
泽也一笑,灿若春华。
下一瞬,那人却突然容颜惨变,直直的,向后倒在轮椅的靠背上,面色苍白,不省人事......
□□□自□由□自□在□□□
凤回
梦里,那人呢喃的是宣华。
"娘亲,宣华好冷......"
于是给他加一床被子......
"娘亲,渴......"
于是他的唇覆上他的唇,一口一口喂水给他。
于是就这样焦灼的等着,每天一步不敢离,连奏折也改到宣华批阅。
只是因为,他总心心念念这宫这殿,于是便把他移来这里将息。
可是只能听见他的呓语,却看不见那人醒来。每一日怔怔盯着的,每一口药都亲手喂进去的,不过是昏睡着的躯壳,那人绚烂一如凤凰的魂魄却不知去了何处。
凤舞九天,择梧桐而栖,我便是那为君而生的桐树,枝丫发散,却见不到凤凰飞临。难道要等至我枯死,你这翱翔九天的凤鸟才会降临,用你那涅磐的火,给我一个重生......

不是没有去找木槿。
只是却吃了闭门羹,那门缝里张五飞的面色极为不善,只回答了他一句话便把大门关严。
"木槿不在。"
不一会儿,等在门口的石若川惊喜地发现大门又缓缓打开了。
只是,这一次跑出来的是一个小孩儿,拿了个牌子,努力垫起脚要把这牌子挂到大门口上,不过这孩子身量还是有些瘦小,试了几次都没挂上去。
"叔叔,你帮我把这牌子挂上去好不好?"
石若川看那孩子一脸天真,弯下腰把那牌子拿起来,轻松的挂在山庄门前一棵大树上。
"挂错啦!叔叔真笨!"
那孩子毒舌,指着石若川毫不客气......
石若川乖乖把那牌子翻过来,一看,上面赫然写的是......
"石若川与狗不得入内"
小孩儿得意洋洋的念着牌子上七歪八扭的字,一边还抱怨着。
"这个叫石若川的家伙怎么这么烦人,我内个大脑袋爹也真是的,不让这个家伙进来就好了,还要加上‘狗',这下我的大黄也得关在门外,没见过着么笨的,还什么十刃之一,还臭屁的说自己人送绰号‘香帅',真是头大脸皮也厚,那香帅的名字还不是他整天拿着香薰别人薰出来的?!一个大老爷们搞这些......还不如把内些香料给我娘缝了香袋,夏天的时候还能熏熏蚊子......真不知道他有什么好的,比起我浅川干爹来一无是处,还好我小时候是和干爹一起长大的,现在还和干爹一个姓,要不和麟儿一样......"那小家伙摇晃着脑袋,"人生,悲哀咩......"
一回身小家伙看见石化状的石若川,顿时大感好奇,伸手拿树枝戳了他几下:"这人莫不是中什么毒了?乖乖......小爷浅川明之,尿遁去了......"

"陛下!"莫满驱着自己胯下那匹已经累得口吐白沫的良驹一路飞驰而至,却发现这位爷正对着一棵树发呆,那上面挂一个牌子,牌子上的笔迹歪歪扭扭。
不过莫满还是认出上面那些大字的意思--"石若川与狗不得入内?"
他疑惑地看看自己主子,这些人竟敢至呼主子的名讳,而主子,您怎么站在这里发呆呢......
这时候一只大黄狗摇着尾巴跑到山庄门口,看了那牌子一眼。
不知道怎么,莫满突然觉得那狗儿的眼神也充满悲哀......
这时候,浅川明之小少爷正在拿着波斯进口的远视镜看着门口,顺道来了一句口头禅......
"人生,悲哀咩......"

终于,莫满想起来自己要说的那话,他跪倒在地:"万岁,浅川公子醒了!"

客来
木槿在石若川面前款款坐下时,禁军总管于凌正急匆匆赶向宣华。
身后是精兵厚甲的一千男儿,个个精神抖擞,准备着前去护驾。
于凌越想越窝囊,自己堂堂禁军总管,却被一个女人一招夺了兵器,而一路前往宣华的路上,看到的是自己的铁血子弟被人打得在地上动弹不得,一面气愤,一面也不由得担心宫内的皇上安危。

客来,自当上坐。
此时木槿正坐在椅上啜着泽也亲手泡的上等铁观音,那澄澈的茶汤里几片茶叶载浮载沉。
木槿喝着茶,心思却全然不在茶上。
终于是忍不住,在那人笑着给她倒茶的时候,她一把抓住那人的手。
"你都想起来了么?"木槿急切地问。
"我都想起来了。"浅川泽也微笑,笑容一如阳光和煦,"所有的,都想起来了。"
"那你可要走?"
木槿这话一出,石若川立时害怕起来,手中的茶碗几近摔落地上。
只是,要来得,终要来。
"我出去片刻,前辈自便。"
他起身一躬。
又对泽也说:"小心身子,别劳累过了。"
本是不渴望什么回音的,却看见那人对自己粲然一笑。
"嗯。"那人笑得时候露出两颗小虎牙分外好看,"知道了。"
一瞬间石若川便想要跳起来,却忍住,转身,走。
走向门口。
"邦!"宣华殿经年的门槛,又绊倒了一位皇族......

"启禀皇上......"于凌眼睁睁看着自己心里的圣明君主在宣化殿门口和石板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心里不禁想,果然是万岁,虽然这次狼狈一些,却也算是全身而退。
"都给我把宣化殿包围好了!"一声令下,禁卫军闻声而动,于凌则冲向门口。
"万岁没事吧?"扶起那人,于凌发现自己皇上脸上挂着,呃,怎么说呢,呆滞......的......笑容?一瞬间,于凌一个激灵,这来者,莫不是江湖传说中人见人怕鬼见鬼愁阎王见了倒着走的女毒仙?那,万岁这次中的奇毒是?
石若川刚一回神就看见自己个儿禁卫军总管的大脑袋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虽说这人长得还是一表人才,可是又哭又笑的表情离自己只有一横掌的距离绝不是什么赏心悦目的事情,下意识的,石若川一掌把于凌推了个屁股墩。
"万岁您醒了?"于凌被推了个屁蹲却高兴不已,接下来就开始滔滔不绝--当然,是压低了声音,同时把尚在懵懂的石若川拖下台阶。
"万岁圣明,刚才臣赶来宣化的时候实在是万分担心万岁的安危。好在吉人天相,万岁全身而退。这毒也不用担心,微臣自当为万岁寻访天下名医。"于凌突然觉得不对,好像少了些什么,"万岁,浅川公子呢?"
"在里面说话呢。"丝毫不知道于凌在想什么的石若川实话实说。
于凌的脸一下子绿了,还带着几条黑道儿,就像皮薄瓤厚的西瓜似的,这时候,天上传来羽翼扇动的声音,于凌毫无意识的向天抬头,却看见一只乌鸦,"呱、呱"的远去了......
"还站着干什么!快给我隐蔽好了!"于凌向四周飞速的发布命令,"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能乱动!"
"你干什么?"还没发布完命令的于凌一转头就对上石若川茫然的双眼,结结实实的给吓了一跳。
"万岁放心,臣一定把浅川公子从那妖女手中救出来。"
"行了行了,他们正在里头叙旧呢,别去打扰他们。你们都散了吧。"石若川一颗心正七上八下,那能容得了于凌不分青红皂白打岔,"等等,什么妖女?这宫内有妖女?"
"就在宣化殿内。臣无能,刚才兵器都被她下了。"
"那是木槿前辈。"石若川看着于凌张大的嘴颇想试试往里面塞一个西瓜是什么景象,"她知道泽也恢复记忆,所以来探望一下,你们都散了吧......"

涅磐
"什么是彼岸?"
很多很多年之后终于成为一代名医的王医生在自己的书房正含饴弄孙,那小家伙却睁着亮晶晶大眼睛发问。
所谓彼岸,便是传说中的三途川,河边还有个茶棚子,里头有位卖茶的婆婆。每看见一名行人,便送上一杯茶。
只是,喝了那茶,便会将世间一切忘了。
"都忘了么?"孩童好奇,"不记得爷爷?不记得奶奶?不记得爹爹和娘亲?是不是,连狗子和楚楚都不记得了?"
王医生点点头,拿了块糖给孩子。
"不好玩,我出去玩去了......"孩子立时兴致索然。

看着那孩子远去身影,王医生张口试图想说什么,却又止住,哑然失笑。
谁会希望孩子们懂得这些呢?
只是,蓦然想起,很久之前,有一位前辈对自己说的话。

"这位是?"和泽也闲叙家常的木槿奇怪的看着王医生。
"小可姓王,是宫中医官。"王医生一边腹诽着一边装生疏,看来这东西就是熟能生巧,这一次,背后的冷汗少了许多。
"我这段时间以来多亏他照顾呢。"泽也微笑着补上一句。
"不错,你这段时间把他身体将养的不错。"木槿给泽也把了一把脉,对王医生的态度好了许多,"请坐。"
"小......小可不敢。"王医生下意识的拒绝。
搞笑咩,这国家的主子,万民的皇上还在您面前恭恭敬敬站着,我敢坐下,感情就您这位大牌,我这脖子可不是铁打的,万岁爷的小指头轻轻一动,我这吃饭家伙可就掉地上了......
"叫你坐你就坐下。"石若川低喝一声。
"好嘞......"王医生膝盖一下子就软了,顺势跌倒在一张椅子里。呵呵,宫内的椅子,果然舒服。
"你也坐吧。"泽也低声对石若川说,顺手拉了拉他的衣角。
一瞬间,这张牙舞爪的老虎立刻变成了乖顺的猫儿,石若川讪笑着在泽也身边椅子上坐下,一边还不忘讨好:"你渴不渴,宫里有新进贡的玫瑰露我调些来给你喝。"
"咳。"木槿咳嗽一声,泽也脸浅浅的红,把石若川偷偷拉着自己的手甩了开来。

"王医生可知道‘彼岸'?"木槿突然发问。
"小可不知。"王医生的好奇被引了上来,"还请前辈指点。"

一开始,石若川心里尽是那人干净的笑和纤细的手,可是没过片刻,他的眉头便皱了起来。
彼岸,一说为天下奇药,能活死人肉白骨;一说为天下奇毒,纵神农再世华佗转生亦不能治。
"那你还给他吃这药?"石若川蓦地急了,"那这毒,谁给他解?"
一道白光闪过,却是木槿出指如电封了他的哑穴,顺手扇了他一个清脆的嘴巴儿。
"你还有脸说?"木槿坐在那里,真正的不怒自威,"若不是你,他又怎么会到了不得不拿‘彼岸'续命的程度?今日你还腆着脸说这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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