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年————tapeti
tapeti  发于:2009年03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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泽也在心里默默地说着,身子怕冷的在被子里蜷紧,原来,已经这么久了......

国庆
楚历8年,举国上下一片喜气洋洋。
百姓喜,因得是减租削税,加上连年风调雨顺,衣食富足;朝臣喜,因得是宰相之女要封为皇后,这位老宰相宅心仁厚,这样一来却少了许多关于争权夺势的血腥事情;那女子喜,因得是自己未来夫君是这一朝天子,更加相貌丰神俊朗。
只是,那正要迎娶皇后的天子,却没人知道他是喜是忧。甚至,没有人知道他这时候在哪里......

这话或许并不确切,因为的确有人知道石若川在哪里。
而且不止一个人。至少,坐在石若川面前的浅川泽也和在门口守候的莫满都知道这位皇上在哪里。
一加一,等于二。

"现在你又觉得无聊了么?"浅川泽也并不看他,苦笑一声,目光在自己交握着的指尖散乱,"或者是觉得我活着便是一件极大的麻烦,可这也不必你亲自前来,平白污了你的手。"
"毕竟你是要大婚的皇上,在这时候手上沾了我这不洁之人的血也是不祥的事情,即便你不在乎,你也得替你即将入门的皇后想想不是么?"
"你说完了?"石若川饶有兴致的挑起眉毛,"几年不见,怎么整个人变得唠叨起来?以前的你不是这样,痛得要死了,也不说一句话。"
"或许是我老了不是么......"浅川泽也唇角微微挑起小小的弧度来代替了笑,"这么多年过去了,该忘记的事情,不该忘记的事情,我都忘记的差不多了。或者根本就没有什么不该忘记的事情也说不定。"
"是么?"石若川的嘴角绽放出熟悉的邪佞的笑容,"如果,你的身体说不呢?"
他的手指做着几年前熟悉的动作,那有着熟悉曲线的下颌微微抬起,如玉的温润却让他眼眶隐隐湿润,一瞬间时光似乎游荡着错身回来,身前的那人依旧是住在宣华的少年,倔强却无路可逃。
他的唇迫不及待的寻找着熟悉的触感,却在品尝到一丝甜腥后愕然。
那人被咬得苍白的唇上隐隐现着血丝,如那些年的倔强一样,冰凉的眼神却现出他从未见过的陌生。他的身子,整个是一个完全拒绝的姿势......
你......你......
石若川突然想后退......
你是谁?......
他心里挣扎着喊着,难道这么些年,我完全把你弄丢了么?你是谁?我曾经以为你会永远在某一个点等着我的,曾经以为不论如何依旧有那么一扇门可以让我回去,可是你不这样,你要逃,你要一次一次的拒绝,一次一次的逃。
这次,你逃得那么彻底,终于铸起了没有缝隙的墙,要把我完全的挡在外面?
"陛下,还请自好。"
这话说得冷漠的没有一点缝隙,突然,怎么这么冷。
"是么......看来你都忘记了啊......"石若川突然从牙缝里恶狠狠的挤出冰冷的句子,"那么,就让我帮你完全想起来吧......"

夜正沉,这几日被皇上御口亲封了为国庆日,天空中冶艳的烟花一片一片炸开,最后,陨落成尘。

烟尘
从没想过会是这样。
从一开始,就不明白这一切为什么会莫名的开始,像一个笑话一样没人会去相信。
只是还记得孩童时大祭司看着自己的掌纹,喃喃低语。
"你生命中最爱的那个人,就是你命定要厮守一生的人。"她说这话似哭又似笑,七岁的孩子看不懂。
"可是你的掌纹怎么会是这样......"那女人一脸的难以置信,抓着自己的手腕力道渐渐加重......
痛......

痛......
泽也在下半身传来的撕裂般的剧痛中醒来,睁开眼看见身下被揉皱的床单,床边被扯下的帘帐,一片杂乱,悠悠间儿时的记忆却愈加清晰。
"原来,我什么都得不到么?"唇边开放了一朵苦笑,看着自己掌心猝然断裂的掌纹,"果然是,连神都抛弃了的人呢......"
门扉轻响,莫满端了一盆水进来,看着床上那人裸露的布满欢爱痕迹的身体,显得颇为尴尬。
他拿起浸在温水里的布巾想要上前给那人擦擦身子,却又走不过去。
"多谢你。"浅川泽也声音都带了暗哑,却有不容拒绝的语气,"放哪里就好,我只是残了腿,并没有全瘫了。这些事情本就不该麻烦他人的,何况你还是堂堂的总管大人。"
莫满未发一言,把那盆水放到那人身边,低着头,一步一步倒退了出去。

很痛,撕裂的痛,濒死的痛......
那握着布巾的手微微颤抖着,银牙也几近咬碎,却硬是忍着,一声呻吟也未曾出口。
细致的把自己够得到的每一寸肌肤擦拭干净,浅川泽也挣扎着披上衣衫,便试图坐上那放置床榻一旁的轮椅。
可是,被凌虐的脱力的身体却不听使唤,一声巨响,他已经摔倒在地。
痛......

"果然,不论如何,我都留不住你么?"模糊中看见那人冰冷的脸,不知是不是自己错觉,那声音里带着隐隐的伤感,那人的手温柔的抚摸自己的脸,仔仔细细,似乎要把这一张容颜刻记手心,迷迷糊糊,浅川泽也再一次昏死过去。

"他还没有醒过来么?"宣华宫外,石若川一如焦躁的野兽来回踱步,一遇上出来的太医,便一把封了领口,提到面前询问。
那太医却也脾气不小,怎么说也是两朝旧臣,梗着脖子便与石若川对着干起来。
"万岁。臣是人医,并非神医,这人带回来时候便气息奄奄,这几日全是靠着千年的野山参吊着一口气,那身子早就是残破不堪的了,能这么活过这几日已是罕见,陛下要他醒来,微臣自认无能为力,要杀要剐,倒是听凭陛下号令。"
一旁的同僚纷纷替这位老太医捏了把汗,这几日皇上脾气莫名的乖戾,今日又遇上这么一位认死理儿的,只怕这位老人家眼见着就要推出午门了......
有平素与这位太医交好的,深吸了口气,战战兢兢的想上前求个情,看着石若川的表情,却又觉得一瞬间脚软了三分。
这时,石若川却松手将这位太医放下,长叹一声。
"先生说的甚是。"他言辞诚恳,"想是朕一时心急,才对先生作出如此无礼之事,还请先生莫要见怪。"
语罢,他竟给那太医鞠了一躬。
"皇上......"那太医急忙跪地,"臣何德何能......"
那人,穿着明黄的龙袍,自顾自走远了......
□□□自□由□自□在□□□
木槿
"终于,你把他搞成了这个样子。"
"是。"

这对话的当儿石若川颈项上正架着张五飞那把碎梦刀,刀的主人双手颤抖,眼睛里喷出来的怒火只怕把石若川锉骨扬灰再烧熔了捏成一团都足够了,而石若川只是站在那里,似乎浑然没有感觉到那刀锋已经在自己颈项上拖出一条浅浅的血痕。
血腥味在屋子里浅浅弥漫,木槿沉吟片刻,喝止了张五飞。
"五飞,来者是客,不得无礼,还不退下。"
五飞狠狠的瞪了石若川一眼,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回刀入鞘,拂袖而去。

"请坐。"木槿云淡风轻,"这事情,自当从长计议。"
扑通!
石若川跪倒堂下,沉声道:"我知道我错了,我也知道你不舍得让他去死,就算这法子要我拿命去换,我也是愿意的。"
"呵呵......"就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东西,木槿嗤笑,走下堂来,俯下身,抬手便给了石若川一掌。
"啪!"声音清脆,那女人眼里的怒火丝毫不亚于张五飞:"你拿什么换他的命?你的命么?你的命能换得回他的命么?你以为你是谁?!你亲手慢慢的毁了他,现在来这里假惺惺的做什么好心?若不是看在他始终心里有你的份上,刚才,那一刀早就让你人头落地了!"
"什么......"石若川双手止不住颤抖,面色一瞬间惨白,"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木槿止不住冷笑,"以他的聪明以及我手下这些死士,若他下定决心,六年前那次春闱,你早就该人头落地,可是他不肯,硬生生替你挨了一刀,回到山庄将养了半年才堪堪缓过来。"
"他只是下不了手杀你,下不了手拿回这个原本就属于他的朝代。当年你一击得手,因得是那是他羽毛未丰,之后几年你对他的折辱还少么?我们冒死相谏,他才同意从你身边抽身。可是没过几年,你却阴魂不散!"
"这一次你做的更狠!"那轻柔的面上染上嗜杀之意,"你彻底毁了他。那落迦的毒我费了千辛万苦才为他从体内排尽,那身体早就被你毁得千疮百孔,你却依旧不放过他。"
纤细十指交错,里面孕的,尽是杀意。
石若川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是沉声说:"我要救他。"
"我要救他。"

木槿身上杀气突地消散,那女子一脸倦意,像极了一个为自己孩子心力交瘁的母亲,她长叹一声......
"也罢......"她眉宇间满是无奈,"你毁了他,可他又起不是也心甘情愿......这或许就是他的宿命,毕竟他的命运,很久之前大祭司就已经说过......"

"那孩子,注定是不得善终的......"
这话如同重锤一样一下一下不停敲打在策马飞驰回皇城的石若川心上,临行之前木槿对他说的话一句一句不断闪回。
"很早之前大祭司察看他的掌纹已经看出端倪,只是,从没有人想到这一切发生得这么仓猝。"
"这药名叫彼岸,服了这药,他也最多只能延一年的寿命,不过服下这药的人,都会忘记之前发生的事情,即使是最亲密的人,也一如陌路。"
握着怀里白瓷药瓶,心里微茫的希望在黑夜里惨淡的燃烧着,他一夹马腿,驱策着这追风良驹向皇城奔驰而去......

彼岸
"你醒了。"
这是石若川说出来的第一句话。
"你是谁?"
这是浅川泽也睁开眼睛说的第一句话。

一瞬间,石若川只觉得自己胸口剧痛,一阵一阵无休无止一如潮水向自己汹涌而来,自己胸口里面某个地方,哗啦一声碎成齑粉,再无可能拼合。
他只是定定的盯着那人熟悉面容,多好,我看见你再次睁开那羽睫下清澈眼眸......
可是,那眼睛里已经没有自己一丝一毫倒影......

"我在哪里?"
这是浅川泽也说的第二句话。那眼睛奇怪的盯着面前那穿着明黄袍子的男子。
"这是宣华殿。"石若川困难的开口。
"宣华?什么是宣华?"浅川泽也一脸不解,"这房子为什么要弄这么古怪的藻井,难看的紧。"
说着话他就要自己下床,却险些一头栽下去,亏得石若川一把把他抱住。
那男子若孩童一样紧张兮兮,他看着石若川,无措的问:"我的脚,我的脚为什么不会走路?"
石若川一时无语,这时被急召来的王医生恰好到了门口。
"殿下千岁!"王医生未理会身旁呆立着的石若川,径自跪在浅川泽也身前,"殿下可算醒了。"
"殿下......"浅川泽也歪着头,银牙轻轻咬着手指,"谁是殿下......"

王医生在那里跪着也能感受到身后皇上足以杀人的眼神和威势,他只觉得自己全身都几近被冷汗湿透,却还得定了心神仔细把这谎圆下去,不然,那人说过,要杀自己全家,就连自己刚出生十几天尚未满月的女儿也不放过。
我只是想保住我的家而已......

这么想来,心却慢慢安定了,那谎也编得圆,不外是照那人说的来讲,自己面前这位前天子是如今圣上最为疼爱的幼弟,自幼便不能行走,前几日同圣上一同出游没想到半路上马车受惊,殿下头部受到撞击,已经昏睡数日,陛下焦急不已。
这么说着,却感觉自己背后陛下的眼光缓和起来,一抬头,却看见面前那人依旧满脸困惑,却望着自己背后,试着张了张嘴。
"哥?"
石若川一把抱住那瘦弱的身体,把头埋在他颈窝,心里想哭又想笑,径自挥挥手,斥退了宫中所有下人。
原来到了最后,我也不过是你最亲近的人而已。
只是,如今能够这样,我也已经心满意足。

"做得好。"黑暗里一个人在面纱下冷冷道。
"这一下,您能饶了我全家老小么?"王医生跪在那人面前恭敬不已,"我家中老母已经七十有余,这几日担惊受怕,我只怕她身子承受不住。"
"你来了。"那人突然抬头,看着门口道。
"不错。"石若川面沉似水,连看都没有看跪在地上的王医生一眼,径自走了进来。
"不出我所料,一个御医怎么可能编得出这样的谎话,只是,木槿前辈,您又何苦辛苦的编这么一个谎话出来?"
"辛苦?"木槿伸手摘掉自己面纱,那双眸子里怒火正熊,"我救他,是因为他;不杀你,也是因为他,编这么个身世给他,也是因为他。若他醒了,你要告诉他什么?告诉他你如何灭了他的朝亡了他的国?告诉他你如何对他横加折辱还毁了他双腿?他不过还有一年的命在,你就不能让他清清静静的,过了这一年?"
"不知前辈有何见教?"
"他已服彼岸,便如同过了三途川,喝了孟婆茶,这一年,让我带他回去照顾。"

扑通一声,石若川已然跪倒。
"我知这一生亏欠他颇多,这一次,还请前辈成全。"那男人跪在地上,上身挺直如同一杆枪,眉宇间说不出的郑重,"一年之后,我当用自己的性命来还对他的亏欠。"
"也罢......"木槿长叹,"今日起他便是你的幼弟,你自当好好照顾他,我累了,这些事情,也已经与我没什么关系......"

手足
"哥。"
石若川刚下朝,便看见浅川泽也一脸微笑,坐着轮椅在他必经的路上等他。
石若川还未开口说话,泽也已经带着一脸干净的笑容开口:"哥,天冷,记得多加件衣衫。"
说着话,那人便努力把自己坐在轮椅上的身子向上抬起,想要把手中的衣衫披在石若川身上,石若川更是连忙俯下身去。
"这些事,叫宦人做不就好了?"石若川看着他额上微微沁出的汗珠不由得心疼,"我皮糙肉厚的没什么打紧,你若是着了凉,怎么好?"
"可是,那不一样啊哥......"泽也微笑着,弯弯的眼睛如同月牙一样,"不一样呢......"
是什么时候,这个人开始对着自己笑了呢......
石若川心中一荡......
双手已经不听使唤,犹豫却坚决地摸上那人略略丰满了一些的面庞。
触手如玉。
那人依旧天真笑着,若湛蓝青天,未见浮云。
忍不住,挽过他的颈子,小心翼翼的在他的额上吻了一下。
说是吻或许并不确切,那一下若蜻蜓点水,石若川控制着自己的心,只是轻轻啄了一下便离开那温润的肌肤。
"哥在做什么?"
有时候,过于纯洁也是一件让人吐血的事情,尤其是对着那么一双明亮眼睛的时候。
石若川突然觉得自己背后的汗毛一根一根精神的倒立了起来,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弱智无比,不仅如此,还顺道变成了结巴......
一定是昨天晚上偷窥泽也睡觉,在屋顶上被风吹着凉了......
他这么安慰自己。
却还不得不开口,结结巴巴的说:"呃,这是因为哥哥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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