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龙佩·如此良夜————麒麟夜[下]
麒麟夜[下]  发于:2009年03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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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祯眉头皱了起来:"刘智山?难道这外戚又要干政不成?"
"臣不敢下断言,不过若是李文贵真的和刘智山勾结,刘智山手里面掌握着汴梁禁军,若是真的存了什么不轨的心思,不得不防。"展昭虽为禁军统领,可是却仅仅对宫闱之内的禁军有管辖权,而汴梁的防务全都在刘智山的手里。
"你们今日到来,就是为了再次查看母后的灵体?"赵祯感激他们一心为了自己的心思。
"一则是为了查看,二则是我们与人有约,就在此处相见。"一直没说话的白玉堂斜挑着眼角,似笑非笑的说了句。
"白玉堂,朕平素准你不拘小节,可也没有放任到连母后的灵柩也任你当了相约的地方。"赵祯沉下脸色,有些动气。
"小皇帝,白玉堂虽然行事张狂了些,但亦不会不识人伦,罔顾孝义。"白玉堂瞥了赵祯一眼,"李元昊他要彻查,亦要看看太后,所以便约了此地。"
乍一听到李元昊的名字,赵祯心里面一震:"李元昊?他没有回去?"
白玉堂凌厉的目光听见这话不由得柔和起来:"如同我不能看着猫儿于险地不理,他亦不能看着你不周全。"
"那处地方我送的真是值得,能让白五爷这般替我说话,真是不枉了。"李元昊与白玉堂分别之后,便与德朗一起,潜入刘智山的府中查看,从刘府出来之后又换了一身装束才向着皇城而来。
"李元昊。"赵祯方才听见白玉堂说李元昊没有走,心里面便百味具陈,此刻看见李元昊居然就这么出现在自己的眼前,更是心神难定。
李元昊没有走进赵祯,反而站在白玉堂身边,小声的在白玉堂耳边说了句话之后,看着展昭:"党项的事情,劳动两位了。"
赵祯看着李元昊站在白玉堂那边,心里面有些不舒服,于是神色严整:"夏王去而复返,所为何事?"
李元昊在刘府大半日,早已经心神俱疲,顾不得纠正赵祯的称呼,也顾不得照顾赵祯的情绪:"赵祯,我要看你母亲的遗体。"说着便走了过去。
李元昊走到灵柩的旁边,看李太后面目端然,除了尸体的青灰色之外,神态安详,并没有任何不妥的地方。
撕了一块衣襟,李元昊垫着抓起李太后的左手,看展昭所说的青绿色已经不见,掌心除了微微的有一点青白色之外什么也没有。
李元昊却仿佛看出什么一般,眼角透出肃杀之气,唇边逸出一声清啸,德朗便如鬼魅一般的出现在李元昊身边:"少主。"
"清透水滴上去两滴看看。"李元昊将垫手的衣襟交到德朗手里,自己退到白玉堂的身边,小声说:"你看着,若是有红痕,你便通传吧。"
白玉堂点点头,双目紧盯着德朗的动作。
德朗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瓷瓶,刚打开便有一股辛辣的气味扑面而来,李元昊伸手掩住赵祯的口鼻,生怕他不习惯这个味道,呛住了。
清透水一到李太后的手掌上,立刻腾出烟紫色的雾气,滋滋作响的声音在空旷的宫殿里面更显得诡异。待雾气散去,众人可以清楚的看见,一个红色的菱形的痕迹出现在李太后的掌心。
"果然是李文贵的罗莫,这菱形是他们的族徽。"李元昊周身的气氛顿时冷硬起来,一直跟随李元昊的德朗知道,李文贵灭门的结局已经跑不掉了,"我倒一时忘了,他可是李麟丞的舅舅,这么多年,心思还没有死吗?"
"白玉堂,我在汴梁的人手不够,要偏劳你们金华白家了。"李元昊眼中肃杀之气越来越浓。
"我已经布置下去了,一个堂口归你调派,若是不够,你再说话。"赵祯此刻才看出来出身金华白家的白玉堂有着庞大的势力。
"你查探到什么了?"白玉堂看着李元昊护着赵祯的样子,心里面好生感叹。
"李文贵现在人在刘智山府中,他不知道从何得知我眷恋赵祯,心里面便想要借着我这回过来的机会,扶着李麟丞上位。"李元昊有些嗤之以鼻,"只不过这手段太拙劣了些,难道向你们的太后下毒,我便要死在汴梁?笑话。"
"那刘智山呢?"展昭一边听一边想,"我思前想后,还是想不出他有什么好处可以捞。"
"过了气的王公贵族还不如平民,那种忍气吞声的日子,怕是一天也过不下去。你们前一个太后死了之后,他们便一蹶不振,难道心里面不想原来的荣华?"李元昊笑得讥诮,"如果赵祯死了,李太后出身低微,原本的亲戚又都没有寻到封赏,新皇年幼,现在还能参政的便只有章惠太后,如我没有记错,庞吉之所以步步青云,还不是因为当年力主赵祯亲政,不许章惠太后垂帘吗?"
"章惠太后是章献太后的亲妹妹,原来他们依旧打的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主意。"展昭叹了口气,皇家宫廷,这权谋和阴暗果然是避免不了。
"可是死的是太后,并不是陛下啊。"展昭突然想起来,百思不得其解。
"那还不到时候,或者明天,太后出殡的日子,便是大好的时机,有人想要借着太后殡天做些什么吧?太后殡天,小皇帝出宫,若成了,便遂了心愿,若不成,就算是查,至多查出来党项的秘药,那么西夏使团便是最好的替死鬼?"白玉堂心思缜密,比李元昊更加了解宋人的习惯,兼之在开封府日久,于这种事情上面特别的灵敏。
"明日赵祯出宫,便是他们要动手的时候。"李元昊看着赵祯,见他眼中全是悲愤的神色,伸手握着他的手:"你放心,我定会护着你周全。"
李元昊又与展白二人商议了半个时辰,见诸事停当,便偕赵祯一起回了他寝宫。
陈琳早就将一切打点,进了宫门,李元昊便走到烛台边,将鎏金龙凤烛台上的蜡烛又挑了挑:"你不要想那么多,好好睡一觉,一切有我。"
赵祯什么也没有说,倒头就睡,只待第二日到来。

五十、满天风雨下西楼
清安殿外,四下肃穆,百官皆哀。
清安殿内,白烛高烧,幔帐遍地,嫔妃们的哀戚声音切切,偏偏白银珠玉的首饰晃花了人眼。
"庆妃,刘昭仪,秦昭容,今日是太后大丧之日,你们头面带的未免太多,这是国丧,不是你们争风吃醋的场合,还不给我换了去。"曹皇后一进门,便看见嫔妃们虽说戴了也是白银并珍珠做的首饰,可却依旧的花枝招展,一点儿也不哀戚,尤其是她点名的这几位,巨大的东珠镶嵌在明晃晃的银凤凰上,颤颤巍巍的流光溢彩,刻丝的镂空花朵同白玉一起镶嵌,一点不觉素雅,反而无比的华贵富丽。
见皇后动了气,嫔妃们原本争强斗胜的心思便稍微收敛起来,庆妃品级最高,第一个拔下头上的银丝牡丹玉簪,交到侍女的手里,看庆妃这样,其他人只好将头上华丽一些的装饰都给了侍女。
赵祯早就看见嫔妃们做这样的打扮,心里面微微动气,一直站在门外没进去,直到看见皇后呵斥她们,才迈步进去,冷着一张脸,什么也不说,走到皇后身边,微微的停顿了一下:"皇后辛苦了,还有半个时辰,便要送母后的灵柩去皇陵,你先歇歇吧。"
曹皇后知道这等场合自己绝不能多说,谢恩之后便缄口不言。
赵祯来到李太后灵前,亲手上了三炷香,然后木着一张脸,听礼部高声念颂祭文,连悲哀也看不出来。
"銮驾起--"司礼太监的尖利声音里面,楠木的棺椁缓缓抬起,国丧的仪仗紧跟在棺椁后面,自锦安门迤逦而出,嫔妃相送,百官相随,人人脸上都写着一个哀字,却只有赵祯一人,出自真心。
御街上早就清了人,洒了水,漫天的黄白两色的纸钱铺天盖地,整个汴梁城仿佛都陷进了白色之中。
行走到城门,仪仗停下,赵祯的銮驾刚刚放下,还没有撩开帘子,身边侍立的一名禁军身形突起,长剑出鞘,挟了雷霆万钧之势,朝着赵祯的软轿而去。
银亮的剑身映着残雪,寒意逼人,到了帘子前面,銮驾里面一道白光破帘而出,两根手指钳住递进来的剑身,另外一只手将一柄雪白的小刀刺进来人的肩上,利刃入肉的时候,手指在他身上连点,封住了几个大穴。
众人都被突来的一幕惊呆了,直到软轿里面的人跳了出来,围着的禁军才一哄而上,十几把利刃才架到刺客的脖颈之间。
持刀的白衣青年从来人身上拔下小刀,从怀里掏出一副摸出一方白绢,将刀上的血擦拭干净,眼角眉梢全是鄙夷,微微一笑:"五爷的怀沙匕首今日头一遭没有伤人命便拿回来,你也算是福气。"
展昭身为禁军统领,自然第一个冲在前头,见白玉堂平安无事,连皮也没有蹭破,才放下心,指挥着众人将行刺的人捆成粽子一般,与白玉堂亲自押着,亲自看管,直到太后的灵柩送到了皇陵,才奉旨将此刻带到宫里面去。
展昭与白玉堂一进大殿,有些惊讶的看见不光是八贤王、庞太师、包拯,连刑部尚书、大理寺卿、平德侯刘智山等也全都在眼前,垂手肃立,大气也不敢出。
"臣展昭带刺客见驾。"j
赵祯脸色沉郁,抬了抬手,展昭便拉着白玉堂站在一边。
"你受何人支使,居然胆敢行刺朕?"赵祯左手搭在扶手上,抓的死紧。
"博尼......."刺客嘴里吱吱唔唔,众人皆惊,尤其是八贤王等,都是随着赵祯曾经御驾亲征过延州的,自然一听便知,这个人说的是党项话。
刘智山听到刺客说话,躬身一礼:"陛下,这人,说的好像是党项话。"
赵祯冷眼看他,见他神色恳切,不由得微微一笑:"朕记得平德侯曾经出使党项,似乎听得懂这党项话,就请平德侯代为翻译一下吧。"
刘智山领命后,看着说党项话的那人,神情激昂的与他叽里咕噜的说了半天,只见那人原来一副气昂昂的样子,后来越说越萎靡,最后垂头丧气的倒在一边。
赵祯看刘智山这一通唱作俱佳,耐着性子问:"爱卿可是问清楚了?"
刘智山点点头:"陛下,此人原本不肯招认,不过后来在陛下的天威之下,还是招认了,他叫做野利曼加,是党项人,这一回是受到党项的国主,也就是刚被封为夏王的李元昊的指使,来到我朝,刺杀陛下。"
"朕有些不明白,夏王既然已经接受了我朝的封号,为什么还要找人刺杀朕呢?"赵祯做出一副什么也想不明白的样子出来。
刘智山没有想到赵祯没有怒不可遏,反而问起动机,于是更加谨慎:"党项国主李元昊其人,彪悍勇猛,素来都有不臣之心,此番议和,原本就是权宜之计,目的也只为了刺杀陛下,造成我朝政务混乱,他们好趁虚而入。"
看赵祯的表情还是不动声色,刘智山有些着急,于是便试探性的说了句话:"陛下,臣听闻太后之死,与李元昊关系颇大。"
看见赵祯因为自己这句话脸色突变,刘智山顿时觉得自己这一步棋下对了,于是大着胆子,接着说:"陛下,党项这次来和谈的使者李文贵曾经私下拜访过臣,言想要与臣合作,臣想要知道他们玩的什么花样,便与之虚与委蛇,从李文贵的口中,臣得知,太后的死,是因为中了党项一种皇宫之中不传的毒药,名字唤作罗莫的,否则,太后正当英年,一向身体康健,怎么会好端端的不治身亡?就连今日的刺客,也是李文贵在李元昊的授意之下,派来刺杀陛下的。"
"那李文贵人在何处?"赵祯显现出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
"陛下,请三思,此是野利曼加的一面之词,事关两国邦交,还请陛下查明。"八贤王深知两国刚签订合约,若是此时再起事端,不光是边关吃紧,就连应付耶律宗真也十分吃力。
"陛下,李文贵目前已经被我控制,即刻便能押上来。"刘智山看八贤王出言劝阻,忙道。
赵祯不等八贤王说那么多,手一挥:"速将此人带上来,朕要亲自审问。"
刘智山沾沾自喜的看着赵祯越来越阴沉的脸色,待李文贵一带上来,便抢先道:"陛下,此人便是李文贵。"
野利曼加看见李文贵,神色欢喜起来,扑过去躲在李文贵身后,嘴里呜呜的不知道说着什么。
赵祯盯着李文贵,神色阴鸷已极:"李文贵,我母后果真是中了你们党项的什么罗莫不成?"
李文贵其人十分的贪生怕死,见到赵祯动了真怒,便结结巴巴的:"宋朝皇帝,宋朝皇帝,那罗莫,虽然狠毒霸道,却不要人命,就算是你母亲中了罗莫,也死不了......"
刘智山原本还担心李文贵会咬自己一口,见他先是力求脱身,于是上前一拳将李文贵下颌打落:"你究竟是何居心,居然向太后下毒,我恨不得活扒了你的皮。"
展昭看此情况,在赵祯的授意下,连忙将刘智山拉开,双手如电,一拉一推,将李文贵的下颌归位。
李文贵看着刘智山,恼怒的很,着急之下,嘴里叫嚷着党项话,上去就冲着刘智山挥舞拳头,两个人就在御前扭打成一团。
"平德侯,你们这般扭打,成何体统?"八贤王看着刘智山的胡子被李文贵揪住,忙喊道。
好不容易才将两个人分开,赵祯看着刘智山:"平德侯,查明太后中毒,刺客行刺这两桩事情,你居功至伟啊。"
刘智山忙跪下:"陛下鸿福齐天,臣只是略尽绵薄之力而已,不敢居功。"
"略尽绵薄之力?平德侯,你真是谦虚,你真的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情,朕全然不知吗?"赵祯看刘智山的样子,再也忍不住。
刘智山不明所以,愣在原地:"陛下。臣......"
"刘智山,将所有事情都退到我党项的头上,你眼中还有本王吗?"一直站在赵祯身边的身形高大的男子此时抬起头,将脸上的东西抹去,露出一张熟悉的脸,双目含威,神色薄怒,嘴边一抹讥诮的笑容,眼神如电一般的扫过刘文贵和刘智山的面孔。
"陛,陛下......"李文贵看见李元昊立在赵祯身后,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嘴里喃喃的叫着李元昊,想说两句解释的话,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站起来,党项的男儿,哪有你这幅德行,居然被这么一个宋人耍的团团转。就凭你这个,你以为我死了,李麟丞就能做了汗王?"李元昊走到李文贵身边,"莫说还有观晴的儿子,就算我的儿子都死光了,我就算传给宗才,这位子也轮不上李麟丞。"
"陛下,那罗莫的确是我们党项的毒药,如同这小子说的一般,狠毒霸道,令人求生不得,可也求死不能,想那老太后,怕是因为受不过罗莫的煎熬,求死罢了。"李元昊看着赵祯,拔了展昭的佩剑,手起剑落,便将野利曼加捅死在原地,他却如没事人一般看着刘智山:"刘智山,我党项人难道能凭着你想捏圆就捏圆,想搓扁就搓扁?"
刘智山看着步步紧逼的李元昊,眼神当中不由自主的流露出害怕的神色,双目转向赵祯:"陛下,救命,西夏国主阴谋败露,要杀臣灭口。"
八贤王看着赵祯:"陛下,此事还有许多疑点尚未清楚,不能要了刘智山的命。"
赵祯咬紧了牙,看着李元昊:"夏王,这人,朕要亲自处置。"
李元昊看了一眼赵祯,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子,倒出一颗珍珠大小的丸药来,清香四溢,猛地塞到刘智山的嘴里,强迫他咽了下去之后,阴沉沉的一笑:"罗莫你既然知道,摩丹你就更应该知道,我不会要你的命,怕是你自己就要去寻死去。"
说罢李元昊看着李文贵:"你自己了断还是我亲自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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