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色————苇间风
苇间风  发于:2009年03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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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自己是在玩火,一不小心连身体内的心也会被焚化。但苦思大半夜的他还是打算不顾一切地与独孤悠正面交锋。
力量,我需要足以把他心灵里的黑洞驱赶出去的力量!
紧紧握住双拳的小雷流露出深深的苦涩,因为他知道,他所能倚重的也就是坚信这个男人不会真正伤害他。



第 19 章
"那个叫小雷的还在你的控制之下?"
例行会议散去后,偌大的会议室显得特别空荡。与老头子遥遥相对坐在椭圆型长桌一头的独孤悠面无表情地盯了一眼同样冷漠的对方,简短地"嗯"了一声。
"你能确定这个人是雪丞的心头肉?"
"这个您不是已经派人查过了吗?至于详情如何,我想也只有当事人自己清楚。"
无动于衷的慢吞吞的腔调,无机质一样闪着硬质寒光的眼睛,微妙地刺激对方的同时,也在思忖着老头子与雪丞之间究竟进展如何。
多半是毫无结果吧......像哥哥那种坚持着自己的自由比什么都重要的人可不会像自己一样轻易就范。
不觉嘴角轻挑,露出一丝幸灾乐祸的微笑。对面的人眼神已经降到零度以下,可这丝毫不影响独孤悠的好心情。
"那个人......你看紧点,不要让雪丞有任何可趁之机!"
"这个您尽管放心,我会特别关照。"
也不等对方说"可以离开"就先行站起身来。
"如果董事长您没有别的事的话,我先行告退了。"
"......你去吧。"
"是。"
假意地礼貌地一低首,独孤悠迅速转身朝门口走去。他一刻也不想再见到那张漠视自己的脸。
他刚一离开,像泥塑般僵硬地坐着的老头击了一下掌,隔壁小房间的门马上打开,一个身材壮硕、脸色阴沉的男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老头身后。
"董事长有什么吩咐?"
"跟上他,我需要知道他把人藏在什么地方了。"
男子稍稍有些犹豫。
"但是,董事长您可以直接向少爷要人呀。"
"哼!这个混蛋什么都不会说的!他知道我需要那个人做逼迫雪丞的筹码,所以他抢先一步把人带走了!他这是存心要跟我作对!"
男子垂下了眼皮,"属下明白了,我会马上派人去查的。"

从一品堂的办公楼下到地下车库,独孤悠上了自己的蓝色宝马。刚要发动,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可以跟你谈谈吗?悠?"
穿着灰蓝色羊毛外套,双手插在兜里的雪丞一脸平静地问道。
独孤悠抿了一下有些干燥的嘴唇,"我好像没有拒绝的必要。"
他一探身,打开另一侧的车门,带着微微雪气的雪丞立即坐了进来。
"车子里好暖和呀!"
搓着冻得通红的手,雪丞笑眯眯地言道。独孤悠有些奇怪地盯了他一眼,似乎没想到他竟然不直奔主题问小雷的事。
"前天我去见过父亲了,他跟我说了你的事。"
"嗯哼。"
"我想既然连你都没有独孤家的血统,所以我也没有必要去查那个什么DNA。"
"这话好笑。我是我,你是你,老头子要你去查,你最好还是去查一下。如果确定无疑你是这个家族独一无二的继承人,你正好可喜可贺地赢得超过亿元的家产。"
"那个不重要。"c
雪丞转过头,凝望独孤悠的眼神有着当年一样的柔情与热度。
"打离开家的那天起,我就没想过那笔家产。我想悠也没把它放在心上,要不然你怎么会对父亲说出那样荒唐的话?"
"荒唐的话?"
独孤悠倨傲地盯着雪丞。
"我想你没有忘记我们俩早就没有任何关系这个事实了吧?所以,桥归桥,路归路,我的事你不要插手,你的事我也没兴趣,该怎么应付老头子你自己想法,就不要妄想再拉我当垫背的!"
"那个我绝对不会。"
雪丞的表情第一次闪过痛楚的抽搐。
"已经犯过一次不可饶恕的过错了,我不会,绝对不会让悠再因我受到伤害。"
略停了一下。
"我今天一早就去见了父亲,我告诉他我不会答应他的要求。不管一品堂在父亲心中有多重的位置,在我心中它什么也不是。我不会为了这个我不看重的家业做出祭品一样的牺牲。"
独孤悠发出了像是受不了的大笑,笑声中充满了辛酸的讥讽。
"我该说你什么好呢?是说你还是只想着自己呢?还是说你才是什么也不懂的大少爷?哼,你可知道老头子在业界的绰号?‘伊凡雷帝'!像那种连自己的独生子也可以毫不留情地杀死的人是绝不会因为你这几句天真的话就罢手的!"
雪丞一点也没有动摇的样子,他笔直的目光带着的坚定出乎独孤悠的意料。
"我还说了,如果他因为我再伤害你的话,我会杀了他!"
平淡的话却像平地一声炸雷,震得独孤悠心神剧烈地摇晃。
半响,他用一只手扶住了额头,半苦笑地言道:"这话就不要当真了。虽然你一片好意,可我今天没心情再听下去。可以请你下车了吗?"
雪丞没有磨蹭地打开了车门。临到关门时,他才温和地随口问道:"小雷这几天还好吧?"
"好,我非常地疼爱哟。"
独孤悠恶意地言道。雪丞也不生气,只笑笑地关上车门。他反常的态度倒让独孤悠起疑。
车子开动,驶过平静走着的雪丞身边,他终于忍不住追问。
"你不担心我会害他?"
雪丞像是困惑地歪歪头,随即朗然一笑。
"我不觉得我有什么好担心的,我所知道的悠有一颗世间最温柔的心......"
车子加速驶出通道。已经抛到老远的雪丞的话的尾音仍像丝线缠绕在耳际。心里最深处那怎么也哭不出来的泪像突然被划开一个小口,流了出来。
笨蛋!傻瓜!以为这样就可以让我得到解脱了吗?太天真了!
不停地咒骂着,泪却变得越来越滚烫,差点模糊了视线。

雪丞在车库另一角上了一辆黑色轿车,陈律师正在里面等着他。
"跟悠谈过了?"
"嗯。"
"你有把握悠不会做出极端的事?"
"见面之前我担心过,现在不了。"
雪丞微微沉吟。
"我现在担心的反倒是父亲,只要他不再刺激悠,我想我们总能找到办法帮助悠。"
陈律师的表情显得有些惶惶。
"你父亲那边会做出什么我可一点把握也没有。现在你这样坚决地拒绝,我真担心他会对那个小雷做出什么事来。"
雪丞心中掠过揪心的惊惶。半响,他摇了摇头。
"我想有悠在小雷身边应该没问题。如今我们还是想想如何让悠尽快脱离父亲的掌控。"
"那个得看悠自己了。其实他若想离开你父亲阻止也没用。可你也应该看得出来,他现在一心要报复,一时半会儿是不会离开的。"
说了半天又成死结,两个人不觉陷入沉默。



第 20 章
文档名是一个简单的"殇"字。
最初小雷并没有有意搜索,因为读了约两个章节的《春雪》后,脑子里突然有了想写下什么东西的冲动。但因与《禁色》无关,所以姑且将那片思灵感打入电脑。
新写下的东西是有关一个妖娆的女性走过芳草萋萋的河岸。她穿着紫色有折枝梅花图案的长袍,纤纤素手执着一顶白底上描有嫩黄色小花的油纸伞。女人只看得见她袅袅的背影,朦胧,隐约,不似凡人的飘渺。
写下的东西更像是聊斋一样的鬼故事,灵感却源于三岛对女主角的一句描述,"好像将一枝大紫荷花从小茶室里拽到雪中那样,华美无比,几乎令人感到窒息。"
"令人感到窒息"的美那也只有在脑海中想象了,过多的描述反而会失去那份神秘......
盯着光屏上自己刚敲入的文字,回想三岛绝妙的比喻,小雷不禁感概万千。
文字的魅力就在于它的千人千面。每个人读相同的描述,可脑中幻化出来的影像却不见得相同。但若有人把它画下来,具体的影像是否真能反应作者的心声,就全靠画者是否有足够的领悟力,与文字作者心心相印。
对小雷而言,出道五年,能真正画出他想要的东西的人也就雪丞一人,他是唯一可以把自己编织在文字中的意境描绘出来,并使之升华的那个唯一。
可是,即使是这样的知己,仍有让小雷感到些许遗憾之处。在小雷最得意的作品《夏日之殇》中,有些场景他非常渴望有人能帮他画下来,可就是雪丞,也没有留意到那份饥渴。
如果说出自己的愿望,雪丞当然会满足。但对小雷而言,那种结果意义完全不同。不能让画者产生冲动的文字,本身就证明它还不够好。严苛地对待着自己的创作,小雷终究没有把遗憾说出口。
将随意写下的文字存档后,小雷正打算关机,重新去品味《春雪》带给自己的王朝文学的优雅,却突发奇想地顺手打开了"图片收藏"。本以为这部电脑里多少会存些独孤悠感兴趣的图片,结果只看到一个名为"殇"的文件夹。
"咦?这是什么?"
因为那个"殇"字引发的好奇,小雷移动了鼠标。双击后弹出来的是一连十幅图片。
打开第一幅,占据画面大半的浓墨与深绿、暗青的背景强烈地冲击着小雷的视神经。在这沉甸甸的压抑昏暗的色调的一角,纤瘦的白衣少年被风吹得凌乱的发掩住了他的双眼,只有带着无言痛楚紧抿的唇,可以窥视他心灵的一隅。
"是否我们能重新经历,那痛苦是否值得?是否这依然消逝的激情往昔,还能召回它的亡者!"
画面右方竖排几行娟秀的印刷体,这正是王尔德的诗句,是当年触发小雷写下《夏日之殇》的灵感源泉。
小雷的手开始颤抖,他继续打开第二幅、第三幅......直至最后一幅。
"也罢,若我必须心碎,亲爱的爱人,因为你的缘故,让它在音乐中破碎......"
在这样的文字下,白衣少年怀抱着断弦的琴侧卧在一片阴郁的湖绿色背景中,撕碎的诗稿如翩翩白蝶散落在他的身周。
"......然而奇怪的是,没有人告诉我,在脑中这乳白小室里,竟可以同时拥有上帝的天堂与地狱。"
几乎是含着泪念出王尔德诗句的最后一小节,小雷像是痴了似的呆望着画面。
那就是我要的画呀!每一幅,每一个场景,在清冷中无法言表的寂寞与感伤,少年的无奈、追逐,然后痛彻之极地放弃,所有这一切就像是我自己动手画下的一样!
他反反复复地看了又看,每看一次就爱上一次,到最后,心里就像被火烧一样地炽热,脑子里更是连画面的每个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
但,这是谁画下的呢?这个如此了解我心思,如同我的分身的人究竟是谁呢?
狂热的心稍稍平静下来,小雷开始捉摸这让他感到奇怪的事。他查看了一下画稿存档的时间,竟是五年前的日子。那时他刚刚与飞鸟社签约,还没有与雪丞合作,设想既然当时就有这样比雪丞还要出色的画稿,那飞鸟社为何从来不用?
《夏日之殇》曾再版过两次,后两次完全采用了雪丞的画作,也是小雷最满意的。
可如果用了现在看到的,那自己一定有如做梦一样兴奋吧!
小雷颇为遗憾地想。虽然觉得有点对不住最好的朋友,但看见这些触动心灵最深处的画作,他按耐不住自己的激动。
外面响起了脚步声,直至门锁扭开,陷入沉思的小雷才惊觉到独孤悠的归来。他手忙脚乱地去关闭一个个打开的窗口,背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突然顿住。
"你在干什么?!"
声音从未有过的严厉,像冰刃划过肉体,既冷硬又锐痛的感觉。
"我......我在看画。"
慌乱的心突然静谧,小雷转过头,看着独孤悠。
"对不起,我没经你同意就看了这些画。可我实在想要知道它的作者是谁?"
"那些跟你没关!"
俯过来的身躯擦过小雷的肩头,手指快速地移动鼠标。
"但那些明明是《夏日之殇》的插图呀,怎么跟我没关?等等!你在干什么?!"
发觉独孤悠竟然在进行文件删除的操作,小雷慌了神,他死命去阻拦那只毁灭之手。
"这是给我的画!你没有权利!"s
"笑话!谁说是给你的?别自作多情了!小雷老师!"
表情扭曲的独孤悠也一反常态地强硬。两个人的争夺到了彷佛拼命的地步,也不知是谁撞上了电脑,反正"啪啪"爆闪两下,电脑突然黑屏。
"............坏、坏掉了?!"
小雷面色如纸地抖动着嘴唇。他对电脑的了解仅限于打字和上网,平时出了故障都是找雪丞帮忙,所以误以为刚刚发现的宝贝都因为自己的鲁莽而丢失,吓得他心脏差点停跳。
"这样不是很好吗?早就该扔掉的垃圾也没什么可惜的。"
独孤悠直起身,口气冷淡得像结了冰。从他话中领悟到即使文件可以修复,独孤悠也不会去做,小雷终于按耐不住地跳了起来。
"那才不是什么垃圾呢!那是比金子还要珍贵的心灵之作!"
他死死地抓住独孤悠的衣领,向上瞪视的眼中是如火焰腾烧的激情。
"你要我做什么都行,写那些莫名其妙的官能之作也好,让你当玩具一样捉弄也罢,我都可以忍受。但我只求一件事,求你把那些画复原,只要能得到它们,我什么都不在乎!"
"真的什么都可以?"
俯视的眼中有惊诧,更有冰芒似的嘲弄。
"嗯!"
小雷再次肯定道。
"那好吧,跟我上床,做我一夜的情人如何?"
邪邪上挑的唇发出恶意的邀请,小雷本能地僵住,一时间头脑一片空白。
"哼!我就说嘛,什么狗屁心灵之作,比起小雷老师冰清玉洁的贞操来,它可是一文不值!"
明明做了不合常理的要求,口气却还是那么冷然带刺儿。可不知为何,在那阴森的背面,小雷感到的是火焰的舞动,就像那些给人清冷凄绝感的画的背后跃动的青色火苗,那是比艳红的火苗更炽热的灼人!
"我只问一句,只要你告诉我这些画的作者是谁,我就跟你上床!"
像是要掩藏住自己难以置信的惊讶,独孤悠紧闭起双唇。半响,微微裂开的唇挤出一丝冷笑。
"小雷老师变化好大呀!昨天还清纯如处子,今天就已经如老辣的荡妇一样大胆。"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回答了又怎样?你还想跟那个人也上床?嗬!你这么喜欢为你作画的人,一定跟我哥也有一腿吧?"
因为内心的烦乱,不觉说走了嘴。看见小雷惊讶的神色,才慌忙住口。可说出去的话已无法收回。
"你哥?......你是雪丞的弟弟?!"
独孤悠的唇闭得更紧了。如果是别的事,他还可以伪装出轻浮的面孔加以反驳。可之前,刚刚从雪丞那里得到自己向往已久的信赖,舍不得那温暖的感觉,他觉得连否定和雪丞的关系都是一种亵渎。
"我怎么没想到呢?我早就该想到的呀!"
表情从狐疑迅速转为春日般地明朗,小雷松开紧抓住衣领的手,退后一步,像重新认识一样细细打量独孤悠。
"第一次见你就觉得好像,后来每次都有这种相似感。如果不是雪丞从来也没提起过他还有个弟弟,我应该早就把你们联系到一块儿了。可他为什么不提呢?明明第一次就告诉过他你跟他长得相似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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