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物恋爱谘询 尾声————阿素
阿素  发于:2009年03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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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物恋爱谘询 尾声
John消失了。
说这句话一点也不夸张,我本来以为他又像以前一样,闹大叔脾气,去某个鸟不生蛋的国家躲个几个礼拜就会回来。但自从他在我屋子里,对我说了那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又强吻我之後,他就消失无踪了。
我拚了命地打他的手机,但得到的都是关机的回应。我杀到研究院探询他的行程,才知道他竟然在当天下午向T市研究机构辞职,在他的小组成员有机会反对惨叫前,就不见了。我用他给我的备分钥匙打开他的宿舍,发觉里面人去楼空,连他最珍爱的书也收拾得一本不剩。而他的爱车蓝色Lexus,也在三天後出现在T市的二手车行里。
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徬徨,虽然过去他经常不在我身边,但消失的如此彻底,还是破天荒第一次。
一开始我还抱著姑且的心理,想说他只是一时发神经,过几个月,说不定就会回来了。反正学校我也没得去了,这个男人在搞什麽鬼,擅自帮我休学,自己人却跑了,结果我现在变成无业游民,只能在森林里念自己的书,偶尔到T市图书馆晃晃而已。
但令我在意的是,Johnny也不再来找我了。
我从森林里的鸟类那里得知,灰狼还一直在我附近生活著。但他却始终躲著我,我想起他曾经和我说过的,我势必要做出诀择,现在我终於懂得那句话的意思。
夜阑人静的时候,一个人就很容易胡思乱想,Johnny和我说过的话、John和我说过的,竟像电影字幕一样涌上我心头,从前不懂的东西,彷佛在惩罚我的迟钝似地,竟一点一滴地慢慢懂了,而每多理解一些,我的心头就像被割了一刀,疼得难受。
『......在下不需要你的回报。在下只是希望表达自己的心意,你是我认定的人,这是永远不会改变的事。』
『我什麽都不用做吗?』
『除非阁下有了其他认定的伴侣,否则在下会永远在你的身边。』
「你什麽也不用做。」,我不晓得Johnny当初是用什麽心情,对我说出那样的话。但我就这样接受了他的包容,这样任性地、毫不在意地挥霍他的善意,我以为自己真的什麽都不用做,甚至不用给予他信心。我一直在浪费灰狼对我的善意。
Johnny那一天,肯定在窗口看见了我和John拥吻。我始终没做出明确的诀择,而自以为对方也能抱持著同样的苟且,永远陪在我身边。或许我终究是人类,习惯将另一个物种当作理所当然的附庸,我在不知不觉间,伤害了我的狼。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看著David给我的相簿,看著John那抹若有似无的笑容,终於深切地感受到自己是孤独一人,同时也理解到自己是个多麽卑劣的人。
冬天的脚步近了,树林也染上寒冷的风采,动物们纷纷冬眠,我已忘了我有多久没有足履T市,一个人近乎自闭地窝在我的小窝里,任凭时间一日日地流逝。
而在寂寞到深处的时候,我才近乎惊讶地发觉,我的内心深处,最渴望见的人还是John。
笑著问我生日要去那玩的John、扳著脸骂我没长进的John,还有总是姗姗来迟,怀抱却比什麽人都温暖的John。他不在我身边的日子,我才渐渐地体会到,那个人对我是多麽无微不至的付出,无论出於友情、亲情抑或是爱情,我们拥有太多旁人无法分享的回忆。我这十八年的岁月,是倚赖John的存在才变得丰腴。
我一直有个记忆,到如今还十分鲜明,那是我很小的时候,我坐在John的膝上,在某个公园,和他一起仰望天空。有只绿水鸭展翼飞过,我用小手指著它,对友人说:
『John,John,是鸟!』
『嗯,那是小水鸭,是种候鸟。现在快冬天了,所以他要去旅行。』
『候鸟?』
『嗯,他们的家在北方,但是冬天的时候,会到暖和的地方,通常是南方避寒,等到来年春暖花开,再集体回到故乡。』
『南方很远吗?』
『不一定,侯鸟的移动路径各不相同,有的比较近,有的真的是离乡背井。因为实在太远太远了,所以有些候鸟,终其一生都在旅行,他们在旅途中结识同伴、寻找伴侣、繁衍後代,最後在漫漫长路中死去。这是候鸟的宿命。』John当时,好像还笑了一下,
『不过现在全球暖化,北方也没那麽冷了,说不定未来会进化出变种的候鸟,闹革命不再旅行也说不定。』
我听不懂John的笑话。我只知道,当时John目送水鸭的眼神,感觉好孤独。
友人的孤独,彷佛是天生的,像北极万年寒冰,即使温室效应也不能轻易化解。在这世上,他只对我一个人敞开心胸,但我却耽溺於自己的孤独与高傲,不曾发现他向我求救的讯号。他融解了我的孤独,但我从不曾试图融化他的。
直到如今,我感受到对他的强大思念,我才真正明白,一个人想著另一个人,是可以如何的痛彻心肺。我在渐转严寒的风中辗转难眠,通体冰冷,心里全是友人的影子。
我不确定自己对John是否存在著爱情,毕竟正常状况下,我扪心自问,我既不会想吻他,更不会想跟他上床。但是除了这些之外,我的生命里不能没有这个人,这是毋庸置疑的,无论过去、现在,还是未来。
初雪落下的那天晚上,我抱著姑且一试的心里,再次驾著直升机来到研究院的宿舍。这其间我用尽了方法,想要找到友人行踪的蛛丝马迹,但都徒劳无功。
我打开沉重的大门,期待看到那张满是胡渣的脸猝不及防地回头,但迎接我的,还是一片黑暗,还有这些日子来积起的灰尘。我本来还怀著一丝期盼,友人会忽然回心转意,但我现在明白,John是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搞什麽鬼............」
我一拳重重搥在空荡荡的床上,在那张床上,John曾经无数次哄著我入睡,但如今却冰冷的像不曾睡过人一样。铁架上结的薄霜被我击得落了一地,正常不是都会留封信什麽的吗?至少说句道别的话吧!把事情讲清楚再走,难道有那麽难吗?
这想法让我起了另一个念头,对了,我怎麽都没有想到。或许某个人会知道John的去向,他在地球上还有另一个朋友,而且还是雌性。
我很轻易地在研究院找到了Ailsa阿姨,她从研究室长廊那端走来,看见了我,竟然蓦地停住脚步,讶异地张大了口:
「喔,天呀!」
 
我还来不及开口,Ailsa手中的资料落了一地,三五并步地朝我冲了过来。
「你怎麽还在这里?」
「......还在这里?」我覆诵她的话。
「你不是应该和John......难道你们不是一起离开的吗?」
「Ailsa姊姊,你知道John去了那里吗?」我嗅到一丝希望的曙光,忙抓紧她的手。我才知道自己内心有多麽心急和害怕,害怕这唯一的讯息断了,我便真的再也见不到友人。Ailsa低头看著我,表情从若有所思,然後恍然大悟,而後又显得有点哀伤。
 
「来吧,我们去地下室的咖啡厅坐坐,你把详情说给我听。」
她催促著我,他背後有个研究员挥舞著手上资料,对她大叫:「Ailsa小姐,要开会了!」但大姊扭头说道:「没空!我忙著拯救地球!」便推著我进了电梯。我们在研究院附设的咖啡馆里对面而坐,Ailsa请我喝柳澄汁,自己则点了杯摩卡咖啡。
「John对你......做了什麽吗?」Ailsa试探地问我。
我搅动著杯里的果粒。「他吻了我。」我说。
Ailsa「喔」地一声,我觉得她有一种「终於做了啊!」的意思在,现在想想,Ailsa和John这麽好,应该早就知道友人对我的意图,这想法令我满脸通红,几乎不想直视这位与John同龄的大姐。我和她大略说了那天的情况,然後低下了头:
「那之後,他什麽也没说就跑了,到现在已经整整三个月了,还不见他人影。」
「那你是怎麽想?」Ailsa打断我的抱怨。
「怎麽想......?」
「他对你说了吧,那你的心意呢?你喜欢John吗?」她侧著头问我。
「我......」我张开口,却欲言又止。老实说,这才是最困难的地方,如果这个问题可以如此轻易回答,我就不用在森林里一想想上三个月了:
「我不知道,Ailsa姊姊......我真的不知道!我想见John,他不能这样不声不响地跑走。虽然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喜欢他,像他喜欢的形式那样,因为这对我而言真的很突然,突然到......我以往所认识的世界,好像整个被颠覆了。可是在我能进一步思考前,他就从我眼前消失了,我不知道该怎麽办才好......」
我蓦地抬起头,这几个月来的徬徨、恐惧、不甘、气苦、懊悔还有思念,忽然全涌上心头来。我从来不在外人面前哭的,但这回眼泪来的突然,我用双手握紧玻璃杯,泪水全落到杯子里,激起小小的涟漪,我觉得心脏像块抹布,被人扭转榨乾,又扭回来,疼得难受:
「他这样......叫我要怎麽办?我该怎麽做才好?Ailsa姊姊,我要怎麽做才对?我要怎麽做,John才会回到我身边?」
Ailsa一直静静看著我,直到我哭够了,抽咽著停了下来,她才叹了口气。
「啧,John这家伙。」她撇了撇嘴,似乎有些生气,又有些无奈:
「平常冠冕堂皇地说了一大堆,什麽不能让你在混淆的感情下表白、不能强迫你做出诀择、还有什麽会面对现实等等的,结果到头来,这个男人还是跟个初恋的小学生一样,选择了最坏的做法嘛!这个卒仔!阳萎!软虾脚!」
Ailsa肆无忌惮地对著咖啡馆天花板骂著,里头人全往我们这里瞧。我目瞪口呆。
「这个样做,不是要逼你转变你的感情吗?虽然没有明说,但实际上做出来效果就是这样......不,他一定不会想那麽多,一定只是因为无法面对你的决定,所以就逃走了,但却造成这样的结果,一定是这样没错。」
我依旧愣愣地看著她,直到她重新转回头来。她的眼神温柔下来,把涂满红色指甲油的手覆盖在我掌上,放轻了声音:
「小鬼,你听我说。既然他已经主动戳破,那我也不必要再有所顾忌,John他很爱你,非常爱你,爱到超乎你想像的境界,你是他生命里无可取代的人。」
我微微震了一下,听到John亲口说出喜欢我时,我还没有这样的感觉,因为当时实在是一片混乱。但如今从外人口中对我坦承,我忽然真切地感觉到,John是真的对我抱持著那样的情感。
「但是就因为太过在乎你,小鬼,你要知道一件事,John他是非常优秀的人,从小到大,从里到外,都是优秀到无法再优秀的人类。」
「嗯,我知道。」
「就因为他是如此优秀,所以其实他这个人,没有真正尝过失败的滋味。简单来讲就是,他不知道该怎麽面对真正的挫折,那和实验失败、数据搞错的挫折不同,是把他的人整个否定的那种挫折。而你对他的拒绝,就是那一类的挫折,这对他来讲是全新的体验,他感到害怕,也无法承受,所以他就逃走了。」
我听得似懂非懂,又有好多话想问。但Ailsa不让我插口:
「我的意思当然不是说,他把你当成一种战利品,想征服你获得成就感。而是我想告诉你,就因为太在乎你,他才没办法面对你,他的优秀造成他的脆弱,他对你的爱又加深他的混乱。只有离你远远的,才能稍微阻止他即将崩溃的自信心,这样你懂吗?」
我想起John那天在我的家里,那副徬惶不知所措的模样,心口的闷疼又一阵阵涌上来,我实在不想见到John那种表情。
「可是,我想见他,我真的很想见他......」这回换我不知所措。
「你想见他,是基於儿子对父亲的孺慕,对挚友的关心,还是对情人的相思?」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小鬼,你听好,」Ailsa看著我的眼睛,不容我有丝毫逃避:
「John会离开那麽久,虽然害怕的原因是有,但像他这种人,一定同时也在寻找调适的机制,他不会一辈子浑浑噩噩下去。他在试著离开你,看看过了这十八年,有没有可能找出一条没有了你、也能好好活下的人生道路。这段阵痛期可能很短,也可能很长,但等他找到了,他一定会回来的。」
「他会回来吗?真的吗?」我几乎站起身。
「我想总会有那麽一天,但可能是十年,二十年,当然,我也不排除是一辈子。」Ailsa说。她的话又浇熄了我的兴致,我捏紧吸管不发一语。Ailsa又继续说:
「但你如果下定决心去找他,你就要负起责任。小鬼,我不会帮John说话,他闹消失这一步棋确实是走得很没品,因为他应该想得到,那会使你陷入怎样的一个境地。但我也要说实话,假使你真的被逼著随他起舞,你去见了他,那就是给他希望。如果你给了他希望,却不能对他有所回应的话,他会比永远见不到你,还要更加痛苦百倍。」她严肃地盯著我:
「所以你要想清楚,John这个人对你来说,究竟是什麽样的人?假使你只是对亲人的依恋,那麽你已经长大了,应该有那分能力忍受孤独,假使只是对朋友的依恋,那麽天下本无不散的宴席,你也不必急著去见他,缘份到了自然会重逢。如果你有生活上的困难,我也会协助你,比如想念大学或什麽的,」
她深吸了口气,把手中的咖啡,像啤酒一般一饮而尽:
「假如你有什麽非见John不可的理由,那麽唯一的前提就是,你已经做好了最终的诀择......这是我给你的忠告。」
我听了Ailsa的话,一时沉默不语。我从一个不懂世事的高中生,突然有许多人伸出手来挡住我,逼迫我做出一生的诀择,我觉得很气苦,这些人还真是相信我的恋爱慧根哪。Ailsa彷佛读出我的心意,她捏紧了我的手:
「不要怕,不要觉得有压力。这是你的人生,不要因为那个人对你的恩情,让你做出违逆心愿的决定,问问你的心,他会告诉你答案。」
Ailsa送我到研究院的门口,临走前,她又叫住我。
「如果你做了决定,欢迎随时来找我,我告诉你John的去处。你放心,你可以慢慢考虑,就像我说的,他这个人很坚强,放久了也不会烂的。」
□□□自□由□自□在□□□
我回到了家里,整个人沉入沙发中。
雪在森林里静静地下著,门外一片死寂。我脑海里还回荡著Ailsa的话,照她的说法,John并没有失踪,只是像Johnny一样躲著我而已,只要我愿意,就可以见到那个人,如果是几天前的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飞过去见他。
但是Ailsa的说法,却像铁鍊一样紧箍著我。和John变成恋人,这是我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我无法想像和他手牵手,说著甜言蜜语,然後白头偕老的样子,我也无法想像,这个男人以对情人的姿态,对我做出任何亲密的举止,就连上回那个突如其来的吻,也让我觉得别扭。
一想到我如果去见John,就意味这些事情的实现,我就感到踌躇。这个意思是说,我终究还是无法对John产生爱情吗?
但如此强烈地、几乎要啃蚀我灵魂的,那种想要见到John的心情,又是怎麽回事?
我一开始说服自己,我就知道我输了。我开始有意无意地收拾著行李,今天收一件上衣,明天又收一根牙刷,直觉告诉我,友人去了很远的地方 。
日历一页页撕去,直到耶诞节前夕,我终於收拾完所有的行李,站在积得厚厚的雪堆上,握著手中微凉的手机伫立著。那一天,友人就是从这里离去,从此一去不返。
我朝小路踏出了一步,背後便传来草丛的声响。我蓦然回过头,就看那个久违的灰影,高大英挺的身躯、亮丽而微刺的狼毛,我不晓得有多久没有看见他,听见他的声音,霎那间孤独感几乎被一扫而空。我的行李落到地上,冲过去想抱住他:
「Johnny......!」
「久违了,在下......很想念你。」Johnny平静地说。
灰狼的身上盖满了雪,彷佛在森林里奔跑了一阵子,胸口微微起伏,吐出淡淡的白烟。我用裹紧大衣的身子紧抱著他,声音几乎哽咽:「你去了那里了?你为什麽要躲我?我以为你再也不会来找我了!我......我也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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