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裂————笑非
笑非  发于:2009年03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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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多数人也许是,但是茶有提神的作用,你是知道的。喝多了会让人一直保持兴奋,这不是正常的状态。"
"你们从医的真的有很多讲究。"
"很麻烦?"v
张弛看着他笑了,"不,只是有些特别。"
萧楚慎轻咳一声,转而说道,"你父亲说你忘了以前的事情。"
"也许吧。"
"他想叫我帮你想起来。"
"能做到吗?"
"这种事情无法确保。"
"可是......"张弛顿了顿,"其实想不起来,也没什么关系。"
"是的,不过他们总希望能。"
"说起来,这里的家人还对我真好。"张弛感叹道,"对了,刚才你叫我张弛,为什么不是慕容千弛?这里的人都那么叫我。"
"你说过。"萧楚慎简短地回答。
真的吗?张弛想了想,实在想不出自己说过没有。不过既然这样,应该是说过了。"那么,你为什么不奇怪?"
"奇怪什么?"
"我在慕容家,可是我叫张弛。"
"没有什么奇怪的,很多人都有很多名字。"
"那你呢?"
"我?"萧楚慎一怔,"我只是萧楚慎。"
"你打算如何替我治疗?望闻问切?"
"你懂得还真不少。"萧楚慎说着,平静的语气里竟有一些悻悻的感觉。
"嘿,这是常识。"张弛得意地笑。
萧楚慎皱了皱眉,"那个客栈的事情,你记得?"
"哦,就是被拆了的那个,记得。"
"那之前呢?在你去喝酒以前?"
"之前......"张弛努力回想着。因为何丹而心情郁闷?不会仅仅是这样。工作被移交给别人以后,自己无所适从;还有别人异样的目光,刺得浑身难受。
"想不起来就不要勉强。"萧楚慎出声道。
"你要不要喝酒?"
"嗯?"萧楚慎讶然看向他。
"酒后吐真言嘛,说不定醉了以后我就全想起来全告诉你了......"张弛笑嘻嘻地说,"你不喝也没关系,陪着我就是了。"
"我是你家请来给你治病的,你却要我陪你喝酒。"萧楚慎缓缓地说。
"没有你,他们定不会让我出去。就算帮一个忙如何?"

城里最大的酒楼。
慕容家大公子进来,大家都是认识的,忙不迭把他二人让到雅座,小二仔细招待着,不敢有半分怠慢。
花费,自然是记帐的。
想不到在这里自己竟如此有钱,张弛心花怒放,点菜,要好酒。
"你好像有些乐不思蜀。"萧楚慎依旧是静静地看着他。
"眼神真利,"张弛心里一惊,继而笑道,"人生得意需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虽然大白天的没有月亮,看你的眼睛就够了。怎么,真的不喝吗?"
萧楚慎抿了抿嘴,陪他干了一杯。
"萧兄弟果然是痛快人,见你第一眼我就看出来了。"张弛放下杯,凑近了看他。
萧楚慎不自觉往后一闪,不习惯与别人如此接近。
这戴着眼镜果然是不同,所有的景象都清晰起来,就连对面萧楚慎略显不自然的表情都看得分明,张弛笑道,"你太拘谨了。"
萧楚慎不由有些恼怒,抬起头瞪他一眼。
"别看你表现出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人还是很热血的嘛。不然当初在马车上,你自己跑就是了,干吗还拖上我这样一个累赘?"
"你这是在感谢我吗?"
张弛嘿嘿一笑,"来,喝酒。"
平常茶都很少喝,居然会陪他喝酒。萧楚慎抹了抹嘴唇上残余的水迹,还带着浓郁的酒香,他想,自己怎么也在陪那人发疯了?
"你这样逃避,总不是办法。"沉默了片刻,萧楚慎开口。
张弛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你又知道我是在逃避了。"
"性格懦弱的人,在哪里都是不适合生存的。"他忽然说了重话。
"所以我才去跳......"说到这里,张弛顿住。"说好了是陪我喝酒,你却在这里诱我去想以前的事情。"
萧楚慎看着他,不说话。
张弛叹了口气,"总之是我的不对,也难为你了。"

第十一章
说话间,有人咚咚地跑上楼,推门进来时还喘着粗气。
"怎么了?"张弛认得,是慕容家的人。
"少主啊,老爷说您回来了要庆贺一下,宾客都来了,您怎么又跑出来喝酒......这要是让老爷知道了,您,您......唉。"
张弛愣了愣,"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
"赶紧回去吧。"萧楚慎倒是反应敏捷,现在不是计较这件事的时候。
匆匆往回赶,冲进大厅时,筵席突然变得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定定注视着脸色阴沉的慕容家主,以及呆在门口迟迟不敢动弹的张弛。呵......这阵势,张弛头一次感觉到什么叫怯场。
"千弛,你过来解释。"慕容老爹重重地拍桌子,酒从杯中溅出来。
张弛走过去,低着眼,态度谦恭有礼。往常按时交不了导师的项目时,他就是这样一副表情。
席间人虽然不语,眼神中都带着打量。见这位少主一袭淡墨长衫,玉簪绾起满头青丝,眉目间甚是柔和,看上去丝毫不像习武之人。
不过,他确实不能练武。
"逆子!"慕容老爹气急,胸口剧烈起伏,几乎说不出话来。
"爹,你没事吧?"一旁的二公子千枫忙上前来问候,伸出手想替父亲拍拍后背,动作却有些畏缩,始终不敢落下去。因为庶出么?张弛这个时候还有心替别人担忧,却被老爹一声暴喝吓得打了个哆嗦。
"慕容千弛!"
父亲自然是要怒的,可是自己真的不知道这件事情啊......心中叹了口气,抬起头回答,"爹爹想要听什么?"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情,这为你设的宴,你倒好,又跑出去喝酒?大哥,你就跟爹爹陪个不是吧。"一旁笑着缓和气氛的,是三小姐千蓦。看样子极为受宠,和千枫一母同胞,性子却骄纵许多。不然,也不敢说这样的话。
慕容千池略带踟躇地看着父亲,"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就完了么?在座的都是江湖中的前辈,你这个样子,怎么担得起慕容家的家业?"慕容老爹严厉地说道。
两百年来能够号令江湖的头一人,到如今头发花白,也到了隐退的时候。
张弛这才有点明白,难道,是要自己接任家主的职位?可这样一来,全搞砸了啊......他不由苦笑,开口道,"承蒙爹爹错爱,我确实承担不起。"
席下哗然。
慕容家长子,怎会是这样一个没出息的东西?
"你......"慕容老爹一掌甩下。
窃窃私语的众人刹那又都安静下来。
慕容千弛受了这一掌,却是出乎意料的平静。他低下头,轻声道,"爹爹教训的是。"
萧楚慎走上来,那份冷冷淡淡的从容不经意地散发开,他开口道,"家主请勿过于责怪令公子,他不过是想找回记忆,心急了些,我便陪他一起去出事前的酒楼。重温以前的事情或许对病情有所帮助。"
慕容老爹的脸色略有缓和,"那也不能如此轻重不分。"
"弛儿知错了。"张弛低头闷闷地说。这梦做得不爽,他考虑着要不要睁开眼睛,一切就都结束了。可是,还是逃避不是?那人说,逃避是没有用的......
"你回去闭门思过。"
张弛应了一声,往回走时,又看到萧楚慎若有所思的打量,不禁有些恼怒,"萧医生,你看我做什么?"
"不禁萧医生,这整个大厅里的人都在看着你,而且,也都等了你半个时辰了。你还敢在这里叫嚣?"慕容老爹咆哮道,"来人,给我把这个不肖子关地牢。"
"家主......"席下众人纷纷劝解,"公子大病初愈,地牢阴气重恐怕身子受不住,您就网开一面,他认了错,就算了吧。"
慕容老爹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开口道,"看在大家的面子上,你就回房好好想想,真的认识到自己错了才来跟我解释。至于少主的位子,这几个月以来千枫代你做的不错,就先由他坐着吧。"
慕容千枫眼中划过一丝欣喜,只在看向大哥时多了几分愧疚,还是愉快地接下了这份差事。

"萧医生。"张弛百无聊赖地玩着桌上的茶杯,将水从壶里倒进杯里,又从杯里倒进壶里。
萧楚慎皱了皱眉,显然对他这种不卫生的习惯很是看不惯。
"你说,这人生怎么就这么搞笑呢。"张弛终于不玩了,松开手,杯子直线下坠,摔碎在地板上。
"怎么了?"萧楚慎继续皱眉,这人干吗和杯子过不去。
"梦里,怎么会发生和现实一样的事情?"
"什么事情?"萧楚慎往前凑近了些。
"都是自己没本事,被别人替代,一无是处......你说我这样的人,活着干什么呀,干脆死了算了......"
"你之前不就是这么想的么?"萧楚慎冷冷地说。
"没有。"张弛下意识地反驳,我不是,我不想死,可我还是跳了......

睁开眼,一身的冷汗。被风一吹,怕是要感冒了。
他不敢想这个梦渐渐地侵占了所有的意识,哪怕在清醒时也会浮上脑海。这是没有道理的,这是不对的。
他跳起来关好窗户,回屋给自己倒了被热水。
保温瓶已经不大管用了,但是昨天打的开水现在至少还有八十度。他就这样咕嘟咕嘟吞了下去,如同在梦里喝酒一般。放下空杯,他走到洗手间,拿凉水使劲扑了扑脸,对着镜子看发梢滴答下来的水珠。
真的是,疯了么?
开电脑,马上去看QQ。
白洁并没有发过来消息,他便自己点开了对话框。
"你好,今天有时间么?"
"今天很忙。有事?"
"没有。"
"你还好吗?"
张弛摇了摇头,忽然下决心似的打出几个字,"还好,就是想你了。"
对面沉默。
他想,果然是没有希望了啊......可是他也很清楚,自己并不是真的爱上了白洁,甚至,没有像对待何丹那样全心投入过。在这样的时候,遇到一个条件很好的异性,于张弛来说就如同救命的稻草。哪怕很单薄很虚幻根本救不了他的命,也想要牢牢地握在手里,至少,自己不会孤独。
张弛捏紧了拳头,狠狠砸在键盘上。
响声很大,电脑居然没有坏。
他弯下腰,打字,"对不起,我犯病了。"
那边依旧没有回应。
"我太自私了,对不起,也许我是真的疯了。"
※※※z※※y※※z※※z※※※
第十二章
"不用再说对不起这三个字了。"脑中忽然有那人的声音响起。"你对不起的,只有你自己。"
"你凭什么这样说?"张弛几乎是奔过去捏住他的衣领。洁白的,皱成一团。
萧楚慎仍然是平静地看着他,淡淡的没有表情,那种冷然却逼得张弛放开手。以为同生共死过,却还是陌生人罢了,这让他觉得挫败。
"你有时候怯懦自卑,有时候却有些莫明其妙的自尊,所以会很矛盾吧。"他说话时不愠不火,眼睛里有种冷静的光芒。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张弛突然失了力气。
"没什么,只不过,我是你家请的医生而已。"
张弛头疼地按着自己的太阳穴,恨不得挤破了,让心中的抑郁冲上来,一齐迸发出去。
"不要给自己找借口了,每次遇到竞争,都是不战而退的吗?"萧楚慎言辞犀利起来,却是步步紧逼。
张弛退后着,过往的一切在脑中闪过。
他一无所有,即便是死了,也没有人会在意。这样的人,活着还有什么价值呢?人本来就是社会性动物,只有他自己游离于人群之外。不管怎样努力,都没有用,这种绝望不是那个养尊处优的人可以了解的。看那双修长洁白的手,就知道家世优越从小一帆风顺,他凭什么在这里说教?
愤怒渐渐平息下来,他忽然笑了,"天生就是这样的性子,有什么办法?"
"你还真是无药可救。"b
"他们想要什么,就让他们拿去好了。反正这世上也没有什么我在意的东西,若真要找一样,也就只有酒了。"
"我真不知道你这种人救回来有什么意义?"萧楚慎静静地看着他。
张弛在那目光里品出了一点失望,莫名的心中有些苦涩。他竭力压下那一点哽咽,开口道,"萧医生,你为什么活着?"
"自然是为了救济世人。"回答的没有半分犹豫。
"世人?"张弛冷笑,"他们凭什么值得你救?"
"如果救你的人也这么想,那你现在不会还可以在这里说这些废话。"
萧楚慎的眼神,像一把刀,锐利地扎在他身上,只觉得胸口钝钝地痛。"是啊,救我做什么呢?"张弛心灰意冷地说,"反正跳都跳了,还活着做什么?"
萧楚慎一掌抽在他的脸上,"没有人记得,你爹为什么还要大动肝火?他想让你继承整个家族,是你自己不要。别人的关心,你一点都看不到,这种人确实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你看不起我?"张弛脸色铁青。
"你都看不起自己,活该被所有人耻笑。"
萧楚慎生平头一次动了怒,放弃生命对行医者来说,是绝对不可饶恕的过错。眼前这个自甘堕落的青年并不知道,有多少人忍受病痛折磨却还是苦苦挣扎着活下去,他也不知道,那些人为此付出了怎样的代价。但是作为医生,见惯了对世人面对死亡时的无奈,他恍然惊觉这不是自己应该关注的范围。并不是不救,而是这个人自己要放弃自己,对于他来说,冷眼旁观似乎并没有违反职业道德。
站起身,阴沉着脸走出去。
或许,应该换一种方式继续。
"萧医生。"张弛在身后痛苦地伸出了手。
他没有回头。

又扑了一把冷水,张弛紧紧闭着眼睛,手向前呈现出弯曲的姿态,好像要握住什么,却只碰到了冰冷的镜面。
他冲进里面的浴室,径自扳下水龙头的开关。
大白天的,不供应热水。墙上的花洒喷出水来,寒冬腊月刚从地下抽出来的,寒冷刺骨。张弛穿着薄棉睡衣,上面坠着墨色的小碎点,一瞬间被淋个透。水花渐在脸上,他转过身面对水流,头脑才渐渐清醒过来。
哆嗦着扯过一旁的浴巾,他擦了擦脸和头发,换下衣服抹干身体。从上往下看,小麦色的肌肤,因为惯常的运动隐约能看到几块肌肉,还算匀称。就那样走出来,套上正装,又倒了一杯半开的水灌下去,体内才有了些热气。
"你都看不起自己......"
这句话,他又默默地重复了一遍。
然后来到桌前,拿起了手机。
"罗教授,上次您说的那个项目,我想拿来做。"
"哦?那好啊。"
"相关资料,您可以给我发过来吗?"
"好的,不过这种科研项目是没有什么经费拿的。而且涉及到定量分析,需要花费很多时间去处理数据。"
言外之意,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实验室里那帮人精似的家伙没一个愿意往自己身上揽的,导师忙着开会,就这么搁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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