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物恋爱谘询————阿素[下]
阿素[下]  发于:2009年03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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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我有意见。』
但是有一个种族不满意大神的安排,他高傲地走到所有生物之前,跟神呛声。万物都抬起头来,那是哺乳类之一,名为人类的动物。
『为什麽我们必须与其他动物拥有相同的语言?我们比任何动物都聪明,如果可以和那些低等的家伙自由沟通,岂不是降低我们的格调?』
人类的话惹毛了大神,大神忽然脱下身上的夏威夷花衬衫,露出背上的九纹龙刺青,向人类比中指:『干!给你脸你不要脸,老子决定的事少给我在那边唱秋!不想要是不是?不要拉倒!』起毛的大神於是在人类与万物间,设了一道区隔语言的墙,从此人类与其他的动物,便永远失去了交流的机会。
而後万物代代相传,时间逐渐过去,人类始终躲在自己的世界里,将自然界的一切视为所有物,恣意烧、杀、掳、掠,却没有注意到,自己已将自己逼上绝路。动物们想警告人类,但人类的语言已遭封锁,就算没有封锁,他们也视而不见。
就这样,大神一面狂弹著钢琴,一面冷眼看著人类走向毁灭的未来,没有人救得了他们......
 ──From绘本《大神日记》 By 作家Lou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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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长的暑假过去,我升上了高中三年级。
这年夏天,发生了很多事情,多到我这贫乏的脑子没办法好好整理。我是个再平凡不过的十八岁少年,除了能和动物沟通这点,令我心存感激,同时也造成我和人类相处的困难。这其中,也包括我唯一的人类朋友,也是形同我养父的John。
今天仲夏的时候,我和身为保育学者的John,一起去了一趟露营。这趟愉快的旅行,却带来令我难以逆料的结局。我的狼Johnny,也就是由我赋予姓名的朋友,竟然在长途旅行後,对我说他喜欢我。也就是说,他向我告白了。
我第一个反应惊慌失措,不单因为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有生物向我告白。老实说,我一直认为自己是个要外表没外表、要内涵没内涵的小鬼,比起我那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友人,我常觉得我一无是处。而Johnny是只冷静、英俊,又比我聪明得多的狼,他竟然会喜欢上我,实在令我感到受宠若惊。
Johnny是在John面前向我表白的。友人听完灰狼的话後,只冷冷撇下一句『荒谬』,就开著他的车走了,留下我和狼单独在森林里。
我完全不知道该怎麽回应他,但Johnny非常善体人意,他对我说:
『你什麽也不必说,我们狼族与你们人类不同,在下不需要你的回报。在下只是希望表达自己的心意,你是我认定的人,这是永远不会改变的事。』
『我什麽都不用做吗?』
『除非阁下有了其他认定的伴侣,否则在下会永远在你的身边。』
『啊......可是,我不是狼,呃......我不晓得,就是所谓伴侣......』
『这个阁下尽管放心,选择一位人类的同时,在下就有心理准备了,在下会陪你留在人类的世界里,就像之前一样,反正在下本来也就在人类的世界长大。』
我目送著灰狼逸入家附近的森林,心中还是乱得很,不单单是因为Johnny,也因为与他同名的友人。因为John一直对猛兽很感冒,我和狼这麽亲近,我很担心他会就此不理会我。但令我意外的是,过了一个星期,John竟然若无其事地出现在我家里,说是要替我补习。
『你还要通过考试才能升上三年级吧?虽然考试这种东西很无聊,不过如果閒著没事的话,把高中念完也是打发时间的好方法。』
友人就像忘记那件事一样,搬了一大堆高中教材来,我有时真的不能不佩服John,他虽然离开高中很久了,但对高中考什麽却仍然了如指掌,我每次考试都是多亏他才能撑过关。我虽然厌恶学校,但对知识本身却并不讨厌,而且跟John一起念书很愉快。
不过我每次想要提到灰狼的事,友人就会用其他话带过,不是叫我赶快写练习,就是说我那里做错了。而Johnny更是像算好了似的,每次都等John走了才来。
我就在这样奇妙的氛围中,以不算低的分数通过鉴定考,成为三年级的新生。
这次我破天荒在开学第一天就去了学校,上了十二年的学,第一次参加开学典礼,觉得有点新鲜,到处东张西望。但一想到曾经把狗耳朵割下来,放在我铁柜里的人,可能就在这群人当中,我又忍不住感到反胃,终究没有撑完整场典礼,就偷偷溜了出来。
学校有养些小兔子、小老鼠的地方,以前我没事就会来探望,想起很久没看到那些小动物,我便信步走近铁丝网。可是我才一打开门,就看到一个人蹲在那里。
「啊,不好意思......」
没预期会看到人类,我本能地就想退出来。但那个人却马上抬起头来:
「谁?」他好像比我还惊慌,放下手中的兔子饲料,很快地站了起来。我发现他身上穿著工作服,好像是学校的工友。我赶紧说:
「我是这所学校的学生,不好意思打扰你工作了,我马上走。」
「等、等一下,我、我......」他好像要跟我说什麽,仔细一看,那是个年龄比John稍长的男人,整张脸长得很寒蹭,一副没吃饱饭的样子,表情也畏畏缩缩的。如果不是在学校里遇见他,我大概会以为他是坏人吧!
「我、我、我只是要跟你说......」
我只好耐著性子等他,可是他「说」了半天,还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我只好转身想走,没想到他手一伸,竟然拉住了我:「别、别走......」我被他拉得回过头来,一瞬间与他四目交投,他忽然把目光定在我的脸上,然後叫了出来:
「Catherine教授?」
「教授?」我呆了呆,那个男人用双手抓住我的肩膀,把我扳回来面对著他。我直觉就想叫救命,但是那个人的眼神很奇特,好像找到失散多年的狗一样盯著我,好半晌才发现我的惊慌,连忙放了手:
「啊......对、对、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麽,男人又补充道:
「那个......我、我不是坏人。」
「喔......」
「我、我、我真的不是坏人,请你务必相信我。」
「嗯,我知道。」
「你、你觉得我是坏人对吧?你一定觉得我要害你对不对?你认为我伪装成学校的工友,趁著大部份学生都在开学典礼上,伺机寻找落单的学生下手,先假装他是自己认识的熟人,趁此接近那个学生,然後再以赔罪为理由把对方邀到附近的咖啡店里,自己点咖啡帮对方点红茶,然後在红茶里下安眠药,把你迷昏了再绑架回家里对不对?」
......好详尽的犯罪计画。
我想跟他说我没有这样想,虽然他这麽说还真有道理。这时有人往兔子笼这里走了过来,好像是学校的其他工友,然後对那个男人大喊:
「喂,David!你喂个兔子也喂太久了吧?3-A的电风扇好像坏了,我这边抽不开身,你去帮我看一下好不好?」
那个人马上诚惶诚恐地应了一声,然後回头抓住我的手:「你、你看吧,我没有伪装成工友!」
「......没有人说你伪装成工友。」
「我、我也没有故意叫我的同伙喊我去修电风扇,让你不疑有他。」
「就跟你说我没有这样想了......」
「总、总之,现在没时间多讲。我、我、我就住在学校附近的宿舍里,我抄地址给你,你放学後可以来找我一趟吗?」那个男人边说边从口袋掏出纸笔,真的抄了个地址给我,还把那张纸塞到我手里。然後把地上的饲料收拾了一下,临走前又回过头来:
「我、我并不是故意用奇怪的理由把你单独邀到我家,其实那是间废弃不用的宿舍,方圆百里都没人,然後再把门窗反锁,把你用手铐铐在床上,猥亵你之後还拍裸照,威胁你不可以和别人讲,否则就把裸照贴在学校公布栏上,之後再用照片对你允取允求。」
「............」听起来还真的满危险的。
「反、反正,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问你,请、请你一定要来。」
那男人这样交代我後,就紧张兮兮地跑向校舍。我捏著他给的地址,一时还无法反应,就看到他又转回头来,远远对我说:「对、对了!」
「什麽事?」我一惊。
「我、我没趁机偷走你的钱包!」
「......我没带钱包。」
「我绝对不会为了逼你来我家,就拿走你的钱包,让你不得不来找我,请相信我!」
他说完转身就跑,他临走之前,我看到一抹黑影,一溜烟地爬上他的肩头,仔细一看,竟然是只小猴子,刚刚在兔子笼旁的时候,我完全没注意到附近有只猴子,不晓得从那里冒出来的。现在想想,那个男人的脸,倒和猴子有几分相似,我想和猴子打声招呼,但男人跑得很快,一下子就不见踪影了。
「真是个怪人......」我不自觉地摸了摸口袋,我的钱包的确没有不见,因为我没带钱包的习惯。
但是我的午餐钱两百块,已经不翼而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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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那位大叔这样一闹,我翘课的兴致也没了。我是第一次被扒手偷钱,心中又觉好笑,又觉得自己很笨,竟然被耍得团团转,不过我也不想再追回来,反正上一次当学一次乖,记取教训也好。
我乖乖地按照班级分配表,摸到我的教室去。学校好像依照鉴定考的成绩,将三年级的学生分成A到E五个班级,成绩最好的菁英在A班,没救的就丢到E班去,据他们的说法是要因材施教。可是John说,这样的做法,只是让某些学生不要妨碍到怕麻烦的老师工作而已。
我不偏不倚地被分到C班,一如往常的中庸平凡。
T市的大学采申请制,但高中毕业时会有一场叫AE的考试,考完後再根据成绩高低去申请想要的科系,大部分的高中生都会参加。John也曾问过有没有升学的意愿,他自己好像高中休学,後来却凭著优异的资质被大学延揽,就这麽一路往学者的道路迈进。
我觉得很迷惘,老实说,我常不知道待在学校的目的是什麽。
『我不继续念书行吗?』我曾这样问John。
『那要问你自己,你有什麽特别想做的事情吗?』
『想做的事情?』
『嗯,如果没有的话,就只好继续念书了,边念书边思考未来虽然形同逃避,但总比无所事事来的好。如果你已经很明确地知道自己的梦想,那就不要浪费时间待在学校里,以为学历和老师能够给你什麽是很愚蠢的事情。你永远要记得,真正的学习,从你离开学校那一刻才开始。』
我觉得他说的不无道理。但我仍然感到徬徨,因为我对自己的未来一无所知。
C班的导师是个一脸古板的人,第一堂是班会,那个人类在讲台上淘淘不绝地告诫我们,被分来C班是如何地危急、要怎麽努力念书、他会如何严厉地鞭策我们等等。他并且说,今年会有所谓的三面会谈,会请来每个学生的家长,和导师一起讨论该名学生的学习状况和未来走向。
以前每次学校的母姊会,都是由John到校参加。我对自己的父母一无所知,John也从来没和我说过父母的事。我曾暗自猜想,我的父母大概是很不负责任的家伙,所以John觉得即使知道了对我也没帮助,才会一直不肯跟我说明。
「总之,各位同学,待会儿我会发下一分通知,请务必交给你们的爸妈......」
我一面托腮想著,却发觉有什麽东西在打我的耳朵。
我惊醒过来,才发现有个纸团滚到我桌上,我还来不及去拿,右耳又是一阵痛,我捂著耳朵转过头来,就看到教室另一角,有个男的正用橡皮筋弹我,他周围座位的人类也都盯著我看,眼神充满嘲笑。
我沉默地打开那个纸团,上头歪歪扭扭地写了一行字:
『今天下午放学後,到後门的巷子里来,没来就跟老师说你翘掉开学典礼的事。』
我又抬头看那个用橡皮筋弹我的人。他双手抱著胸,一脸挑衅地看著我,我完全不在乎他跟老师还什麽的打小报告,但我在意的是,他或许就是今年春天,把流浪狗的耳朵割掉,藏在我柜子里的人。
我是个健忘的人,很少记得什麽仇恨,但这件事却始终令我耿耿於怀。我把手中的纸重新揉成一团,然後远远扔了回去,打中那男的额头,我本来有点得意,但那男的却立刻举起了手,对著讲台上的人类大喊:「老师,有人用纸团打我!」
班上的人都回过头来,和那男的同伙的人都指著我。导师随即推了推眼镜:
「那边那个同学,为什麽用纸团打人?」
「我......」我一时语塞,因为我把纸团扔回去是不争的事实,没办法否认。虽然那是因为他先用橡皮筋弹我,但John常跟我说,报复不能做为做坏事的藉口。我正这麽想著,那个男的的同伙又喊了起来:
「老师,他还用橡皮筋弹Oscar,妨碍我们上课!你看他桌上都是橡皮筋!」
我生气地站了起来,但是讲台上的人类却眯起了眼:「你是那个学生......对吧?就是那个二年级出席日数明明不足,教务长却破例没让你留级的人,而且你竟然还进得了我的班?真是奇怪了。」班上立刻响起一阵骚动声,女孩子交头接耳,都在说什麽「原来就是那个人啊」、「他就是以前2─B那个很有名的怪人」。
我心中涌起强大的无力感。要是以前的我,大概会马上道歉敷衍老师,然後溜出学校吧!但我已经下定决心,要好好面对我的同类,於是我模仿那男的说法:
「老师,其实我是......」
「还有,听说你以前常虐待动物啊?後来还差点闹到校长那边去,後来你都没来上课,我还以为你休学了咧!学校可不是让你做那种事的地方。」
「我才没有!」我难以抑制心中的怒火,对著讲台上的人类大吼出声。那男同学交抱著臂靠在书桌上,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我才不会做这种事!谁会做这种事?!」
「你竟然对我这样说话?你知道我是谁吗?」那个人类瞪大了眼。
「我管你是谁,就算你是老师,也不能这样搞不清楚事实,就随便指责人!」
我大叫著,这大概是我和学校里的人类交流最多的一次。我仍然站得笔直,看著导师气得浑身发抖,我觉得他完全没把我的话听进去:
「T市的教育部立法禁止体罚,我早该知道这不是个正确的决定,你们这些小孩子,不好好处罚总不知道什麽叫作规矩。给我去外头站著!如果你喜欢浪费你的时间,那就浪费你一个人的时间好了,其他同学还想拥有他们的未来,没有时间陪你一起荒唐。」
我第一天的全勤出席,是在教室走廊渡过的。

※※※f※※r※※e※※e※※※
我走出学校大门时,整个人已经筋疲力尽。那个奇怪的导师还不放过我,要我在放学後留下来清扫教室,做当天的值日生,可是暑假过後的教室格外脏乱,连清扫用具本身都要换新,窗户也积了厚厚一层灰,光靠我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
我本来想丢著不管,跑走算了。但是我已经不想再逃避,我像个初学走路的婴儿,遇见什麽障碍,都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好不容易把教室打扫的纤尘不染,我毕竟是从十二岁开始就独居的人,这种事情真要做起来还难不倒我。回头想拿我的书包,才发觉他在我打扫时早已不翼而飞,我大概反应过来发生了什麽事,在教室的垃圾筒、男厕所、女厕所里巡了一圈,最後在今天早上的兔子笼里找到和我和稻草混在一起的书包。
我默默地把书包救出来,把杂草和饲料倒出来,把书重新塞回去。那里的兔子看到我,对我说:
「刚刚忽然有群人类跑来,用书包里的书砸老娘!哎哟吓死人了,现在的孩子怎麽都这个样子啊,真死相!」
我跟兔子大娘道歉,然後才背起书包,走出傍晚的校门。兔子笼让我想起了今天早上的小偷,看来这真是很不顺利的一天。我捏了捏口袋的纸,那个有坏人脸的男人给我的地址还在,但我现在已经没心情去找他算帐了。
我拿起手机,有通未接电话,是John打来的。他今天秋天本来要去清迈长驻研究,据说为期是半年,但友人竟然婉拒了那个研究单位的邀请,结果这半年都待在T市的研究院里,还一天到晚来找我。忽然和他黏得这麽近,我觉得有点不习惯,以往John对我来说,就像片浮云一样,偶然抬头看见,一眨眼又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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