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魂记————雨中波尔卡
雨中波尔卡  发于:2009年03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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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山睡觉不老实,一会儿就蹬了被子。小名儿穿过玻璃门,想帮他掩一掩被角,只要小心不要碰到关山就好。可是手从被子中穿过,是虚空。
小名儿飘在关山的床前就呆住了,和这孩子在一起待了两天,他都有点儿忘了,自己,是已经死了的。
他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意识中最后的影像,是晃动在眼前的黑色的蝴蝶,然后,就是一片血红。
据小名儿死后回忆,他觉得自己有可能是车祸或者跳楼死的,要不就是大爆炸死的,反正怎么也跑不了个凶死。


第 6 章

星期天,天气晴朗,气温回升,地上的积雪开始融化,湿漉漉的。
关山又一次的走进"天元"写字楼,什么?他来干什么,这不带着某只"天元"一日游来了么。
这写字楼依旧空旷,本来么,地理位置就不好,外加前些日子闹鬼闹得厉害,谁还敢跟这儿租写字间啊!关山带着小名儿大摇大摆的进了门厅,门口儿保卫处的大爷眯缝着眼打盹儿,收音机里放着京戏:
"悔不该,酒醉错斩了郑贤弟~~~"
关山和小名儿一个飘着一个走着,在天元里面来回晃悠。
关山不由得问道:"小名儿啊,你为什么这么喜欢这儿啊?就这破地儿,有嘛好的啊?"
小名儿摇头道:"我一点儿也不喜欢这儿。"
"操。"关山又开始冒脏字儿:"那你丫准是吃撑了,不喜欢还总惦记着来。"
小名儿低着头看着关山:"我也不知道,反正吧,我就觉得自个儿就得在这儿待着。"
关山思索了片刻:"那成,你等我给你问问去。"说完从书包里掏出纸笔,拿一个硬皮本儿掂着,三笔两笔,就画出一幅小名儿的画像来。还别说,真是惟妙惟肖的。
"咱先问问门口儿保卫科的大爷去,看他以前见没见过你。这栋楼里,就他待的时间最长。"关山攥着那画像,飞奔下楼梯。小名儿在后面儿追:"关山,这儿有电梯!"
"靠,忘了,光顾了着急了。"关山挺尴尬,偷偷瞄了一眼小名儿,立马儿蹿了:"你你你,你丫笑什么笑?!"
"没有,没笑什么。"小名儿先飘进电梯,对着外面的关山说:"谢谢。"
"我说你丫烦不烦,自打那天见了面儿,就没停下来过说这俩字儿。有什么劲呐,谢来谢去的,真他妈烦!"
小名儿似乎脾气甚好,每每关山恶语相向的时候,都只淡笑,那一位自然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大爷大爷!"关山死命推着门口儿保卫处的看门老大爷,"跟您打听个事儿!"
门口儿大爷哼哼哈哈,老大不情愿的睁开眼,一双老眼昏花的眼睛从老花镜上方瞄了过来:"打听嘛打听嘛?你介小孩儿怎么这没眼力价儿?没瞅我这儿睡觉呢么?"
关山压了压火儿,撸了一把脸,换上个笑模样儿,把手里小名儿的画像举起来,对着老头儿说道:"大爷,对不住啊,那什么,您看看您见过这么一人儿么?"
大爷架上眼镜儿,瞄一眼那张速写的头部肖像,道:"这人是不是二十出头,黑头发,长挺白的,比你高那么点儿啊?"
"靠!"关山惊了:"大大大--啊大爷,您见过他?跟哪儿见的?什么时候见的?他他他~~!!"
大爷"啪"的把那画像合上,一抬手:"介人不在你后面儿飘着呢么,我认得他,他在‘天元'待过阵子了。"
"操,原来是道友儿。"关山悻悻的拿回画像,"敢问您老人家何方修道?"
大爷不搭理关山,对着半空中的小名儿说:"小伙子,甭管有什么放不下的,赶紧的,入了轮回是正经。跟这儿介么耽误着,迟早得出事儿。"
小名儿点点头:"您老说的是。"
"大爷,您跟这儿待好些年了吧?"关山不死心,继续问:"您知道这人他从什么时候来的这儿么?"
大爷偏头做思考状:"怎么也得有个把月了,一年半载?一两年?两三年?三五七年?唉,人老了,老糊涂了~~~"
"............"关山。
".................."小名儿。
晚上回到家,关山动用了自己的关系网,抓了一个当警察的哥们儿,几十个电话联络下来,打听出了天元写字楼门前那条马路上交通事故死亡名单,可惜没一个条件和小名儿相符:一共七条人命,一个儿童,一个老大爷,下剩的全是女性。而天元写字楼内也从未发生过跳楼上吊之类的人命案。
"小名儿,别急,这事儿咱们从长计议。"关山放下电话,安慰小名儿道。
小名儿摇摇头:"我倒不是很急,反正也习惯了。"
关山分析道:"第一,‘天元'那儿出过的人命里面并没有你;其次,你并不喜欢‘天元'那儿,但还是总觉得必须待在那儿;第三,你没有煞气但是执念很深。我估摸着,你大概是想在‘天元'写字楼里找什么东西。"
"有道理。"小名儿点头表示赞同:"我也这么想的,以前我在那儿的时候,总觉得想要找什么,但是又想不起来,完了我就着急,一着急吧,就有点儿控制不住自个儿。所以......嗨,现在也甭说这个了,就是害的郑鸿快破产了,挺过意不去的。"
"得,这你就甭担心了,改天我免费给他往门口儿摆一招财进宝的阵法,管保教他日进斗金。"
小名儿瞄了一眼关山,慢悠悠的问:"你要会那阵法,干吗不自己给自己家门口儿摆个啊,擎等着收钱多好。还至于成天算命捉鬼的跑断腿儿啊?"
"操,你又知道了............"
"那是。"


第 7 章

关山的师傅最近又去了日本,据说那老不修的新任小情儿是个日本MM。道家素有驻颜之术,那小日本儿MM要是知道关山他师傅的真实年龄,铁定尖叫着"老妖怪"跑得无影无踪。
不过还别说,关山师傅这次去了日本还真没白去,有一天突然又派了一式神送来一个包裹。这回倒不是那只白色小鸟了,--来的更恶心,是一黑蝙蝠儿。估计老头儿怕关山凶性大发给他做成烤小鸟儿。要是蝙蝠的话,再怎么地也不会烤了吃。
关山满脸嫌恶的从那蝙蝠嘴下拿起了包裹,打开一看,不由得乐开了。
小名儿看关山笑得开心,问:"得着什么好东西了?乐成这样儿。"
关山对小名儿招了招手:"来,是好东西,就给你用了吧。"
小名儿凑过去,是一张符儿,跟平时他见过的那种黄表纸,朱砂笔写就得不一样,这是一张白色的,用黑色墨汁写出来的符儿。
"这是什么符儿?"e
"显形符儿,日本同行业界的专利产品。"关山得意的拍拍那符纸,笑道:"那老头儿还算有点脑子,给我弄了这个东西回来,用了这个符,你的身体就能暂时实化,就跟活着的时候差不多,不过只限天黑以后。"
"还有这种好东西?"小名儿惊奇的问:"你那师傅,想必不简单。"
关山一边对着显形符结手印施法,一边自言自语道:"妈的,老子本来抵制日货的,这下儿可毁这儿了,算了算了,下不为例吧。"
显形符发出阵阵白色的烟雾,升到半空中,慢慢靠近小名儿,融进了他半透明的身子。
关山紧张兮兮的瞪着小名儿,一言不发。
............
一分钟过后,关山道:"怎么没效果?还不显形?丫小日本儿就是不可靠!"
小名儿哭笑不得:"刚是谁说的,显形也只限天黑的时候啊?这会儿刚下午两点......"
"噢,对。嘿嘿。"
"你这孩子......"
"你丫别叫我孩子啊,再叫跟你急!"明显恼羞成怒了。
"成成成,不叫不叫,你看你急什么啊。"
整整一个下午,关山都目不转睛的盯着小名儿,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几乎是一眨不眨的粘在小名儿的身上,一张眉目如画的脸上,写满了紧张与期待。
小名儿被关山盯得似乎产生了脸上作烧的错觉,"这绝对是错觉,我现如今压根儿就没有体温,作个屁烧呀。"小名儿心里暗想。
此时正值十二月份,天短得很,下午四点多钟的时候,就渐渐的黑了,夕阳慢慢的倾斜,一条影子从小名儿脚下出现,渐渐的拉长,由淡转浓。
关山咬着嘴唇,紧张的盯着小名儿,那夕阳终于渐渐地落了下去,"扑通"一声,小名儿从半空中掉了下来,正好砸在关山身上。
"哎呦!"俩人儿齐齐痛呼。
关山七手八脚的从地上爬起来,拉住小名儿左看右看:"真显形儿了真显形儿了!"兴奋得哇哇大叫。
小名儿坐在地上,看着正对着自己上下其手的关山,猛不盯儿的想起一件事来:"你不是那什么纯阳之血吗?怎么你碰了我我也没魂飞魄散呀?"
关山笑得嘴都合不上了:"你现在就是一人!人知道么,你见过人怕纯阳之血的么!"继续上下其手:"你觉得怎么样?是不是找到活着的感觉了啊?"
"我觉得,冷。"
"什么?冷?哎呀你怎么没穿衣服呀??!!"
........................
关山蹿起来从自己衣柜里扯了几件衣服出来,小名儿接过衣服,愣愣的,却没有动。
肉体的感觉,是好久没有体会过的了。体温,血流,心跳,呼吸,原来只道是寻常的东西,此刻加诸于自己身上,竟是数样说不清的滋味齐齐涌上心来,一时间百感交集,只说不出话来。
关山看着小名儿愣愣的不说话,问:"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这符儿我也是头回使,可别有嘛副作用。"
"没,没有。"小名儿伸伸胳膊腿儿:"我就是,觉得挺奇怪的,好长时间没这感觉了。"
关山笑了笑:"快穿衣服吧,饿不饿?我给你煮碗面去。"
"哎我说--"小名儿的脑袋从毛衣领子里钻出来:"什么叫饿啊?"
"我就操了......"关山低低的咒骂声从厨房里传出来:"你丫跟我装傻是吧。"
"呵呵。"
俩人"呼噜呼噜"吃完两碗方便面,关山放下碗,道:"出去走走吧,你这身体,且得适应适应呢。"
二十分钟以后--
俩人坐在公园儿冰场旁边的栏杆上,一人端着一大杯热奶茶,看里面一堆小孩儿划晚场冰。似乎是个滑冰训练班,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教练,带着十来个七八岁大小的孩子。
小名儿本来话就不多,此刻更加地少了,一直若有所思的盯着灯光辉煌的冰场。那上面欢声笑语,是活着的氛围。
他坐在吹着冷风的冰场旁边,灵魂四周围满了温暖的肉体,再不复往日的虚空与清冷。活着,原来是如此美好。
冰场上的孩子们玩儿起了老鹰捉小鸡,教练当老鹰,一个个子稍微大一点的孩子当鸡妈妈,嘻嘻哈哈的玩儿得不亦乐乎。
关山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那冰场,忽然,他脸色一变,猛地站了起来:"不好!这里面儿有东西!"话音还未落呢,只听那冰面"咔啦"一声脆响,吊在队伍最后面那个孩子一声尖叫,跌进了冰窟窿。他惊慌失措之下,拼命拉住前面那孩子的腰,结果,拉拉扯扯间,两个孩子全掉下去了。
冰场上"轰"的一声就乱了套,关山一刻也没有犹豫,甩下身上的大衣,两三步跑到场边,一个猛子就扎下去了,那冰面已经四分五裂,所幸别人都已经安全上岸了,没有再掉下去任何人。
小名儿顿时看傻了眼,大声喊着:"关山!"紧紧跟着他跑到了冰场边,看了看那深黑色的冰水,也跟着跳了下去。
不到两分钟,小名儿和关山一人拎着一个浑身湿淋淋的孩子,爬到了岸上。
小名儿先上来的,接过关山手里的孩子,刚要再伸手拉关山上来,没成想那小子摇了摇头,又一个猛子扎下去了。
周围的人都忙乱着送那俩孩子去医院,谁也没注意关山又进了水里了。过了那么一小会儿,小名儿看见湖中央升起一团红色的微光,他知道那是关山使用符咒的光亮 。然后,就见他身后飘着一个孩子上了岸--一个半透明的孩子。
关山冻得浑身哆嗦,他对小名儿使了个眼色,俩人当下神不知鬼不觉的绕到了湖边的假山后面,关山捏了个诀,把身后的小孩儿死命往地下一贯,骂道:"妈的你个死孩子!你好不央儿的拉别人下去干嘛?小小年纪你就想造杀孽,你丫想下地狱是吧!"
那孩子还挺委屈:"我我我,我就是想找人跟我一块儿玩儿,我没想害他们......"说话间已然带上哭腔儿了。
"操。"关山就见不得人哭:"你他妈别哭了,烦不烦,是不是男人啊你。"本来是哄人的话,到了他嘴里就杀气腾腾起来,那小孩儿越哭越厉害了。
小名儿也冻得直打哆嗦,却把手里的干大衣给关山裹上,道:"你别骂了,这孩子也够可怜的了,看他吓得。"
关山抖着手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手机来,给接引人小绿打电话:"喂,是我啊,对,又一个,是个孩子,对对,快点儿吧。妈的你恶不恶心!操!!"
"啪"的扣上了电话,恶狠狠的。手里结了个手印,半空中一画,一个圆形的银色结界出现在那小孩儿周围,"小孩儿,你自己跟这儿等着吧,一会儿就有人带你走了,爷爷我可等不得了,再等非成冰棍儿不可。"
"哇!!!我不想下地狱!"那孩子哭了。
"你个小丫挺的,差点害死人你知道不!不下地狱?没门儿。"回头对小名儿说:"小名儿,咱回吧,饶是我有内功护体,也架不住这么个冻法儿啊。"
小名儿跟着紧走了几步,忍不住问:"那孩子......你真不管啦?"
关山一边哆嗦着一边摆出个挺诡异的笑脸:"咱人间未满十四周岁的犯法还不追究刑事责任呢,冥界也是一样,最多小绿来了给那小孩儿说服教育一通儿,别的就没事儿了。"
"那你说什么下地狱......"
"吓唬着他玩儿呗,丫害我大冬天的跳冰窟窿,再不吓唬吓唬他,我不亏大了啊。"
"你这人!"小名儿哭笑不得,见关山冻得厉害,又把自己身上的大衣脱下来给他:"你再穿上这一件儿吧。"
"别别别,别介。"关山推推他的手,"你这儿冻得也直个劲儿哆嗦呢,这马上就到家了,幸亏出来的不远。"


第 8 章

俩人到家,也顾不得别的了,挤着一起在那小卫生间里洗了热水澡,出来之后,俩人看了看那张一米二的单人床,以及床上的一床被子,一个枕头,谁也没说什么,自动自觉地钻进了一个被窝儿。
俩人并排躺着有点儿盖不严被子,翻腾几下之后,被窝里还是四处透风,没奈何,小名儿将一只胳膊伸到关山脖子底下,另一只手扳过他的肩膀来一搂,俩人就贴一起了。
关山下意识的挣拔了一下儿,小名儿紧了紧胳膊:"别乱动,躺好了。"
某人听话的躺好了,半晌幽幽的说道:"我说小名儿啊,你这复活头一天过的可挺精彩的啊,呵呵,可真够刺激的。"
"就你话多。"小名儿一边说着,一边掩了掩关山背后的被子:"快睡吧。"
屋里很暖和,小名儿的身体虽说体温偏低,但依旧是很舒服的温度,四下里的温暖一蒸,关山的意识渐渐模糊起来,埋着头往那团温暖的柔软里拱了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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