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善若水————江边一朵云
江边一朵云  发于:2009年03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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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好气的抽回来,禁锢了一夜,已没什么血色。
"你做噩梦,拉着我鬼哭狼嚎不得安生。"
偷眼看他,他似窘了下,很快恢复常态。
"噩梦--那一定是见到你了。"
很好。我微笑。
猛的坐起,大步踏出床框--自他身上。
他皱眉恨我一眼,跟着起身。
走到我身后,似有什么深意。
我唇线勾出一个弧度。这一局,你输定了。
"厉胜男。"他犹豫的叫我。
我坚持原则,现在回头等于前功尽弃。
出了门,天色尚早。两个小仆立在左右,没有表情的,看着就不舒服。
"去把他和我的早点拿来。"指挥一下,他们应声而去,我感觉良好。
"厉胜男--"
"啊,我睡得不错。相信你这的早点也是不错的。"
打个哈欠,我心情渐朗。要跟我玩?好啊,咱们一次玩个够。
看得出我不想理他,他铁青着脸跟在我后面。
沉默,摆出一幅耗上的样子。
我时间多得是,谁稀罕。
早点精致,是个会生活的角儿。我一直坚信,只有会吃的人才懂得怎样活着。
江南的小点,入口即化,我吃得开怀。
"来点?"翘指拈了块送到他鼻尖下晃荡。挑逗谁不会,别小看了我。
他一把挥开,那糕落地粉碎。
摇头叹息。
"你可知道现在灾荒,每日里饿死多少人?"败家子。
"你够了。"他靠着椅背,居高临下的看我。
"不够,只饱了八分。"
"你知道我要问什么。"
"我不知道。"舔舔手上残存的渣滓,我笑笑,"味道不错。"
"厉胜男!"
"香无!"
叫什么叫,以为只有你声音高?
瞪他一眼,我舒服的坐着饮茶。
"好吧--好--"连着几个好字,他握紧拳,然后松开,换了张脸孔,
"厉姑娘--"
哟,改称呼了。
"我昨天--说--说什么了没有?"
"你说了很多话,具体点。"
"睡觉的时候。"
"哦,你说那屋子,外人只有我进过。"
"不是这个。"
"哦,那是问我如何长成这样,娶回来都不知怎么带出去见人?"
"你不要过分--"他拖长声音,头凑了过来,笑得渗人。
看他这样,我实在按耐不了。好吧,今天到此为止。
"你的梦话,我一句也没听见。"
"是么?"
不相信。
"那是说说,我该听见什么?"我跟着凑头过去,他一下收了笑,隐隐咬牙。
"很好。厉胜男,你,很好。"
拍案而起,拂袖离开。我盯着他的背影,笑得舒心。
"坏脾气的家伙,小心气死自己,烦劳我来收尸。"咕哝一句,给他听得分毫不差。
回头,"还是留着力气收拾一下自己。"
"干什么?"
"我要带你出去见客。"
见--客?!横眉怒瞪。你也不差。他的身影,暗暗的,像笑了一下,很快离开我视线所能达到的范围。 街面浮华,每一寸都透露着硝烟过后的疲惫。
撩起车帘看了看,行人个个神色漠然。
无趣,于是放下,缩回来。
他正坐对面,靠着软垫,闭目养神。
只说要我出来见人,却不知见谁,说什么,做什么。又或许只是他心血来潮,要我看看世上多美,然后哀叹自己的时日无多。
若真是如此,那倒打错了算盘。
"一会儿你不用说,听着就好。"
"恩。"
"他们,不知道我的事。"
"恩。"
知道还得了,大兵压境,誓必将他生吞活剥了去。
"记着,人前须叫我香少。"
我上下瞥了他一下。香--少,女气十足的。
"到了。"他说,张开眼,也不看我,径自掀布下去。
没有风度的家伙。恨恨的盯着他的背影,我想。
一手过来,横在我面前。
"还不舍得下吗?"
声音里满是嘲讽,可惜别人听不出,只以为我们恩爱无双。
没法子,由他扶着出来,抬头一间高院。
两旁站了人,见他到了点头哈腰,恨不能直接让他踩着过去。
"香少您来了?"
"香少,各位老爷们都等着您呢。"
"香少,您今儿可真是精神。"
..........................................
晕。
偷偷看他,他笑得一脸和善,来着不拒,实令我有些乍舌了。
踏进门去,远远的有人来迎。
"香少。"
"刘老板。"他点头,作揖,十分标准。
那姓刘的男人圆桶身材,双目细小,隐隐的透出些狡诈。
嘴角在笑,笑不入里,一派标准奸商的造型。
"这位是--"看见我了,询问。
香扶着我一只手,拉我上前。
"我未婚的妻子,厉胜男。"
"厉胜男?"他眯眼,打量。
不是--连这样的人都知道我吧?这糗事--似乎也传得太远了点。
"不是那个厉胜男。她不会武。"香无淡淡的说着,拉我至后。
"那好那好,先恭喜您了。"刘姓男人换上副嘴脸,疑云尽扫。
"今天带你来,看看我的生意。"他不回头,却分明在和我说话。
"生意?"我岔气。
"怎么,忘了么,我是做香料生意的。"威胁的看我,旋而回头。
再懵。香--料?怎么不说自己是做人命生意的,这样才比较贴切。
"啊,夫人,您不知道,香少可是我们这儿有名的大贾,多少姑娘削尖了头像入他的门。跟着他,您可是有福了。"
挑眉看他。有福?有难才是真。
别说得我多荣幸似的,听着就手痒。
"你就跟夫人说说。"
他低低的笑了会儿,突然牵着我同步。
暗地里较劲,指甲掐进他的手心。
"是么?"我笑,用绝对纯真的眼神看他,他面无表情。
"这是香少的聚贤堂,分店的店主们有事就在这向他汇报。"刘姓男人舔舔唇,模样恶心,"当然,平时没事的时候,我们偶尔也会来这里歇歇。"
抬头,"这里有唱戏的吗?"
"恩?"他懵了下。
"你想听唱戏?"香无好奇的看看我。
"我觉得唱戏的比他来得好听。"
笑一笑,可怜。谁叫你认识我这样的人,好赖不识的。
"好,那就听戏。"香无爽快,吩咐下去。
他也是讨厌了这男人的样子,在这点上,我们倒莫名的统一。
戏班上来,他牵了我坐在第一排的位子。这出是昭君出塞,有些可怜的故事。
一个女人,为了一个国家,然后被自己的男人送给敌人。
其实出去是好的,起码贵为皇后,不像这般给囚在深墙里,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咿咿呀呀的唱着,我只管看那戏子的嘴一张一合,恁的好耍。
周围簇着些不认识的人,香无拍手他们拍手,香无笑他们也笑。一举一动听指挥,乖巧得找不到一个岔子。
"亏难你,这些人身边也坐得住。"我对他嗤鼻。
"恩?"
"我说,亏难你,这些人身边也坐得住。"
他皱眉,没有听清,把头凑了过来。
我别开脸去。
"没什么。"
不重要的话,没听见就没听见,不碍事。
戏子声音突然尖利,我不舒服的回头,赫然愣住。
周围一阵吸气之声。
香无手中抓了一截脖子,戏子脸色铁青,直恨自己为何不就这么死过去。
"说。"
他对我笑笑,很满意现下的安静。
晚宴是丰盛的,可惜不合胃口。
第 25 章
小尝了两口,随即放弃。
香无的兴致奇怪的高涨,与人斗酒调笑,自在安逸。
末了叫人搬出几匹上等的丝绸给我,红黄蓝绿白,漂亮得扎眼。
"自己选选,喜欢哪匹?"
"随便。"我对穿的向来不讲究。
"随便?"他哼出声,指着红色的道:"那就这个,新娘子穿了喜庆。"
"红的?"小声埋怨。
我这脸色穿红只怕给人当了厉鬼回魂。猛的想起惩我当日,给我一件白,自己一件红,同样面无血色。
怔愣的看他。这,到底是他为惩我选红,还是惩我为他穿红?我不得而知。
此二人诡异,同样的深不可测。一个是清澈得不忍,一个是浑浊得不愿,同是沦落。
悄声问:"明日惩我会不会来观礼?"我知道自己问得绝妙,刁钻奸险。
他喝多了一般,回头看我,微醉。
一手上来,像要碰到我的脸,我躲开。
"你要穿上,穿上好看。"
略微低头,小声的道:"你醉了。"
"我醉了?"问句。
"我没醉。"肯定句。
"香少酒量大,少夫人不用担心。"旁人解围,解得不对,只徒增嫌隙。
"自己的相公醉没醉,我会不知道?"白他一眼,他禁声。
"记得穿上,你着红最是好看。"他似痴傻的笑道,音量震耳。
瞥。"走,回去。"
"回哪里?"
"回家。"
"家?"他想了想,耍赖似的,"我没有家。"
向外看看,外面淅淅沥沥,不大不小的滴着雨。
"我也没有,不过我们现在要去个能遮雨的地方。"
回头对仆人着:"扶少爷走。"
他们上来,他挡开。一手抓牢了我,瞬间锢圈青印。
真狠。
我叹气。装得挺像,可怜了我,还要陪你装下去。
拉他上车,快马加鞭。
我们,去躲雨。
回房。大力甩他上塌,我蹦开。
"过来。"他疲倦的看着我,满面酒色。
"干什么?"此人危险,我深明其理。
三尺以内,无论好歹,是个女人都会给他强拉硬扯的抱住。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幼时癫痫,现下落了个手足诡动的毛病。
"给你说件事。"
"你说吧,这里没别人。"此言出口既后悔。
我好象,在他眼里也是外人,还是最外的那种。真是有些自讨没趣了。
说出的话泼出的水,收不回,只能想尽一切方法掩饰。我咳嗽。
他没注意,半斜着身子歪在床上,头发散乱,眼角带笑。
一袭红衣裹身,显得有点冷厉。
伸手招招,声音很是落寞。
"你来,我要告诉你个秘密。"
我愣了下,呆呆的过去,离他三尺,不多不少。
"我--很爱他--"
再停顿,大脑不受控制。
"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他哼了声。
"你不知道,你们都不知道,他也不知道,我不告诉他。"有些坏心的笑笑,很是得意。
"你干吗告诉我?"
惊讶。给他收在眼底。
"惊讶什么?我不能告诉你吗?"
摇头。
"我只是惊讶,你竟放心给我说。"
"我怎么不放心了?"
"不怕我传出去,让你声名狼藉?香无,要知道,我非常痛恨你。"
"我知道。"他耸耸肩,"厉胜男,你也知道,我同样痛恨你。但我更知道,你做不了什么。"
"我如何说不得?你以为我不敢?"好笑了,这世上没有我不敢的事。
他的眼睛闭上张开,用了很大的力气,做了很细微的事。
轻慢的笑笑。
"你怎么不敢,你要是有机会,定把我踩得万劫不复。可惜,你没有。"
我挑眉,这人说话总是悬奥,故意卖着关子,引人自寻死路。
"说来听听。"
"你,可找得到愿意听的人?"他的话,骄傲得像给我宣判了死刑,隐约透出阵快意。
"你,注定一生一世,找不到可以说话的人。"他低沉的笑了,向后仰倒,占了大面积的床塌。
我目瞪口呆。
"我,不在乎。"几乎是咬牙说了这话,生生的含在口里发疼。
就算我虚荣好了,面子没有,里子,总得拿回来。
我是计较的人,从不愿亏损太多。
他不理我,换个舒服的姿势酣眠。摆明了不信。
我坐在门口,背贴着墙,慢慢滑下,寒痛入骨,不由得使劲抱了这衣裳,妄图沾染些暖气。
我说我不在乎,谁相信?
为他死过一次,成不成功的没有理睬,关键是这举动,足以让我遗臭万年。
这辈子,恐怕是别想洗脱罪名了。
逼嫁不成,以死威胁。阻人好事,拆人鸳鸯。
恶毒,的确恶毒。妖女于我是轻的,最好拿去沉塘,要死不死的,别污了这人间大地。
他睡得安好,没发噩梦。
或许他才是知道我的人,所以故意挑拣了最痛处下手,每每得逞,暗自偷笑。
我和他比拼着耐力,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这游戏实在凶险得紧。
天明梦醒,恍惚的有些腰酸腿疼。自己还在地上,靠着门,血液活活阻塞了一晚。
那男子早已出去,洗漱完毕,想来是连早饭也一块吃了的。
不叫我是客气,凶狠的应该直接从身上走过去。有仇必报,十倍奉还,他做人的准则干净得厉害。
小气的人必然有小气的理由。比如他,恨我,恨不得我去死,死得远远的,尸骨无存最好。
结果,最后不但不能杀,还要和我成亲。想想可笑了,做那么多,无非是想他注意。注意了,不注意了,怎么样?你一样注定了和我同命,流离失所。
记起他昨晚的话,你,注定一生一世,找不到可以说话的人。猛的又是一凉,竟觉得他说得很对。
我是找不到的。曾经以为找到了,后来发现是自己会错了意徒增别人烦恼。
他说得出来,那他一定感同身受。
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他不愿说,还是如同我一样,找不到人说。
借着微醉,他昨晚明白的告诉我:我很爱他。
很爱。
这样的词,沉重得很,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开口的。
可惜自他嘴里说出,平端的变了味,倒像一种调侃。
想得累人。
我决定放弃。信步扶墙到了大厅,又是一愣。
这次是红,染遍了红色,硬生生的连地面也不放过。
巨大的喜字贴门,我看不见一些欢欣的味道,倒很有一种肃杀。
丫头仆人齐齐穿了红装,统一单调,万分碍眼。
我倒抽一口凉气。
至于--如此么?大张旗鼓的,惟恐天下不知。
愣神。
没防备脚步声近,近了想躲已是太迟。免不得奚落,我习惯了。
"看呆了?还是欢喜呆了?也对,昨天见识我如此大的家业,是个女人也动心,何况你。"
"我怎么了?"怒回首,他的语调万年不变。
"你不是穷惯了么?"嗤笑,摇头。
忍。我认识此人后学会的又一美德。
"记得昨天你跟我说了一个秘密。"
"哦?"他的表情明明白白告诉我他准备赖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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