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吴歌————凤栖梧[上]
凤栖梧[上]  发于:2009年03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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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瑄,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问我?"如瑄的目光一瞬间变得冰冷:"你把我拼命想要保守的秘密挖了出来,一副非要把我逼到走投无路不可的架式。百里寒冰,你到底想对我做什么?"
"这对我来说一样难以开口,我又何尝想要说破?"百里寒冰和他四目相对,眼中一片坦然:"可是如瑄,如果一直都不说破,你就一直这样痛苦下去吗?"
"别摆出这副你是为了我好的样子,你还真以为说破了之后我就能放下吗?"如瑄闭上眼睛,深深深深地吸了口气:"如果这么简单,我到底是为什么要痛这么久呢?"
"既然没有任何希望,为什么你就不肯放弃?"百里寒冰也闭起眼睛,脸上满是无奈和无力:"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之就算你恨我也没关系,反正我不会爱你就是。"

如瑄猛地睁开了眼睛,先是用力地瞪着百里寒冰,然后就笑了。
"你这么做,不就是想要逼我恨你,然后断了想念吗?"他掩住了嘴,笑得有些断续:"百里寒冰啊百里寒冰,你还真是为我费了不少的心思啊!"
百里寒冰一闪而逝的懊恼神情,也没能逃过他的眼睛。
"怎么,你还为善不欲人知?"他停下笑,一手撑住地面俯下身,用很近的距离和百里寒冰面对着面:"但你想过没有,我对你的了解,远比你想象的要深。你以为我不会看出你是故意骗我,想要让我恨你从而相互疏远吗?"
百里寒冰镇定淡然地看着他。
"什么谎言欺骗,什么师徒义子,你知道我恨什么就去做什么......但你可知道我最恨的是什么?不是你骗了我,而是你自以为这么做是为了我好,但事实上不过是因为你想彻底摆脱我!"如瑄把头靠在他的颈边,笑着对他说:"百里寒冰,我最恨的是你想要两全其美,却没有问我要不要这‘两全其美'!说真的......你从来只是为自己考虑......"
百里寒冰没有为自己辩白,但显然并不赞同他的说法。

"你知道吗?我现在就想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可偏偏哭不出来。是因为想想也不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冤屈,只是自作多情了一回而已!自作多情被拆穿了,最多也不过尴尬或者羞愧,哭天抢地就显得做作了。"如瑄继续对他说:"其实过份自作多情的人很无聊可笑,换了是发生在别人身上,我知道了可能还会冷嘲热讽一场,说这是咎由自取。只是换了发生在我身上,怎么想也有点凄惨,所以我就不笑自己了,可当然也是没有要哭的理由。"
百里寒冰目光闪动,不由自主地去看他。

"现在说这些好像没什么意思。"如瑄自顾自说着:"我投入你门下的确是存心不良,但你这次也骗得我很惨,算是扯平了好吗?"
顿了一顿,他轻声地问:"现在一切都跟着那本书烧成了灰,不如我们也从头来过......好吗?"

"不可能的,我和你之间不可能有其他感情。"百里寒冰的回答依然没变:"我对你始终只有师徒之情,对我来说,你就和雨澜如霜一样,只是个值得疼爱的徒儿或者孩子。"
"我知道!就是因为知道你这么想,我才一直不愿让你知道......可既然都到了这个地步......"如瑄靠在他肩上,扳过他的脸让他看着自己:"好!那你我相互憎恨好了,就像你想要的那样。"
百里寒冰终于变了脸色,因为如瑄的手正沿着他的脖子探进了领口。
"你不是想知道我要做什么吗?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你说我会想做什么?"如瑄在他耳边叹了口气:"我想来想去,觉得与其被你这样关心爱护着,倒不如被你恨还更好过些。不如就趁着现在,让我做一做会让你恨的事情好了!"

百里寒冰只觉得全身上下每一根汗毛都竖了起来。
"你快住手!"如瑄的手指冰凉,转瞬滑过了他的锁骨,他再没有办法镇定下去了。
"你放心,我不会伤到你的。"和手指的温度相反,如瑄呼出的气息倒是热得烫人:"这点自信我倒还有。"
"你一定会后悔的!"百里寒冰目光如剑,锐利地简直可以把人刺伤:"你若真那么做了,就是怎么也不能挽回了。"
"那不是如你所愿吗?不就是不能挽回才最好吗!"百里寒冰此刻眼中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足以令任何人心中发冷,但偏偏对如瑄毫无作用:"就算我会后悔,那也是今晚过后的事了。"

三十九

百里寒冰闭上了嘴。
他不再说话,如瑄倒停了下来。
"明明是你自己不愿意和我重新开始,还要和我相互憎恨的。现在你这样看着我,倒好像我是在犯什么大错一样!"如瑄用两只手捂住了他的眼睛:"不论我犯了什么大错,都会付出代价的,你就别......"
说到这里,如瑄的声音没了。

"如瑄,你走吧!"虽然被他遮着眼睛,但百里寒冰知道他心里正在挣扎:"明天一早你就离开冰霜城,不论是去江南还是大漠,走得越远越好。"
"然后呢?"
"你还不到二十,还有着大半生的岁月要过。"百里寒冰对他说:"等再过二三十年,那时你再想起今时今日,就会觉得这不过是年少痴狂,也是毫不值得的。"
"是啊!我也是一直在想,再过个二三十年,自己会不会把这看成年少痴狂的傻事呢?要真到了那个时候,可能真是那样......"也许是看不见的关系,如瑄的声音有些遥远:"不过现在我倒有另一个念头!你说要是我不走,明天一早你怒而杀我,我这年少轻狂是不是就会变成了至死不渝呢?反正每个人少年时,都会对‘至死不渝'这四个字情有独衷,这也算得上轰轰烈烈......"
百里寒冰能够感觉到他离自己越来越近,等他说到轰轰烈烈的时候,两人已经到了呼吸可闻的距离。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情形。"如瑄呼出的气吹拂过他的嘴角:"那天下了很大的雪,我觉得很冷很冷,你一脸着急地把我搂在怀里......虽然我还不确定你就是我要等的那个人,但那个时候我就想是不是都没有关系,我想留在这个美丽的人身边,那么美丽那么温柔的人......"
有什么落在了唇边,百里寒冰还在想那是什么,脑子却因为如瑄接下去的举动而变得一片空白。
如瑄的嘴唇柔软而湿润,味道却是有点咸,有点涩......

那温润触感停留在唇边的时间很短,又或者很长。
百里寒冰张大了眼睛,怔怔地看着俯首相就的如瑄。如瑄也睁着眼,用黝黑深邃的眼眸和他对视。
过了不知多少时间,他感觉到如瑄的嘴唇轻轻颤动,似乎听见说了一声:"我好恨......"

恨什么如瑄没有说出来,但百里寒冰却很清楚。
如瑄恨他!
"为什么?"他忍不住反问如瑄:"就算你再怎么喜欢我,可我不想接受你,那就是犯了什么错吗?"
如瑄已经离开了他的嘴唇,眼中像是藏着千言万语,但最终却只是说了个"不"字。
"不。"如瑄低下头把脸埋在了他的颈边,用力地吸了口气:"只是我一厢情愿......"
百里寒冰想要说话,却忽然微喘了一声,如瑄抬头看他的时候,笑容里带了一丝捉狭。
"所以你若是求我不要碰你,我也一定会心软的。"他撩开百里寒冰耳畔的长发,轻轻地咬住了他的耳垂。另一只手也是没有闲着,已经灵巧地解开了百里寒冰的腰带,探进了他的里衣:"百里寒冰,你要求我吗?现在还来得及......"
百里寒冰丝毫不能动弹,他浑身僵直地躺在那里,咬紧了牙齿没有出声。
"你不会求饶,不会妥协,因为你是冰霜城的主人,你是百里寒冰。"如瑄拉开了他的衣领,一口咬在了他的脖子上:"我知道......"

"看来你是决意如此了。"百里寒冰只用他沙哑的声音说了一句:"那么从此刻开始,你我之间就恩断情绝了吧!"
温热的鲜血从如瑄唇齿间溢了出来,滴落在百里寒冰的脖子和发上。
"好。"他在百里寒冰耳边低低地笑了几声:"那你也要记得,今夜之后我们就......"
他没有来得及说完,紧闭的房门忽然被粗鲁地撞开,其中一扇还倒在地上,发出了轰然声响。
"你是什么妖怪?"有个强掩惊慌的稚气声音叫嚷着:"快些放开我们城主!"

百里寒冰听到这个声音,一口气松了下来。
如瑄慢慢从他颈边抬起头来,唇上还带着鲜血,有一些血还沿着嘴角流淌了下来,滴落在他脸上。看他的目光带着痴然迷离,好像浑然不觉有人破门而入。
"我们......"
"放开我们城主!"破门而入的那人动作很快,此刻已经冲到了如瑄背后,一掌击打在了如瑄后心。

如瑄往前倒在百里寒冰的身上,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几乎把百里寒冰雪白的衣领染成了血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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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手!"百里寒冰终于在来人第二掌劈下之前出声制止。
"城主,你怎么样了?"来人连忙把"妖怪"从自家主子身上拉开,急着要把百里寒冰扶起来:"我去找我爹......"
"不急。"百里寒冰让他把自己靠在床沿上,吩咐说:"漪英,先别喊人,你先去取些冷水过来。"
白漪英应了一声,慌慌张张地跑出去取水了。
百里寒冰看到如瑄趴在那里咳了几声,知道他不谙武学,漪英那一掌一定让他受了不清的内伤。
"真是可惜。"如瑄一时无力起身,勉强翻了身躺在地上,捂住嘴笑了起来:"天总不遂我意......"
百里寒冰面色阴沉,一言不发地看着他又是笑又是咳血的狼狈模样。
"如......如瑄哥......"白漪英取了水回来,没想到竟是如瑄仰面躺在地上,顿时吓得不知所措:"怎么会是你,我、我不知道......"

他是起夜的时候经过附近,听到城主房里好像有奇怪的声音,也是犹豫了一会才决定过来窗边看看。没想到这一看,他竟看见武功盖世的城主倒在地上,还有个人正在压在城主身上。
在白漪英心里,百里寒冰就好像天神一样。他一直觉得世上不会有人能够打得过自家城主,加上看到那人像是在咬城主,马上就觉得这一定是个妖怪什么的。
他想都没想就冲进来救人,却没料到用尽全身力气打到的那个"妖怪",竟然会是平日里待他极好的如瑄。

"没事......没事的!"看到这半大孩子吓得不轻,如瑄还反过来安慰他:"漪英你别怕......我没什么......"
一边说,一边又呛了血出来。
"漪英,用水淋我。"百里寒冰用一种冷漠的声音,把白漪英从慌乱里惊醒了过来。
"别!"如瑄从怀里取出了一个盒子:"不能用凉水,这是......解药......"
白漪英看了百里寒冰的表情,才战战兢兢地从如瑄手里接过盒子,走到百里寒冰身边喂他吃了下去。
不过片刻药效就发挥作用,百里寒冰完全恢复了行动的能力。
"漪英,你出去吧!"
白漪英听到百里寒冰这样吩咐,战战兢兢地往外退去,眼睛却看向半卧在地面上的如瑄。
"去吧!"如瑄慢慢撑着自己坐了起来,也已经把唇边的鲜血拭去了,脸色看上去比刚才好了许多。
百里寒冰伸手关上了房门,却是许久没有转过身来。

"我姓卫,出生在漳州卫家,家中人丁单薄,我兄嫂也去世得早,留下了一个遗腹子,年纪和我差不多大。"如瑄有些滔滔不绝:"至于我的名字是......"
"不要说话!"百里寒冰打断了他。
"是,我不说了。"如瑄靠在了墙上,笑着应了。
"今天晚上的事,我不想......"说到这里,百里寒冰又停了下来。
"你不想追究了,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吗?"
"我让你别说话!"百里寒冰蓦地转身走了回来,脸上有着罕见的怒气。

如瑄脸色一阵发白,又有血丝沿着嘴角流了下来。
"你出去吧!"看他这种样子,百里寒冰握紧了拳头:"你已经受了内伤,我不想再出手伤你。"
"内伤......是啊......"如瑄用衣袖掩住了嘴,低低沉沉笑着:"我受了内伤......"
"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百里寒冰一拳击出,擦过如瑄的脸颊,打到了墙面上:"非要逼得我杀了你才甘心吗?"

他内力还没有恢复,这一拳固然是在墙面上击出一个大洞,但他的指节之中也溅出了血来。温热的血飞溅到如瑄的脸上,他浑身一震。随即却伸出手去,帮百里寒冰把头发拨到耳后。
"我也不想的!"他轻声地叹息了一声:"我根本不想这样,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不知道......"
"走!"百里寒冰挥开了他的手:"你出去!"
"好!"如瑄慢慢地把手收拢了回来:"我走!"

百里寒冰退开了几步,冷眼看着他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扶着墙壁慢慢往外走去。
如瑄的手抖得厉害,试了好几次才把门打开。他朝外看了一看,没有急着出去,而是去看站在后面的百里寒冰。
"看来,今夜倒是多事。"他往一旁退了一步,让百里寒冰看到外面:"百里城主,看来这是要找你的。"
总管白兆辉远远地站在院子里,一脸忧急地朝这里张望着,看到门被打开,就匆匆忙忙跑了过来。
"出什么事了?"百里寒冰迎了过去。
"禀告城主,雨澜少爷他忽然全身抽搐,昏迷了过去。"白兆辉是一边走一边说的,看样子很是着急。
"什么?"百里寒冰一把拉住了他:"怎么回事?不是已经好转了吗?"
"的确是那样没错,可就在方才忽然昏迷了过去,看情况比以前还更严重了。"

百里寒冰神情一凛,没有急着赶过去,反而回头看向身后。
在他身后,如瑄正靠在门上,此刻笑吟吟地和他对视着。
四十

"你做了什么?"百里寒冰问他。
"我能做什么?"如瑄反问。
"你在千花凝雪里面动了手脚。"百里寒冰不是质问,而是肯定地说了。
"我不想和你讨论这些。"如瑄神色不变,脸上还是带着笑容:"随你怎么想都行。"
"这些年里,你在人前温柔慈善的模样,难道都是装出来的?"
"彼此彼此。"如瑄垂下眼帘。

"你知道我骗你,所以故意在千花凝雪里下毒?"
"准确来说,我没有下毒,只是在炼药之时少加了一味配剂。就是因为你忘了告诉我这药不是给你吃的,我自然也就忘了在里面加上那味配剂。"如瑄冷冷地哼了一声:"我虽然是有目的地潜入冰霜城,但这些年里也从来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但你这次实在把我伤得太重,我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呢?百里寒冰,我这就是要告诉你,到底什么才叫真正的公平。"
站在百里寒冰身边的不白兆辉虽然不清楚状况,但也知道必定是出了极为严重的事情。因为在他的记忆里,百里寒冰从小到大,也不曾有过这样可以说是怒火中烧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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