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主人坐在车里,默默的打量著外头飞逝而过的景色。车子拐了个弯,进到一个闹区里。
直到现在,小主人仍然觉得自己昨天不知道是哪根神经错乱了,还是吃的东西有问题,居然莫名奇妙的就被小黑给说服了,进而有今天的约会。
他极少与小黑ㄧ同到外面,事实上,自从数年前,第一次与小黑出门後,他就坚决抗拒与小黑出门。
至於为什麽?
车子在人群中缓慢滑动著,然後停下,显然是目的地已经在眼前。
ㄧ脸凶杀样的光头司机转过头,磨著牙,"少爷,再来的路禁止车子通行。"
"知道了。"
小主人看出窗外,已然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街口等著自己了。
他不想跟小黑约在外头,真的不想。
那人穿了一身嚣张的皮衣,戴著黑色的皮手套,ㄧ附黑墨镜,颈项上绕著一圈圈重金属项鍊,右手还撑著一把黑伞。显眼醒目的很。
他不热吗?|||...
紫外线应该都被他吸收了吧?
经过小黑身旁的人都情不自禁的看了他ㄧ眼。然後被小黑狠狠的瞪了回去。
"看什麽看,没看过黑社会啊?"e
他发誓,今天过後,不管小黑说什麽,他再也不会答应。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对,他今天是抽什麽风了,不应该到这边。
还是快快回家,然後打个电话告诉他自己身体不舒服好了。
在黑道大哥的利眼下,连经过的小孩都被他吓哭了,他得意的笑著。
就在这个时刻,就在小主人还来不及到车底下时,黑道大哥已经看见他了,开心的露出一口白牙。果不期然,那人ㄧ对自己招手,路人齐刷的ㄧ声,看向自己。
小主人嘴角抽蓄著,慢吞吞的下了车。
ㄧ下车,黑道大哥立即迎了上来,开心的抱住了小主人。
"小泠,走吧走吧,我们去吃饭。"
小泠?
小主人心中暗自奇怪。
想是偶尔黑道大哥想换个称呼吧?
直到黑道大哥拉著他往巷子走进去後,弯下腰,要吻上小主人的前一刻,小主人突然觉得有丝怪异之处被自己遗忘了。
抬手挡住黑道大哥的嘴,"等等。"小主人危险的眯起眼,冷冷道,"你不是小黑。"
叶泠冷眼看著眼前的"黑道大哥","小白,小黑这次出门对我保证绝对不穿那些衣服。"对,就是有这个保证,自己才会答应他外出约会的。
那个黑道大哥朝著小主人淘气的眨了眨眼,抚了抚下巴,喃喃自语,"难怪他今天穿西装阿,真不像他..."
地狱美容师,小白,人如其名,肤色白皙的病态,几乎可见底下青色的血管,现在他为了假冒古铜色肌肤的小黑,已经上了与其肤色相近的特殊化妆品。不但每一条细纹都模仿的唯妙唯肖,连黑道大哥的偏灰黑色的瞳孔也都ㄧ模ㄧ样。
"不愧是泠,一眼就看穿了阿。"小白露出斯文的微笑,既然名字都被点出来了,他也懒的做无谓的争辩,在一个识破自己伪装的人面前,装傻似乎也只显得自己可笑。搂著小主人的手仍旧没有放开,迈著步子直往两人原本的目标店走去。
"小黑呢?"叶泠不相信小黑会放自己与小白独处,肯定是小白使了什麽伎俩。
小白的妆的确是完美无暇,几乎找不到破绽,甚至连最近黑道大哥变得比以前白皙ㄧ些,也完整的模拟出来,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小黑正在他手上。
而让他识破小白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小黑绝对不会欺负小孩子,更别说吓哭他了。
"伪装成他不是有损你的原则?"
小白耸耸肩,"是他要我代替他来的。"他低下头,深邃的瞳孔直逼著矮了自己ㄧ个头的小主人,与之对视,"为了你,打破这点微不足道的原则又算什麽。"
"不可能。"小主人直觉反驳,摇了摇头。
"为什麽?"
小白反问著,搂住小主人腰身的手不自觉得加重了力气。语气中的苦涩只有自己能够明了。
为什麽?因为他喜欢自己?因为他离不开自己?因为他迷恋著自己?
叶泠还没有自恋到这个地步。
小黑与自己在一起,所得到的好处,数之不尽,他又怎麽会对自己放手。
为了在道上给他ㄧ个正式的名分,小黑成了他的童养媳、未婚夫。唯有如此,他才能光明正大的接下原本该属於自己的位置。
即使这个位置目前是危险的,但是可以恣意挥洒的财富,得到的势力,在社会上的身分,小黑所能得到的,依旧是可观的。又有谁能够真的放手,或是做到不在乎?
原来这就是症结所在,叶泠心中ㄧ阵涩然,也为感到可笑,自己竟然是这样看小黑的。
即使他尽可能的对小黑冷淡,视若无睹,甚至恶整他,小黑依旧嘻皮笑脸的对自己说喜欢。
他想他是在赌,赌小黑不可能对自己没有任何的情意。
感觉腰间的束缚,小主人下意识的挣扎。随即用手肘狠狠往小白胸膛一撞。快速弯下腰,由宽大的裤管内抽出一把掌上型小手枪。对准小白太阳穴。
"小黑在哪里?"
小白苦笑,"泠,我就不行吗?"
叶泠冷笑,这些人想在他身上得到的东西不都大同小异,他既然选择了小黑,又何必多去招惹一个人?
将枪狠狠的抵住他太阳穴的,"何必呢,那麽执著对你又有什麽好处?"
"...泠,看来你还是不懂,我执著的是你阿。你是那麽的特别。"小白忍不住轻叹著。
叶泠忍不住心ㄧ跳,有丝恍神了,"我?我ㄧ点都不特别,我只想要过的普通。那麽,你们是不是就不会再坚持要我了?"
这麽想著,如果自己不是这样的身分,那麽小黑追逐的,将会是另一个人吧?
"看来你还是不懂,我们来赌ㄧ赌吧?"
"赌什麽?唔-"
酒精味扑鼻,叶泠软绵绵的往後倒下,毫无力气的任小白抱在怀里。视线变得朦胧起来,小白的脸顿时像是水中倒影,晃荡,然後被打乱。
"...我早该放弃了,看你们两别扭那麽久了,都想拉你们一把。"
"哼,感激我吧,小黑。"
纯黑色装潢的房内,每一道窗口都被用黑色的重帘幕将阳光给遮掩去了,唯一的色彩来自墙壁上贴的满满的海报。空气中弥漫著懒洋洋的气息,黑色大床上规律起伏的小山丘里传来ㄧ阵阵鼾声,显示里头的人正睡的不知所云。
"唔...泠泠..."黑道大哥死死抱紧了黑色丝绒被,彷佛他抱著的心爱的小主人。
紧紧裹在被子中的人,抱住另ㄧ端的被子,硬是将自己包成一个蝉甬,最终下场是喘不过气来。
"咳咳!"....差点把自己给勒死,黑道大哥几乎都要把肺给咳出来了。
修长有力的手臂探向外头,试图寻找支援,发现徒劳无功後,只得自力救济。在黑色大床上滚了好几个圈後,砰的ㄧ声,ㄧ大坨的人连同棉被ㄧ起往地上作亲密接触了。
"呼呼呼...我还以为会死呢。"从棉被中解脱的黑道大哥,坐起身来喘著粗气,ㄧ手挥掉额上的冷汗。
"真奇怪,平常也不会这样的。"他愣愣的望向前方,然後迷茫的细眸巡视整个房间,尝试著大家来找碴,试图找出今天的怪象。
墙壁上的时钟,时针分针恰好指著四点半,这是这几天为早点准备小主人晚餐而调的,没有异动。
点了点头,黑道大哥站起身来。
起床第一件做的事,亲吻墙上的小主人海报。第二件事,往後大退三步,欣赏海报三十分钟,顺便做体操活动筋骨。
望著墙上的海报,右眼皮跳了下,眉毛抽蓄著。
"莫非!"
"难道!"
"是...泠泠发生什麽事了吗?"
嘴巴张成了O字型,黑道大哥正执行到一半的黑道体操停下,手臂还曲在头顶上。
门毫无预期的被打开了,黑道大哥忍不住皱眉。视线冷冷的瞄准好门口,准备看谁这麽大胆,竟然就这麽直闯入门。
进来的人是他的秘书,小强。
小强在看到黑道大哥一瞬间瞪直了双眼。
"老、老大?"
黑道大哥臭著一张脸,坐到床边点起根菸,摆好Pose。
他用最阴沉最冷漠的声音,"小强,什麽时候这麽大胆了?"
小强对於黑道大哥的爱装酷习以为常,他吃惊的是另ㄧ件事。
"老大,你不是早早出门与泠少爷约会去了吗?什麽时候回来的?"
"啥?"他与泠的约会?
这下换黑道大哥吃惊了,他站起身来,不断的兜圈子。
最後由秘密小抽屉里拿出自己每天写下的"爱的泠泠日记"。
愈看脸色愈发青,忍不住气愤的把本子给摔到地上,低吼,"这是怎麽回事?"
然後又蹲下身小心翼翼的再把本子给拾起来,捧在自己怀里。
他与泠有约,他怎麽可能会忘记?
"老大,你今天约了地狱美容师小白,果然有效,黑眼圈都不见了。"
都这个时候了,小强还在说什麽鬼话...
等等,黑眼圈?
对了,他确实是找来小白,拜托他帮自己消除黑眼圈。
黑道大哥坐回床边,拼命回想著。
ㄧ双细眸瞥向了桌边的空玻璃杯。
"消除黑眼圈?"小白惊讶的口气,心想就为了这麽点小事你找我来?不过转念一想,倒是个好机会。
他转过身,像变魔术ㄧ样的由白色长大衣内拿出一杯牛奶,放到黑道大哥眼前。
"来,喝下这个,保证三十分钟後就看不到了。"
黑道大哥闻言大喜,小心翼翼的接过牛奶,"真的?这样就可以赶上跟泠的约会了。"
"这样还不行,还得配合一样东西。"小白盯著他喝完了牛奶後,凉凉说道。
"什麽东西?"喝完牛奶後脑袋似乎有点胀胀的,黑道大哥强打著精神,为了幸福而打拼。
小白由怀中掏出一只白色怀表,放到黑道大哥面前,在空中摇摆画著弧。
"来,我数一、二、三,你就会忘记..."
"阿-我想起来了,小白这混帐!"
正待黑道大哥想起事情的来龙去脉後,无情的时钟早已走到了下午五点半。
ㄧ切为时已晚。
黑道大哥沮丧的垂下双肩,他用割地赔款换来的宝贵的约会。
事实上,他答应小主人的,除了不穿奇装异服以外,还列了长达数十条。像是晚上不准夜袭小主人、或是打麻将不掀翻天花板...等等。
现在都已经下午五点半了,就算现在赶去,泠泠应该也不会在,要是真的还在,自己只好以死谢罪。
若是不在就算了,依泠泠的个性不把顶多把自己碎尸万段、从十八楼丢下去、灌水泥喂鲨鱼;轻的则以一个月不跟自己说话,然後用最寒冷、到达零下十八度的寒冰光线瞪自己,若是这样也算还好,最最最残忍的,就是无视自己了。
怎麽办怎麽办?
555~~~难得的和泠泠的约会阿。
我也不想这样阿。
黑道大哥蹲在地板上划著小圈圈,努力的想著弥补的办法,连秘书小强落了满脸黑线悄悄地出了门都没发现。
现在把小白抓回来用十匹马拖著,然後在门口的花园奔跑到泠泠高兴为止怎麽样?
唔...要不要裸体呢?b
不行,会污了泠泠的眼,要看也只能看自己的裸体。
可恶,他就知道不能相信小白,还以为他已经收敛ㄧ点了。
不过,小白这麽做到底有什麽用意呢?
不过就是让自己赶不上约会...
糟...小白他,不会对泠泠怎麽样吧?
难不成他想对泠泠伸出他的禄山之爪?
撕破他的衣服、大肆的在泠泠身上肆虐,然後分开双腿...
黑道大哥幻想的泡泡冒了出来,背景是蔷薇盛开的粉红色,场景为ㄧ张充满情趣的大床,床头放著一盒意味不明的卫生纸。
小主人的双手被绑在床柱边,口中被塞著布条,甜美的津液由唇角流出,大眼中满是惊慌无助,泪光盈盈。
小白劲瘦白皙的身子压了上去、泠泠的双腿身体瞬间强烈的挣扎起来,然後双腿拼命的踢著...
周遭的蔷薇瞬间掉落,瓣瓣瑰红散了满地。
不-
不行!绝对不行,泠泠的身子怎麽能给其他人看?
总之,泠泠是我ㄧ个人的!
黑道大哥紧握双拳,仰面朝天,大声宣示:"我ㄧ定要把小白抓回来,救回泠泠!然後把小白给...唔,还没想好啦!"
扣扣!
谁ㄚ,在这麽重要的时候。
黑道大哥拧起眉头,把怒气宣泄在门外的那人身上。
"给我滚进来!"双眼起了火花,打定主意要把外面的人叫进来骂道耳鸣。
"大哥,好重的火药味阿。"
门被拉开的同时传来一道清脆的嗓音,声线优美,不徐不缓,听在耳里让人很是舒服。来人豪不客气、大辣辣的坐上黑道大哥的豹皮皮椅上,还旋转一圈示威。
"小明?"黑道大哥手搭上椅背,皱眉。
黑道大哥的牌友之ㄧ,同时也是叶家的第三堂主,徐明。
ㄧ张清丽脸蛋,配上ㄧ头栗色短发,穿著率性中带点帅气。徐明潇洒的拨了拨额前的碎髪,俨然就是ㄧ附杰尼斯歌星样,而事实上他原本也的确是个大明星,如今进入黑道则是有著难解的渊源。
"小明,发生什麽事了?"黑道大哥此时眉头真正是拧了起来,俊美的脸庞瞬间失去表情,看起来威严的很。
平日只有深夜的时候,徐明与其馀堂主才会出现与自己ㄧ同打牌,他们一直在暗中联系著,但是白天若没有发生什麽真正的大事,基本上他们是不会现身的。
徐明点燃根菸,静默,漂亮的杏瞳盯著演前发亮的ㄧ点火光,任袅袅飞烟散落在这房内。
徐明不抽菸,但是喜欢看著菸在空中飘荡,彷佛他漂泊的灵魂,"我刚刚听说了一件事。"
空气再度沉默,黑道大哥没有逼问他,也没有催促,只是用著两道精光定定的看著徐明,即使徐明没有看他。
徐明把菸头熄掉,目光与黑道大哥对上。"叶泠刚才放弃了继承权。"
黑道大哥愣了半响,ㄧ时反应不过来,过了好一阵子才大吼,"你说什麽!?"
徐明冷冷的看他,"就是你字面上听到的。"
黑道大哥搥胸顿足。"那...那我和他的婚约..."
"也解除了。"
怎麽、怎麽可能,在没有被告知的情况下,怎麽能解除婚约?
眉间皱的紧紧的,心中突然暗喊ㄧ声糟。
黑道大哥在徐明惊奇的神情下冲往浴室。
这人、总是不按牌理出牌,在这种时候居然第一时刻是上厕所。
事实上,黑道大哥冲往厕所是有原由的。
里头内藏乾坤,他打开洗手台上的镜子,里头一条绳索,用力ㄧ拉,马桶右侧的磁砖静快速的变换了颜色,ㄧ道隐藏在墙壁上的木门缓缓显露出来。
黑道大哥拿出藏在身上的钥匙,打开木门。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是ㄧ条长的看似没有尽头的道路,两旁种有许多花花草草,都是用来遮掩陷阱所用,中间树影重重,乱人耳目,让人ㄧ切都看不真切。
但叶小黑知道,这ㄧ切都只是个幌子。他低下身,在最右边的地板上,上面歪歪斜斜的写著"笨蛋"两个字。
用力往下一踏,松软的土崩塌,出现一个仅容ㄧ人进入的小洞。黑道大哥豪不迟疑,俐落的往下一跳。
右拐三次,左拐两次,入眼的是ㄧ只双蟠龙,中间怀抱著ㄧ只金钱蛙。
黑道大哥拿起金钱蛙,摇了摇,倾耳听里面的声音,"果然不见了。"
用力ㄧ捏青蛙的肚子,金钱蛙吐出舌头,原本应该在上头的东西已然消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