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余辉————琴挑[下]
琴挑[下]  发于:2009年03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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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似乎相信了我的话,仍有余悸,但血色回转,显然安心了不少。
"你,真的是人?可是三更半夜地出现在房间里,还不开灯,真的怪吓人的。而且,而且。。。"
她吞吐了起来,使劲盯着我的脸,终于还是继续说了下去:"而且,你,你应该不是陈晨吧?"
"!"又一个认识死去我的人,我对她却一点印象没有。
"你认识陈晨?"
"你不是陈晨?"
"我是成辉,认错人了。"
"成辉?可你和陈晨,长得一模一样。只是,说话的口气神态和打扮,不太像。。。"
"你认识陈晨吗?"
"我当然认识他。"
女孩走到了床边,看看被子只盖到了胸前,自言自语地说:"都睡得这么死了,还会蹬被子?"
我脸一红,那个被子。。。是刚才我对风扬动手动脚后,慌不择路,没来得及善后的结果,她一个女孩家,当然想不到。
她轻轻掖了掖被角,柔情似水地看着风扬,声音一样地温柔:"真是的,什么时候才能醒啊,我都等了你二十几年了。。。不过,你放心,我会等下去。"
这个女孩我以前来医院的时候看到过她,我猜想她应该是风扬的家人,即使不是家人,也一定是来往密切的朋友,而且,她对他说的话,为什么会让我觉得嫉妒?
"你是风扬的朋友吗?"
"朋友?呵呵,朋友算什么?我跟他,有比朋友更亲近的关系,任何朋友都比不上。。。"
我的心又没来由地一疼,比朋友还亲近,除了恋人,还有什么关系比朋友更亲近?这也难怪,风扬那么出色的男人,在没认识陈晨之前,应该不乏众多的仰慕者和追求者吧。看这个女孩,温柔漂亮,肯定能在众人中脱颖而出,获得风扬更多的青睐,两个人也应该有一段风花雪月的罗曼史,只是不知什么原因,风扬又爱上了CC,导致两个人恋情的终结。现在风扬病了,她为了挽回他,就不离不弃地陪在他身边。
我突然觉得灰心,虽然知道了我就是陈晨,可依然不能像她一样,光明正大地陪在风扬身边,照顾他,呼唤他,只能半夜三更像盗贼似的潜进来,偷偷看他一眼,和他说几句话,喊几声他的名字。而且她是女的,就只在这一点,无论是和陈晨还是成辉相比,她都更有资格在这个房间里待下去,守护下去,直到风扬苏醒的那一刻。
王子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人,就会爱上她,何况,她又是那么美丽的公主,他有什么理由不爱她呢?在她的面前,他根本想不起来,曾经有一个小丑,戴着双重的面具,为他跳舞歌唱,为他心碎而死。
"既然你们很亲密,那请你好好照顾他,他后脑受了很严重的伤,一定很疼,却又叫不出来,尽量让他躺得舒服点,等他醒过来,也一定要陪在他身边,否则看不到人,他会觉得孤独。。。"
我一边说着,一边向门口走去,有公主陪在王子身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等等!"她突然叫住了我,"你真的不是陈晨吗?"
我回过身来,悲哀地摇摇头,"不,我不是,我是成辉。"
"可你们的眼神却有相似的地方,尤其是在看我哥的时候。。。"
"你哥?!。。。。你是风扬的妹妹?"我惊讶着把拉开的门又推上了。
女孩点点头:"我是风扬的妹妹,叫风悦,刚刚回国,本来不应该这么急的,可大哥打电话来说二哥住了院,还成了植物人,我就放下学业,急忙赶回来了。一直守在这里,可是,哥哥他。。。连叫我的名字都不会了,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一边说,她一边擦着眼泪。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暗暗在心里呐喊着,却不敢说出口。
"你真的不是陈晨吗?你如果是陈晨就好了,哥哥以前最喜欢他,为了他,宁可和家里人翻脸,把爸爸也气得住进了医院。。。"她继续抽泣着,"我最喜欢二哥,他那么温柔,对我很好,我最喜欢他,从小就喜欢。。。如果你是陈晨,你能不能陪在他身边,他一定最希望你留在他身边,只有陈晨才有可能让他醒过来。。。可是,陈晨,他死了,早就死了,你又怎么会是他?哥哥很孤独,真的很孤独。。。不过,这样睡下去也好,起码什么都不用想了。。。"
她哭得很伤心,我忍住心痛,慢慢走上前去,轻轻揽她入怀,拍拍她的肩膀:"不,我不是陈晨,可是,总有一天,陈晨会再回来的,那时,他不会再抛下你哥哥,他不会再让他一个人了,他会永远和他在一起。"
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很疑惑:"你。。。"s
我轻轻放开她,解开衣扣,把胸口那根沾满了我的体温的锁链交到她的手里,风扬给我的锁,锁住了我一辈子的感情的锁,交到她手里,
"等他醒来,麻烦你把这条项链交给他,就说,这是陈晨留给他的。"
她疑惑地看着我,但是显然她认识那条项链,嘴唇蠕动着想说什么,可终于还是没说出口。
我把她的手合上,这样我的体温就不会消散了,
"如果你哥哥醒了,就告诉他,不管是不是一个人,都要好好活着。。。忘了陈晨,也忘了成辉吧。"
我最后看了一眼风扬,他睡得好沉,好沉,似乎永远都不想醒来的样子,或者他不想醒来,就是不愿意见我,如果我永远在他面前消失了,他就愿意醒来了。
我宁可消失!
我转身大踏步地离开了病房,离开了风扬,我不敢回头,拉开门就一路狂奔了出去,一直跑到医院的大门口,才敢稍微放慢速度,可是我仍不敢停,我怕停了,就再也舍不得离开了,我会赖在风扬身边,我会失去寻找李云石的勇气。
我必须离开风扬,我要去寻找另一个我,我要找到李云石,我要向他讨债!

天尽头
我离开了风扬,告诉我妈我要去趟外地,我妈怕我想不开,一走就不回来,我安慰她,我是个孝顺儿子,我不会扔下她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再说,我还有个最重要的人在这里,我不能不管他,我放不下他,所以我一定回来。她又背着我擦眼泪,说晨晨啊,你是不是为了那个风总啊,你以前为了他差点儿就死了,好不容易活过来,你可别再陷进去了,你要是再有个好歹的,妈妈活不下去了。我说,妈你放心,他没死,我就得好好活着,为了你们,我一定好好活着,我这次走,就是为了以后能安安心心地活下去,我得找回我以前失去的东西。见我说得坚决,她无奈地点了头,问我打算去哪里,我说先去吉林,找个人,找到他问他陈晨的事儿,然后把他带回来,交给警方,他把风扬害惨了,如果吉林也找不到他,我可能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去哪儿也说不定,什么时候找到,什么时候算。她又问,你走了那个风总怎么办?我笑笑,他现在有人守着,有哥哥有妹妹,家里也花得起钱治病,总有一天能醒过来,根本不用我操心,他这样也是我害的,我还哪有脸待在他身边?她叹了口气,晨晨,你受了这么多苦,都是因为跟他在一起害的,这次还了他的债,就离开他吧,咱们到你姨家去,平平安安地过日子吧。我凄然地点点头,等一切都结束,我就会从风扬的生活里消失的,永远消失,无论是作为陈晨,还是成辉,都跟他没关系了。
收拾了东西,带上足够的钱,我踏上了开往吉林的列车。没有人送站,我妈要来,我硬是没让她来,她来了,只会让我更难受,还不如不送,何况我是追踪去了,这样的心情,不符合离别时的气氛。于是,我一个人,踏上了我自己要走的路,不知道前方会有什么等待着我,不论有什么,我都得走下去,我不能回头了,我也从来没想过要回头。
李云石出了事后,工作室被封了,大头告诉我,李云石老家在吉林延边朝鲜族自治州的延吉市,我这才知道他原来是鲜族人,我对鲜族人谈不上反感,但是这个民族骨子里是有股狠劲儿的,我认定李云石就是这样,不然他也做不出这些勾当。
我下了车,先找了家小旅馆住下,旅馆名字也好记,就叫延吉旅馆。
这里几乎挨着边境了,离俄罗斯和朝鲜都很近,我恍惚着以为,已经到了路的尽头了。因为挨着长白山,空气还不错,天也很蓝,气温也比家那边儿低些,挺凉爽的。我拿着李云石老家的地址跟旅馆老板娘打听,老板娘是个三十多岁,化着浓妆,烫着大卷发的妇女,说起话来喜欢拿腔作调的,听得人鸡皮疙瘩能掉一地。
我忍住背后传来的阵阵麻痒,毕恭毕敬地问她:"大姐,您知道这地址怎么找吗?"
老板娘拿眼睛瞄了瞄我,把嘴里的瓜子壳吐在地上,笑着说:"小弟弟,从外地来的?来干啥呀?"
我说:"来找人的,找我哥,他就在这个地址,麻烦您能告诉我怎么走吗?"
她瞅了一眼纸条,又吐了一壳瓜子说:"呦,这离得可远了,坐车怎么也得一个点儿的,今天天晚了,怕是现在赶过去也来不及了。"说完上下来回地打量我。
我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脸通红,"呃,那我就明天去,麻烦你告诉我怎么去。"
她媚笑了一下,一张像刷了大白的脸皮凑了过来,我只觉得眼前一片白光,然后脸一凉,她的手指有意无意地擦着我的脸滑过去,搭在桌边上。
"小弟弟没来过延吉吧,不如在这儿多住两天,大姐我带你玩儿两天,也观观光,又能旅游又能找到你哥,一举两得,你看好不好?"
我挪了远些,按捺住火气:"不行,我找我哥有急事儿,不能耽搁,明天就得走。"
听我拒绝她有些不高兴,"切"了一声,说道:"我看你长得人模人样的,好心带你玩玩儿,没想到你倒不领情。。。"说着又凑了过来,她的一对其高无比的山峰也顶了上来,"我那位不在这儿,大姐晚上一个人睡怪冷清的,要不,你也陪我一起睡吧?"
我像被蝎子蜇了一样,一下子弹开:"你有毛病啊?"
她立刻火儿了,恼羞成怒:"你骂谁呢?你骂谁有病啊?我看你才有病,臭男人,不就仗着自己有张好脸皮吗?还敢勾引老娘?"她很厉害,黑的能说成白的,反咬我一口。
本来旅馆就不大,被她一吵,都开着门探头往外看,我也顾不上问她地址了,气冲冲地跑回自己的房间,嘭一下子关上门,懵了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这都是什么事儿啊?不过就是问个地方,也能被人骚扰被人骂?我又想起了在小军哥饭店当服务员时,那个丢钻戒诬陷我的老太太,一阵恶心。风扬说的没错,女人是老虎,上了年纪的女人简直就是老虎中的老虎。
不能问她,就只能问问别人了,总会有热心人的。想起自己晚饭还没吃,我锁了门出去,捡着老板娘不在的空当儿溜了出去,来的时候看到附近有个小市场,打算到那里先吃点东西。

走了五分钟就到了市场。正赶上夜市,夏天晚上,人还挺多,灯火通明的,各种小店鳞次栉比,吃的用的穿的戴的,一应俱全,到处弥漫着煎炒烹炸食物的香气,店主或忙碌着,或站在门口招揽生意,或跟别家聚在一起打牌唠嗑儿,或者整理自己的货品。
我走了一圈,不知道该吃哪家。这里以朝鲜族人居多,吃的东西也当然也是朝鲜特色,各色泡菜,冷面,烤肉,看上去不是很干净,却挺诱人,尤其是烧烤,香喷喷的肉味儿不时顺风就飘进鼻子里。我一个人吃烤肉还是太奢侈了,所以决定先凑合,吃碗冷面,才三块钱。
我坐在一个露天的摊子外,管店家要了碗冷面,胡乱吃了起来。冷面凉凉滑滑,酸甜酸甜的很爽口,比我家那边儿的人做得更好吃些,也正宗。我囫囵吞了下去,连汤都喝得不剩一滴,觉得肚皮胀了起来,才站起来准备付钱走人。一掏后屁兜儿,才发现钱包没了。突然想起,刚才吃面的时候,一个男的碰了我一下,因为全神贯注地吃面,根本没有察觉,也没在意。钱包里有我的身份证,2000块钱,还有我和风扬的照片,丢了,心疼得厉害,不为钱,就为了那张照片,看不到风扬,我真怕会没有勇气找下去了。
我掏遍了衣服口袋,才凑够了2块3毛,还剩7毛实在找不出来了,低着头等着挨老板的教训,老板见我发窘的样子,收下了2块3毛,少的说就算了,我挺不好意思,吃饭不给钱,还找借口说钱丢了,他应该把我送派出所。谁知他摆摆手挺大度:"从外地来的吧,就当延吉人民请你吃饭了。"
我感动地握着他的手说:"延吉人民真热情,谢谢延吉人民!"
老板和老板娘都乐了,说:"这边小偷多,你可加小心自己的东西,钱包丢了,还能回家吗?"
我开始发愁了,是啊,钱包没了,旅馆的住宿钱我只付了一天的,连坐车的钱都没有了,还谈什么找李云石?
老板夫妇看我像泄了气的皮球不吭声,关心地问道:"没钱了吧?不然我借你点儿,你先回家吧,拿了钱再回来办事儿。你家在哪儿?事儿急不?要不让你家给你汇点儿钱也行。"
我摇了摇头,他说的是个好办法,可不想让我妈知道我刚到这儿就碰到事儿了,我不想她为我担心,其他人我更不想让他们知道我在哪儿干什么。
我憋了好一会儿,吞吞吐吐地问老板:"大叔,你们店里需要服务员吗?"
大叔怔着和大婶对望了一下,然后点点头说:"是需要个帮手,本来我姑娘放暑假能帮我,偏偏到外地玩去了,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回来,小伙子,要不你先来帮我几天,我给你开工资。"
我高兴了:"大叔,你先借我50块钱,明天我要去找个人,我把行李压你这儿,等明天我回来,就给你做工还钱,行吗?"
他说:"不用还了,也没多少钱,你就拿去用吧,等你下次再来延吉,想起来了就还给我,想不起来,就不用还了。"
我更加感激,"这哪行啊,我一定回来开工的,你们等我一天。"
在我的坚持下,他们还是同意了,我就先回到了旅馆。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来找他们,他们正在炸果子,买早餐,我把行李放在他们这儿,无非是一些衣服和生活用品,加起来也不值更多的钱,但是押在这儿,也好让他们知道我会回来,我说话是算数的。
然后,我坐上了去李云石家的汽车。

陌生人
我到了李云石家,是一栋四层的老式楼房,外表是黑旧的灰色水泥墙面,单元的门还是对开的漆着红漆的铁门,走进去也是黑漆漆的。我上了三楼,敲开当中一家,敲了好长时间,门才吱呀呀地开了,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太太嵌开一点门缝,隔着门问:
"你找谁呀?"
"我找李云石,我是他朋友。"
"石头不在,出门儿了,你走吧!"
我觉得有些蹊跷,她拒绝得太快了,也不问原因,而且看我的眼光带着敌意,很明显,她在说谎。
我没放弃:"大妈,我真找他有急事儿,你能不能叫他出来啊?"
老太太突然生气了:"跟你说不在了,你赶快走吧,快走!"
说完,砰地一下把门狠狠关上了。我吓了一跳,李云石的母亲精神矍铄,力气也挺大,脾气更大,这是我没想到的,我以为能很容易见到他,结果吃了闭门羹,也是我没想到。李云石肯定早有准备,我估计不足,又不能跟一个老太太杠上,敲了几下门,里边再没动静了。
我只得先放弃了,门上有门镜儿,如果我在这等着,里边的人肯定不会出来。估计李云石料到有人会找到家里来,就躲了起来,还告诉双亲不要给陌生人开门。
我决定在楼下等。我想,李云石你总归要出屋的吧,不管等多久,我也要把你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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