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余辉————琴挑[下]
琴挑[下]  发于:2009年03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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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扬,求求你不要看!求求你,我求求你呀!不要看,不要看,不要看。。。"我声嘶力竭地喊着,最后只能发出三个字的音节:"不要看!"。
我想要爬过去拔掉电源,却一把被李云石死死地钳制住。我恶狠狠地咒骂他,疯狂地踢他打他,用尽全身力气挣扎:"李云石,你这个混蛋!我操你大爷,我操你祖宗!。。。风扬,风扬,你不要信他,我是爱你的啊,我没有骗你,我是真的爱你!。。。我骗你是被逼的,李云石他逼我,你相信我啊,相信我啊,风扬,风扬。。。"
风扬双眼通红地盯着电视机,好像那里装着的不是他所认识的成辉,而是一只披着爱情外衣下的狼,戴着善良面具的魔鬼。然后他终于看清了我,红色的泪奔涌而出,悲愤地说:"成辉,你知道吗?你永远比不上CC!"
就这么一句话,我就被他宣判了死刑,斩立行!
我不喊了,也不哭了,也不挣扎了,在风扬的面前,我已经是个死人了,CC的死让他永生铭记,我的死,却要永远遭他唾弃。
死了,都死了,死了,还怕什么?都不存在了。。。
我瘫倒在地上。
风扬冲上去和李云石扭打了起来,他还能分辨得出,谁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或者,他对我的厌恶比李云石更甚,对于我,他连挥拳都不屑。
"嘭--"是什么声音?风扬,是你愤怒的声音吗?还是我心脏碎裂的声音?
一摊殷红,粘稠的,热气腾腾的,代表着生命力,红色的,代表着激烈,也代表着死亡,他们正汩汩地,从他的脑后流淌而出,一点一点地挂满了玻璃茶几角,很漂亮,像红色的窗花儿,又很鬼魅,像黑白无常永远伸在外的红色的血舌。
他不动了,很安静,静静地躺在地上,没有表情,却再也不能喊着说我背叛他,欺骗他了。
这样很好,很好,风扬,我不用离开你了。
"风扬!--"

让我看看你的脸
风扬没有死。
我以为他会死。李云石用了很大力气推他,本来以风扬的身材,李云石根本就不可能把他推到,可他偏偏就推开了他,用了很大的力气,几乎是所有力气,风扬向后退的时候,被地上的电线绊倒了,人向后仰去,头正好磕在了玻璃茶几角上。那个角,是方的,是尖锐的,就像李云石的怨念,带着强悍的攻击性,能把一切毁灭的武器,深深地刺入风扬的后脑骨。李云石终于用了最暴力的方式,狠狠地伤害了他一直想伤害的,爱到骨髓也恨到骨髓的人。他的恨终于得到了补偿,他应该欢呼,可是他却苍白着脸,盯着同样苍白的风扬的脸,盯着自己的双手,无法相信,他用这双手,把自己的爱,撕了粉碎。
"李云石,你这狗杂种,你杀了他!你杀了他!"
我哭着喊着,爬到风扬的身边,颤抖着手想捧起他的头,可是我不敢动,我怕我动了,风扬会流更多的血,再也醒不过来。我只能脱下自己的衬衫,蘸着他的鲜血,去堵他的伤口,可血流得那么多,无论我怎么尝试去堵,鲜血都能透过衬衫流出来。衬衫不堪重负,我想拧干它,更多的血滴在地上,流着流着,就流成了一条河,血色的河。突然一阵头晕,脑海里又出现那个恶梦的片断,我觉得自己就好像飘在那条河的上面,摇摇荡荡地,不知要去往何方。
我绝望了,用力捶打着地面,地上的玻璃碎片嵌进肉里,我却感觉不到一丝的疼痛。双手沾满了血,一只是风扬的,一只是我的。我希望我的身体里能流出更多的血,可以补充进他的身体,只要他肯醒来,看我一眼,哪怕对我说:成辉,你永远比不上CC!我也会立刻消失在他面前,永远不见他。只要他肯醒来。
脚步声,开门声,等我抱着风扬的身体回过头去,只看到空荡荡的房间,和摆来摆去的玻璃门,它的主人刚刚弃他而去。
李云石逃跑了。
我不知道他要逃到什么地方,我已经无暇顾及他的去向,风扬的性命高于一切。我颤抖着用沾满鲜血的手拨通了120,哆哆嗦嗦地告诉他们:这里有个人,他快死了,求求你们快点来救救他,求你们!。。。对方见我语无伦次,叫我不要慌张,冷静下来。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说了大致地点,不到5分钟120急救车就赶到了。简单地包扎了一下,120急救车载着我和命在垂危的风扬,一路呼啸着赶往市立医院。

医生和护士把风扬推进手术室,让我去办手续。一个护士见我的右手被玻璃扎得血肉模糊,强行把我拉到外伤科,让医生给我看病。一位年长的医生一边熟练地帮我处理伤口,一边冷冷地问:"怎么整的,这么多玻璃碴儿?"
我没有立刻回答,她正挑我伤口里的碎玻璃,玻璃碴儿的边牙切割着我的肉,我吸着冷气,才有了些痛觉。
"里屋钥匙丢了,急着拿东西,就用手把玻璃敲碎了,咝--"c
医生看了我一眼:"忍着点儿吧,这么多玻璃碴子,得挑个半天。"
我无语,她继续挑着,粗暴地翻弄着我的伤口,虽然很疼,我却希望她动作再大些。
"你也够唬的,玻璃是说敲就敲的吗?年轻轻细皮嫩肉的,手毁了怎么办?你以为你练铁砂掌呢?"
她唠叨着没完,我盼望着她快点给我包扎好,我好去办手续,通知风家的人,我好守在风扬身边。
终于包扎好了,右手缠了厚厚的纱布,像个假手,不能沾水,不能吃刺激食物,定期换药。。。等医生唠叨完,我飞快地冲了出去。医生叫病人家属在手术单上签字,问我是他什么人?我想了好半天,我究竟是风扬的什么人?亲人?爱人?朋友?才发现,我什么都不是,他的亲人是风雷,他的爱人是CC,他的朋友是曹力,今天以前我可能算是他的朋友,可是我背叛了他,害他生命垂危,我连做他朋友的资格都没有。我跟医生说,我会打电话叫病人家属来,能不能先推进去,情况紧急,医生同意先进去抢救,但不能做手术,必须要病人家属签字。我没办法只能签了字,要是等风雷来,风扬恐怕就没得救了。
我给曹力打了电话,告诉他风扬在医院抢救,让他通知风扬大哥,曹力还以为我和他开玩笑,说今天不是愚人节,辉你可别和风扬合起伙儿来整我。我说,没整你,这次是真的,风扬他快不行了,流了好多血,就在市立医院抢救,你快来看看吧。听出我说话已带哭腔,他才终于相信了。我挂了电话,拖着我沉沉的右手,走回手术室门口,坐在长椅上,等着风扬能平安地从那里出来。
我望着手术室的大门,上方亮着红色的灯:手术中。手术大门紧闭,就像是鬼门关,能不能逃过一劫,就看风扬自己的了。

风雷风风火火地和曹力赶了过来。风雷见了我,二话不说,就狠狠揍了我一拳,嘴角流了血,依然不能抵消他的愤怒:"风扬是不是你害的?你把风扬害成什么样儿了都?枉费他还相信你!我早说你是个冒牌货,你接近风扬,就是为了害他!现在你该高兴了吧!你们没出现以前,我这个弟弟,多么听话啊。。。"他竟然流出了清泪。
我捂着左脸,一句也无法反驳。他说得没错,每句话都没错。风扬因我才被李云石害成这样,我也的的确确是个冒牌货,从一开始接近他起,就是有目的的,他说得真没错。风雷大吼着还要揍我,被曹力拦住了,风雷指着我喊道:
"你个臭小子,你给我记住,我一定会让你坐牢,如果风扬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就让你死在牢里,臭小子!"
坐牢吗?我是该坐牢,我把风扬害成这样,坐牢太便宜我了。不过不是现在,要等风扬脱离危险,要等我找到李云石。
曹力安抚好了风雷,悄悄地问我:"辉,你们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我惨然一笑:"是我害了他。"
"害他?你那么在乎他,怎么会害他?"
"是我害的他,我骗了他。"
"骗了他?辉,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半天不语,曹力担忧地搂住我的肩膀:"辉,不管发生什么,你都别瞒我,别一个人去承担。我们是朋友,朋友就应该互相信任不是吗?"
我一把推开他冷笑着:"你错了,我们不是朋友,我从来就没把你们当成朋友过!我接近你们都是有目的的,我想害你们,我是个冒牌货,我根本比不上CC,进医院的应该是我才对!"
曹力呆住了:"辉,你这是。。。"
"别再问我!别再和我说话,离我远远的!不然,你也会跟风扬一样,被我给害了。"我窝到墙角,穿着医生借给我的病人服,托着右手,佝偻着身体,就像一个真正的病人,患上了传染病,任何人也不敢靠近我,我也不让任何人靠近。
我是危险的。
曹力终于放弃了,一动不动坐在长椅上,风雷去给风扬补办手续。不知过了多久,手术灯灭了,手术室的门开了,医生把风扬推了出来,我想看看风扬,却被风雷一把推开,我眼睁睁地看着风扬从我面前被推走,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风雷问医生:"我的弟弟怎么样?有生命危险吗?"
医生笑着说:"手术挺成功,病人已经基本脱离了生命危险。可是。。。"
"可是什么?"我的心都提了起来,就怕"可是"!
"可是,他的脑部受到严重的创伤,恐怕会要很长时间昏迷不醒。"
曹力忍不住问:"很长时间是多长时间?"
"难说。玻璃插入后脑骨,引起大面积失血,虽然清除了大部分的脑部积血,可是仍有小部分残留在颅腔内,只能等待大脑自行吸收。有可能会形成血块压迫脑部神经,造成神经系统功能受损,短的几个月,长的几年,甚至一辈子都醒不来。哦,就是人们通常所说的植物人。"
植物人?!好陌生的名字!风扬什么时候多了一个这样的名字?不能说话不能眨眼不能吃饭不能走路,不能哭不能笑,只能靠营养液维持身体机能的植物人,谁能相信?
我抱紧了身体,身体更佝偻了,好像只有一瞬间,我就把自己的身体抽干了,变成了一个干枯的老头子。
那个像风一样洒脱不羁,像雪一样高贵轻灵的男子,我深情的王子,勇敢的斗士,只有半天的时间,就活生生地变成了植物人。时间狠狠地报复了我,我们本可以有几十年相守的时光,它却趁我们不注意,彼此还在怨恨的空当,悄悄地把这几十年偷走了,不过半天,只有半天而已。而我从认识他到爱上他,和他在一起生活,还不到半年。
时间,你说,你是不是太残忍了呢?

我不敢去见风扬,我怕看到他失去神采的面容,我怕看到他被纱布厚厚包裹的头颅,像我的右手一样,它们看起来都那么软弱,脆弱的不堪一击。风扬又怎么可以倒下呢?
我想看看风扬,
想看到在汽车维修中心靠在柱子上优雅地吸烟的风扬,
想看到背影笼罩在夕阳的余晖中,被淡淡的落寞和忧郁缠绕着的风扬,
想看到冷冷哼着对我的吼叫不屑一顾的风扬,
想看到表情夸张地叫着"曹力你弄了什么玩意儿给我"的风扬,
想看到流露出哀伤眼神,低声求我让他吻我的风扬,
想看到生气地对我说"你不要命了",又温柔地说出"没事儿,有我呢"的风扬,
想看到深情地凝视我,紧紧地拥抱我的风扬,
想看到愤怒地责问我为什么背叛他欺骗他的风扬。
。。。。。。
想看到这么多这么多的风扬,可是我却最不敢看现在的他。
我,没脸!

绝望的尽头是希望
风雷和曹力在医院里守着风扬,风雷不让我进去见风杨,我只得在观察室的玻璃窗外仔细看着插着各种仪器的我的爱人--根本看不清他的五官,我甚至怀疑躺在这里的只是风扬的替身,真正的风扬藏起来了,他怨恨我,不愿意见我。我想永远在这里看下去,想陪着他度过他生命中的危机,可是我才是他最大的危机,我在这里只会让他不安,让所有人不安,我只能灰溜溜地逃回家。
我妈见我浑身是伤地回来,吓得脸色煞白:"辉啊出什么事了,你跟别人打架了吗?"
我深吸了口气,努力装出平静的样子:"路上遇到抢劫的了,你儿子奋勇杀敌,与劫匪殊死搏斗,说不定明天就能上报了,哈哈。"
我蹩脚的玩笑并没能消除她的担忧,她的皱纹更加深了,轻轻搂住我:"辉啊,你从小就是这样,在外面被欺负了,回到家里也不吱声,故意装给我看,让妈以为你没事儿,可是一转头,你的笑脸就没了,偷偷地一个人上药,你以为妈什么都不知道吗?你受了伤,宁可自己忍着,也不想让我担心,你知不知道妈妈很心疼你?"
她抹起了眼泪儿,我把她搂得更紧了,下巴轻轻摩挲着她柔软的头发:"妈,我没事儿,我都这么大了,不能总在妈妈面前哭鼻子啊。"
她提起头看着我:"这次是不是也是别人欺负你了?你不能再骗妈妈了,跟妈说实话!"
我扶着她瘦弱的肩膀笑着说:"没有,真是遇到打劫了,我没骗您,只可惜我身上也没什么钱,他们尝不到甜头,就把我打了一顿。"
她见无论如何都问不出我的实话来,只得放弃,仔仔细细由里到外察看了我的伤势,捧起我的右手,仔细地抚摸着:"手受伤了吗?"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没事儿,就破了点儿皮。"
她生气了:"还骗我!破了点儿皮还用包得这么厚?肯定伤得挺厉害,你什么时候能让妈妈省心啊?"她扭过头去又落了泪,我手足无措地看着她,一句安慰的话也讲不出,只能不停地说:"对不起,妈,对不起。。。"
我还能说什么?我不能对任何人说实话,对李云石,对风扬,对曹力,对妈妈,包括我自己,我都必须时刻伪装,时刻用谎言防备着他们,欺骗着他们。我每天都生活在谎言中,遭受着良心的谴责和痛苦的煎熬,也许,我本身就是一个谎言,我根本就不存在于这个世界,只不过为了欺骗他们,世界才编造了我。

我不能洗澡,我妈就给我打了一盆水,让我坐在卫生间里,她用手巾帮我擦后背。
"妈,如果我做了对不起您的事,您能原谅我吗?"
她手上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你是我的儿子,你做了什么错事,还是我的儿子,妈妈都会原谅你的。"
"那,如果某一天我要离开您,甚至要去坐牢,您还认我吗?"
她半晌不语,突然又加快了手里的速度:"原谅,怎么样都原谅,你好不容易回到我身边。。。"
她突然住口不说了,我有些纳闷儿,她的话似乎更有深意。正要细问,她把话题岔开了:
"小辉,你前一段时间,是不是给人家开车来着?给谁开车?"
我心里一痛:"是给别人开车,一个公司的老板,朋友介绍的。"
"是不是。。。隆宇集团的老板?"
"您怎么知道?"
"你忘了,我在那儿上班,有一次无意中看到你开车送一个男的,挺年轻挺英俊的,看上去不是一般人。"
"是啊,他就是隆宇集团的副总裁,您既然在那儿工作没见过他吗?我怎么也从来没见过您呢?"
"我没跟你说实话,其实,我,我不是在档案室工作,而是负责看仓库,因此我根本没机会见到公司的高层,你当然也不会看到我。"
她低下了头,像犯了错的孩子,她对我只撒了这么一个小谎,就自责不已,我却骗了她那么多,我是个十足的大骗子。我心里泛酸,她又问道:
"辉啊,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您没听公司里的人说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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