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市蜃楼————冰蓝镜影
冰蓝镜影  发于:2009年03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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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唐晋一咬牙,厚脸皮地扑到了白钧昊怀里,紧紧拽着对方的衣服,"我跟我自己发誓,要是有一天你回来,我绝对、绝对......"
"你立誓的对象该是你所在的唐门,你爹,你二叔,不是我。"
唐晋只觉得自己的意识渐渐脱离身体,甚至还没来得及看一眼那张梦牵魂萦的脸,眼前一黑,倒在白钧昊身上。
"谢谢你带我来这里。看来你也不是没有改变,至少路痴毛病已经好了。"白钧昊横抱起人,轻轻吻上怀里人的额头,"你和离落一样,并不适合这个腥风血雨的江湖。原谅我,我不想再失去第二次。
次日,唐晋被送回了唐门。
唐门门主唐山看着自家儿子的睡脸,对着来人拱手,"多谢。"
白钧昊扬了扬嘴角,"我可不是白白当车夫的。"
"不知白少爷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只是想问贵派拿样东西。"
"请讲。"

离开唐门的时候已是正午时分,街上车水马龙,当初被白钧昊看好的名为天下第一家的酒楼不负众托,已在全国开起了连锁。
白钧昊走进一家分号,只是点了一壶粗茶,倚楼观望。
姗姗来迟的兰汀歉意地笑着坐在对面,"还以为你到了中原就忘了大伙儿呢。"
"谁敢忘了你兰大小姐,谁能忘了你兰大小姐?"白钧昊嘻笑着替对方斟茶。
"仅凭我们商队和那些达官贵人的关系,只能帮你搜集到这些消息。"兰汀抿了一口茶,"你要查的人半年前入了宣王府,敬献者是一个名为亦然山庄的江湖组织。"
"目的?"
"听说是为了免遭宣王的讨伐。"
"讨伐?"
"详细情况就不是我们能探听得到的了。"
谈话被角落里的争吵声打断,两人闻声望去,只见一锦衣华服的公子哥儿正极力与店小二解释。
"你当我们天下第一楼是路边摊啊,竟敢来我们这里吃霸王餐。"店小二气势汹汹的击掌,立马一群虎背熊腰的壮汉噔噔噔上楼,团团围住那锦衣公子。
"不是的,本,那个,我习惯了出门不带钱,你们可以找小苏、小苏......"仿佛想到了什么,锦衣公子忽然一脸沮丧,"糟了,忘了今天是一个人出来的。那个,可以的话,我可以给你们写张借条,稍后马上派人把钱送来。"
"你当你爷爷我是三岁小孩儿啊,今儿个你小子不付钱,就休想踏出门口半步。"
"我没骗你们,真的只是忘了带钱嘛。"锦衣公子小声嘟哝。
"我说,既然他忘了带钱,就算你们扣留他也从他身上搜不出一分钱啊。"白钧昊食指轻扣桌角,头也不抬地插进了这群人的争吵。
"什么东西,敢管你爷爷我的事儿?"
"啧啧啧,看来这天下第一楼真是堕落了,连个店小二都是这么目中无人,这让我们顾客以后还怎么敢来这儿吃东西啊?"白钧昊扬了扬下巴,好心示意那店小二看看周围的情况。
楼里空无一人,客人们早被这喊打喊杀的气势给吓跑了。
兰汀识趣地起身离开酒楼,在大漠和那人相处了半年,知道要是被他管上的事儿,很少有人能善后。
"乖孙子,你爷爷我今天也忘带钱袋了,不知道你是不是也准备不让我踏出这门槛半步呢?"白钧昊把玩着手中的茶杯,故意摔破在地上,"哎呀,瞧我,还真是不小心,这摔碎了可是要赔偿的啊。"
"你......"店小二被白钧昊悠然自得的表情惹火,一声令下,要抓人送官。
可惜这些个壮汉是中看不中用,白钧昊一脚就撂倒了两个。踏着桌子到了那锦衣公子的身边,一手抱腰,脚尖点地,两人刷地就飞身出了二楼。
"啊--我怕高--"锦衣公子乱叫,慌忙蒙住自己的眼睛。
白钧昊带着人飞檐走壁,才不过掠出一里,就被一道人影截住,止步于某家大院的围墙之上。
"小苏--"一个大嗓门破空而入。
"放开我家公子。"来人冷冷道。
敢情是那位小苏啊!白钧昊‘呵呵'笑了两声。
锦衣公子开口解释,"不是的,小苏,是他帮我解了围。哎呀,我怎么站在墙头上?快下去,下去,我怕高。"
三人在这聒噪的声音中飘然落地,锦衣公子连连向白钧昊道谢,又回头吩咐那小苏一会儿别忘了将钱送到酒楼。
白钧昊欲转身离开,忽见那锦衣公子大惊小怪地指着他腰间的钱袋,高声嚷嚷,"咦?你没有忘带钱袋?那你为什么要那样说?"
"只是想看看这世道是否还容得下任性二字。"白钧昊回眸一笑,扬长而去。
"公子。"苏青叫了声注视白钧昊远去的人。
"呵--"卸下伪装,大嗓门的声音忽地深沉威慑,"廖哲说得没错,白钧昊,果然不是泛泛之辈。"

犹记得第一次见到‘亦然山庄'这四个金光灿灿的大字,也是在这么个乍暖还凉的初春。
柳树依旧继续胞芽,花圃中的风信子继续随风摆动,水榭外池塘的睡莲继续含苞待放。
走上曲桥,一切都熟悉地仿佛昨日,却是明日黄花,早已过了那个时候。
水榭里走出两人,白钧昊微微侧头,好像初次见面般微笑,"好久不见,逍遥。"
任逍遥难以置信,有那么一霎那,他以为自己还在梦中。
"钧、钧昊?"他踌躇着开口,脚下的步伐变得异常沉重。
白钧昊扫了一眼错愕的李仕冼,对着走向自己的人扬起笑容,"怎么,只是半年不见,就不认得我了?庄主还真是薄情啊。"
听着白钧昊充满挑逗的话语,李仕冼的脸色白了又白: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
"我一直想着你哪天会像这样突然回来,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任逍遥声音带着颤抖,"我不敢相信,你竟然就这样......这样站在我面前......不再只是一个幻觉,可以碰得到,摸得到。"
"还可以抱得到啊。"白钧昊调皮地歪头一笑。
下一刻,两人已经互拥于曲桥之上。
即使抱着任逍遥,白钧昊的视线却是流连在李仕冼的表情上,那嘴角的笑有说不尽的挑衅。
他放开任逍遥,淡淡地看着眼前的人,"逍遥,你不认为你有什么事需要向我交代吗?"
任逍遥的表情僵硬在脸上,"对、对不起。"
"对不起?"
"离落他......"
"他死了,我知道,而且是为了这亦然山庄而牺牲的,我也知道。"白钧昊将视线移至李仕冼,"难道你不该解释一下他为什么和你一起从水榭出来吗?"
"钧昊,你......"任逍遥从不知道这白钧昊的话里也会有一天带着酸味儿,这是否代表他还在乎自己?
"来这里之前我已经去过白家堡了,重建地很好。不知庄主说出的话是否还算数?"白钧昊忽地又转移了话题,笑容淡定,好似刚才那个吃醋的他从不曾出现过。
"你该知道商人最讲究的就是诚信。"
"好,那盟主之位,钧昊不客气地收下了。"
对于白钧昊的爽气,任逍遥惊讶万分,"你不是不喜欢当盟主的吗?"想当初不论白常如何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他白钧昊都是一口否决继任盟主之位的,甚至不惜和家人翻脸。
"你不是知道我不喜欢还是宣布归还给我吗?怎么,后悔了?舍不得了?"
任逍遥猛然发现,眼前的人好陌生,陌生地他都不知该如何回答。
"盟主令应该在你这里吧。"白钧昊从容地笑。
任逍遥微微点头,转身回水榭。白钧昊跟上他的步伐,与呆立在水榭门口的李仕冼擦肩而过,指尖弹出一枚冰粒。李仕冼不甚防地一个踉跄,白钧昊顺势扶了他一把,笑了一声,"李大公子小心啊。"
那笑容里有说不出的蔑视,李仕冼慌忙后退一步离开白钧昊的身边,狼狈离去。
白钧昊瞟了一眼曲桥上渐渐远去的背影,脸上是不屑。走进水榭,环视周围,视线落到了窗前那做成干花的一株蓝色鸢尾。他扯了扯嘴角,目光放到了递上来的锦盒上。
"如果这是你想要的......"任逍遥没有把话说话去,他已清晰感受到,这次回来的人,早已不是从前的白大少爷了。
为了一个离落,他竟主动涉足权力中心,只是这一点,已令任逍遥心寒。那他自己在他心里,又是被摆在什么样的位置?只是一个曾经,不会有未来吗?
白钧昊平静地看着锦盒,始终没有打开,"我从前不想要,现在不想要,将来也不会想要。可是,阿哲告诉我,这个世道,已经由不得我任性。逍遥,你说呢?"
"可以,你可以任性,你可以选择不要,有我在,没人能够勉强你。"
"那我要你跟我离开,你愿不愿意?"白钧昊缓缓抬起头,直视眼前的人,"离开亦然山庄,放弃庄主之位,远离江湖是非,你愿不愿意?"
任逍遥猝不及防,他从没想过白钧昊会有这样的提议。
"呵--"没等任逍遥回答,白钧昊笑开了,"跟你开玩笑的。就算你愿意,秋暮、尘风、攸雪他们也绝对不会答应的,只怕任老夫人气急攻心,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我可承担不起那责任。"
言罢,白钧昊一扬手,只听‘扑通'一声,锦盒已落入水榭外的池塘中。
"我信你,逍遥。"
如果这世道还容我任性。



第五章

是夜,任老夫人由丫鬟搀扶着进了香堂,一脸虔诚地进香礼佛。
袅袅青烟绕梁三尺,踏着月色步入香堂的人嗤笑了一声,"可怜天下父母心,为了替‘儿子'减轻罪孽,这做‘娘'的还真是辛苦,只是不知这菩萨是否接待心术不正的人?"
闻声,任老夫人回头,只见随身的丫鬟已经躺在地上,而倚在门口的人春风满面,笑得令人寒战。
"白钧昊。"任老夫人一眼就认出了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钧昊只是来和老夫人叙叙旧,怕人打扰罢了。放心,钧昊只是点了她的睡穴。"白钧昊走近香案,慢悠悠地上了一炷香,旋即看着那崭新的任羽的牌位,一脸嘲讽,"我想,老夫人还不知道吧,任羽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经死了。"
"你胡说什么?"
"怎么,逍遥没和你说吗?说来还真巧,你自以为失而复得的小羽其实是在下的朋友。用朋友来称呼可能不妥当,老夫人应该已经了解我们之间的关系了吧。"
"你......"任老夫人惊得从蒲垫上站了起来,"你到底什么目的?"
"钧昊只是好心告诉老夫人真相,免得您老人家入了黄土还被蒙在鼓里,为一个外人吃斋念佛。还有还有,我想老夫人大概也不知道,离落,也就是你以为的任羽,他半年前突然离家了,对吧。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和你说的,但肯定你知道的不是事实。"
"你是说逍遥骗我?"任老夫人难以置信。
"就算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难免互相欺骗,何况是友人的遗腹子?"
任老夫人脸色刷白,手中紧紧篡着佛珠。
"要是老夫人觉得钧昊的话刺耳,大可听过且过,不必太在意。毕竟,都已经是死人了,也有人替他们报仇了。不过,一报注定是要还一报的,你说对吗,老夫人?"
"你究竟是什么目的?你想做什么?"任老夫人心里越发不安。
"目的倒是有一个。如果我说我要毁了亦然山庄,不知老夫人会怎么办?"白钧昊话里眼里都是笑意。
佛珠猛地断裂,洒了一地的珠子,叮叮当当,好不热闹的声音。
任老夫人胸闷,呼吸陡然变得困难。
白钧昊哼笑了一声,隔空弹指解了那丫鬟的穴,径自离去。
醒过来的丫鬟见任老夫人捂着胸口痛苦不已,慌忙从地上爬起来,大声喊叫,"老夫人。来人哪,老夫人出事了,快来人哪--"
※※※※※※
天空明净地没有一丝尘埃,白钧昊仰头躺在亭中的长椅,还记得这长椅,曾是一个赌约的发生地。
究竟是谁能笑到最后呢?
匆匆的脚步声临近,单从这紊乱的气息中就可以感受到怒气。
"你昨晚去香堂干什么?你和我娘说了什么?"任逍遥表情严肃。
白钧昊对着耀眼的太阳眯起眼,"她没和你说吗?"
"她现在躺在床上,不省人事,怎么和我说?"
白钧昊无所谓地‘哦'了一声,"叙旧而已。"
"叙旧?你和我娘叙什么旧?"
"那这话题可就多了,比如讲讲我们之间的事啦,离落和小羽之间的事啦......"
"你跟她说了?"e
"嗯,说了。"白钧昊很诚实地点了点头,"她知道后挺惊讶的。当然,我没有把你对任羽的所作所为告诉她,本来是怕她受刺激,身体会垮,没想到还是垮了。"
"你......"任逍遥气结,握紧的拳松了又握,握了又松,"你有什么不顺心的,可以冲着我来,你白钧昊何时沦落到欺负一个妇道人家?"
"那你亦然山庄又何时沦落到牺牲他人以求自保?"
"果然,你是为了离落回来的。"任逍遥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去。
白钧昊笑,坐直了身体,看向伫立在亭中的人,"那不知任大庄主是否已经想好一个解释给我了呢?"
"宣王雇用高桥藤也为他夺取武林的控制权,端王委托山庄出手帮助廖哲阻挠宣王的计划,宣王事败,杀高桥藤也灭口,矛头指向了山庄。接下来的事,你该知道了。"
高桥藤也?白钧昊感觉仿佛有什么线索联系了起来。沉默了一会儿,他缓缓开口,"他是自杀的......离落不是一个轻生的人,究竟是什么遭遇逼得他不得不选择自杀?你把他推进的是怎样一个火坑,你想过没有?如果不是廖哲,他现在都不知暴尸在哪里,你连他的尸首都不能保住。"
"事发后我有去问过,可王府不能乱闯。就算我不顾惜自己的性命,我也要顾及身后这些山庄里的人。"
"是,你任大庄主以大局为重,成全大我,牺牲小我。我还是远离你这道貌岸然的亦然山庄,不然恐怕哪一天,连我都可以牺牲。"
白钧昊拂袖离开,任逍遥拽住擦肩而过的人,不由分说地吻了过去,将人压倒在了亭中的石桌上。
"你说你信我的。"
白钧昊冷笑着看向他,"我信这不是你的本意,可你错在你没有去挽救,你选择了坐视。"
"你到底想怎么样?你折磨的我还不够吗?"任逍遥不自觉抓紧了对方的双肩,"你不喜欢被束缚我就给你自由,你总是没有留下只字片语就离开我也没怨你一句。你玩诈死,我却痛得肝肠寸断;我杀了你爹,你以为我心里好过?你离开的半年,我是怎么度过的你想过吗?到了现在,你还嫌玩得不够尽兴吗?"
"逍遥,我回来不是和你讨论这些问题的。"白钧昊懒懒地躺在石桌上,"是我辜负了离落,我不能让他就这么走了。"
"是不是我死了,你才会把我放在心上?"
"别说这么孩子气的话,你知道的。"
白钧昊暧昧不清的话却是让任逍遥因为思考而冷静了下来。
"好像有人找你。"白钧昊侧头,看向远处走近的秋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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