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市蜃楼————冰蓝镜影
冰蓝镜影  发于:2009年03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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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你还是选择亦然山庄吗?"白钧昊的声音轻得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两人相视无语。
明明有过未来,却是梦醒一场空。不然,怎么说天意弄人?
"呵,你想这样站到什么时候?"白钧昊难得不耐烦地先开口。
即使在春天,夜永远是凉的。
"我只问你一句,你愿意跟我走吗?"任逍遥用了一个问句,语气几近哀求。
只为一个亦然山庄,牺牲了离落还不够吗?白钧昊笑容罕见的凄凉,两束冰凌突袭任逍遥的同时,人跃然消失在沉沉的黑幕中,免费客栈也舍了。
叮叮两声,冰凌颓然被打落在地,留驻原地的人垂下了眼帘。
暗处一个黑影闪烁了一下,瞬间已经屈膝跪于任逍遥身后。
"飞鸽传书回亦然山庄,命尘风和攸雪去请唐门来京城一会。"
黑影一声短促的‘是',转瞬隐没于黑暗中。
任逍遥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戾气。
白钧昊,如果这是你给我的答案,那,接下来的,就是我给你的答案。

云夕悔恨自己的一时失口,在这静谧到让人心慌的幽室,他无暇关心已经被饿了三天的身子,只是透过那扇唯一的天窗,无望地远视天空。
一路小心走到现在,为了自己能够活下去不惜牺牲他人,可笑现在却忘了自己命在旦夕。仅是因为一个萍水相逢的人,自己沦落这般地步,何苦?
自造孽,不可活。
比起别人的性命,不是更应该在乎自己的吗?
自己靠着这层盔甲才得以苟且偷生到现在,怎么就那么糊涂?
离开这个幽室不是没有办法,但后果绝对会更严重。
难道就这样干等着?
犹豫之际,外头传来两个闷闷的倒地声,铁门毫不费力地被踢开,云夕仿佛感受到微风抚过山头翻卷起河浪般的草丛,清雅,淡定,舒心,沁人。
"你......"他惊讶,下一刻却换上了一副凶神恶煞,"你是猪啊,你不知道宣王在抓你吗?竟然自动送上门来,你脑子有问题是不是?"
白钧昊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云夕本已凉透的心仿佛被注入一股温泉,可他同样深知这话背后深藏的玄机,陡然一阵失落,"是为了离落吗?"
低眉淡笑,白钧昊朝他勾勾手指。
云夕竟就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继而便被那暧昧不明的眼神盯得浑身不自在,莫名地心虚起来,"干、干吗?"
所谓美人,就是有这种魅力。窘迫羞涩的神情饶是任何人,都会克制不住,恨不得狠狠蹂躏一番。
白钧昊也不是什么吃斋念佛的和尚,此刻面对如斯美人,更多的是愧疚,所有的情感最终只化为一个浅浅的吻落在略显干涩的唇上,磨蹭着脸颊细腻的肌肤,凑至耳际,只是一句静悄悄的‘对不起'。
云夕还未不解,肩头一凉,眼前的人霎那移动到了身后,同时,门口涌入大量王府侍卫。
一身锦衣华服的宣王踏着雍容的步伐而进,原本傲慢得意的神情却在一见室内那番肌肤之亲后立刻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努力压抑的愤怒,隐隐有着即将爆发的趋势。虽然府中的侍卫都知道云夕的身份地位,可亲眼见美人衣衫裸露、春光乍泻的场面,还是不免红着脸,撇过了视线。
云夕惊觉身上的寒意,虽然身后的人适时把他圈进了怀中取暖,云夕心中却有逃脱的想法。
原来那句‘对不起'是为此,这个人早已算计好了时间。目的,只是为了让那宣王在属下面前颜面扫地。这才是这个人报复的核心,充其量,自己不过是一颗棋子。于这个风轻云淡的人,于那个高高在上的王爷,自己,都只是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罢了。
世界的坍塌只在一夕,犹如他的名字一般,一切不过是过眼云烟,一夕之间,就可以消失不见。
都是自己的报应,谁让他自私得背叛了真心待他的炎?谁又让他天真得相信这个世界还有‘情'这个字?
精神世界塌毁的云夕不堪身体的负担,那最后一根稻草终于彻底将他压入深渊。
白钧昊本是在与怒目圆睁的宣王对峙中,忽觉臂上一重,云夕已晕倒在他怀中。
"小夕......"白钧昊拍拍怀中之人的脸,触到了云夕滚烫的额头。
几乎是同一时刻,怒发冲冠的宣王也不禁喊出了云夕的名字,怒气中隐约透着难以置信的担忧。
白钧昊微微皱眉,利索地拾起落地的衣衫裹在云夕身上,又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火折子,很是挑衅地扬了扬嘴角。
"轰"一声,一阵地动山摇,天知道这白钧昊什么时候在这幽室周围埋下了炸药。
侍卫前呼后拥地护着他们的主子离开危险之地,又是一阵晕头转向的爆炸声,来自宣王的卧室。
刚逃离险境的宣王脸色铁青,这宣王府简直成了人人可以自由进出的地方,不仅带走他的人,还差点就炸了他整个府第,就算把白钧昊千刀万剐也难消他心头之气。
对着草包手下发了一通脾气,宣王又把姗姗来迟的任逍遥以及秋暮等人痛斥了一顿。
刚才所发生的事尽数落入任逍遥的眼底,可他却此时才出现,面对宣王的勃然大怒,他脸上略显歉意,不急不缓道,"一切准备就绪,唐门门主唐山及唐凯也已到京,不知王爷打算什么时候见?"
话虽这么说,任逍遥心想的却是:好一个料事如神的万事通!
闻言,宣王的怒气显然消散了不少,表情严肃起来,可见此事关系之重大。
又一场阴谋即将拉开序幕。b
秋暮瞥了眼爆炸过后的残局,看向任逍遥的眼神中有些无奈。
事已至此,他无话可说。或许当初就不该心存仁慈,一剑杀了那个人,这江湖与天下,也不会如此多事。

云夕的烧来得快,去得也快,一贴药下肚,醒来就直喊饿。一桌子菜肴全让他一人包了,也难怪他饿了三天。这狼吞虎咽的画面本该夸张不雅,可主角若是一个唇红齿白、清秀养眼的美人,那些繁文缛节的俗套就可以直接无视了。
白钧昊带走云夕后没回廖哲住处,一来他不想给好友添麻烦,二来他也不愿把云夕往宣端两王争权夺势的局面中推。
其实,他本不该这么心软。
云夕没有参与任何争斗,可当初的离落也同样是无辜的。离落与那政治阴谋风马牛不相及,却落得如此悲惨的下场。
可当他白钧昊看到宣王方才对云夕的那番紧张程度,让他喜忧参半,甚至是有了一丝动摇。
喜的是他的计划如预料中一样进行地顺利,忧得却是这个叫云夕的美人。
想起云夕晕倒前那受伤、不解的表情,他白钧昊脑里的某根弦被触动了。
云夕,和离落,真的很像。
无辜,正是他们的通性。
离落成了权力阴谋的牺牲品,若是照现在的情况继续发展,云夕,不免重蹈离落的覆辙。
他,不想看到第二个离落。
任性如白钧昊,做了这个极其符合他性格的决定。
乔琳泡了壶花茶走了进来,这间僻静的竹舍乃是她领着两人来的。
说起和这个女子的再次相遇,白钧昊满心疑惑。
当初乔琳作为那次东瀛人犯案的证人,和廖哲有过接触,也受到过那时帮助廖哲的亦然山庄的保护。
在这个非常时期,非常地点,他不得不考虑,这次的相遇,会只是偶遇这么简单吗?
江湖,总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他白钧昊第一次有了玩累了的感觉。
自问,报复何等虚妄?
当任逍遥一剑刺透他爹身体的时候,他选择了理智,不是他爱他胜过于他爹,而是基于那冤冤相报何时了的释然;然而,他却是为了离落的死重新回到这个中原。
是因为那个有着月桂香的人儿?
可笑,答案是否定。
知道了事情始末才清楚,是他没有办法原谅任逍遥对那个李仕冼的放任。
毫无知觉的情况下,他就这样陷入了深渊。
他没想到,这个世上竟然有人可以让‘吃醋'两个字形容在他身上。
一物降一物。
他的笑早已变得疲倦劳累,他的风清云淡早已荡然无存,因为那个庄主--那个选择了亦然山庄的任逍遥。
白钧昊默默凝视着茶杯中的涟漪,"是谁派你来接应我的?宣王?端王?阿哲?还是他?"最后的一个‘他',仿佛是为了故意回避某个名字。
乔琳看了看抿了一口茶的云夕,"虽然这是他的叮嘱,我带你们来这儿也是为了你好。"话说到这里,云夕已经因那茶里的迷药昏睡。乔琳顿了顿,继续道,"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你不会想看到的。"
"接下来?"白钧昊有不好的预感,"他打算做什么?"
思考良久,乔琳才又开口,"我只知道万事通上门找过他,第二天,他就派人去请了唐门,还找来了造假天下第一的贾师傅。"
白钧昊顾不得昏睡的云夕,起身就要离开。g
乔琳追出门外,大喊,"这里是断崖,地势险峻,唯一的出入只有一座吊桥。在带你们进来后,吊桥就立刻下令被毁了。即使你身怀绝技,施展轻功也断然跃不过这数十丈的距离。"
无奈,白钧昊驻足于这断崖断桥前,不自觉握紧了拳。
任逍遥,你到底在想什么?

面对突然出现在端王府的玉玺,廖哲处乱不惊地与那些联名上奏端王叛逆的群臣周旋,同时又四下打探白钧昊的消息,忙得不可开交。
玉玺栽赃一事,显然是宣王所为,只要多给廖哲一些时间,他完全可以联络一些朝中元老要求彻查。但是,意想不到的是,病危的老皇帝竟然在此刻醒了。
宣王算计得很好,老皇帝一醒来听到这种事,以为自己的儿子无时无刻不觊觎着他的位置,根本就是巴不得他快死,立刻龙颜大怒,不顾他人反对,将之贬为庶民。
轻而易举就铲除了最大的劲敌,其中自然少不了亦然山庄的功劳。
那足以乱真的玉玺是任逍遥找来的造假大师,那让老皇帝好巧不巧在这个时候回光返照的良药是任逍遥请来的唐门所特制献上的。
但那赞许的眼光下,是宣王的多疑和猜忌。
既然那亦然山庄有如此本事,即使这做庄主的没有那个心,不免他身边的人会有那个胆怂恿他。若是这做庄主的既有那个心,也有那个胆,更有这实力,即使自己坐上那个万人敬仰的位置,亦然山庄也绝对是心腹之患。
获悉全盘计划的秋暮、尘风、攸雪三人,同样心中忐忑不安。
一招不慎,就会满盘皆输。
接下来轮到的,会是哪一个?

第九章

幽闭的石室,昏暗的光线自天窗洒入,木制的案桌上摆放着各种药瓶,奇花异草混合的古怪香味飘荡在空中。
闻惯了这难分有毒无毒的药味,唐晋只是坐在一边,久久盯着他爹唐山身前的那摊瓶瓶罐罐,皱着眉,不发一言。
"不要想着离开我的视线,你知道后果。"唐山头也不回地道,轻易就看穿了自家儿子的心事,"别忘了你来之前答应我的。"
"呜......"唐晋发出撒娇的声音,"但是人有三急的嘛~"
唐山有些无奈地放下手头的工作,转身,看着唐晋乖宝宝可怜的眼神,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若不是当初你一时冲动为了魂灵丹,许下唐门和亦然山庄结盟的承诺,一向置身事外的唐门也不用涉足这朝廷的纷争。要是我知道,宁死也不会要那魂灵丹。你可知,此番前来京城,凶多吉少?且不论这宣王的野心,就那任逍遥看到你时的眼神,就让我心里发寒。"说到这里,唐山极度后悔地蹙了一下眉,"真不该让你跟来。"
唐晋眨巴了一下眼睛,这任逍遥关他什么事?
乖宝宝除了关心白钧昊看他的眼神如何之外,还怎会关注他人?但是久经沙场的唐门门主不一样,唐山了解感情在左右一个人的行动上可以起到多么重大的位置。如果没有任逍遥的默许,那个叫李仕冼的人怎么可能轻易就自作主张把离落送进宣王府。从这一点上,唐山完全可以确定,任逍遥对白钧昊的放任已经接近了极限。
那个任逍遥不是性情中人,却是拥有男人最普遍的一个特征--霸道。
而这个坐拥武林的任逍遥的霸道,是一种危险。
冲着白钧昊对唐晋的好,唐山在白钧昊送唐晋回来之际,曾以一语相谏,"玩火会自焚。"
白钧昊只是一笑了之,问唐山要了一些药物。
那药物,是整尘风和攸雪用的。
唐山便知,这个风清云淡的人,是有着玩火的实力。
作为唐门门主,唐山秉承家训,也不愿干涉别人的家务事,只是一心维护自己的儿子。谁知这乖宝宝倔强起来,愣是叫人打不得,骂不得,最后还得乖乖顺着他。
可怜天下父母心,只盼研制完这最后一帖药,早早离开这是非之地。
敢情这爷俩儿大眼瞪小眼的战事还未开始,石室外一阵喧哗,一手持拂尘的太监带着大队人马气势汹汹摔门而入。二话不说,动手抓人。
"干什么你们?"这话也就乖宝宝会脱口而出。
"干什么?"那太监阴阳怪气地学了一声,不屑地‘哼'道,"大胆刁民,竟敢串通宣王加害当今圣上,罪犯天条,当诛。"
"什么?"这回轮到唐山一脸震惊,但是立刻冷静下来,这其中必是有误会,"敢问公公确定药在被送往寝宫的路上没有被人做手脚?"
"药是本公公亲自送到圣上那儿的,难不成你怀疑本公公?"这太监说话还不时扭头摆腰,一副狗眼看人低的可憎面目。
"那宣王呢?"唐山旋即想到了这个问题,他不管是谁要陷害,总之当诛的主谋绝不会是他们。
"自然只有死路一条。"接话的是秋暮,他缓缓步入。
石室的门被‘砰'得一声关上,只听得一声‘逆贼拘捕,杀无赦',忽明忽暗的烛火中,一番刀光剑影扎人眼睛。
与此同时,石室外互相对峙的是宣王与任逍遥的人马,攸雪与尘风历经白钧昊的那番折腾已经从亦然山庄赶来。
被剑抵着后腰的廖哲,手持的是一份圣旨。
任逍遥要杀宣王,必须要有个名目,换言之,他需要一个朝中的人物作为这场战役的主持者。
效忠于端王的廖哲是最好不过的人选。
端王派视宣王为眼中钉,肉中刺,如今端王遭陷害贬为庶民,忠心耿耿的人势必会每时每刻盯着宣王。而任逍遥导演的这出‘献药',前半段让病危的老皇帝回光返照罢免了端王,后半段便是栽赃宣王假借献药毒死当今圣上。一旦计成,为端王做事的廖哲就可以名正言顺讨伐,即使廖哲怀疑他任逍遥的目的,这个角色也非他莫属。自然,这场戏的枢纽在于制药的人--唐门,为了免除后患,在京的唐山、唐凯以及唐晋,必须不留活口,同时,作为统一武林的亦然山庄也能顺便解决了神秘莫测的唐门。
宣王的失策在于,他没有先下手为强,他忙着去找被白钧昊带走的云夕,他给了任逍遥做庄的机会,而把自己陷入了这生死的境地。可笑的是,耗尽人力财力也遍寻不得的人,竟是在任逍遥手中。
这盘棋,他宣王败。

熟知人心的万事通打点了一切,在外自居封地的其他几位皇子分别收到了亦然山庄送来的人头--他们各自安插在京的探子和心腹。迫于亦然山庄的淫威,他们认同了遗诏上的禅位。
贬为庶民的端王被贴身侍卫苏青救走,下落不明。
宣王死罪难逃,只是他任逍遥不知出于何目的,没有杀他,反将之押入了天牢。
同样在天牢的,还有另一个人--唐晋。只是这眼神呆滞、满身血垢、半天不挪动一下身体的模样,不禁令人怀疑他是生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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攸雪前来请白钧昊他们回去的时候,已是半个月之后的事。乔琳与攸雪对视了一眼,双方心下明了。
白钧昊带着满脸的疑惑和云夕坐上那奢华的马车,一路紧握的拳竟然渗出了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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