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如画(第一部)————海岸听涛
海岸听涛  发于:2009年03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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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博心里面升腾暴烈的火猛地被浇了个透心凉。本来是不想让他恨自己的,可如今......,觉得还是恨好,至少证明那还有丝感情。
清祝言平静地格开李博的手,旋身准备走进殿内,顺便掸了掸身上若有似无的灰尘。
"祝言,我曾经无数次希望你是女孩,这样我们就不必如此对立。"
李博急痛地话语传来,清祝言脚步顿了顿,好笑的看过来,"你知道你和李熙有什麽不同吗?他从来就没这麽想过。"说完後也不管李博如何,清祝言径直回到殿内,几位当朝重臣正陆陆续续地从德钦帝寝宫内退出来,最小的皇子李势坤睡眼惺忪地被乳娘牵了进去,十皇子李瑞怯怯地观察著周围,旋即垂下头疾步入内。
"怎麽回事?"
清祝言一面悄声问一直在的小太监,一面看著周围人,父亲的表情微沈,其余等人大多无甚表情。对方鞠了个身子压低声音答道,"皇上刚刚精神好点,想召诸位大人进去商议,可是没说上几句病又发了。"
清祝言轻轻点了头,注意到左相王渊脸色很淡,平淡到几乎不像往日盛气刚愎的他,连一丝表情都没有。
这样一来,倒是显得诡异了。
清祝言急忙不著痕迹的瞥向李博。他到底年轻,没有像王渊般持重,眼神很有些波动不稳,可偏又坐著未动。他是皇子,适才连李势坤与李瑞都已经进去了,为何他不进去?难道是在等什麽?清祝言倚在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里苦思,眼神下意识地在整个房间内飘来飘去,突然之间,一个想法冒了出来。
难怪一直都觉得很不对劲,在皇上病情如此危急,左右二相御史亲王都守的不著动,除开已是疯颠的惠後,王贵妃与柳妃都在後殿相守的时候,为何独独不见掌管皇城禁军的兰屿舒?!
皇城之中,十万禁军,其中还有以一挡十的铁甲骑兵,这样一股力量,任是哪方都不会忽视。
王渊、李博以及身居幕後的王贵妃之所以一直未敢轻举枉动,一来是因为李博的身份尊贵,本以为帝位唾手可得,二来,也是最根本的,就是他们手中并无兵权。兵部一直都是右相治下,李博不善领兵,德钦帝一直不敢把军权交他手中,而这一点,也是李博於根本上很不喜欢李熙,甚至可以说忌惮,以至寻机让他出京以便下手的原因,因为李熙能调动漠北军营。
清祝言背後暗暗冒著冷汗,自己竟然在如今才想明白这层,明显已是先失一机。
门外的烛光突然一阵明灭不定,所有人都反射性看过去,李博抬眸与王渊交换了个眼神。
只见众多人影斑驳抖动在窗上,偏又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只有唏嗦的走动声传来,显是受过严格训练。众人皆不禁变色。
"皇上宣诸位大人入殿进见。"
总管太监尖细阴柔的声音昭示了当朝天子大限已至。
李博的唇角勾起个得意洋洋的笑来,率先进了寝宫,众人面面相觑,无法,只得一同入内。
甫进去,浓浓的药味扑鼻而来,烛火晕暗,照得整个寝宫死气沈沈,连随待的宫女太监脸上都蒙著青灰。德钦帝躺在龙床上,看著齐刷刷跪倒的人,连话说的都嫌费力,只是动动手指往上微抬,示意众人平身。
只见李博兀自不动,冷冷地直视著德钦帝道,"儿子不才,想从父亲这里讨一样东西。"
所有人或诧异或指责或旁观地注视著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德钦帝青灰的脸色露出异样神情,混合著各式各样的思绪,最後却归於平静,看著自己的儿子。
李博不以为意,径直开口道,"儿子想要的,就是这天朝江山。"

李博这句话一出,所有的人都紧张到了极点,整个寝宫肃静非常,仿佛连烛火都不再跳动,凝滞在那里。
"既然你这麽说,那就是有十足把握了?"
李博垂首默认,德钦帝环视著殿内寒声若噤的众人,脸上猛然涨起血色,"兰屿舒呢!"
李博回答,"皇城外有乱民骚动,兰将军携军前去镇压骚乱,身中流矢遇险。"
兰屿舒身为禁军首领根本无需以身涉险,这番话的蹊跷於久混官场的众人哪会不知,不免感同身受,心生悲凉,清祝言更是面色如灰,眼中涌起雾气。自己一手箭术师从兰屿舒,小时情同父子,大了虽然不常见了,可情义未改,没有想到分别竟然会如此突然!
心中悲怒正待发作,突然从旁伸出一只手将他捺住,清祝言看清是谁後,不由瞪大眼睛。
"那外面,也埋伏好人了?若是朕不答应,这殿内是否就要血溅当场?"
德钦帝冷静的腔调传来,缓声发问。
"为保父亲安全,儿子不得不多小心点,才将宫门关闭。"
李博叩首道,"这也是万全之策,儿子心里是不欲这里沾染上血光。"。
德钦帝干涩的笑了笑,"那其他人你打算怎麽办?"
"在场诸位皆为本朝肱股重臣,新朝还需仰仗诸位辅佐。"李博说的很客气,反正已是将他们的命攥在手中,他不介意客气一点。
"那熙儿,瑞儿和势坤他们呢?"
"十弟与势坤,只要他们不与我为难,我自然不会找他们的麻烦。"
李博已经说的不大耐烦了,眉头紧皱地对德钦帝道,"父亲,请颁诏书吧。"
"哈哈哈哈......"
德钦帝突然之间大笑起来,不知道从哪生出来的气力,劈手将收在身旁的诏书掷向李博,李博见之大喜,忙接过急急展开,笑意渐渐凝在脸上,蹭地一下站起来,将空白的黄绸抛至一旁,厉声喝道,"这是什麽意思!"
"带兵逼宫,已犯刮刑,此为不忠;囚禁皇族亲贵朝中重臣欲行不轨,此为斩刑,此为不义;身为皇子,应为众人之楷模,却不知三省以悟其身,言行僭越,此为笞刑亦为不孝。"
清冷的声音回响在殿内,李博朝向发出声音的方向望去,身著玄衣的李熙缓缓从重叠宫帐後踱出,"纵然你如此不忠不义不孝,父亲却仍想给你最後一个机会,可惜你却将它抛开,要知道,这上面本可定满你的罪责。"
"你怎麽......!"
见到是他,李博大骇,"你竟然还活著?!"话音未落便知自己说漏了嘴,脸色尴尬万分。
清祝言看著李熙,强按住心中激涌心思,刚刚看到竟然是他时真是倒抽了口气,他是怎麽趁所有人都不注意的情况躲进来的?
李熙一笑,径直走至已然油尽灯枯的德钦帝榻前,垂首道,"儿子让父亲受惊了。"
德钦帝苦涩地笑了笑,眼眸在李熙与李博身上移动片刻,随後长叹一声,"定澜。"
一直冷静异常的右相清定澜垂首踱至德钦帝身旁,接过真正诏书,挺直身子後展开诏书,双目扫过将前言尽数跳开,直接朗声宣布道,"现传位於五皇子李熙。"随後便拢起诏书站至李熙身旁,
"你!怎麽可能!这定是伪诏!"
李博不禁吼道,"来人!"
那一声喝叫空荡荡地回响在殿内,王渊见状脸色亦一白,能挑进来的人都是死士心腹,为何现在不听号令?就算是自己带进来的人出了差错,可早已约好的王贵妃呢?她手上所能调动的人虽然不多,可控制住在场的人却是绝对够了,怎麽她听到声音也没有动静?
如此突变,在场紧绷著诸人皆不明地四望,一股微妙的气氛弥漫开来。
李熙一笑,冷然,"拿下。"
声未落地,林立在外的侍卫一涌而入,将众人团团围住,走在最前面的男子身形修长,脸容清峻,王渊看清来者是何人後,顿时怒发冲冠,"鹿鸣!老夫待你不薄,视你为心腹,让你负责所有的事情,你怎能背信弃义临阵倒戈?!"
"这是因为,在下本就是荣王殿下派到王相身旁的人,不......,现在应该呼吸为太子殿下了。"
鹿鸣脸色不改,沈著地向李熙叩首问安。
李博见本是自己的左膀右臂竟然是从一开始便是在欺骗自己,眼中闪过一段灰烬般的颜色,咬牙切齿地喃喃道,"我不会输......,我不会输!"李熙微微皱眉,李博犹如笼中困兽一般声嘶力竭地对李熙道,"你以为我就没有想过後招麽!我得不到的,你也休想得到!"
"李博!"
李熙一向喜怒不形於色,此次的声音却是极戾,"你的意思是不是指若你未能成功,府中另外安排的死士便至京城四处放火,以求玉石俱焚?"李熙声音愈沈,怒道,"李博!你好大的胆子!民为贵,社稷次之,君轻!这个道理你都不懂了麽!为了一已之私竟然将无辜平民卷入妄顾人命!如此卑鄙自私,谁还能容!鹿鸣!拿下!"
"是。"
鹿鸣叩首道,随後又对李熙道,"太子殿下,适才兰大将军还让属下传一句话过来,万事无忧矣。"随後,殿後门打开,王贵妃一脸怒容,银牙咬唇,李博、王渊明白大势已去,束手就擒。
那一夜,德钦帝薨於子时,随後在右相,御史大夫以及四位李姓亲王见证之下,宣布李熙为太子,待大行皇帝下葬後即刻即位。
同时,誉王府被重兵团团围住,由於整个王府被皇家禁卫军封锁起来,无人知晓里面发生过什麽,整个王府宛如空城,地面被人吹刷的干净异常,誉王不知所踪。
李熙站在皇城最高处远远眺望,冷风拂面,此时已近拂晓,远远只见青山如黛,街道齐整,飞檐斗拱被拂上一层金色,似乎正懒懒於沈眠之中清醒过来,浑不知是在火烛地狱的边缘拉回来,正待展现笑容。
"冷吗?"
李熙笑意盈盈地看著被自己拖上来的人,敞开大氅将他包了进去,没想到清祝言却没有挣扎,静静的倚在他胸前,不禁打趣,"怎麽突然变的这麽乖?"
清祝言重重戳在他的伤口上,疼的李熙闷哼一声,刚想报怨两句,却是发现他倔强地咬牙,眼中慢慢升起水雾,在殿内的时候便已经看出来了,虽然他装著没有事,可是脸色却没有骗到人,又不是没有其他的办法,为什麽要行这麽险的招?假装自己中计陷身浦县松懈李博,难道不知道刀箭无眼麽!现在好了,总算是受了伤才安心!
李熙将他紧紧拥在怀中,安慰他,"好了好了,这不是没事吗。"
"你还想怎麽有事!!"清祝言气急攻心,哪还记得他即将即位,拽著李熙的耳朵吼道。
李熙马上闭嘴,垂头认错。
清祝言见他认错态度如此之好,又哭笑不得,恨恨道,"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就是你设的局吧?从收集自己的‘罪证'交给皇上,倒拍李博一笔开始?"
李熙点头默认,清祝言皱眉思索,"想必李博敢在帝前同我吵,随後又聪明太过的表现,也是你授意鹿鸣教他的?"
"鹿鸣告诉他怎麽做,可是李博也大可选择听或不听,只是他不明白,有时候表现的太聪明中会适得其反。更何况,连好话与坏话都分不清楚,以後又怎麽能识人用人。"
"那你也是知道他要加害於你,干脆将计就计,潜回宫中与皇上预谋,以便‘人赃俱获'?而兰将军也是索性充当诱饵让他以为大事将成,实则是将李博最後一丝力量摧毁?!"
李熙微微点头。
"你为什麽要如此兵行险著......"清祝言叹道,明明就可以调动漠北军营不是麽。
"言儿,你应该还记得太祖年前,吴王三乱的事情吧?"
李熙打断他,尔後自己又答道,"那场叛乱历时七年,朝庭花了近千万的银子用於平定叛乱,而这七年之间,不仅生灵涂碳,国家财政大损,就连边疆亦是受此影响,频频波动,令得朝庭为了避免两线作战之苦,凭白地送出几位公主,无数陪嫁,只至平复吴王三乱之後才稳定边防,却已是令得我朝不得不几十年休养生息难展大业。"
看著清祝言皱眉,李熙一笑,"对於李博,我不能不逼他反,但是也不能逼他完全不反!"
"你看。"
李熙转个了身,让清祝言看著黎明之中的京城,"美吗?"
清祝言不解的看他。
"他造反倒是爽快,不过一死,最後受损失的却是我,我怎麽能拿自己的东西陪他豪赌。"
李熙缓缓道,"更何况,我不忍心破坏这如画江山。"
眼前的人仍旧微笑,却是已如鸿雁展翅,展露凌冽羽翅的人,清祝言看著天空中最後一抹炫烂的霞光,灿若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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