琢玉曜清言 番外合集————落熔璧
落熔璧  发于:2009年03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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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子

第一章
柳言初慢慢地在山林中走著,山里的空气十分清新,鸟鸣声声。柳言初过惯了忙碌的生活,突然来到这里,每天闲著无所事事,很是不习惯。
缠丝草真是一种神奇的药,柳言初初次见到它时,那细细弱弱的小草径看上去毫不起眼。当白玉将它熬成汤药端到他面前,他才吃了一惊!平常的汤药全是黑黑的,怎麽看怎麽不想喝,这药却是绿绿的,看上去十分惹眼。喝到嘴里,也不象普通的汤药一般又苦又涩,反而是又香又甜,柳言初每次都能一口气全都喝完,白玉笑得眉眼弯弯。
今日,白玉去查看龙脉,柳言初呆在屋中闷得慌,避过小寻,自己悄悄地出了门到山中散步。
小寻便是白玉救的那支千年何首乌。白玉将柳言初带回山中後,平时日日陪著他,不离半步。只是自己护著那龙脉,又承诺了皇甫晟需保住大秦江山五百年根基不动,所以经常要去查看龙脉走向。原本柳言初觉得分开两三个时辰料无大碍,白玉却左思右想放心不下,索性将小寻找了来,嘱咐他在自己离开时陪伴柳言初。
柳言初越走越深,突地眼前一亮,面前出现一大片花海,粉色的、白色的、紫色的,各种奇花异草应有尽有。花海边上,长著一些娇弱的蓝盈盈的小花,柳言初从未见过蓝色的花,颇为奇怪,走了过去,折了一枝想著回去向白玉请教。
岂料那花方折到手中,便如活了一般,自动离了枝干,急如闪电地射入柳言初的嘴里,柳言初尚未来得及反应,就已吞进了肚去。他吓了一跳,不知道这花吃了下去会有什麽後果,不敢再耽搁下去,急急遁著原路返回家里。
小寻在家门口跺著脚,急得六神无主,他方才一个不小心便被柳言初独自溜了出去,找遍了屋前屋後都找不到,他知道柳言初患有严重的心疾,万一......他不敢往下想,哭丧著脸搓著手垂著头喃喃道:"完了!完了!"
柳言初慢慢走近,奇怪地问道:"什麽完了?"小寻吓了一跳,抬头一看是熟悉的面容,欢呼一声,扒到他身上:"先生,你终於回来了。急死我了!"柳言初知道必定是自己冒然出门把小寻吓坏了,心里十分歉疚,连连道歉。
小寻笑眯眯地道:"先生,药煎好了,我去捧给你喝。"柳言初点头道:"我和你一起去吧!我有件事情想要问你。"小寻蹦蹦跳跳地拉著柳言初的手往厨房方向走去,嘴里问著:"什麽事?"柳言初便把方才遇到花海,不小心误食蓝花的事源源本本说了一遍,然後问道:"小寻,你知道那是什麽花吗?"
小寻捧著药碗的手一软,药撒了一半,哭丧著脸道:"先生,你真吃了那花?"柳言初心下一沈道:"怎麽了?那花有毒麽?"小寻神色慌张,眼神躲闪:"没毒,没毒,先生,快喝药吧,时间长了就凉了。"柳言初见他期期艾艾不愿说也不逼他,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约摸过了一个多时辰,白玉回来了,小寻见到他,突然面现尴尬之色,匆匆忙忙道:"主人,您回来啦?先生已把药喝完了。那个......小寻回去了。"说完,火烧屁股般地撒腿就跑,临走时看看柳言初,目光意味深长,竟有几丝同情的成分。
缠丝草有个功效,每回喝过後一个时辰,人会十分疲倦,只是想睡。柳言初坐在椅子上,身子慢慢趴到石桌上。白玉宠溺地笑了笑,将他抱起来放到床上,自己脱了鞋也上了床陪他。
柳言初觉得自己身体有点发烫,他想不明白为什麽,只是一昧跟著感觉走,双手慢慢拢上白玉的脖颈,低声道:"我们好久没有......"白玉抚著他的面颊低声道:"你身体弱,我怕伤了你。"
柳言初脸色酡红,眼中泛起雾般水气,摇头道:"不会,你小心一点就是。"边说著身体已是慢慢贴近,在白玉的身上轻轻磨蹭。
白玉原本就经不起挑逗,被他媚眼如丝地这麽一诱惑,再也忍不住,想著:"调养了一段时间了,小心点做,应该没问题的。"他慢慢放下纱帐,双手缓缓解开了两人的衣襟。
一番云雨过後,柳言初疲惫已极,不及清洗,双眼已昏昏合上,心里仍记著白天的事,口齿不清地问:"白玉,我今天不小心吃了一种蓝花,不知道是什麽东西?"白玉一愣道:"什麽蓝花?"柳言初闭著眼睛道:"就是前面树林里一片花海边上的小蓝花。"
白玉彻底呆住了,半晌颤声问道:"你吃了它?"柳言初没有回答,白玉低头一看,只见他呼吸细细,神色安详,早已睡熟了。
白玉将他身体仔细放平,掖好被角,匆匆忙忙穿衣走出屋外,喊了声:"小寻!"小寻象是从地底下冒出来一般,突然闪了出来,问道:"主人,找我有事?"
白玉脸色阴沈沈:"先生今天吃了什麽东西?"小寻吓了一跳,头慢慢垂下,隔了半晌道:"吃了那个......那个......蓝蕴草。"白玉觉得自己要发疯:"怎麽会吃那东西?"小寻快哭了:"那个......先生趁我不注意偷偷溜了出去,回来......回来就说自己已经吃了。"
白玉勉强镇定自己,沈思了半晌道:"你以後住在这里。先生身体不好,只怕......只怕以後更不安生,我一个人要是照顾不周全,你帮衬著。"
小寻抬头诡异地望著白玉,突然笑了开来:"蓝蕴草有催情的效果,主人是不是和先生......"白玉一袖子甩向他骂道:"闭嘴!"说完,大步走回了屋内。小寻不好意思放声大笑,捂著嘴低低地笑得前仰後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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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平浪静地过了两个月,柳言初开始感觉到了身体的变化。他变得越来越嗜睡,越来越疲惫,有时吃吃饭都能趴著睡著。许久未发的心疾似乎也有了发作的隐象,常常会觉得胸口闷痛得难受。他不清楚身体怎麽突然变差了,只道自己大限将至,生怕白玉担心,也不敢如实相告,想著如果哪天实在撑不下去了再说。
他却不知,白玉这段时间一直提心吊胆,日日暗暗观察他的身体状况,他这些情况全都看在了眼里,眼见他越来越虚弱,忧心难抑。
这天晚上,柳言初静静睡了一会儿,突然觉得心跳加速,呼吸困难,一下子清醒了过来,死命摁住胸口,想要缓一缓。白玉根本不敢睡觉,察觉他的异样,急忙将他扶坐了起来,单掌抵住他心口,缓缓一股真气输了进去。
柳言初缓过气来,微微闭眼歇息了一会儿,睁开眼睛看到白玉担忧的眼神,轻轻一笑道:"我没事,你别担心。"白玉叹了口气道:"你身体越来越差,真当我不知道吗?你可知道是什麽原因?"柳言初黯然片刻,慢慢道:"是不是大限已到。"白玉斥道:"胡说什麽!"
他沈吟半晌终於决定坦言相告:"别乱想了,这种变化是你吃了那草的缘故。"柳言初迷茫道:"什麽草?"白玉道:"你还记得两个月前吃了一朵不知名的小蓝花麽?"
柳言初怔了怔,忽地想了起来,奇道:"那花有毒麽?"白玉叹了口气道:"我本不想告诉你,只是你现下身体越来越弱,又尽想些乌七八糟的事,不告诉你看来是不行了。那草名叫蓝蕴草,女人服了可医不孕不育之症。"柳言初点点头问道:"那男子服了呢?"白玉似笑非笑地望著他缓缓道:"男子服了,催情交配,阴阳颠倒,体内成双,房事後即可怀孕生子。"
柳言初大吃一惊,半天反应不过来,呆呆地重复一遍:"怀孕生子?"白玉点点头,月光下目光温柔如水。
柳言初"啊"了一声忽道:"白玉,你是说我怀孕了?"白玉叹了口气,又点了点头。柳言初靠著枕头发了一会儿呆,忽然问道:"我心疾未愈,这孩子能健康吗?"
这回轮到白玉吃惊了,原本以为柳言初肯定不能接受自己有了身孕的事实,所以迟迟不敢告诉他,怕惹他心烦。现下见他丝毫不以为异,开口即问起了孩子的健康问题,不由奇道:"你能接受?"
柳言初轻轻一笑,月光下,笑容温柔缱绻,慈爱祥和。单手慢慢抚上自己的肚腹低声道:"既然让我不小心吃了那花,想必是上天安排好了的,有什麽不能接受的?况且这孩子现在已在我肚中成长,我只望他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出生。更何况,他是你我共同孕育的宝贝啊!"最後一句话,声音低绵,似有无限情意蕴含其中。
白玉心中又喜又悲,喜的是柳言初竟是如此看得开,自已再不用费神解释;悲的是随著孩子的成长,柳言初的身体越来越虚弱,若找不到万年灵芝,只怕生产之日便是两人生离死别之时。
他轻轻将柳言初拢入怀中道:"言初,你固疾未除,这孩子在你腹中长大,会汲取你的气血养胎。我......我原想不要他,只是你身体太弱,冒然打胎,只怕血崩而亡。可是往後你身体越来越差,我......我......"他越说越怕,身体不自觉微微颤抖。
柳言初反身抱住他,叹道:"这孩子也是条生命,便是你不要他,我也是万万不肯的。这麽多年我都熬过来了,不会有事的。"
他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不容乐观,刚过了两个月,心疾已开始隐隐发作,往後的八个月将会怎样,心中著实没底,安慰的话也显得苍白无力。
白玉不知道怎麽开口,只是紧紧地搂住他,两人在苍茫的月光下紧紧相偎。
到得三个月时,柳言初慢慢添了害喜的症状。起先只是干呕,渐渐什麽东西都吃不下去,常常呕得虚汗淋漓,疲惫不堪。有次他念著腹中孩子的营养,逼著自己多吃了几口,结果呕得晕了过去,心疾猛地发作,直把白玉吓得魂不附体,从此日夜守著,半点不敢闪神。
与此同时,白玉将凤落山中所有精怪集中起来,命他们分别到山河各处,去寻找万年灵芝,以期在柳言初生子前找到。他原想自己出去寻找,见柳言初身体著实虚弱,又不愿与他分开,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就这麽折磨著过了两个月,五个月时柳言初的小腹微微有些显了出来,害喜渐渐转好,心疾也好久不曾发作。除了盗汗乏力,能吃能睡,如正常人一般无异。柳言初暗暗欣喜这个好的转变,只白玉仍是忧心不已。
六个月时,肚子已经很明显了,白玉担忧的事情终於显露了出来。柳言初常常会莫名其妙地肚子疼,疼得甚时,捧著肚子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起床成了一件费力又费神的事,往往起身小坐片刻便觉身心不济。偏他心疾之症因了此等情况也是常常发作,有时睡梦中也会突然呼吸艰难,平躺著只觉得一丝气都吸不进来,只能半靠著睡觉,十分辛苦。
白玉见他难受,心里又痛又忧又急,偏偏派出去寻宝的妖怪们没有一点好消息传回来。白玉心急如焚,幸好他曾为柳言初施过血盅之术,常常渡血给他,倒也能撑得一时。
小寻默默地在身边精心服侍柳言初,眼见著柳言初身体越来越糟糕,心中也十分难受。
他自被白玉救了後,就对白玉死心踏地地忠心,後来认识了柳言初,见柳言初没有半分歧视妖怪之意,对他十分亲近随和,心里感激,也是尽力关爱柳言初。
现下看到柳言初这个样子,刚开始的调笑之心早就无影无踪,只留下满满的担忧。他常常偷偷取了自己的叶子熬在汤药中给柳言初服下,以期能使他的身体转好一点。
到了七个月时,渐渐有了胎动,柳言初常常惊喜地感觉孩子在腹中微微地踢腾,动过之後,他的灾难就开始了。他的心脉损伤过重,承受不了任何负担,小小的胎动折腾得他心脏急遽收缩,常常在胎动後便受不住心脏的大幅收缩晕了过去。
白玉时刻不敢稍离,有时整夜整夜地单掌抵著他的心口,暗暗渡血,眼角眉底尽是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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熬到第八个月,柳言初渐渐开始陷入长时间的昏迷,清醒的时候极少,白玉虽然医术高明,这样的情况却是第一次遇到,半点好的经验都没有,只能日日守在床前,默默为他渡血擦汗,待得柳言初稍稍清醒时抱他到外面晒晒太阳。
这日,柳言初醒了过来,见白玉坐在床头,深深凝视著他,脸上表情又怜又痛,心里酸楚难忍,轻轻道:"我想出去看看。"白玉点点头,慢慢掀开被子,替他穿好衣服,小心翼翼地抱了起来。那肚腹圆滚滚地显露出来,柳言初有些羞涩,将脸埋到白玉的肩窝里。
白玉勉强笑了笑,柔声问道:"想坐在哪边?"柳言初道:"在原来的地方就好!"白玉抱著他慢慢走出屋外,来到屋前不远处的一片小竹林里,将他放在躺椅上,自己坐在一旁,轻轻替他揉抚硕大的肚腹。
柳言初目不转睛地望著白玉,半晌忽道:"白玉,孩子再有一个多月便出来了,你可要好好抚养他长大!"他知道自己情况不容乐观,也不忌讳,索性挑明了说。
白玉神色一痛,低声道:"我与你一起将他抚养长大。"柳言初淡淡一笑道:"恐怕我等不得了。"白玉听不得这话,轻轻斥道:"不要胡说。"
柳言初叹了口气,握住白玉在自己肚子上轻轻揉抚的手道:"你怎地不肯明白?我这样子便是能挺到孩子出来,只怕也见不著他长大。"他微微一顿,阻住白玉的话头,继续道:"我与你蹉跎了半辈子,何尝愿与你分开?只是天意如此,怎可违逆?你便是法力通天,我却不愿你为我去做那等祸害苍生之事,须知天上异数,人间多变啊!"
白玉皱眉不语,柳言初又道:"便是没有这个孩子,我本一介凡人,又身带顽疾,迟早要离你而去,如今......"他低头轻轻抚摸肚腹,温柔一笑:"这孩子来得倒是及时,便是我不在了,他也能陪伴你......"
话未说完,那肚皮突地一动,似是孩子的小脚蹬了一下。柳言初脸色一变,这一脚来得十分猛烈,柳言初气虚体弱,承受不住,猛地捂住腹部,身体微微痉挛,胸膛急促起伏。
白玉失色,一把将他搂在怀里,一只手抚著他胸口,另一只手半空中划了个圈,隐隐一圈血光撒了下来,慢慢罩住柳言初全身,渐渐渗了进去。
柳言初缓了过来,神志疲惫,再无力开口说话,依著白玉的胸膛,渐渐昏睡过去。白玉心神俱伤,紧紧搂住他,眼泪一滴一滴落在柳言初苍白的脸上。
竹叶微微摇晃,轻风阵阵,本是明媚的午後,温暖的阳光照著相拥的人影,无端端洒下一地凄凉。
白玉抱著柳言初暗暗伤心,突地脸色一变,象是发现了什麽,周身结界隐隐设出,低声喝道:"什麽人?还不出来?"林後两人面面相觑,想不到他竟然如此之快地就发现了自己,功力实是不凡。索性不再隐藏,大大方方地走了出来。
只见这两人一人眉目俊朗,气宇轩昂,身著紫色冠袍,另一人温文而雅,清俊挺拔,穿著一身蓝色文士衫。两人甫一出来便看到了白玉怀中静静昏睡的柳言初,继而又望到了他那硕大的肚腹,情不自禁张大了嘴巴,吃惊不已。
白玉认出了其中一人,正是曾在京郊有一面之缘的肃王皇甫肇,另一人想来便是德王了!想起柳言初心口处那道深深的伤痕,便是自己也总是不能将它完全除去,不由恨意顿生。冷冷道:"你们俩个鬼鬼祟祟想要做什麽?"他挑了挑眉又道:"你们居然能找到这里来,本事倒是不小!只不过,来得平安,去得却未见平安了。"
德王大怒,刚欲反驳,被皇甫肇拦住。他见识过白玉的本事,生怕德王惹得他狂性大发,拱手道:"在下兄弟有要事来此!"他看了看柳言初忍不住道:"不知这位可是柳大人?"
白玉恶狠狠地道:"你还有脸问他?若不是那一剑,他怎会宿疾缠身?我原想放了你们,谁料苍天却不放,把你们送到了我面前来。今日,我便要帮他要回那一剑的报酬。"他恶念顿生,正欲动手杀人,怀里的柳言初猛地一震,一声呻吟泄露出来。他急急低头细查,却见那圆圆的肚子剧烈颤动,柳言初昏睡中仍是疼得死去活来,神智随即清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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