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城景事(笑忘槐老 穿越+fuzi)+番外——三日槿
三日槿  发于:2010年12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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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冷宫外回去的路上,我有些恍惚,问道:“那刺客是她买来杀我的?”父皇默默走在我身后,沉默不语。“可她为什么又要救我?”是因为她半疯半癫地,错把我当成她的孩子了么?“来,上来。”父皇又屈膝半蹲,示意我上去。我心情沉重,趴上他的背,一路上什么也没说。

默默走了好久,我忽然看到道旁不远处有棵苍天巨树,便说道:“父皇,我想去看那边那颗树。”父皇将我放下,我朝那树走了过去。“这是棵好大的槐树呢,以前我跟阿空来玩过,春天的时候,落了一地的花。在翟辛的时候,也有这么一棵槐树,也是落一地的花。可惜现在是冬天,它光条条的,什么也没有。”我摸着大树褶皱的树皮,凄声说道。父皇走到我面前来,小心地抱住我,安慰地抓紧了我未受伤的那只手臂,道:“是我害她成了那般,你会怪我么?”我终于抑制不住,小声地哭了起来。哭了好一会儿,父皇松开我,抬手为我擦去脸上的泪水。我深吸了口气,粲然一笑,道:“马克思说阶级社会总要有剥削的,父皇你不要自责。”又一抹脸,说道,“我没事了。”父皇也弯起嘴角微笑,但眼中的忧虑仍未消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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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查了几天,很快便查出帮那废太后把私藏的首饰送出宫买杀手的人,是个打扫宫殿的宫女。父皇要亲自审问那宫女,我也跟了去。

方在椅子上坐定,那宫女便被推了进来,跪在石板地面上。她呆呆地抬头,看到父皇,眼光一颤,带着哭腔说道:“皇上,皇上!求皇上放过太后!求皇上放过太后!奴婢甘愿受死。”说着便磕起头来,额头撞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发出声声闷响。

父皇并无动容,厉声说道:“你跟废太后是何关系?为何与她同谋刺杀大皇子?”

那宫女停止磕头,答道:“太后…太后对奴婢有恩,奴婢有时偷偷…偷偷去冷宫看她,见她受苦,所以…所以…想替她了了心愿。”许是紧张,许是焦急,她说得结结巴巴。

“你倒懂得受恩当报。”父皇面无表情,忽又瞪起眼说道,“你倒是想想,为了报恩杀无辜之人与以怨报德狼心狗肺之人有何区别!”

“奴婢知罪,只求皇上饶过太后,奴婢…奴婢这就受死。”那宫女说得焦急,说完便猛地从地上爬起朝墙壁撞去,只重重一声闷响,便没了声息,躯体无力滑下,在墙上留下一朵绚烂盛开的花。

我呆在当场,脑中不断闪过方才她那惨烈一撞的画面,半晌说不出话来。

父皇深深叹了口气,喊外面的人进来收拾,又轻轻握住我的手牵我出去,说道:“不该让你也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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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回到寝宫,没用晚膳,一个晚上一句话也没说,就这么呆呆坐着,父皇也只静静坐在一旁陪着我沉默。第二天我求父皇带我去看那废太后,在那冷冷清清的宫殿里,她声嘶力竭地喊道:“让我死!让我去见我的崇儿!让我去见先皇,呵呵,是我亲手将毒药端到他的嘴边,他曾那么喜欢我。我去跟他认错,他会原谅我的,对不对?他会原谅我的!景熹昀,可我还是恨你!我杀不了你,杀不了你儿子,我谁都杀不了!你杀了我,杀了我!让我死,让我去见崇儿……”说到后来,她凄厉的喊叫渐渐变成了小声的哭泣。我拉着父皇的手站在一旁,咬着嘴唇,心里像被什么梗塞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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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我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便悄悄走了出去。皇宫里有个极高的建筑,名叫望台,当初建皇宫时为了建好这个高台,宁可将其它建筑简化,而望台并无实际用途,只是为了树这么一个高可接天、俯瞰大地的象征。我漫无目的地乱走,正走到了这望台下面,仰望上去,风从望台的栏杆中穿过,发出“呼呼”的声响。摸了摸身上带着的笛子,未等侍卫行完礼,我便走了进去。

登上望台顶部,俯瞰下去,整个皇城尽收眼底,只见得朦胧一片,灯火稀疏。鬼使神差地,我爬上了栏杆,又坐在了栏杆上,双腿垂在外面,并无支撑。拿出随身带着的笛子,我对着这满城寂静吹起了慢悠悠的乐调。幽幽转转一曲过去,余音缥缈,万物似是都不可触及。

“瑭儿?”身后响起了熟悉的声音。他唤得小心,似是怕惊了我。

“父皇。”我没有回头,轻轻地握着手中的笛子。

他走了过来,将我从栏杆上抱下,说道:“小心别掉下去了。我听到笛声便上了来,但不敢出声,怕惊着你。”

“嗯。”原来父皇也出来散步吗?我转身搂住他的腰,将头埋在他胸前,闷声说道:“皇爷爷会原谅她的对不对?”

“嗯。”父皇静静地抱着我,沉默半晌,又说道:“你身上全是朔风的寒气,回去吧,不然旧伤未愈又添新病了。”

16.元宵

冬天的末尾。

父皇赐了那废太后一杯毒酒,由她自己选择去留。她选择了死。以太后之礼厚葬了她。

而我的伤也渐渐好了,只是自此以来体温总是冰冰的,除此之外无其它遗留病症。

下了几场纷扬的大雪,转眼便到了新年,静妃的孩子仍好好的,皇宫里也渐渐酝酿着越来越浓郁的喜庆气息。

忙完新年里的各种事物,懵懵懂懂,已是到了十五元宵。

元宵节那天下午,云爷爷乐颠颠跑了过来,见到我,更是一脸的神秘兮兮。

遣开小安,他才小声说道:“小瑭小瑭,今天是花灯节,爷爷带你去看花灯,去不去?”

“嗯?”我完全没反应过来。

见我有些呆滞的模样,他又昂昂下巴,解释道:“去看花灯,出宫去。”

“啊?”元宵节晚上不是该有个晚宴吗?我要出场的啊。

“啊什么啊?你是不是中了毒把脑子也给毒坏了啊?”

“哈?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养伤这段时间把脑子养迟钝了,我完全跟不上节奏。

“急死我了!可是什么啊!熹昀那里我早就跟他说好了,其他人会以为你身体不适,你今天晚上不用去吃那个无聊的饭局啦。”云爷爷两眼发光,胡子一吹一吹的,真不像是曾经做过重臣的人。

“哦。”好像出宫去看看也不错,古代的元宵节应该是挺热闹的。

“哎呀!你脑子真的坏了,话都不会讲了。”他又扯起我的手,往内室走去,“走走,管你脑袋坏不坏,先换件衣服。”

换衣服的时候我手脚倒挺麻利,没费多少时间,我跟云爷爷已经走在皇城萦州的大街上了。街上行人很多,皆是面带喜色。两旁的店家住户都已在自家门前挂上了灯笼。

天还未黑。

“小瑭,元宵节要吃元宵的,我们先去吃元宵!”说着,云爷爷便拉我往路旁的一间饭馆走去。

饭馆不大,风格简朴,但坐的人挺多,招呼的伙计模样实诚。云爷爷与我虽穿的是便服,但在这样一家小店里却仍是引人注目。

不多时,伙计端上来两碗元宵,几样小菜。

云爷爷抄起筷子说道:“快吃,吃完了去逛大街!”

“嗯。”我微微笑了笑。其实我并不太喜欢吃汤圆这种又甜又腻的东西,但作为过节的象征,稍微吃点我还是愿意的。于是拿起筷子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哎呀!像你这样什么时候吃得完?”见我吃得龟速,云爷爷忍不住抱怨。

我放下筷子,将碗往前一推,答道:“喏,我吃饱了。”

他低头瞄瞄我碗里剩下大半的汤圆,抬眼说道:“不知道熹昀平时怎么养的你,东西吃这么少。”

“云爷爷……”

“想说什么说吧?”他从碟中拣起几根小菜。

我试探地问道:“太后跟你很熟吗?”她救我那次说过一句“睿云,崇儿要是我们的孩子就好了”,她不会是云爷爷的旧情人吧?结果因为被选入宫,不得不嫁给心上人的兄弟,相隔重重宫墙,双方苦嚼思念,上演一出凄美的爱情故事之类的……

“啊?”他稍稍意外了一下,“哦,她是我故妻的妹妹。为什么问这个?”

“没什么,随便问问。”见云爷爷一脸云淡风轻,好像是真的跟太后没什么特别关系。看来我想错了,故事应该是这样:暗恋上潇洒倜傥的公子,却不敢让对方知道,日日单相思,最后却痛苦地听到自己的姐姐要嫁给自己的心上人的消息,而自己也被选入宫中,如此只得含怨入了那重重的宫门……可怜她最后到疯了都还念着那人,而那人却不知丝毫。更恐怖的是我那皇爷爷好像还蛮喜欢太后的,而太后心中日思夜想的却是他的兄长。

“想什么?”云爷爷的声音无前兆地响起。

“没什么。”我慌忙从无止境的狗血电视剧情节里拔出脑袋来。又问道:“那太后会武吗?”我想起她救我时的飞出那把剪刀插得功力深厚,绝对不是一个纤弱女子可以做得到的。

“她是将门之女,大概是会的吧。”云爷爷继续心无旁骛地与碗中的元宵战斗。

过了一会儿,他站起身来,叫来小二付了帐,又说道:“走吧。”我忙跟在他身后。

唉,虽然觉得惋惜,但逝者已矣,也不能再为她做什么,更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云爷爷,徒增叹惋。

天已渐渐暗了下来,街上人流越聚越密集,而各处的灯也都渐次点了起来,渲染得好一派节日气氛。

随人流缓缓移动,偶尔见到路边小摊上的新奇东西便过去看看,并不买,渐渐地便来到了一个酒楼前。

酒楼前有块大平地,正聚集着不少人,都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酒楼装修豪华,门前与阳台上挂了各式花灯,而二楼的阳台挂着纱帘,尤着重装饰了。大门上悬着一块金匾,题“民以食为天”,却并无酒楼名称。

“这位兄弟,这里聚着这么多人,是干什么啊?”云爷爷正朝最近的一位身材魁梧、样貌平庸的男子打听。

“哦,你们不知道吗?这家酒楼今天请了惜春楼最有名的歌妓南歌子过来,现在大家都是等着听南歌子姑娘唱歌呢。”那汉子说完便又转过头去对着酒楼的二楼阳台,脸上与大多数人一样是期盼喜悦的神情。

我微低着头,想着这酒楼确实不简单,没有名字不说,还在元宵节晚上搞个这么大的噱头,把街上闲逛的人都吸引了过来,这家酒楼的老板绝对是个广告策划人才。

正低头沉默间,人群中喧闹了起来,抬头一看,原来是两个少女掀开了纱帘,而随后款款步出抱着琵琶的那个女子,相必就是那位南歌子了。只见她试了试音,便弹唱了起来:

“爱元宵三五风光,月色婵娟,灯火辉煌。

月满冰轮,灯烧陆海,人踏春阳。

三美事方堪胜赏,四无情可恨难长。

怕的是灯暗光芒,人静荒凉,角品南楼,月下西厢。”

歌声清婉,与琴音相和,唱得不错,但多了分风尘女子的虚浮。远远看去,那女子朱唇粉面,柳眉斜飞,双眸传情,嗯,长得不算差。

“怎么?小瑭看上她了?”不知何时,云爷爷转过头来戏谑地问道。

“嗯。没有。”我没太大反应,“她唱得少了分感情。”

“是吗?好像听熹昀说过你的埙吹得不错,下次吹给爷爷听好不好?”

“可以啊。”

那南歌子唱毕,人群之中随即爆发出闹哄哄的掌声与喝彩,而我则是拉了云爷爷从人群中钻了出来。唉,看来我跟穿越必去之地——妓院是没什么缘分了,根本就不感兴趣嘛。不晓得是不是后宫女人太多搞得我审美疲劳。

回宫的途中见得空中一轮镜月高悬,唉,不晓得父皇在宫里都在干些什么。

17.夏秋

“瑭,我要走了。”

“啊?”看着眼前有些忧郁的阿空,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二哥来信了,他写了很多胥水河畔灾民的情况,所以…所以我想跟着他去学治水。”

大黎的水脉胥水年年都发些大小水灾,难以彻底根除,严重危害两岸百姓的生活,因此,治水历来就是一件大事,其实中国的黄河情况也差不多吧。

“你什么都想学,现在总算是定下来了,可喜可贺啊!”如此便有了人生志向吧,作为朋友,我很为他高兴。

“嗯。我过几天就要启程了,以后…以后可能不会常常回京,所以,这就是跟你告别了。”阿空的神色确实异于平常,有些忧伤,却更加坚定。

“一路平安,学成归来!”我作轻松状地拍拍他的肩。

“我能抱一下你吗?”他说得有些踟蹰。

没有回答,我张开手臂拥住他,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背,说道:“好兄弟!”

“嗯!好兄弟!”放开他,看见他的眸子映着阳光,异常明亮。

于是夏末的时候,我在宫里唯一的一个朋友乘风启程,奔他的理想而去。

“瘦黑!我来看你了!”朝不远处那只远望发呆的黑马打着招呼。

它甩甩脖子表示欢迎。

摸摸它修长的马脸,再给它添点上好饲料。

靠在马槽上,它的马头正在我的左边。

望了会儿天发了会儿呆,才开口道:“瘦黑,我有弟弟了哦!”

瘦黑喷了喷鼻子。

“你问我他叫什么名字?”

沉默……

“他叫致祁,景致祁,祁是盛大的意思,他的名字是达到盛大的意思,很有气势对不对?”

埋头傻吃……

“我不知道我刚生出来时是不是和他长得有点像,好像除了我娘跟外婆,没人知道我刚出生时是什么样子的。前几天我去看他,静妃娘娘很幸福的样子,像个真正的母亲。”

甩头……

“都说宫廷之中,明争暗斗、暗流汹涌,可我一直都好好的,为什么呢?”

抬眸看我……

“除了太后那次啦。嗯——也许是因为不争、不看吧,像我这样的人,有条命就够,怎么活着都好。”

仍旧看我,眨眼……

“虽然宫中生活不太自由,也没什么朋友,以前也想过,为什么转世投胎要投到皇家,可后来想清楚了,其实生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嘛。当初若是生在了平常百姓家,一样也要有苦乐,只不过烦恼的内容换成了柴米油盐酱醋茶。正所谓人世多苦辛,幸福俱相似,烦恼各不同。”

低下头去吃草料……

“对了,你那个对头阿空走了,去南方学治水去了。现在我在这里真的没什么朋友了。不过也好,抱定理想,人生才有条理嘛。”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去边关打仗……你问我为什么?总要有人去打仗的嘛……身为皇子,就算不当皇帝,也还是要参与政事的吧,躲得远远地,就不用呆在金銮殿上跟那些大臣们搅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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