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城景事(笑忘槐老 穿越+fuzi)+番外——三日槿
三日槿  发于:2010年12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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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崇儿,喝水。”她将一个缺了口的茶碗凑到我的嘴边,我皱眉张开嘴,忍着身体的疼痛与空虚将碗中的水强咽下去。喂我喝完水,她从房间一角一只矮小简陋的柜子里拿出一件看得出是白色的里衣,用劲撕开,先蘸水给我擦洗伤口,再用其余的干净布条缠住我的手臂。我迷离地睁着眼看她做这些,断断续续地想她可能是谁。处理好伤口,她坐到床边,骨节分明的手抚上我的脸,嘴里唱起了轻柔的小调。看着在我斜上方的她的脸,因为消瘦而颧骨凸出,下巴小而尖,眼里泛着一层朦胧的水汽,现在她这含着凄楚的温柔,是把我当作了她的孩子么?不再多想,许是失血过多,我很快就神志不清,不知是睡了还是昏了过去。

“崇儿,醒醒!”有热气在我嘴边盘旋,我本能地张开嘴唇,任那半流质的东西送到我的嘴里。勉强睁开眼,坐在床边正端着粥喂我的女人脸上挂着笑。又喂了几口,女人有些尖锐却细微的声音语道:“睿云,你看,崇儿要是我们的孩子该多好。”说着她眼角就流下两行清泪。没多想她话中的含义,我朝外望去,天色已明,残破的窗纸漏进飘着尘灰的光线,看来已是一晚过去,不知道父皇会不会为我不见了而担心。

正静谧间,外头却有了些喧闹,许多的脚步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急。我听着这破了一晨寂静的声响,嘴边却露出了微笑。“砰——啪——”门忽然被重重撞开,一个挺拔的身影逆着晨光站在了门口,看不清面容。只滞足一瞬,那身影便冲了过来,被这番大动静惊吓的女人从床边弹起,惊慌地退到了一边,而那来人则是带着几乎能触摸得到的焦急站在床边呼出了声:“瑭儿……”

13.中毒

“御医!”他的声音带着怒气响彻这空荡荡的宫殿,但转瞬又换成了担忧,“瑭儿,你……”

“我没事。”自然而然地,我吸了口气,看向他,眼中溢满笑容。

“瑭儿!瑭儿!”“殿下!”耳边的呼唤越来越模糊,发生什么了吗?不是已经安全了么?

……

眼皮有些沉重,我吃力地睁开眼,脑中一片昏沉。暖色的烛光映出房间的轮廓,已不是冷宫里蛛网尘灰遍布的模样,终于回来了啊,已经是晚上了么?

“你醒了。”父皇坐在床边,见我醒来他很是欣慰的样子,忙大声叫御医。

御医听唤匆匆进来,想是一直在房外候命。见御医过来,父皇从床边让开,站在一旁等他给我把脉。片刻沉吟,那胡子长而稀疏的老御医颤巍巍开口道:“皇上,殿下总算是脱离险境,往后只需悉心调理,余毒便可慢慢祛除,只是需时长些,但已无甚大碍了。臣这就去配药。”听他说完,父皇轻点了下头,那老御医便行了礼告退。

“我怎么了吗?”我不是只被割伤了手臂吗,怎么会又中了毒?

“伤你的刀上喂了毒,虽发作得慢,但却可致命,如今是没事了。”他说着拿来一条热毛巾替我擦脸。

“嗯。那我昏睡了多久?”据经验,通常情况下,不花个几天是睡不完的。

“两天。”他将毛巾放回盆中,又喊外面的人拿粥过来。

“嗯……”不知该再说些什么,我睁着眼看向摇晃的烛火。

“那刺客已被擒住,但问他他只说是拿钱办事,不知谁是主使。”这时,平日伺候我的小安端了粥敲门进来,父皇接过那黄瓷碗坐在床边,又亲自用小勺送到我的嘴畔,“你两天未曾进食,吃点东西才好。”

小口地吞咽着粥,我脑中仍是一片混沌,理不清事情始末。

第二天阿空咋咋呼呼地跑来找我,被小安说了好几遍“顾公子小声点,殿下正休息”后,他才轻轻敲了门走了进来。

“哇!你终于醒了。”阿空一脸如释重负的表情,好像我醒不醒来攸关他身家性命一般。

“怎么?”我斜着眼瞪他。

“你不见那天,呃,前天,皇上可是领着大班人马找了你一夜,到早上才终于在冷宫里发现了血迹,那么大一摊血!当时皇上就急冲冲奔到那房里去,后来抱你出来时你正昏迷着,看皇上、御医都一脸焦急,我也担心哪,怕你真有点什么,幸好你终于没事了。”阿空拉开一条凳子,在床附近的小桌旁对着我坐了下来。

父皇找了我一夜呢,我微微笑笑,又问道:“那我昏睡的这两天可发生什么没有?”

“还能有什么?不就是御医院那些老头子为了给你想法子解毒弄得个个不胜惶恐,怎么看都像在抖,大概整整抖了两天,到你醒来才齐齐呼了口气。嘿嘿,其实我也悬着颗心,怕你醒不过来皇上一生气把我给砍了。”哼,这小子还知道我遇刺这事跟他多少有点干系。他挠挠头歉意地笑笑,又说道:“哦!还有,这两天皇上一直守着你,没上早朝。这满朝的大小官员们可都得等着你,呵呵,面子挺大。”没上早朝?嗯,那看来我真差点就死了,难怪他说那些御医们个个不胜惶恐。好险!

后来又听他胡扯一阵,才把他送走。到午膳的时候,我无意间问起小安,才知道这两天阿空也一直守在宫里,到昨天近傍晚才回去休息。回想起他的叙述,大概我失踪那天晚上他也是跟着找了一夜的。这小子从来都只东聊西扯、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却鲜少说及自己的好。

……

我卧床的这些日子父皇每晚过来看我,有时跟我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有时就带本书过来静静地坐着看,若是看到精妙处便带了喜色读给我听。白天阿空也常常过来,用小安的话来说就是来打扰我休息,其实他那么闹大概是怕我闷着了。另外,云爷爷也常来探视,常常是东南西北一顿狂侃,有时还跟我抱怨几句跟刘太傅的新过节。

秀女大选渐渐结束,父皇封了好些女人进宫,但他每晚呆在我这里等我睡了才走,好像也没什么机会宠幸那些新进嫔妃。那些得宠不得宠的嫔妃们自然不会放过此献殷勤的机会,纷纷跑过来探视我,弄得我的寝宫里整天脂粉味不断,若是有互相看不对眼的碰上了,免不了还要借我的地方舌战一番。

这日,父皇下午过来时正碰上两个互掐得火热的昭仪,脸色有些不悦,那两人偏不知收敛,见父皇过来便一同扑了过去,刚才还貌似关切地询问我的病情,转眼就把我当成了空气。父皇起初只是黑着脸没说什么,但那两人居然渐渐又吵了起来,言辞间多有恶意中伤之意,实在看不下去,父皇便将她们撵了出去。

“明日我便下旨禁止她们过来探访,你好生休息。” 陪我用完晚膳,父皇扶我回床,又拿个垫子垫在我腰后让我靠在床头,方在床附近的小桌旁坐下。

“其实她们…没什么的啦…”不知该作何反应,我颇有些尴尬。

“不过是些急于争宠不知收敛的女人,不要吵着你就好。”已经点上了灯烛,映着光,父皇的眼睛很亮。

“嗯。”皇宫里这么多女人,不是每个都能得圣眷的吧,也难怪她们。

端起桌上新沏的茶,他又说道:“等你全好了,若想出宫也是可以的。”

我想了想,道:“好像回宫以来除了皇宫,就只去过云爷爷的王府呢。”

正吹着茶沫子,父皇忽然笑了:“说起来,三年前我出宫去看你,那时你也是正躺着。我记得你只第一眼便认得我,我起初还想,从未见过面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但被你那一问,忽然就没了忐忑之感。”

三年前,我跟父皇说的第一句话好像是——“你便是我父亲?”那时他也是在喝茶。当初的情状,如今仍清晰可辨。

我揉揉眼睛,道:“是啊,如果能像那时,第二天便能出去散步就好了,这些天下来,我都快要躺晕了。”

他喝口茶,将茶碗放回桌上,也是轻轻地,像怕惊动了什么,又看向我,才说:“再过些天,我陪你出去走走。”

“好!”我满意地笑开了。又想起一事,问道:“我可不可以去看冷宫里救我的那位…呃…那个人啊?” 那女人容貌苍老,不像是父皇的妃子。

“此事非同小可,你若是想去,须得我陪着你一同去。”父皇的脸色严肃了下来。

“为什么?”

“她如今半疯半癫,恐会伤着你。”他沉默片刻,又道:“她便是那废太后,皇兄景言崇的生母。”

废太后?原来她口中的“崇儿”……

第二天,听小安说,昨日被父皇撵出去的两个昭仪已被禁了足,其余的嫔妃也被下旨不得再过来探病。一时宫中安静了下来。但过几日便又热闹起来,众人纷纷议论静妃怀孕的事,看来我要有个弟弟或者妹妹了,不知这小小生命能否平安降生。

14.扯谈

仍是漫漫冬季未过。这日天气晴好,或有微风,摇晃着窗外几从枯瘦的树枝。我依旧呆在房内,看书,发呆,或者想象我那未出生的弟妹,间或怨叹自己快呆成个深门闺秀了。

“今日可还好?”正读着一本散文,父皇敲门走了进来。

正是百无聊赖,见父皇过来,我颇为欢欣地放下书,道:“挺好!跟受伤以前差不多了!手臂上的疤也淡了些。”

“嗯,虽伤得重,但躺的也挺久的了,再躺下去,恐怕你会给闷坏了。”父皇面上挂笑,眼带关切。

“这两个月养病养得我累死了!”我舒展身子,伸个懒腰,又道,“御医也说好得差不多。父皇,我们出去好不好?”说着便露出可怜兮兮的期盼眼神。

“养病怎么会养得累?你这是不知惜福,若是像我这般一年到头没几日安闲,只怕你到时盼生病还来不及。”父皇登基,社稷初定,难免事务繁忙,身心疲累,这些日子他常常陪我,虽没说什么,我却觉得很不好意思。

“所以说皇帝不好当嘛!”挑眉,撇嘴,“到底出不出去啊?再不出去透透气,我看御医得给我开静心宁神、降躁去郁的方子了啊!”呵呵,偶尔小小威胁一下也是不错的…但,这不算威胁吧?

他笑着应允:“好好!前几日也答应过陪你出去的,既已无大碍,出去走走倒对身子有利,只是该多穿些。”

不管他需要在面对整个国家时表现几分的冷静睿智,但他与我一起时总是笑容温和,就像现在这般。有时我看他的眼睛,觉得那里面的我不是旁人所以为的十岁孩童,却有种不拘于年龄身份、“那就是我而已”的感觉。

从小安手中接过厚厚的棉袄、大衣,父皇亲手将我裹了个严实,方牵了我出去。一路上并无随从,只二人缓缓散步。

正走着,我忽然想起一事,问道:“哦!对了,我才想起来,父皇不去陪静妃娘娘吗?”我歪着脑袋疑惑地看他,前几日不是才听说静妃怀孕么?做人家丈夫的理应多予照顾才对啊。

“静妃那里,已经去看过了。”父皇的脸上无太多表情。

“你不喜欢她?”睁圆了眼睛,我毫无顾忌地说出心中所想。

父皇冷声开口:“不喜欢。”听此言,我有些不平,不喜欢干嘛让人家怀孕?

他又补充道:“静妃品性温良,虽不喜欢,也并不讨厌。”

“那就是没感觉啰!”让她这种不多与人争的女人生孩子,才会比较放心吗?可我还是好奇,便又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他转过头来,眼中颇有探询之意,扬声说道:“怎么?瑭儿觉得哪家的女儿比较适合爹爹?”

见他一副忍笑的样子,我很想翻白眼,但还是正声说道:“我认真问的啦!你不觉得你当个皇帝却没几个宠妃很不正常吗?”

“这种事情,该讲缘分的吧。”他转过头去,看向远方,“朝堂之上,我须得受百官叩拜,得有一国之君的谨慎小心,但回到內宫,宫中的那些女人仍让我不得自在。有时想想,当初若是不取这个位子,事情可能会简单得多,但若真甘心向人称臣,却又做不到。呵,庸人自扰罢了。”

看他一脸矛盾,我朗声说道:“所以我希望静妃娘娘生个弟弟啰!”

方才稍显沉重的气氛被我打破,他停下脚步,低头问道:“为什么?”

我也跟着停下,一张脸灿烂笑开,响亮答道:“做你的接班人哪!”

“哦?你不想当皇帝?”他用带着问号的眼神盯着我。

“不想。”我态度坚定。

“那你想干什么?”他此时的表情和我刚刚问他喜欢什么人时差不多。

“我想当个专家!天下才分通才和偏才两种,皇帝是通才,我呢,当个偏才就好。至于偏什么,就碰到什么是什么了。”

“听你说的,更像是在说手艺人呐?”

“手艺人也不错啊!科学是靠劳动群众的智慧推动的嘛。”虽然科学这东西在我到地府,再穿越时已被全盘怀疑,但还是不能抹杀它的价值。呵呵,上辈子学的是理科,比起重权高位,我更愿意搞搞研究做做手工。

他深深看我一眼,又低下头去,喃喃道:“嗯,手艺人……”

忽又想起一事,我扯扯他的袖子,小声问道:“父皇,我想去看冷宫里那个…呃…那个奶奶。”

“嗯?可你大病初愈,不宜太过劳累。”

“可是她独自住在那冷宫里,又穿得单薄,怪可怜的。”

“冷宫距此路途遥远,你……”他眼露担忧。

“那天她救了我,叫我‘崇儿’,回来后我总是想着她抚着我的脸唱歌的样子。”

“那……”犹豫片刻,父皇半蹲下身子,爽快说道:“我背你去!”

没想到他会说要背我,我笑嘻嘻跳上他宽厚的背,趴好后,待他起身,说道:“呵呵,比瘦黑背上要舒服!”

15.惊心

再次来到冷宫,这回走的是大门,站在门口的守卫见我们到来慌忙行礼,一副受惊惶恐的样子。其实这里虽然是冷宫,大概也比平常百姓家的房子宽敞上许多倍,只是在这样的地方,闻不到人间烟火,只有直逼而来的压抑与寂寞。

小院里的血迹已被清洗干净,似乎从未有人来过。依旧是那两扇黯淡破旧的门,静静地关着,没有一丝生息。我有些紧张,下意识便紧紧拉住父皇的手。父皇牵我走过去,还未及走到门前,门就“吱呀”而开,露出一张憔悴的脸,我正要打招呼,门里的那人忽地扑了出来,父皇忙抱着我闪开。“快还我崇儿!”那废太后急切地喊道,眼光如刀,刺向闪到一边的父皇。我松开父皇的手臂,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便缓缓地向那废太后走去。快走到她面前,她迅速伸手将我拉到怀里,又抚着我的头小声地啜泣起来。我诚恳地说道:“谢谢你救我。”她仍是啜泣,对我的感谢无动于衷。忽然,她一把将我推开,嘴里重复地喃喃着:“你不是崇儿,崇儿已经死了,死了!”而我一时没站稳,往后倒去,身后一只大手恰是时候地扶住了我。“是你杀死的崇儿!是你!”那废太后指着我身后的父皇,喊得声嘶力竭。毫无预兆地,她又冷笑起来,大声说道:“你杀了我的崇儿,呵呵,我也要你尝尝痛失亲子的滋味!可是……”她又指着我,“你为什么没有死?啊?景熹昀!你的儿子为什么没被杀死?” 父皇从后面轻轻搂住我的肩,说道:“我们走吧。”声音中满是无奈。我没有说话,望了那形态疯癫的废太后一眼,默默随父皇往外走去。身后是废太后用尽全身气力喊出的:“景熹昀,我恨你!”她的喊声在冷宫上空盘旋,尖锐而凄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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