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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蒋捷而言,日子过得并不难。周正每个星期过来住一两天,多是周末,他人比想象中好相处。虽然都说他脾气大,但对蒋捷还算和气,过来也就是吃饭,聊天。有时候蒋捷租了DVD,不管喜不喜欢,他也会跟着看。沈兵就好象是周正的影子,形影不离,性格孤僻阴沉。周正身边的保全人员都是由沈兵调度,出入非常小心。偶尔江山也会过来,总是抱怨不能带伴儿,很无聊。有时候三个人会在二楼的小会议室开会,周正一般不直接出面,他发号施令,江山往下传达,具体办事情的那些人,蒋捷却从来没有见过。
开始的时候蒋捷还是很紧张,他觉得周正要对自己做什么,设防的心总是难免,可时间长了,警惕性慢慢松泄。他从小在父母身边长大,母亲对他颇多禁忌束缚,养成他内向沉默的性格。现在终于有了自己的日子,周正对他只有顺从,没有要求,蒋捷也开始享受这样的生活,心灵逐渐解放。
周正给蒋捷的卡,一次也没刷过,手机也没有开机。虽然蒋捷不再只局限在小房间里活动,却还是略嫌拘谨。周正用了很多办法让他放松,不能说一点效果都没有,可是收效甚微倒是。他渐渐认识到,要改变蒋捷,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办到。有限的相处里,他也承认,蒋捷是个非常聪明的人。可是当江山跟他汇报蒋捷被芝加哥大学的投资管理系录取的时候,他还是吃了一惊。惊的不光是蒋捷能给一流大学录取,更多是因为,蒋捷几乎从来没有和自己提过他被大学录取的事情。
“这小孩挺能藏宝啊!”江山坐在“正”字包房的沙发上,翘着腿说,“跟本没花你一分钱,自己申请到了全奖。”
“他还真倔。以为不花我的钱就能摆脱我?把我想得太善良了。”
“别这么想,说不定小孩儿真看上你也不一定。我们当着他的面也试探了几次,他明显没有跟别人汇报,说不定是清白的。再说你不也是玩儿嘛,那么认真做什么?你别跟我说你这次动真格儿的了。”
“怎么我不能来真的?”周正不怀好意地笑了。
江山本来嘻皮笑脸,听了这话不禁严肃:
“少来这一套,才三年不到,晓声那事儿你忘了?这种事情,你爱怎么玩儿怎么玩儿,我和沈兵没意见,我不还帮你找呢吗?可是你要是动了真心,就是暴露给别人一个弱点,他们就会利用这个弱点,不击垮你也打击你一下。蒋捷还不黑不白,背景不明的,你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周正坐的那块儿,正好隐在灯光的阴影里,面目模糊不清,声音低沉,仿佛需要肯定:
“说动就能动的,还是真心吗?”
房间里忽然静了下来,没有人说话,空气里积累着压抑,沈兵和江山都在等周正的下一句,他们的心里,无不隐隐担忧。周正抬高嗓门,多了底气:
“哪有什么真啊?这世界上还有真的吗?净说这些扫兴的事。找点乐子吧!江山,最近有新货吗?”
沈兵识趣地走到靠窗的角落,江山心知肚明,周正真正想做的事,他和沈兵都插不了手,劝归劝,永远也不会走太远,说太深,于是笑着说,
“还真有,新来的,长得跟贾宝玉似的,看看?”
“你这成了大观园了。”周正叼着雪笳说。
“这才下午,你悠着点儿,省点精力哈!”
江山给周正把烟点上,拍拍他的肩膀,走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电梯的门开了,上来一个面如冠玉的小子。周正看着男孩在自己的面前跪下来,妩媚地笑了。
蒋捷发现楼下的明里暗里多了些人,看上去象是周正的保镖。上了楼,门口也站了两三个人,却是都有些面熟的,见到他,点头示意,恭敬地叫了声:
“捷少!”
蒋捷也微微颌首,拿出钥匙,开门走了进去。果然看见周正裹了件白色浴袍,坐在客厅的沙方上看电视。
“什么时候过来的?”
蒋捷一边换鞋一边问,这样主动说话的时候可不多。周正看看墙上的钟,懒洋洋地回答:
“一个多小时,洗了澡。听江山说你上大学了,还有奖学金,不错啊!”
“还好,”蒋捷把手里的东西放到厨房,“你吃了吗?”
“晚饭还没,出去吃吧?顺便庆祝你考上理想的大学。”
“不用了吧?我都开学一周了,庆祝得太晚了。再说,我买了一条鱼。”
“什么鱼?宠物?”周正一时没反应过来。
“不是宠物,是晚饭。”
“你会做饭?还会烧鱼?”平时周正看他也就是吃些三明治,热狗,倒没看他下厨。
“不会,但是我在市场看见这鱼好肥,就很想吃。”
周正会意地点头。只有唐人街的市场才卖鲜鱼,这家伙大概又回家找打击去了。
“那怎么办?我也不会煮饭。”
“我爸给了我一本菜谱,让我照上面的学。”
蒋捷说话的时候,充满笑意的眼睛弯弯的,灯光下亮晶晶,看样子心情很好。
“对,你家开餐馆,你怎么还不会做饭?”
“就是因为那个,家里人都不会做饭,都是在店里吃师傅做的。”
看来这次是见到爸爸了,不然心情怎么这么好,认识他这么就还没见他笑得这么多。周正溜进厨房,一边看着摆在砧板上的鱼,一边偷偷打量着蒋捷的笑容。那个贾宝玉怎么能跟蒋捷比?差太多了。周正心里思量着。
算是第一次合作,两个人把最后的成果端上桌的时候,对菜谱的总结只有四个字:“纸上谈兵”。虽然严格按照要求的量下材料,煎的时间,炖的时间也没有出入,可是做出来的成果和书上的图片天差地别。
“什么破书,根本就是拿我们这样的菜鸟开涮嘛!”周正先沉不住气,怎么也不肯承认那锅红红白白的东西是自己的作品。
“是我们自己煎糊了,炖的时候又加多了水。第一次嘛,下次就好了。”
蒋捷完全不介意,自己盛了一碗饭,还好,电饭煲的功能好,使用又简单,所以保正了主食的供应。
“你要吃?”周正看着他,“你打算吃这个做晚饭?”
“对啊?难倒要浪费?你要和我一起吃吗?”
周正象吃了摇头丸,并连声说,“我不饿,不饿。”
蒋捷烂鱼就饭,也吃了一小碗。他吃得不多,但是比较慢。当周正看见蒋捷要把炖鱼包装放冰箱的时候,即时阻止了他:
“你在做什么?”
“收起来啊!还剩下好多。”
“吃一顿可以了,这鱼也不白做,扔了也不算浪费。”
“真的要扔呀?”
“是的,”周正几乎从蒋捷的手里抢过那盘剩鱼,赶快倒了。蒋捷一脸惋惜,却也没再多说,一个人把厨房收拾干净。他有洁癖,所有用过的地方都擦了两三遍,光洁透亮了才停手。周正却看得直头疼。
“明天周末,你有什么安排吗?”
蒋捷想了想,“有作业要做,嗯,我约了同学,他教我游泳。”
“你不会游泳?”这里的小孩儿从下都学过,学校也有课程。
“高中的时候体育课有教,可是我晕水,到了泳池就晕,后来老师允许免修了。”
“那你又还想学?现在不晕了吗?”
“不知道啊!就是想再试一次。”
周正有些得意,因为蒋捷开始能和他分享一些生活上的琐事,从前的记忆,就象朋友跟朋友那样。
“怎么不用这里的泳池?我可以教你。
“什么?哪里的?”蒋捷不太明白,“你说这座大厦里有泳池?”
“是我们自己的,在楼上,你在这儿住了两个多月了,还不知道?”
周正一脸不可思议,“跟我上来。”
原来周正的这间房算是三层。顶楼的天台装了个巨大的玻璃屋顶,而天台改造成一个私人游泳池。明显有人定期保养,此刻的水也是蓝得清澈,荡漾着玻璃屋顶的反光,象跌进水里的星星。
“可是我,我还没买泳裤。”蒋捷感到一阵浅浅的晕眩,额头无故热了起来。
“这是私人的,外人也不会闯进来。所以不穿又怎样,反正只有我们两个。”
周正说着,一把拉下穿着的浴袍,露出健壮的身体,一丝不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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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正是东方人少有的高大精壮的身材,典型的倒三角,宽肩细腰,经过锻练的肌肉充满爆发力。蒋捷却是一时无法反应过来,楞楞地看着,半晌才红着脸转头看向水池:
“你,你怎么这样啊?”
“嘿,我有的你都有,害臊什么呀?”
周正满意地欣赏着蒋捷尴尬的皱着鼻子抿着嘴的模样,说:“脱衣服,我教你。”
“谁说要跟你学的?快把衣服穿上。”
蒋捷想走开,可是满池清水荡漾,带给他强烈的天眩地转的感觉。胸口无由来地闷起来,呼吸不能控制,双腿发软,渐渐不能自持。
周正眼疾手快,反应比常人迅速很多,没有错过蒋捷表情的变化,见他身子一歪,向泳池栽下去,纵身上前,一只胳膊拉住蒋捷手臂,轻轻一带,另一只手绕在他的腰间,稍一用力就给蒋捷搂在怀里,拉了回来。蒋捷的额头顶在他的肩膀上,看不见表情,只觉得身子下坠,似乎站不住。周正很少紧张,此刻心跳却快了起来,蒋捷还没让他靠得这么近过,柔声问:
“怎么了?头晕?”
有那么几秒钟,蒋捷一动不动伏在那儿,感到气息和力气回来了,才反应过来,自己给周正紧紧箍在怀里,于是奋力地扭了扭:
“你,你放手。”
“不晕了?我放了你不会倒吧?”
“不会,”蒋捷的声音里带着痛苦的呻吟,“你快放开我!我,我,要吐。”
周正低头发现蒋捷的脸色不对,刚要放开,就听见“嗷”地一声,蒋捷已经把持不住,吐在他怀里。周正感觉胸前一片黏乎乎,蒋捷连吐了两三次,刚些难吃的炖鱼,一点不糟塌地都吐在他身上了。再好吃的东西吐出来都是臭的,尽管周正觉得恶心,却没推开蒋捷,待他吐完,似乎喘过气来,才拎着他的手臂让他坐到旁边的座位上,自己找了块毛巾清理身上残留的秽物。
“你还真说吐就吐啊!”
红晕在蒋捷的脸颊上渐渐染开,对于他来说,在周正面前吐出来,还弄脏了别人的身体,是非常失礼的事情。
“你知道我晕水还带我过来?”
“是你自己要学游泳的。我好心想教你。你晕水这么厉害,还学什么游泳啊!一直都是这样?”
“这两年才出的毛病。只是头晕,今天吐是因为我吃坏东西了。看过医生,说是心理障碍。我只是想试着克服,看看能不能自己走出来。”
“噢?”周正想了想,问道,“是什么障碍,让你见到泳池就头晕啊?”
蒋捷抬眼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的周正,这个家伙暴露的欲望真是强烈。端坐在那里,双腿衩开,私处一览无余。蒋捷把他扔在一边的浴袍扔给周正:
“你穿上衣服吧,我不习惯。”
周正一边悻悻然套上衣服一边说:
“你还没说为什么会晕水呢?该不是在泳池,你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是同性恋吧?”
蒋捷独自离开的背影,忽然停住了。
一入秋,运河赌船的生意开始着手准备。周正忙碌起来,有时候一两个星期也看不见蒋捷一次。偶而在他放学的时候去接他,看见他穿着普通的衬衫仔裤,走在一群人当中,总是微笑着,那么地醒目。尽管周正不想去认真交往,可他总是觉得,这个男孩对他的意义,恐怕不是玩玩那么简单。只是,他是周正,出生入死,叱吒风云,不会允许感情左右自己,他也不确信这个蒋捷值不值得他再认真一次。
赌场向来是黑道洗钱的最佳途径。自从周正大手笔竞标下全州运河赌船的经营权,找关系想和周正搭线的人越来越多。黑道上的人都有些霸道,所谓帮忙不是义务,是你一定要答应,还要办得圆满。于是软硬兼施的各方势力大有人在。这天出门的时候,周正发现,保镖车又多了两辆。
“为什么加了人?”
“近来多事,小心点好。田谷组内哄,我们扶持的势力夺了权。死了不少人,给当家的二少爷川上跑了。怕他狗急跳墙,对你不利。”
周正一边听沈兵说,眉头皱起来:
“我不是说田谷组的人尽快撤出来,怎么还夺权了?江山要插手的吧?”
沈兵直言:“山哥说是个好机会。田谷组的利益还是很丰厚,洪叔当年也一直想。。。。。。”
“胡闹!”周正低喝,“江山主意越来越大了。去‘焚夜’!”
前座的司机听到,连忙转了方向盘,车子开上环湖高速。
沈兵闭嘴,不再多说。周正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车子正开过蒋捷临湖的公寓。周正看了看手表,下午六点多。这个时候,蒋捷应该还在学校,他最近学习都很忙。周正没有转头,问沈兵:
“蒋捷那里,你加派人手了吗?最近不太平,多找两个人跟着他。”
“知道。公寓和学校都有人跟。”
车子驶进“焚夜”的停车场,周围的保镖先下了车,围出一条通道直达电梯。周正出了“正”字包房的电梯,就看见江山已经等在那儿。
“什么事让你急着过来?今晚忙着呢,有两个议员要过来!”
“跟我进来。”
每个包房里都有个小型的会议室,周正和江山刚走进去,要开始谈,敲门声就响了。沈兵拿着手机走进来:
“刚有人汇报,蒋捷失踪了。”
周正一震,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什么时候发生的?”
“就在刚才。学校那里的保镖说当时蒋捷在等公车,忽然停了一亮白色丰田,下来大概三四个人来拉他。保镖上前阻止,对方有增援,还开了火。场面很混乱,所以没看住蒋捷。”
“被抓走了?”
“不好说。”
“现在情况怎么样?”周正压抑住烦躁,心里却还有点儿希望,蒋捷是个机灵的人,说不定跑开了。
“警方已经戒严。。。。。。”
“我是问蒋捷!”周正粗声打断沈兵,“有没有追踪到他的信号?”
“他没带那只手机,追踪不到。”沈兵连忙说。
“我去警方那里查查,蒋捷如果逃开,一定先报警。”江山站起来说,“先别着急,我们的人都跟不住他,别人要抓他也不那么容易。沈兵,知道是什么人吗?我们也好放开人手去找。”
“我总觉得,有可能是日本人。”沈兵说。
“*,落到日本人的手里还有他的好?”周正的手掌反复摩擦着额头,脑子里想来想去,都是蒋捷给日本人折磨的场面,他慢慢啜了一口手里的“伏特加”,吩咐江山:“让日本那头马上跟川上联系,先确定蒋捷是否在他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