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粉翩翩(出书版) BY 凌影
  发于:2011年01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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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士瀛望着怀中宏儿那张年轻而娇嫩的脸孔,萌生无比的感动……我要保护他,用尽我全部的力量,保护他永远都那么纯真可爱,永远都不受俗世的玷污。

「皇帝……」语儿宏抬起头来,看到皇帝那张纠结着痛苦与欣慰的面孔,感觉自己的心里好像也被穿刺了那么痛,他好想把这只受伤的野兽搂在怀中轻声安慰,细心地舔净他的伤心,并且对他说:「不用担心,我会在你身边的。」

可是没待他开口,杨上瀛已经从他的目光中读懂了一切,他将语儿宏搂得更紧,使两人之间再无任何缝隙,可以让阴谋和诡计有隙可寻。

祝槿岚就这样冷冷地看着这缠绵绯恻的一幕,嘴角扯过不知是辛酸还是讥讽的笑容,很快又化为从容的笑意,轻轻道:「陛下还没有向我介绍,这位可爱的弟弟是谁呢。」

语儿宏啊了一声,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和皇帝在陌生的姐姐面前卿卿我我、旁若无人的样子很没有礼貌。

他急忙让自己瘫软的身体站直了,哼哼清两下喉咙,敲敲皇帝的胸膛,小声问道:「这个姐姐是……」

他心里多多少少已经猜到啦,看姐姐身上的打扮,再看她的言谈举止,加上她又可以自由出入禁宫,当然不是一般人啦!

「皇后。」杨士瀛口吻十分不悦地喊了一声:「你来这里做什么?」

祝槿岚笑了一下,「陛下在开玩笑吗?凤台宫古往今来都是朝阳正院,是历代皇后的宫殿——身为一国之母,臣妾来这里有什么不对吗?」

杨士瀛冷哼道:「你还记得自己身为皇后。」

「我当然记得。」祝槿岚语气不卑不亢,非常沉得住气:「只是担心陛下您会忘记。」

「……」

「您怀中现在搂抱着新的欢爱,恐怕早就把与臣妾的夫妻之情忘到九宵云外去了吧。」

杨士瀛微微有点愠怒:「你回来就回来,哪那么多酸声酸气!朕是皇帝,想要和谁在一起是我的事!」

「臣妾并没有想去管皇帝您晚上抱谁。」祝槿岚摇摇头:「臣妾会回来,也是出于大局的考虑。」

「哦?」

祝槿岚轻哼一声,从衣服里面掏出一个包裹着红布的东西。语儿宏定睛一看,那是一只制作得非常精巧的小老虎,周身乌黑,只可惜只有一半,老虎的身躯从眉心处被一分为二,另外半边身子不知去了哪里。

语儿宏并不懂得,虎符是一个国家极至权力的象征,可以统领万马千军,拥有虎符的人就拥有最高的军权,连皇帝都要忌讳三分。

在语儿宏眼中那只是个可爱的小玩意,可皇帝在看到的剎那却神情一凛,喝道:「虎符怎么会在你手中?」

跟他的态度相反,祝槿岚却表现得很无所谓的样子,将虎符把玩在手中,笑着说:「陛下您忘了吗?我祝家满门将帅,先皇驾崩之时,将这两只虎符一半交给了托孤臣子乐毅,另一半就交给了我父亲。」

杨士瀛隐忍着愤怒说:「朕知道……只不过国师不是已经多年不上战场……」

「虽然不动刀兵,可我父亲手中还握着百万大军,他一声喝令,仍然可以威动山河的。」祝槿岚不动声色,话语中却隐含着威胁。

杨士瀛被她那样的目光瞧得如芒刺在身,这个女人实在很令人讨厌!

「哦……」他冷笑一声:「那又如何?国师是有造反的资本,他还真的想造反吗?」

「当然不会。父亲只是很生气而已。」

「……」

「他年纪大了,难免会一时糊涂。」祝槿岚口吻风轻云淡,讲出的话却惊心动魄:「他还以为自己是个威风的老岳父,可以用武力威胁当今圣上呢,呵呵……但他是老来犯糊涂,希望陛下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朕知道。」杨士瀛也不冷不热地说:「先皇会将虎符交给国师,是器重他们为国浴血征战多年,也是觉得朕太过年轻……」

「但是,臣妾倒是觉得,这枚虎符是该交到皇帝手中的时候了。」

「什么?」

「堂堂一国之君,却没有呼唤千军万马的力量,这成何体统。」祝槿岚笑笑:「我当然希望……自己的丈夫是一个能够带给我安全感的男人。」

「你……难道是想用手中的虎符与朕做个交易吗?」杨士瀛冷冷一笑:「你以为自己把虎符交给我,我就会把心交给你?」

「臣妾斗胆,哪里敢拿陛下的心来交易……您是一朝之君,可以用来和臣妾做交易的东西有很多啊。」

「是,可我不想给你。」

「为何?」

「朕知道你想要什么——你想要朕身边这个位置。」

说着杨士瀛望了望怀中的宏儿,今天的小神仙格外乖巧,一定是连他也感觉到气氛的紧迫和肃杀,所以害怕得默不吭声。杨士瀛给了他一个坚实的拥抱,却实在不忍告诉他,情况比小神仙想象中还要糟糕,这个戴着后冠的女人挟带着巨大的筹码归来,她所要换回的,可不仅仅是一个皇后的虚衔而已。

无论她想要什么,荣华锦添还是权力富贵,杨士瀛都可以毫不吝惜地给她,唯独是自己身边这个位置……只能够属一个人。

「宏儿……」杨士瀛轻轻地唤了一声:「你先回屋子里面去。」

「啊,为什么?」语儿宏有点慌张地问:「你们有什么话是我不能听的吗?」

杨士瀛皱了皱眉,安慰地拍拍他的头:「不……朕是怕你在这儿站久了,会冷。」

语儿宏把头摇得像泼浪鼓似的,说:「我不冷不冷!皇帝,让我待在这里嘛!」

「朕和皇后有话要说……」皇帝的声音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再不是和语儿宏甜言蜜语时的温婉柔情。

语儿宏一把搂着他的腰,搂得紧紧的,他清脆的声音中有着从未有过的慌张,彷佛再不抱紧一点,怀中这个温暖的身躯就会离他而去。

「皇帝。」语儿宏抬起眼睛,怔怔地凝望着他:「你要把我的位置……让出来吗?」

「怎么会呢。」杨士瀛失声笑道:「宏儿你想太多了。」

「可是你刚刚不是还说,她要用这只老虎和你交换吗?」语儿宏着急地问:「皇帝身边的位置,是不是就是我?」

杨士瀛还未回答,祝槿岚就忍下住笑出声来,「我是堂堂皇后,已然是帝王身边最近的位置!你以为我稀罕你的位置。」

她对语儿宏充满了不屑,轻篾的目光让他心里好难过。

语儿宏知道自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跟着师父闯荡江湖的时候也曾受过人家的冷笑白眼,但他觉得那是习武之人必经的历练,从不没觉得有什么伤心的。但现在毕竟不一样,他是个男子,却不得不为了一个男人,与女人争风吃醋,连语儿宏都感到羞耻,更不要说这位皇后娘娘目光中的嘲讽和轻视,更让他好像被人放在火上烤那么痛苦。

她一定很瞧不起我吧,身为堂堂男子汉,却眷恋着男人怀抱中的温暖,却对皇帝的宠爱习以为常,却还痴心妄想着能够和所爱之人在一起,无忧无虑地过一辈子。

这么没有出息的家伙,连个女人都要唾弃自己吧。

语儿宏越想越伤心,鼻子酸酸的,眼泪即刻就要涌出来,却被他硬给逼了回去。搞什么呀,被男人宠爱着的自己已经够柔弱了,如果再三不五时抹鼻子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那简直就是为天下所不齿啦!

语儿宏生气地揉揉鼻子,从皇帝的怀中离开,故作坚强地抖抖肩膀,说:「那好,皇帝和皇后,你们有什么『悄悄话』就好好聊吧!聊到天长地久也不关我的事!」

说着他赌气地甩手就走,足尖轻盈点地,只轻轻一下就已经距离皇帝很远,连和他挥手告别都来不及。

还好,虽然被人当成宠物一样养了好多天,他还是没有忘掉生存的本能。这样子,即使皇帝不要他了,即使离开这座大大的宫殿,他还是可以恢复那自由自在的生活,快乐地生活下去吧。

快乐地……一个人……活下去。

第七章

初冬的雪真冷呵。

语儿宏的身形在冷风中疾速掠过,那些在凤台宫中看似飘逸飞舞的雪花,此时都像刀刃般刺痛着他的身体,眼眶中温热的液体在接触到这样的冷风,也会瞬间凝固起来。

可恶的坏皇帝——狼心狗肺的家伙——就这样不要我啦!

在把人家吃干抹净,连心都吃得干干净净以后,甩甩手拍拍屁股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真是太可耻了!

什么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什么君无戏言,统统是放屁!做皇帝的人是全天下最没有信用的人!

说什么会一辈子喜欢我,说什么让我永远做他心中的「唯一」,结果全部都是骗人的!

虽然和皇帝认识只有短短几天,语儿宏却发现自己已经陷得太深太深了。修练轻功之人,最忌讳的就是……用力太深。

这就像是师父总是期望他达到的「踏雪无痕」一样,一定要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在任何一个地方都不要太留连,这才能够达到过而无痕的意境。像他这样拖拖拉拉牵泥带水的,捡到一块铁石心肠的坏蛋,却还以为自己捡到宝贝,不要说踏雪无痕了,恐怕连脚下是万丈深渊都不晓得。

这就样……傻乎乎的,陷进去了。

语儿宏越想越懊悔,恨不得现在就离开皇宫这个伤心之地,远远地把那背信弃义的大混蛋忘掉!可还没走几步他就发现这是不可能的,他已然深陷泥泞,越挣扎就越是陷得深。

皇宫里的富丽堂皇,御膳房中所飘出的阵阵悠香,这些痕迹全都一划而过,虽然可惜却并没有让他牵肠挂肚,真正牵挂着他的心,捆绑着他前进的脚步的……竟然就是脑海中,那个坏皇帝的影像。

语儿宏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他停在一道宫墙之上,蹲下来,俯着头,任由伤心的泪水掉下来。

四周静悄悄的,所以语儿宏的哭声就显得特别清晰,他这会儿也不害怕自己会被侍卫发现逮到了,反正他本来就是贼,被皇帝逮到以后本该处死的,不知道是苍天可怜还是捉弄,竟然有了这样不伦不类的遭遇。

语儿宏并不像他看起来那么小,虽然身形娇巧但他跟随师父走南闯北,也有过很多历练,他吃得起苦扛得起累,却从来没有觉得什么时候像现在这样难过,整颗心……被挖空了那么难过。

身后传来一个轻不可闻的脚步声,这样轻盈的脚步简直不可能是人类发出的,但轻功一流的语儿宏却听得出来。

这个脚步从他离开凤台宫的时候就一直跟在他的身后,竟然能够与轻功绝顶的他不相上下,可见不是一般人,不过现在的语儿宏才懒得理会有什么高手来接近自己。

「喂!离我远点!」

实在忍受不了这家伙的骚扰,语儿宏回过头对他大吼一声:「我正烦着呢!」

这才发现一直跟着自己的这个人,就是总跟在皇帝身边那个叫「乐毅」的大臣,今天的他没有穿往日精美累赘的朝服,而是换了一身非常轻便的短打打扮,模样也变得年轻了,丰神俊朗儒雅翩翩,与语儿宏飞檐走壁时的「职业装」倒是有几分相似。

这样一来语儿宏倒是有几分好奇,「喂!你干嘛老跟着我?」

乐毅微微一笑,「怎么,我不该跟着你吗?」

「嗯?」

「你可是夜闯宝殿的盗贼,按律法我将你就地处决都不为过吧……」

乐毅一提起这件事,把语儿宏吓了一跳,「啊!你连这件事都知道?」

乐毅笑盈盈道:「你以为凭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可以瞄过我的眼睛?我看你这小贼天天嚣张地在皇宫内外飞来飞去,若不是陛下的面子,早就把你一箭射下来!」

语儿宏被他的话吓出一身冷汗,因为他知道乐毅不是开玩笑的。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自己的行踪很「隐蔽」,虽然他因为太过无聊曾经去皇宫内外参观,但以他的轻功和小心翼翼,还以为自己不会被任何人发现,可乐毅却对他的行踪完全知晓,这样一来……

难道说他一直在监视自己?

语儿宏的目光立刻变得戒备起来。虽然他是个不太称职的贼,毕竟还是有着江湖中人特有的谨慎,当他明白乐毅不是一个简单角色,就竖起全身的刺来对付他。

他这副样子被乐毅看在眼中,只觉得可笑:「你现在才来防备我太晚了吧,我连你隐秘的地方都看过了。」

「啥米?!」语儿宏的脸顿时如爆炸那么红,他想到如果乐毅一直在监视自己的话,那么自己与皇帝在凤台宫中夜夜(也包括日日)耳厮面磨做坏坏的事情时,他也全都看得清清楚楚?

天、天天天……天啊!

语儿宏害羞得恨不得马上逃跑,可他知道以乐毅的功夫自己根本逃不掉的,只好骂他:「你……你这个无耻的老家伙!有没有一点道德啊,怎么连人家……连人家那个的事情都要看!」

乐毅看他急得跳脚的样子,非但没有笑,反倒严肃地冷哼两声,道:「你以为是我想看?我只是怕你这小贼会趁圣上不在意的时候对他居心叵测……」

「我呸呸呸!」语儿宏差点没气死:「我对他居心叵测?大叔你的眼睛有没有歪掉啊!哪一次不是我被他欺负得惨兮兮的!」

乐毅哼了一声:「圣上只是被你故作可怜的样子给蒙骗了……」

「我才没有骗他!」语儿宏气鼓鼓的,「皇帝才是个大骗子!」

乐毅根本就不理会他的解释,用鄙视的目光望着他:「你这小贼算有手段,我见过无数阿谀向帝王献媚的无耻之徒,却没有见过你这样不要脸的——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怎么,难道说如今江湖上的生计不好讨,连你们这些贼人都想着要傍金龟?」

「你给我闭嘴!」被乐毅这一番数落,本就一肚子委屈的语儿宏,更加觉得自尊受伤,「你这死太监知道什么呀!我若不是真的喜欢皇帝,才不会留在这阴森无聊的皇宫受罪呢!」

「你——」乐毅气得面目狰狞起来:「竟敢说我是太监?」

「哼,难道你不是吗?」语儿宏把他气得不轻,心里很得意,「我师父说,那些成天卑鞠屈膝跟在皇帝身边的小白脸,都是没有下面的家伙!」

这句话真真惹怒了乐毅,他贵为太博,一品大臣,虽然看似没有实质的权力,在朝中说话却是一言九鼎的,如今被一个小屁孩这般污辱,这口气怎么能够吞得下去!

乐毅整张脸黑了下来,语儿宏见他掌间蕴藏真气,合手为刃即刻就要向自己击来!

他也不是吃白饭的,眼捷手快即刻足尖轻轻点地,翩然跃出好几步去,然而乐毅却步步紧逼,眼看两人就要在窄窄的城墙上面展开一场生死追逐。

逃跑这档事,语儿宏非常有自信,所以他才能够完全不顾忌地痛骂乐毅,反正打不过就跑嘛。可是当当他与乐毅一个无意的对视之后,就知道对方不简单,两人的视线明明没有交集,自己的身体却彷佛坠了铅块般沉甸甸的,再也飞不起来,还一脚踩空,从城墙上面跌了下来。

语儿宏还在莫名发生了什么事情,惊异地张大嘴:「怎……这怎么回事?」

乐毅轻盈地跳了下来,站在他的身后,拎起他的衣服,笑了一声:「神仙难得驾临人间,怎么能说走就走呢?老臣还有很多疑惑,需要神仙来帮我解答呢。」

夕阳的金色余辉,映耀在洁白的雪面上,将天地染成甜美的桔黄色,使这个寒冷的冬日在消逝之前,留下了一抹缠绵。这样的空旷本是没有边际,却有一个小黑点点缀在这聊落的荒野之上,走近了一看,原来是一间小酒肆,简简单单的几个桌椅板凳,在风雪之中彷佛要凝成石刻一般,然而炉火之中却煮着芳香四溢的酒,飘然的白烟弥漫在煮酒人的四周,使他如同从云雾之中走出那样美丽飘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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