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儿宏吓得赶紧缩进被窝里，连头也不敢冒。

杨士瀛哈哈大笑，这个小神仙实在太可爱了，如果不是他现在受了伤自己怕再让他痛苦，皇帝真想现在就让他「还债」，但是小家伙虽然看上去生龙活虎的，对欢爱的承受力还是有限，第一次已经让他产生了那么大的恐惧，今后的日子单单是让他喜欢上这件事情，就已经很让皇帝头疼。

不过……只要他留在这里，来日方长。

最聪明的豢养方式，不是把小鸟关在笼子里面，而是让它自由飞翔，在夕阳落下的时候却知道回家。

第四章

大魏的皇帝这几天心情很愉快。

对一个刚刚成亲的男子来说，洞房花烛，新婚燕尔，本来就是美妙无比的事情，但皇帝那么开心却不是因为这些。

众所周知，皇帝在新婚之夜与他的新娘——法定的皇后娘娘大吵一架不欢而散，皇后愤怒之下回去娘家，她父亲祝国师也火冒三丈，从此不再参加早朝。

整个京城因为此事风声鹤唳人人自危，有人断言不出三日定会掀起一场轩然大波，血雨腥风王朝动荡，积压在皇帝和权臣之间的矛盾和冲突会顺着这条导火索，一触即发。

没想到当皇帝从凤台宫走出来的时候，却是满风春风脚步蹁跹，如同腾云驾雾。

这几天的早朝更是时常能够看到皇帝露出可口的笑容，平日里被他的严肃煞得大气不敢出的朝臣们，现在也敢抬头欣赏他俊朗的容颜……其实我们的皇帝是蛮帅的，尤其在笑的时候，简直有被电到的感觉。

一旁随侍的乐毅也觉得稀罕。那天凌晨时分他劝皇帝回凤台宫去见皇后娘娘，后来他才知道皇后早就回去祝府，皇帝没有见到他的新娘本该火冒三丈，可怎么会……像捡到宝似的，那么开心？

莫说满朝文臣，就连一直伺奉他的乐毅都从未见到皇帝有这么快乐的时候。

朝中议论纷纷，都说凤台宫中真的飞来一只金凤凰，刹那间拔云见日富贵花开。

他们哪里知道，这只神奇的凤凰此时正站在大殿的梁顶，好奇地观看皇帝上早朝。

语儿宏坐在魏明正殿的梁顶上面，百无聊赖地甩着腿，听那些大臣枯燥无聊的唠唠叨叨。

我的天啊，本以为师父的唠叨已经是最可怕的事情了，不久前皇帝刚刚向他证明了还有比师父更可怕的存在，现在这些喋喋不休的大臣，又一次刷新了记录。

语儿宏晕晕欲睡，好几次快要从殿顶掉下去，所幸杨士瀛都及时拔高声音喊一声，提醒他打起精神来。

「姜尚书！」杨士瀛一声厉喝，被点到名字的大臣吓得如雷灌顶，急忙跪倒在地，还以为自己犯了什么错误，皇帝会那么愤怒地喊自己的名字。

皇帝的声音却是异常温柔：「你的摺子朕看过了，很好的提议。」

姜尚书流了一身的冷汗，还没从刚刚的惊魂中恢复过来，惶恐地望着满脸笑意的皇帝。

殿顶快要睡觉的语儿宏也早被皇帝的一声大喝给吓醒，嘟着嘴咕哝几声：「那么大声吓死人了！我又不是没有耳朵！」

这咕哝声本来很小，可皇帝却好似能够听到一般，斜着眼朝这边望来，诡异地笑笑，又做了个揪他耳朵的动作。

语儿宏急忙捂住自己耳朵，冲皇帝做个鬼脸。

「呵呵呵……」皇帝又开始莫名其妙的傻笑。

满朝的大臣都快被吓死了，因为一次早朝的功夫被皇帝这样「惊耸」点到名字的大臣就有十几位，个个都被吓得魂不附体，再这样下去那些身体本就不太好的老臣子们，非被吓出个好歹来。

可杨士瀛却乐在其中，这位平时早朝连话都很少说的帝王，这几日却非常健谈，而且谈笑风声，对于大臣的进谏抑或微笑赞同抑或陈抒己见，显得生机勃勃，那就像……那就像……

一只努力在雌狮面前展现雄风凛凛的公狮子，一言一行都那么高傲而有格调，全身散发着熠熠的光采和属王者的威武霸气。

大臣们顿时感到皇帝仿佛复活了……呸，他当然没有死过，只不过以前的皇帝总是低调阴沉郁郁寡欢，早朝的时候就连意见都懒得发表，只是坐在那里闷闷地听着大臣们讲经，对国家大事也不咸不淡的态度。

突然间他被明君附体——或者脱胎换骨？

大臣们想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样的奇迹发生了，但他们却乐于接受这样欣喜的改变，就连那些平日里对当朝天子颇多不满的臣子们，也不由得对杨士瀛心生敬佩。

这位年轻的皇帝……需要另眼看待了呢。

早朝过后，杨士瀛从侧殿离开，脚下步履轻快，语儿宏本想跟上去，结果却被他身边的一个宦臣抢先了。

语儿宏马上鼓起嘴，不开心地拍下大腿：「搞什么，还说早朝过了就会带我去看看皇宫里好玩的东西，这样还不如我自己去呢！」

无奈他只好悄悄尾随在他们身后，皇宫的白天不比夜间，到处都是来来往往的侍卫和宫人，他须得小心翼翼才能不被发现。

跟在皇帝身后的乐毅开口了，「陛下这几日心情很好？」

不管谁看到杨士瀛的样子，恐怕都会忍不住想问这句话，但是他们都不敢，只有乐毅可以在杨士瀛面前直言不讳。

「唔？」杨士瀛微愣，看了看乐毅笑道：「朕的样子那么明显？」

乐毅心忖：你就差笑脸没咧到后脑勺去。

杨士瀛呵呵笑两声，眉飞色舞毫不掩饰，「乐毅，你相不相信这世上有神仙？」

「啊？」乐毅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这个，愣怔两下反问道：「那么陛下相信吗？」

「本来朕不信的……天底下有那么多不公平的事情，不幸福的人们，难道神佛都没有看到吗？他们眼睛长哪里去了！」

「但是陛下突然又相信了？」乐毅问。

「没错！」杨士瀛忍不住又绽开欢悦的笑脸，「朕终于发现神仙在什么地方！」

「传说中……神仙是应该住在山上的。」乐毅道。

「呵呵，偶尔他们也会到人间来看看的。」

「哦，难道说陛下碰到神仙了？」

杨士瀛哈哈大笑：「碰到一只蹩脚的小神仙！」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哈哈哈哈哈……」杨士瀛笑而不答。

乐毅不仅没有被他逗乐，反倒神色严肃道：「如果陛下真的碰到神仙，乐毅也很想向他请教一下……如何能够化解您和皇后之间的矛盾。」

杨士瀛本来正是神采飞扬，被乐毅一句话噎得说不出话，脸色顿时黑下来。

「乐毅……你也是个神仙，只不过是带给朕烦恼的神仙。」

「谢陛下夸奖，微臣是俗世之人，提醒陛下的也都是一些俗世必须面对的现实。您是天子，拥有别人没有的扭转乾坤的力量，为什么就不肯去扭转皇后的心意呢？」

「朕希望她永远不要回来！」

「陛下，这句话太孩子气……」

杨士瀛冷冷一笑：「在乐毅面前朕永远是个孩子。」

「……」

「乐毅，你有没有希望过朕从来没有坐在皇椅上面？」

「臣没有，陛下是最适合成为帝王的人。」

「也许你选错人了，朕却时常在幻想自己不是皇帝。」

乐毅苦笑：「您生在皇家，不做皇帝您可以做什么呢？」

「做一个快乐的人。」

「你难道还去做神仙吗？」乐毅直摇头，「人是不可能只有快乐的。」

「那可不一定。」杨士瀛突然神秘地一笑：「有太多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人。」

「您……」

「原来朕也是其中一个。」

乐毅越听越不明白，他一直以为自己很了解皇帝，突然间他感觉皇帝不一样了。

「朕一直认为，自己坐在这个宝座上面，不是为了自己的快乐，而是为了普天之下无数子民的安居乐业。所以即使朕再痛苦也要煎熬下去，这即是帝王的命运。」

乐毅微笑道：「平日乐毅总是在说的话，被陛下您抢去了。」

「嗯……」

「陛下您难道从这张宝座上面看出什么玄机？」

「不是宝座，而是龙袍。」杨士瀛笑道。

「龙袍？」乐毅奇怪地望着皇帝身上那件明黄色的龙袍，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杨士瀛突然停下脚步回过神来，把手放在乐毅的肩膀上面，「很久没有与乐毅这样谈心了啊……以往总是在朕任性的时候，乐毅来提醒朕应该去做什么。」

「陛下，您心里其实很清醒自己该做什么。」

「……真的，你确定？」

乐毅犹豫了半刻，还是叹口气，点点头。

「那么……朕就按自己的决定走下去了。」杨士瀛继续往前走。

「……」

「乐毅你还要跟着朕吗？」

乐毅停下脚步，站在原地恍然若失地望着帝王的背影，不知是该开口叫住他，还是远远望着——

皇帝快要走到凤台宫的时候，语儿宏发现那些原本跟在他身后的侍卫和宫人纷纷散开，围着凤台宫，却并不跟随他走进去。

他心下觉得奇怪，凤台宫好像是一个禁地似的，除了皇帝本人谁都不可以进去。自己那天夜闯皇宫的时候也发现这里静悄悄的，即使是巡逻的侍卫经过这里也要改道而行。

夜里的凤台宫总是很孤单，寂寞地伫立在繁华喧闹的宫闱之中，却像一个遭人遗弃的可怜女子，只能够躲在这里伤心地哭泣啊哭泣。

还好啦……夜里的语儿宏总是有人陪伴，有个赶也赶不走踹也踹不飞的大赖猫天天缠在他身上。

白天的凤台宫富丽堂皇，像一只骄傲的凤凰正要展翅长鸣。

只是奇怪这只凤凰总是孤单的，语儿宏看到皇帝背影有些落寞地走进内宫里面，突然从上面跳下来猛拍他的肩膀：「喂！」

「宏儿……」杨士瀛唤道。

「唉唷！你真没意思，每次都不会被我吓到！」语儿宏做个鬼脸，有点不服气地说：「下次一定要藏得更隐蔽一些！」

杨士瀛本来好像在想心事，在看到语儿宏的那一瞬间什么事情都抛到九宵云外去了，他情不自禁地上来抱住他，用唇深深地吻住他，一个即将窒息的长吻把语儿宏的话全给封住。

等到皇帝放开自己，语儿宏的神智还在晃晃悠悠，好不容易才转回来，定了定神看着他：「你又打岔！害我想不起来我要说什么！」

杨士瀛微微一笑：「想不起来慢慢想……朕今天没有事情要忙，可以陪你慢慢想……最好到床上去想。」

语儿宏敲下他的脑袋：「你这家伙在想什么呀！我刚刚才起床没多久，筋骨还没活动开，又让我去睡觉？」

「没关系，我们可以做一些比较高难度的动作来活动筋骨。」

「不要……」语儿宏满脸哀求：「我的伤还没有完全好……」

「没有完全好？你就可以爬到那么高的地方去？」杨士瀛逗趣地望着他：「朕还以为你要在文武百官面前表演杂技呢！」

语儿宏嘟起小嘴：「你在怪我跑出去是不是？」

「哦？朕有吗？」

「你放心哦，我很灵巧，绝对不会被那些笨蛋大臣们发现的！」语儿宏很有自信：「他们看到你坐在龙椅上就吓得大气不敢出，连头都不敢抬一下，怎么可能会看到我呢？」

「朕不是怕他们看到你。」杨士瀛微微叹口气：「朕是怕朕的宏儿给人留下的第一印象，竟然是一只爬高上低的小猴子。」

语儿宏咯咯乐起来：「那你要怎么把我介绍给他们啊？」

他闪烁着亮晶晶的眼睛，期盼地望着皇帝：「今天我看到早朝上那些文武百官滔滔不绝的样子，又看到你坐在龙椅上那么威风！真让人羡慕！」

杨士瀛笑问：「那么你是想坐在我的椅子上喽？」

「不是不是！」语儿宏连连摇头：「让我天天听那些大臣唠哩唠叨，我可受不了！」

「那么宏儿，如果以后每天都需要你在朕身边，和朕一起听那些大臣唠唠叨叨呢？」

「啊？」语儿宏露出很为难的神情，张张小嘴想要说不，结果却看到皇帝满脸的期待，让他不忍心拒绝。

「怎么样？」杨士瀛摸摸他的脑袋。

语儿宏嘟着嘴巴十分不情愿地回答：「这样很可怕！」

「这种事情朕天天都要做，你不能够替朕分担一些吗？」杨士瀛很失落地望着他。

他那几乎心碎的目光看得语儿宏心里蹦蹦跳的，急忙拍拍他安慰道：「不是不是啦！我是很愿意陪在你身边，可是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天下还有什么事情，比辅佐一国之君更重要的？」

「可是你已经有那么多大臣来辅佐你啦，根本不差我这一个两个的。」

杨士瀛望着他的眼眸刹那间变得深沉而闪烁，「宏儿你不是一个两个，你是朕的全部。」

「全部？」语儿宏呵呵傻笑起来：「不会啦！你有那么大的一个皇宫，你还有那么多忠心耿耿的部下，而且你还刚刚娶到老婆！我在你的生命中只是一点点一点点……」

他用手指比划出一个比指甲盖还要小的大小，表示那就是「自己」。

「宏儿……」杨士瀛有些不忍心，「是不是从来没有人觉得你很重要？」

「嗯？」

杨士瀛苦着脸看他：「为什么你讲的话全都可怜兮兮的，像是从小受尽委屈似的。你这样让朕好心疼，真想把虐待你的禽兽师父找出来斩了他！」

「不会的。」语儿宏说：「在师父眼中我很重要！我是他唯一的徒弟！」

「朕不允许。」

「什么？」

「朕不允许你是别人的『唯一』。」杨士瀛突然一把抓住语儿宏的手，把他的掌心摊开放在自己的胸膛：「你只可以是朕的唯一。」

「你这样让我很难办的，古话说忠孝两难全……」

「从现在起你要忘了你师父，专心做朕的唯一。」

语儿宏被他手掌间那灼热的温度惊呆了，他感觉自己好像在捧着皇帝那赤诚而坦露的心意，虽然他还是不太能够明白所谓的「唯一」究竟是个什么头衔，在皇帝所统领的皇朝中占据着什么样的位置，那些大臣看到他会不会像看到皇帝那样俯首跪拜，皇帝所颁发给他的这个「唯一」的身份，会不会有一天像官员们的顶戴花翎那样，可以一朝赏赐飞黄腾达，也可以随便剥夺一去不回。

懵懵懂懂，他有些小小的担心。

「宏儿？」

皇帝看他的大眼睛在忽闪闪眨来眨去，瞳孔中变幻不定，脸上一会思忖得很痛苦，一会儿又幻想得很快乐。

他当然明白这小家伙正在想什么，就由着他去想吧。

皇帝趁他神游天外，把他纤弱的腰肢搂在怀中，一个打横抱起，朝凤台内宫走去。

等到他再恢复理智，就发现自己又一次傻乎乎被压在床上，杨士瀛正在满脸淫笑地解他的衣衫。

「哦？」语儿宏奇怪地叹一声：「我怎么会到这里来？」

他推推皇帝挺拔的胸膛，已经像块大石头似的压在自己身上。

「喂！你做什么！」他不满地吼。

皇帝笑得颇为奸滑，同时还有丝丝温柔，「宏儿啊，朕方才忘了告诉你。我所赐给你的这个『唯一』的官职，比其他大臣最不同的地方在于，不管白天晚上你都可以享受到朕的『特别服务』……」

「啊啊——」语儿宏感受到他那温暖的手掌又开始在自己的皮肤上面游走，立刻就醒觉过来即将要发生什么。「我才不要你的特别服务！」

「不行！这是你身为『唯一』应得的，是不可以拒绝的！」

「放开啊！我不想要……」

语儿宏惨叫着，向床边爬去企图躲过皇帝的魔掌，但他躲到左边是他的吻，躲到右边是他的唇。杨士瀛那温热而略带性感的唇不断捕他惊慌失措的喊叫，把他最后的呼喊都吞没在湿湿的吻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