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安。心里充斥着的只有不安。

“浊靑。”

瞬间，身旁霎时多了一个人。来人恭敬地唤了一声‘少主’后便缄默不语。

想必是趁自己熟睡时点了穴，昨夜就赶着回移心宫还说没事，可恶。

“你难道不该解释一下吗？”心里有些忿然，赵荏月的口气有些冲。虽然知道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但是他却无法控制自己的心情。难道就连解释都不屑于告诉自己，逐风你太小看我了吧。

“少主。”

“带路。”

“……少主。”

‘扑通’。

“你干什么！”

“请少主不要为难属下。”跪着的人还是不肯松口。

……

“要不要我来带路啊。”

第37章

浊靑起身将赵荏月护在身后，警戒的看着来人。

原以为自己会很悲伤，但是当自己真正面对着他时，才恍然发现，一切真的都过去了。没有了伤，没有了恨，很淡然。

退出浊靑的庇护，与他并排站着。他不是弱者，不需要站在人后，更不需要他人为了自己驻一道墙。

“没想到你真的还活着。”坐在轮椅上的人有一瞬间的失神。他的笑容还是那么的虚无缥缈，那个时候他也是这样笑着，在窗前，周身都被月光包围着，孤独无助着，就像当初的自己，让他忍不住想上去抱住他。想来那时对他的特别也是出于此吧。在他身上总是能看见自己当初的影子啊。收起多余的思绪，赵荏月知道眼前的此人已非那个然，而是个被自己蒙蔽了心智的痴人。

“是还活着，而且活得还不赖。”可能是出于眼前这当初欺骗自己的报复，赵荏月笑得灿然，话就这么脱口而出。

轮椅上的人大受刺激，脸色忽地一变，恨恨地盯着他。

其实当他说出这话时就后悔了，是嫉妒吧，自己竟然像个孩子似的。但那日他永远也忘不了，身着红衣的逐风与同样一身红妆的他……至于自己是怎么发觉那人的破绽，竟连他自己也觉得好笑，因为那人最后离开时身上飘来了淡淡的甘草香。其实自己并未怪过他，就算在他将自己一掌推下悬崖时也不曾，只是有一点点失落，仅此而已。毕竟他是自己唯一一个全身心付出的朋友，一开始他承认是出于私心给他冠了个‘然’字的名，但他真的将他视作朋友。

势单力薄，赵荏月这时才深刻体会到其意。看看一旁的浊靑，又要忙着应付对手，还一旁兼顾着自己这边，能撑到现在也属不易。循着记忆里的招式，有些生涩。

“这就是《凤求凰》？”看着赵荏月，燕翔羽的眼神越发的狠戾，“哼。我倒是要看看这次他怎么来救你。”

“你还要在一旁看多久？”燕翔羽淡然的说道，眼睛却一秒也不曾离开赵荏月，他快等不及要看那人在自己身下乞求的样子了。逐风，想不到这一天会来得如此快吧。

赵荏月快忘了自己身在何处，思绪仿佛又回到了私塾，回到了那个秋夜，有人曾用略带责备的语气对他说过“秋露甚寒，为何不多穿些”，那时那人的笑容很耀眼，刘海下的泪痣忽现，让他无法移开视线，还有那箫，它叫‘逐风’……为什么他到现在才明白，他追逐的亦是那人的脚步。

“浊靑，你还是逃吧。”这样下去两个人都会死在这里，自己不过是个将死之人，没理由还连累了别人。

“少主。”一面应对着敌人，浊靑一面焦急着想打消少主的想法，“浊靑的命是主人的，保护你是属下的职责。况且，少主你难道认为没有保护好你的自己还会苟延残喘的活着么。”

“惜月，跟他走吧，我不想跟你动手。”

“为什么？”

“毕竟你我……”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

最终两人都被带到了这个不知名的地方。像是荒废了很久的地牢，周围的空气很潮湿，不时传来一股股恶臭混杂着铁锈跟朽木的味道，传说中的地牢果然如书中描绘的一般。赵荏月有些佩服自己在这等境况却还能浮想联翩。

“少主，你还好吧。”

“只是些皮外伤。”倒是这人，要不是他及时冲过来替他档了那一剑，“伤口还在流血？”赵荏月这才发现浊靑方才被剑刺伤的地方还在流着血。

“一时情急竟然忘了止血，呵呵。”浊靑难得的憨笑着。赵荏月知道，他是怕自己担心。回想起当时的情景，自己真是大意了。

他说他是欧阳轩，那人的同门师兄。欧阳轩说到那人时目光很温柔，让他禁不住想起那人看着自己时的表情。

欧阳轩还说他们在一起时很快乐，赵荏月又想起那人每到对上自己时也总会露出难得的笑容，那人的笑容很好看啊。

“浊靑，你说他会找到我吗？”

“少主。属下无能没能保护好少主

。”

浊靑发现少主并未在同他说话，而是径自说着，便不再接话了。

“我也是个痴人啊，明明不希望他来的，却也期望着看到他。”

就这样看着赵荏月，浊靑发现这个少年与其他同龄的人很不同，他的身上有一种很独特的气质，有一种连他也体会不到的沧桑。难怪主人一开始就会特别注意他，他真的很特别。看着那双异色的眼睛，浊靑终于相信了命运。这少年就是主人的救赎，他们的命是连在一起的吧，浊靑这样想着。

其实浊靑原名不叫浊靑，他叫刘子，是一普通农户家的孩子。一场突如其来的洪水让他成了一名孤儿，十五岁的他离开了父母的庇荫却无法生存下去。三年里他靠着乞讨，抢劫浑浑噩噩的过着日子，直到遇见了他，虽然他是小自己三岁，但他甘愿臣服于他。因为是那人教会了自己如何做人，如何的顶天立地，还给了他新的人生。

‘浊靑’，化浑浊于清明，留清明于天地。

夜里，气温骤降，凉气逼人。那人却硬是靠在墙角一声未吭，没有内力护体，夜里是不好过的浊靑很清楚，但他也知那人的倔强。等了很久直到那人睡着了，浊靑才将那倔强的孩子抱在胸前。

其实赵荏月并未真的睡着，不是他不困，只是太冷了。他知道浊靑的想法，也知道他担心什么，所以他假装睡着，等着他将自己抱着，这时的他真的很需要一点温暖。

一股缓缓的热流自背后传来，渐渐的赵荏月终于沉入了梦里。第一次，他在梦里真切的看见了那人的脸。

第38章

再次见到欧阳轩已是隔日午时，一脸疲惫的他，想来是因为移心宫不若他想象中的好对付。

“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想必你们是打算抬着我的尸体去见那人了。”挑眉，见鬼了，自己从昨天饿到现在，这人才出现。

欧阳轩嘴角有些抽搐，这人不急着问他外面的情况，反倒是先关心起吃食。

“吃。待会就让你尝尝大餐。”声音像是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在这幽暗空旷的地牢里听得格外阴沉。来人坐着轮椅，身上的霸气却未减反增。

浊靑全身紧绷，把赵荏月护得更严实了。

“愣着干什么？带走。”轮椅上的人一声令下，他身旁的两名护卫上前打开了牢门。

“少主？”

浊靑不解。为何少主就任凭他们将自己带走，浊靑本想着要与其拼斗一番，奈何少主径自行走出了自己的庇护范围。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赵荏月现在心里的感受就是如此。那人会怎样招待他这个夺人所爱的情敌，心中完全没底。什么腰斩、剥皮、车裂、凌迟……肯定不会让自己死得痛快的。

被人连拖带拽的出了牢狱，没办法滴水未进，粒米未粘，会虚脱无力也属正常，索性就任他们提着也省力。当接触到强烈的阳光时，赵荏月不禁眯起了眼睛。

呵。有意思，原来是林剑山庄。

还未来得及瞧清楚四周，就被人扔进了马车，没错是扔，赵荏月忍不住低声咒骂：“混账，阶下囚就不是人么。”揉一揉摔疼的屁股，慢慢爬起来，人还未站稳就又重重栽了下去。脑袋刚好就撞在了窗栏上，疼得赵荏月一阵呲牙咧嘴。伸进腰带里翻腾了一阵，长长得叹了口气，看来真没药了。那些人还真是多此一举，自己现在哪里还有力气逃跑，软骨散、散功丹自己身上还一大堆呢。奈何，这些药要能填饱肚子就好了。

闲来无事可做，想想那个世界……什么时候对那世的记忆变得这么模糊了，就连那张自己觉得一辈子也忘不了的脸也模糊了，算了还是想想其它的。慕易然那家伙应该忘了自己了吧，小乖有没有又去找那条寒冰蛇的麻烦，鬼婆婆跟珞璎怎么样了有没有念叨着我……还有他，现在怎么样了。

‘唔’，不是说好不想他的吗。擦干净嘴角的血渍，赵荏月有些懈气的向后倒去。什么都不想了，睡吧，睡着了就不会再心痛了。

赵荏月不是笨蛋，他知道他们在琢磨着什么，然而知道是一回事，能否控制住自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马车在颠簸中行驶着。赵荏月总是一时清醒，一会儿又陷入半昏迷，但在似醒非醒间却总能闻见一股幽香，也不知道过了几日。途中有人送来了些干粮，勉强着吃了一些，但多半却都吐了出来。

当他再次陷入昏迷中是被人甩出马车痛醒的。五脏六腑都被这一摔折腾得错了位，难受，想吐却又什么都吐不出来。头晕沉沉的，视线也是一片模糊，脑子更是一团浆糊，随后被带去什么地方赵荏月自己都不清楚。

周围一片哗然，感觉到许多投注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赵荏月慢慢支起身子，但手却没了力气似的硬是瘫在地上半天没爬起来，不用想也知道自己这样子有多狼狈。使狠劲拧了自己的大腿，总算是清醒了一些。抬眼望去，仍是不免震惊了一下。这场面绝不亚于那次的试剑盛会，更确切的说是比电视上看到的什么武林盟主选举场面都还来得盛大。一个移心宫竟然劳驾惊动如此之大，一想到这些人都是为了自己聚集在此，忍不住一阵自嘲。五帮、九门当今武林小有盛名的怕是都在场了，其中不乏还有几个熟悉的面孔。

她——

许久不见又憔悴不少，虽没了那时病态的苍白，但也没了原本的高贵典雅。没想竟会在这样的场景中再次相遇。

与此同时楚凝玉亦在看着他，从他被拖上邢台，她就一直未移开过视线。曾经以为那温文儒雅，安静得有些过头的孩子早已离开了人世，却未想他竟然还活着，原来十三哥说的是真的。

是毒发了吧，他的脸白得像纸，当初被情冲昏了头脑竟然连自己的亲生孩子都下得了手，自己还真不配做母亲。那人为什么没有照顾好这孩子，不是为了他不顾一切么，为什么这孩子身上的毒还未清。

人群中不少人在大呼着：“这就是逐风那妖孽的孩子。只要有他在，就不怕那人不束手就擒。”

随之就是众人的附和声：“对。这移心宫杀了多少江湖名医武林志士，今天我们要将那邪教连根铲除。”

“还有那邪功决不能再让它重现江湖。”

“秉持正义，降妖除魔！铲除移心宫！”

“杀逐风！铲除移心宫！”

“杀逐风！铲除移心宫！”

……

说道最后还不就是为了那邪功，还不知道你们中有多少人在打这邪功的注意。这就是所谓的名门正派，哧，这桥段怎么放哪部小说电视都必有。

“哼。这人才不仅仅是那人的孩子。”

众人都疑惑不解的看着台上的人，只有两人除外。

“各位还不知道吧，这人不光是那人的儿子，还是那人的男宠。”

语不惊人死不休，这一句话一道出顿时就炸开了锅。唾骂唾弃声此起彼伏，鄙夷之色不语言表。

台上那人一直盯着他，似乎想从他眼中看出什么，但是很遗憾他要失望了。他赵荏月可不是会为了这些伤神的人。

眼神里充满了不屑，扫视了一下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像是怕污了眼，赵荏月随即闭上了眼睛。

“放开我！”

“放开！你们这些混蛋！我父亲不会放过你们的！”

这声音？赵荏月睁开眼，果不其然是他那两个所谓的哥哥。心里再次鄙视了一番，对付不了本人就拿别人家人下手，也只有你们这些人做得出来。

“说！《凤求凰》是不是在你身上？”

下颚被人捏得生疼，被迫与面前的人对视着。这人的面孔甚是狰狞，唯独眼睛却是熠熠生辉，搜寻着记忆确定并未见过此人，可赵荏月却觉得他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凤求凰》如果自己没记错那东西他留在了寒冰蛇洞里，不怕死的大可去拿。

周围的人开始骚动了起来，很明显没有谁不关心这个，试问有此等上乘武林绝学谁不想要，谁还会管他是什么邪功。

“快说！”

“搜他身！指不定藏身上了！”

“此等武功秘籍，谁会蠢得将它放在身上。”

说着已经有人要冲上来搜身了，却被欧阳轩一句话制止了。

“算了，有这人在待会逐风那厮来了向他讨，还不是囊中取物。”说罢老者拍了一下赵荏月，悻悻的走开了。

第39章

艳阳高照，时间在一分一秒中流失，很多人开始焦躁不安。先前五帮、九门聚集却未一举攻破移心宫，想是因为地势易守难攻，出此下策却不见人来。

“那逐风生性薄情寡义，会不会根本就不在乎？”

一经人提及，接踵而至的就是众人的各种猜想。

“砰。”茶盏破碎的声音总算让浮躁的众人都静了下来。

“急什么。午时一刻不是还未到么。”

燕翔羽怎能容忍他人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造次，天生的王者气势暴露无遗，在场的所有人都被他一身冷冽的气息震摄住了。这次铲除移心宫不光是为了报复，燕翔羽还有他的打算：

燕骥曜你好大的胆，倒是要看看你怎么来守住这江山。

话虽这么说众人还是免不了会想，那什么男宠也没几分姿色，就是看着清秀了点，要不是那双异样的眸色，怕是放在人堆里也找不到。

说道此次围攻移心宫，还是这人是以凤汜宫宫主及其武林盟主林世雄的名义召集武林各大门派的。但是在江湖上摸爬滚打了几十年，可称为老江湖的人都未听说过此人的名号——龙羽翔。可看那盟主与凤汜宫都对他毕恭毕敬，谁还不识相的敬他三分。话说这凤汜宫宫主不知为何故，多年前还一直追着那逐风小儿，今日却又一翻脸与其为敌，这女人心还真是海底针。

赵荏月从方才争执过后就被人呈十字形绑在了行刑台上，被缚的手脚早就失去了知觉。口干舌燥，饥腹淋漓，外加毒发，但意识却很清醒，就连他自己也觉得是奇迹。

看看希夷两兄弟，先前的气焰早消磨得没了，或许他们自己也觉得那冷漠的父亲根本不会在乎自己的死活。

“时辰到了。盟主你说怎么办？”

众人都盯着林世雄，希望他能给一个合理的解释。他们为了这已经失去了许多兄弟同伴，原以为能抓了那逐风，也算是为自己死去的兄弟报了仇，可等了几个时辰了，该来得人却始终未出现。

不等林世雄发话，燕翔羽抢先道：“杀！每过一刻就杀一人。”眼中的狠戾任谁都看得出，他就不信那人不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