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翔九天 五(穿越)——楚寒衣青
楚寒衣青  发于:2011年01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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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了整衣冠,耶律熙摘下腰间的玉佩随手把玩,混在人群里,漫不经心的往帝都内城走去。

玉是好玉,玲珑剔透,触手生温。但耶律熙的心思却明显不在手中的玉上。他在意的,不过是方才城门口的事情——那时候,他距离的不远,虽没有直接听到什么,但还是很快就用银子买了全部的事情经过。

那么……天作孽犹可为,人作孽不可活?

耶律熙倒有些想笑。

要说姬容作孽么……真要说姬容作孽,他也不是不相信——依着姬容的身份,有些事情总是无法避免的。但撇开这可能的作孽不说,姬容为羽国做了这许多事,为羽国的子民做的这许多事,却又要怎么算?

耶律熙上下抛了抛手中玉佩,混不把价逾千金的东西放在眼里。

内城和外城间是有守卫的,但城门边的守卫眼瞅着耶律熙这一幅贵公子的模样,愣是没敢拦,就这么让耶律熙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姬容的皇子府在内城的东面。

耶律熙连辨都不用辨路,驾轻就熟的就往目的地走去。

而也是此时,早了一步的姬容和慕容非,已经回到了皇子府。

一回到书房,慕容非也不看姬容的脸色,迫不及待的就道:“殿下,小人去找太医过来!”

姬容张了口,可还没来得及说话,沙哑的咳嗽便冲破嗓子。这突如其来的咳嗽很剧烈,剧烈到姬容一直挺直的腰背仿佛都有些弯了。

手掌撑着桌子,姬容紧紧的拧着眉,试图抑制冲破喉咙的咳嗽。但最终,他却依旧只能徒劳的听着那一声声急促沙哑的咳嗽……一如他只能徒劳的看着一滩又一滩暗色的血迹落在自己手掌上,衣袖上,甚至是地上。

慕容非脸色都变了。此时再找太医显然来不及了,他一下转头便对外厉喝:“把府里养着的大夫全部给我抓过来——立刻!”

书房的门还没有掩,已经看傻了的侍卫听见慕容非这声厉喝,反射性便往外跑,中途磕磕绊绊的,还差点跌倒在地上。

慕容非却已经没了注意这些的心情。扶着姬容,他几乎是半抱着把人给弄上了榻。

咳嗽终于渐渐止了,倚着榻边,姬容闭着眼,任由慕容非替自己除了鞋袜外衣擦拭血迹,只觉得头昏昏沉沉的,连身体,都仿佛没有了一丝力气。

养在王府中的大夫很快便匆匆赶到了。

见着那几乎变成暗红的一脸盆水,他顿时打了一个寒噤,不敢多话,放下药箱开始为姬容诊脉。

然而越诊,那大夫的神色便越奇怪,到了最后,他的手虽还搭在姬容腕脉上,但看着旁边那盆血水的表情,已经带上了几分怀疑。

慕容非没有看漏这一点。因为事情不可预测却又十分严峻,慕容非的面上也没有了往日温和的笑意,只直接道:“情况如何?”

大夫愣了愣,看看躺在床上半闭着眼的姬容,再看看难得冷淡神情的慕容非,最后还又看看那暗色的血水。

慕容非几乎没了耐性。

而这么磨蹭了半天的大夫,终于也吭吭哧哧的开口:“这……殿下想是什么问题?”

足足愣了有一会,慕容非才意识到那大夫终于说了什么。

殿下想是什么问题?——殿下想要什么毛病?

慕容非几乎把腰间的佩剑给抽了出来——但凡是看过姬容方才模样的人,只要他还有基本的判断能力,都不会以为姬容是在装病!

相较于慕容非难得的怒意,半躺着的姬容却显得冷静多了。闭目一会,觉得多少回复力气的姬容睁开眼,对慕容非道:“好了,让他出去吧。”

慕容非僵了僵,没有动静。

而那大夫却依旧懵懂,只觉得委屈:“这……殿下脉象平稳有力,比大多数人都健康些……”

姬容没有言语。

慕容非则倏然冷了脸,对外头等候的下人道:“好了,把大夫请出去。”

从后门七弯八绕走进来的耶律熙看到的正是这一幕。

不用看也听到里头来来往往的脚步动静,耶律熙沉吟一会,抬手便把手中玉佩往窗椽上嗑去。

控制了力道,玉佩嗑中窗椽的声音并不大,但慕容非却还是在声音响起的那一瞬便看了过去。

当然只见到一块玉质上好的玉佩落下。

只微微一怔,慕容非便明白过来。让侍卫拿令牌去宫中请了太医,他便挥手示意周围的人都下去,自己则走到姬容床边,弯下身子轻声道:“殿下,那位来了……要不要见一见?”

“耶律熙?”姬容有些讶异。

慕容非点了点头。

“他不是走了……”这么说着,姬容一皱眉,复道,“既然来了,就让他进来吧。”

慕容非应了一声,转身便出了房门。而就在他出房门的那一刻,耶律熙已经推了窗子自个跳进屋内。

距离慕容非出去到耶律熙进来,只有短短一会的功夫,但姬容还是已经坐直身子等着耶律熙。

“怎么还没……”姬容本想说还没走,但看着耶律熙的衣着,他顿时换了另一句,“怎么回来了?”

耶律熙并不言语,而是自个搬了张椅子道姬容床前坐下,方才道:“你躺着休息吧。”

姬容微微沉了脸。

“休息罢。”耶律熙重复一遍,眉宇间再没有往常那些许的洒脱和随性,“姬容,你很早就知道了罢?”

这么说着,耶律熙伸手抹去了姬容唇边残留的一点血迹。

神色虽有些冷淡,但姬容倒没有躲过耶律熙伸出的手。

抹完了血迹,耶律熙低头沉默一会,而后道:“还记得吧?在回来这里的第一天,我有见过你喝药。”

姬容依旧没有说话。

耶律熙也不在意,只淡淡道:“药里有无根草的味道。”

姬容的手稍稍握紧了。

耶律熙看着那骨节分明的大手一会,忽而笑道:“无根草很奇特。虽叫着草,却有花的香味,很淡,但就算熬成了药也能闻出来。但除此之外,它却可以说是种废草,没有任何药用商用价值,只除了……”

耶律熙偏了偏头:“姬容,我记得你们羽国有一种特别的毒药吧?名字忘了,但效果显着,吃下去了,不论再是武功高强也要被它生生治死……而这种毒药的解药的其中一味主要药材,似乎就是无根草吧?”

“你知道的倒是清楚、”姬容终于开了口,声音淡淡,听不出喜怒。

耶律熙却笑了:“我知道的若不清楚……”他伸手挽起了姬容的衣袖,衣袖下的一小截手臂呈淡淡的青紫——是一种灰败的颜色。

耶律熙记得清楚,这种颜色昨日还没有出现。

“我知道的若不清楚……”耶律熙重复着,“你就不打算说了是吧?——姬容,你是打算瞒住所有人吧?”

姬容没有说话,却不再挺直身子,而是向后靠着榻边。

耶律熙沉默的为姬容重新整好了衣袖:“到底怎么回事?这是你羽国弄出来的毒药,没理由你自己解不了。”

姬容突然笑了,他开口,神色中有淡淡的疲惫:“耶律熙,你信不信命?”

耶律熙抓着姬容手腕的手忍不住用了劲:“我以为……”他开口,却惊觉自己竟有些说不下去。定了定神,耶律熙慢慢放松手上力道,“我以为……你是不信的。”

“我信。”姬容笑了笑,“这天待我足够宽厚了,所以……”

姬容笑着,一如往常:“所以,我信。”

耶律熙一时恍惚,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从远处飘来:

“解不了?”

姬容稍闭了眼:“大抵吧。”

耶律熙渐渐的回了神。摩擦着自己握着的姬容的手,他没有说话。

倒是姬容开了口:“你不该回来。回来了……徒然心烦而已。”

耶律熙握紧了面前人的手,很用力,仿佛稍松一些,面前的人就会离去:“然后,你要我在不知什么时候,不知什么情况下突然听人提起你,告诉我你已经死去很久,连骨头都化为飞灰了?”

姬容也不生气,还比任何时候都更冷静:“山长水远的,等你知道了也是三五年之后的事情了,那时候你有妻有子,感情想必也淡了,料来不会太过难受。”

耶律熙只觉得心口突然堵了什么东西,沉甸甸的,让人说不出的难受:“姬容……你是打着主意让我难受罢?”

姬容面上有了些笑意:“就当是如此罢——好了,你想知道的也都知道了,没事的话,就乘早启程去吧。”

耶律熙没放开姬容的手:“一天的功夫而已,就不想看见我了?……就算只是恩宠也没这么快淡吧。”

姬容淡淡道:“你留下来做什么?”

“做什么……”耶律熙的喉咙有些紧,“就是什么都不做,我也该留下来。”

姬容沉默。片刻,他问:“昨晚你说省得我再送一次……你原本打算什么时候走?”

下面的话并不难猜,耶律熙喃喃着:“二十三。”

“二十三……”姬容笑了笑,“那你就再陪我五天吧。”

接下去的话,姬容不用说,耶律熙也听得懂。

心脏仿佛被一只手狠狠的抓起,耶律熙怔了片刻,方才缓缓点头:“……好。”

好,我再陪你五天。然后……

然后……

第一三八章 相知不相守

瑾王府 卧室

姬辉白刚刚自床上起来。

时辰差不多已经正午了,姬辉白其实也早就醒了,但他还是贪恋着在床上躺到了现在——就算自记事起,他就再从未迟于卯时起床。

慢吞吞的坐起身子,姬辉白的指尖兀自在仿佛还残留另一个人温热感觉的柔软被褥上流连一会,方才起身,自拿了衣服穿上,往外走去。

青一早已等候在外。

由着侍婢服侍梳洗后,姬辉白用过午饭,又漱口净手,方才对一直站在一旁的青一说:“有什么事?”

言罢,姬辉白心情不错,也就补充了一句:“不重要的就不要提了,自己拿主意就好。”

“有一件事。”青一简单回答,“关于长皇子的。”

姬辉白的注意顿时集中起来:“我皇兄怎么了?”

“长皇子今日辰时左右去了城门旁,似乎在送一个人。”青一道。

能让自己皇兄亲自相送的,数来数去也就那么几个,再加上他之前夜里看见的……不用想是姬振羽了。姬辉白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心中对姬振羽多了两分恼怒,却不做什么表示,只继续问:“还有呢?”

“长皇子在城门旁逗留了一会,找了一个相士批命。”青一稍稍顿了一下。

“相士批命?”姬辉白重复一遍,随即淡淡道,“闲情而已,只是这些?”

虽然听了这么一堆堪称小事的东西,但姬辉白心中其实颇为乐意——有些东西之于情人,总是不嫌多的。

接下去说的才是重点,青一略一整理要说的话,便直接道:“听了那相士的话之后,长皇子神色不好,还着人盯着那相士。而等长皇子回府之后,便有侍卫带令牌进宫请太医。”

姬辉白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但放在桌上的手却略紧了一紧:“太医可去了?”

“已经去过了。”青一点头。

“开的方子打听到了没有?”姬辉白问。

“已经打听到了,只是一些补气血的。”青一回答。

稍稍握紧的拳头松了开来,姬辉白道:“那相士呢?去打听过了没有?”

“这倒不曾,”青一摇摇头,“小人得到消息的时候,那相士已经被长皇子府的人带走了。”

姬辉白沉默一会,忽而道:“皇兄不适的消息可传开了?”

“长皇子让人去请太医的时候没有避着旁人,眼下已经有各皇子府的过去嘘寒问暖了。”青一回答。

“已经过去了?”姬辉白自语,然后笑了一笑,带着极轻微的自嘲之意,“那倒好,本王也可以跟着过去了。”

青一惟有缄默。

但说是如此说,等姬辉白真正到了姬容的皇子时,也已经是华灯初上了。

出来迎接姬辉白的是慕容非。

并不是第一次见到姬容身边这位和楚飞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人了,姬辉白也只冷淡的扫了一眼慕容非的脸,便由对方带着往里走。

一路无话,等到了内院的书房前,姬辉白正要进去,却不妨听见有一个压低了的声音道:“二殿下,殿下已经等您一日了。”

即将抬起的脚步顿了一顿,姬辉白侧头看着慕容非,却只见袖手垂头,一副恭敬有加的模样。

只这么扫了一眼,姬辉白便不再停留,举步向书房走去,仿佛没有听见那句话。

而姬辉白身后,慕容非依旧微垂着头,见不着任何情绪。

当姬辉白踏进书房的时候,姬容正倚着榻边看书。

见着了心心念念的人,姬辉白心头顿时柔软起来,连带着脚步也放轻放缓,只恐惊扰到对方。

但姬容却还是立时发觉有人进来了。抬起头,见到了站在雕花隔断边的姬辉白,姬容神色微微松融,紧接着便露出了一抹淡笑:“皇弟来了。”

“嗯。”低低的应了一声,姬辉白走到姬容床边,刚准备握起姬容的手,却又忆起了什么,不由停了动作。

倒是姬容,见人坐到了身边,便主动执起对方的手握住。

姬辉白稍稍挣了挣:“臣弟的手冰。”

“那倒更要握住了。”姬容笑笑,随即便更紧的握了对方的手。

姬辉白不再挣动,顺从的坐在了姬容床边的圆凳上:“臣弟听说皇兄着人去宫里请了太医,是不是身子……”

姬辉白的声音突然停下——他看见了姬容的眼珠,带着点紫黑色的眼珠。

姬辉白的脸色慢慢变了,定定的看了那紫黑色一会,他突然反握住姬容的手,一下便掀起了对方的衣袖。

姬容没有阻止。

于是,那小麦色手臂上灰败的青紫色,也就全无遮掩的落入了姬辉白眼中。

清楚的见到了这一切,姬辉白的手几乎忍不住要用力,但忆起面前的人是自个的皇兄,他还是克制着力道,只开口问:“是谁做的?羽国宫廷中才有的毒药……”

姬辉白没有再说下去,只是眼中慢慢浮现起了往常从不在姬容面前出现的森冷,让人不寒而栗。

姬容轻轻抚了抚姬辉白的肩胛,这个动作总能让姬辉白最快的平静下来:“皇弟。”

这是在规劝和安抚了,姬辉白沉默片刻,还是很快就放柔了身子:“皇兄是不是有想法了?”

姬容没有立刻回答,而只是问:“上午的事情,皇弟都清楚 了?”

“皇兄送姬振羽离开,中途碰到相士批命,是不是?”姬辉白道。

姬容点点头:“大体是这样的。那相士被我拿回府了,皇弟也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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